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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藏地燃情·阿里轶迹-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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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大军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我明白——王师傅!再见!” 
  “明天见!” 
  谢大军急匆匆跑进食堂。 
  饭后找到住处,坐到铺位上时,只对大家说车子出了点“小毛病”。 
  谢大军斜依到铺上,回想起他与王师傅白天的遭遇,真是一场生死的考验。看来生与死的交界处,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的,它好像披着伪装伴随人生整个的旅程,在不该撞到它的时候最好避开它,一旦需要当然例外! 
  经过了这次生命历程中的淬火,谢大军觉得自己在一天中,成熟了许多。 
  他感慨万千——大难不死,应有后福! 
  天,马上快黑了。 
  他兴冲冲掏出日记本,想记点什么,或许将来是个纪念。 
  他辗转反侧地思考了一阵子,如实记下了事件,似乎并无多大意义。不管遇到甚么事情,只有真实地表达出感受,于已于人那才是最有意义的。 
  心随意行,谢大军在心潮起伏中几乎是一气呵成写下一首小诗(日后修改成一首词,词牌拟“小重山”) 
  风卷乌云垄宇穹。雪洒荒路径,半盲中。界山大坂雾朦胧。绝壁顶,突陷半轮空。 
  懵懂忘西东。滑车难自控,马脱笼。断轴修理滞高峰。听天命,忘死也从容! 
  谢大军抑制激动的情潮,很快融入了同伴们的酣声中。 
  横跨昆仑之旅,尽管一路风尘劳苦,但今天就要到达目的地,人们从起床那一刻起,不知心情已舒畅了多少。 
  大清早,车队就出发了。 
  谢大军仍然到一号行李车上,坚持最后一天,完成上山来的第一个任务。 
  他又比王师傅来得早些。 
  王师傅一来,便看到了谢大军,高兴地向他打招呼: 
  “怎么,还是你,没换班?” 
  “换啥班,正要和你多呆一天才好!” 
  “非常荣幸!非常荣幸!” 
  王师傅经过昨天车子抛锚,在谢大军帮助下,顺利排除故障,仅仅过了一天,他已经把谢大军当作朋友。 
  车队按序行进,王师傅依然殿后。 
  车子一上路王师傅就主动说话了:“朋友,昨天亏了你的帮助,今天没影响整体行动。” 
  谢大军对他的话没在意,反问道:“王师傅,今天路况如何?” 
  “从这到狮泉河不过三百公里,漫上坡,再下坡,就到了。” 
  “今天一路还有什么风景吗?” 
  “在高原讲风景,就是雪山、溪谷、草原、湖泊。碰巧,今天你将看到阿里高原上最美丽的湖泊之一——班公湖。” 
  “在叶城时,听大家说过班公湖。” 
  “百闻不如一见。我每次路过湖边,都要停下来欣赏一番。” 
  “水面很大吗?” 
  “它呀,大着那!地处中印边界,呈狭长形,长160公里,我方占110公里。窄处不到100米,宽处达8公里,总水面500多平方公里呢。” 
  谢大军陷入沉思: 
  王师傅在这条新藏公路上,已经跑过五年了,经历过不知多少次艰难困苦,他还是热爱这里的大自然,因相伴引以为自豪,他是可敬的。我是志愿入藏的,只要组织需要,我将在此干下去……将来一旦组织不再需要了,离开那一天,再回头来想一想,总会有些值得回忆的东西。纵然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伟业,就在这里站岗值班,也应该算一份有意义的奉献! 
