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府第 作者:韶词(晋江vip2012-09-16完结)-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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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琼(宜琬)给祖母、大伯母(母亲)请安。”小姑娘半福了身子,低着额头,动作很标准。
闵家姑娘也跟着行了礼,神色却不如孟府姑娘自如,秋漪低着头一幅不问世事的模样,雪融则大着胆子频频望向谢氏和宜珈,间或用眼神向闵夫人询问。
“快起来吧,看看谁来了,”孟老太太这话是对着宜琼说的,然后又指着怀里坐着的宜珈说,“这是你们六妹妹宜珈,宜珈,这是你大姐和二姐。”
宜珈顺从的喊了人,好奇的看着两个女孩的表情。大姐宜琼的表情有点僵硬,即便知道对方是自己的生母和亲妹妹,可前一个在她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娃的时候就抛下了自己去了千里之外的山东,另一个是压根连面也没见过,对着陌生的亲人宜琼心里说不别扭那是骗人的。好在十几年来的淑女教养已经烙在了骨子里,宜琼用规矩得令人发指的礼仪拜了谢氏,镇静地应了宜珈一声“六妹妹好”,随后便自如的走到老太太身后,温婉的低着头不再言语。
宜琬的反应更加自然,她恭敬的向谢氏行了礼,顺便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宜珈,见宜珈口齿伶俐,长的又圆润可爱,心下对这个小肉团并不反感,便对宜珈的问好微微一笑以作回应。
站在一旁的雪融见没人搭理自己就一溜烟跑到闵夫人身边,嚷着要吃桂花糕,闵夫人有心让谢氏留意雪融,自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闵夫人拉着雪融走到谢氏身旁,挤出个笑容对着谢氏介绍道:
“亲家妹妹,这就是我家雪融,今年也虚满八岁,见着的人都赞个好呢。”说着还将雪融推到谢氏面前,雪融有些疑惑的看向母亲,受了母亲一记眼风后不太甘愿的给谢氏行了礼。
此话一出,二姑娘宜琬立刻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这下黑手的还是她亲舅母。她这舅母自带着两个表妹投奔孟府以来,这些年没少问母亲讨要钱财,母亲念着与舅舅一母同胞,对着幼年丧父的两个侄女儿也多加照顾,钱财乃身外之物,宜琬本也不十分看重,但这几年来随着秋漪和雪融渐渐长大,舅母的心也就跟着大了,她倒没想到舅母居然痴心妄想的将算盘打到了二房嫡长子身上,这是要霸占整个孟家么!宜琬怒其不争的看向母亲闵氏,都是母亲的一味迁就才将舅母的心贯得这么大,闵氏感觉到了女儿的不满,有些不敢看宜琬。
宜琼也虚岁十二了,在古代算是大姑娘了,焉有对这话不明白的道理。事关自己弟弟,宜琼也抬起了眼睛有些着急的看向母亲,想看看谢氏作何反应。
谢氏的一颗心都扑在宜琼身上,见女儿看向自己心里是又惊又喜,鼻子又有些塞住的感觉。谢氏知道,此时将这件事处理的好,在女儿心里绝对起着加分作用,得让女儿对自己先有好感,自己的话宜琼才能真正听进去。
谢氏深呼了口气,忍下对女儿的思念之情,脸上挂起笑容,仔细的看了雪融两眼,然后笑着夸道,“亲家嫂子家的姑娘果真是个不错的,”说着便褪下了左手上的白玉圆镯塞到雪融手里。
闵夫人见那白玉镯子浑圆剔透,必不是凡品,又见谢氏态度亲切,心中顿时一喜,想来谢氏当真对雪融有几分欢喜。
谁知谢氏随即脱下手上另一只玉镯,招招手示意闵秋漪过来,笑的更加和煦,“姑娘们是大嫂的侄女儿,也就是我的侄女儿了,若不嫌弃,姑娘们就跟着嫂子一样喊我一声姑姑吧。”
闵夫人刚挂起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紧紧掐着手里的丝帕,谢氏对秋漪和雪融这般一视同仁,表面上是认同闵家家风,