  “抬起头,往远处看——”王师傅说。 
  谢大军从公路的延伸线看去,两山之间,灰白深绿色一望无际,类似“含鄱口”的气势,还未到近处,已经给人一种神秘感。 
  “公路沿左侧小山前进,不到五十分钟,就到了湖边。” 
  如王师傅所说,前后不到一小时,整个车队到达了班公湖畔。车子刚刚停下,人们纷纷下车,争看这大自然的壮观。 
  离公路不足30米就是湖水。人们指手划脚远眺湖面。湖中还有几个小岛,一种叫不上名字的水鸥,上下翻飞,自由翱翔。约三公里多的湖对岸,有人在望远镜里看到野羊在湖边饮水。东侧近处湖边,长有茂密的红柳。 
  谢大军与王师傅并肩站着,脚踏在离水边二、三十公分的地方。 
  清澈见底的水里,一尺多长的鱼儿在悠闲地游荡。投颗石子,激起一片浪花,水底一阵骚动,水波散去,鱼群又回来自由自在地活动。 
  “这是什么鱼?” 
  “高原鱼——人们共同的称呼” 
  王师傅笑着说:“学名谁也不知道,阿里人管那尖头薄嘴黄皮无鳞的叫黄鱼;管那粗头细鳞、黑色白肚,有着厚厚肉嘴唇的叫麻鱼。”王师傅十分赞美: 
  “这种鱼肉质细嫩,如果多弄些,把那白白嫩嫩的鱼唇烧上一盘下酒,鲜鱼美酒,雪山歌谣,那真是美极了!” 
  “好啊!以后上山你来找我,我给你多弄些鱼来,你亲手做个‘红烧鱼唇’我尝尝。” 
  “我们一定有机会见面的!”王师傅信心十足地说。 
  “这里都是淡水鱼吧?” 
  “是的。但是在印度那边据说却是咸水,盛产的也不是鱼,而是虾。你说怪不怪!” 
  “这可能是由于那边的水源地质特殊而形成的。” 
  正当他们留连忘返的时候,前面的哨音响了…… 
  人们陆续上车出发。 
  谢大军、王师傅目视远方,晴空万里,回看大地,湖山近在脚下。大自然的壮美,以无可比拟的力量,开启万物的胸襟,人类岂能例外!见过真山真水的干部们,个个都感慨莫名,恋恋不舍地走回车上,车子以新的速度你追我赶,风驰电掣绝尘而去,一气跑过两个多小时。 
  车子在飞奔,谢大军的脑海里却一刻都不闲着: 
  “阿里,这名称既像藏语,又像汉语,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阿里,本地人说是‘甜山’之意。确切的含意,光凭口传是不够的……” 
  “狮泉河是翻译名词吧。” 
  “藏语称‘森格藏布’意为‘狮口河’建镇时汉语定名‘狮泉河’。狮泉河实际上因地理位置重要而出名。它是新、藏、日(日喀则)阿、那(那曲)阿公路的交汇处,是西藏西部和祖国西南边地重镇。” 
  “车子又在爬一个大漫坡了,前面的车子不见了!”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王师傅抿着嘴笑着说。同时加大马力开上去。 
  果然不错,当车子一鼓作气开到坡上时,往下一看,不远处就看到一片房屋了。 
  “狮泉河到了!”谢大军冲口而出地喊道。 
  原来狮泉河就在这个山坡下,是个背山、面水、向阳的地方。 
  车队缓缓开进了这个称作市镇的、地区党、政、军机关所在地。 
  车队前头小车内,地委胡秘书长暨新来的两位副主任文英和关勇及省委组织组的老汤等正下车迎面接受献哈达的礼仪,地委书记、分区司令员兼政委刘少稚正在同他们热烈地握手。 
  欢迎新干部的老干部们,高呼“热烈欢迎新干部!”“毛主席万岁!”等口号,同文工团喜庆的锣鼓声,充分地表达着人们的热情和敬爱。 
  欢迎的队伍渐渐变成了欢乐的人群,人们感到这是倾城而出了。 
  很快,各车长接到通知: 
  车子开到地区招待所,先住下来休息…… 
  谢大军、王师傅的行李车,正停在招待所的门口。王师傅的经验起了作用。先找到熟人,使一号车原省委、省人委的调干们迅速去找到房间,并从车上逐个取回个人的行李。 
  待王师傅坐进驾驶室,摆摆手把车开走后,谢大军才走回大宿舍来。 
  在这地区唯一比较正规的招待所内,虽然是平房,但毕竟是一所砖混结构的建筑。招待所有食堂,吃住还比较方便的。加上服务员们发自内心的热情服务,高山反应已经被赶走不少,阿里——这号称“世界屋脊的屋脊”终于被干部们踩在脚下,悬着的心,像一块石头总算落在了地上。 
  也有几位高山反应强烈的,一下车就被安排到地区 
  医院住下了。其中有一号车省团委那位办公室副主任柳卫东,是谢大军陪他去的。医生给他量了血压,说不太高,脉搏跳动快些,每分钟88次,比谢大军还慢10次多哩! 
  老纪正看表按自己的脉搏,突然笑说道:“我的脉搏跳九十六次!” 
  “你也该吸氧了!”党委的朱亮笑笑说。 
  老纪:“据说个巴月后大都能适应的,要是有一点反应就吸氧,靠吸氧过日子,吸多了形成习惯,放不下就糟了,自找麻烦!还是不能太骄气!” 
  哨音又响了,食堂开饭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饭后,多数人已打起精神。虽有许多人面色黑了,甚至口唇发紫,但吃饱睡好之后,多数人总有点运动后超量恢复的感觉,也许这正是一种适应感。人从大自然中来,和万物一样,有着强大的、本能的适应性,谢大军向老纪说了自己的感受。 
  黄褐璧却不以为然地接话道:“咱们谢大军同志,是自告奋勇上高原的,思想好,干劲足,高山缺氧也适应的快!” 
  谢大军:“你扯远了!你不愿意来最终还不是来了吗!你也很勇敢的,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黄褐璧没词了,玩笑开不下去了。 
  大多数人不约而同地走出招待所,要看看这个小镇的“市容”。 
  从招待所走出没多远,大家来到狮泉河桥上。 
  这倒是一座正规的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桥梁,桥面不太宽,估量最多并排能过两辆车。跨过三、四十米的河面,下有四座坚固的桥墩,河水清澈湍急地流过。 
  从桥上眺望四野,远近是数不清的白色的山头,一看便明白,狮泉河新建不过五、六年。机关也都盖的是平房——如居民的住所,基本上都在狮泉河的北岸,如果发展,北面有局限。但南岸发展余地还很大,至少向南可宽出十多公里,向东五十公里也不限,这原是断续上百平方公里的红柳滩。人们遗憾地说:“现已多半砍伐殆尽了,只为生存的原因——没奈何!”阿里最大的困难是燃料,这恐怕是几代人,要长期面对的折磨。 
  从桥头回到狮泉河唯一的一条街上,因无路标之类,同志们戏称“狮泉河大街”算作集体命名。 
  狮泉河大街不足千米,西头军分区大院,路两旁栽着一种树,不是普通的杨柳,也不是红柳。据说是从新疆什么地方移来的,叫作白柳的一种稀有树种,这种树耐寒力极强,而且不择土质。在分区门外街道的两旁,枝条茂盛,勃勃生机,甚是可爱。 
  当街独一无二的建筑是那一幢有二层楼门脸的大礼堂,如内地一般款式。 
  走近大礼堂,意外地见到靠门前放着一排粗大的白萝卜。说给人未必信,足有五磅暖瓶大,有纸条注明扎达产。 
  萝卜放在这里,显然是给新来的同志们看的,据说今晚地区将在礼堂召开欢迎会,进入会场定能看到它,就算是道具,也能给人以启迪。 
  傍晚,地区老干部们早已进入礼堂,坐在会场四周,新干部被让到中间坐下。 
  地区领导陪同新任两位副主任在前排就坐。 
  主持人从后台出来走向话筒宣布: 
  “欢迎晚会开始,首先请地区机关干部代表致欢迎词。” 
  欢迎词写得热情洋溢,首先是“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关怀,派大批干部支援西藏的革命和建设……热烈欢迎新干部的到来……相信在各级党委的正确领导下,新老干部团结一致,定能为阿里的革命和建设做出新贡献……” 
  “下边请新干部代表黄褐璧讲话。” 
  黄褐璧虽然上山前,家属有些拖累,但一路风尘来到阿里,受热情所鼓舞,总要工作一段时间,与其消极怠工,不如先开个好头,后边的事,只好先放一放,往后再说。所以领导找人讲话,他就积极应承下来,还说请谢大军配合中间喊几句口号,好让他喘喘气,想的甚是周到。 
  黄褐璧康慨激昂地演说道:“在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指引下,我们坚决响应毛主席党中央的伟大号召,走上这‘世界屋脊的屋脊’紧紧和老同志团结在一起,认真虚心向老同志学习,在党的正确领导和老同志帮助下,我们决心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努力完成上级领导交办的一切任务……” 
  黄褐璧的讲话声音高,句子长,速度快,由于缺氧几乎喘不过气来。 
  坐在台下的谢大军突然想起喊口号了,他猛然站起身,振臂高呼:“大海航行靠舵手!……”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似乎很远处有很多人在呼应,此后脑子里一片空白。 
  谢大军没喊出下半句口号,身不由已地还在站着,会场内一片哄笑骚动。谢大军身旁的一位小伙子灵机一动,挺身而出,接呼出“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 
  谢大军直到觉得身旁的小伙子使劲地拉了他一下,才顺势坐下。 
  又过了几分钟,直到会场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黄褐璧从台上走下来以后,谢大军才完全清醒过来。 
  黄褐璧回到座位上,回头问谢大军:“怎么啦?” 
  谢大军不无遗憾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啦,脑子突然失意……” 
  台上精彩的藏族舞蹈已经开始。能歌善舞的藏族青年演员们,今天大展才艺,粗犷有力的舞步充分表现了藏族同胞的精悍和力度。 
  谢大军头脑胀然发木,但他努力振作着自己。不愿此刻离开会场,那会立即破坏大家的情绪,再说,还有个小节目要上台演出。 
  镇定一下情绪,他离开座位,从侧门向后台走去。 
  新的一个节目刚刚开始。 
  四位藏族姑娘载歌载舞走上台来。这个节目给谢大军印象极深,终生不忘。 
  编导采用的是“手拿碟儿敲起来……”的模式,让演员手持碟箸,以简单舞步斜排侧身出场,边敲边唱: 
  红日焰焰照阿里, 
  家家户户都欢喜。 
  阿妈打下酥油茶呀, 
  高高兴兴欢迎你! 
  …… 
  前一个节刚刚结束,报幕员走到台前,以甜美的声音报道:“下一个节目,由新干部代表、大学毕业生谢大军演出,诗朗诵‘喜马拉雅山之歌’大家热烈欢迎!” 
  随着报幕员的声音,谢大军从幕后健步走向前台。台下干部们一看,不由得笑出声来。“刚才喊个口号还缺氧失意,现在又要朗诵诗歌,别再闹出笑话来……”台下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谢大军这次有了思想准备,全然不顾大家的担心,以沉着、冷静,但热情饱满的声调开始了他的朗诵: 
  喜马拉雅山之歌伟大的喜马拉雅山哪,像利剑、丰碑直插苍穹! 
  我仰望着你,感受这梦境。 
  思考激励心动,爱戴泛起崇敬! 
  你呀人称“世界屋脊”,我嘛就叫“中国屋顶”! 
  山中圣地称雪域,地上神宫坐巅峰。 
  你千秋万代罔替复生,谥号最好称“中国玉龙!” 
  你靠地球的造化,获得伟大的诞生! 
  伟岸的身驱,独特之尊容。 
  千年积雪盖山岳,万代滴水凝坚冰。 
  银峰林立,玉体铮铮! 
  你像天平上一块法码,调整世态的炎凉之争。 
  世俗哲理,过热将化作灰烬,神圣寒潮,冰冻使世界安宁! 
  实践选择并非无情,自然赋予鬼斧神工! 
  你伟大得不可逾越,我敬佩造物万能! 
  连绵无亘,冰雪晶莹,千山万壑,春夏消融。 
  滋润着广袤的大地,孕育成万物之峥嵘。 
  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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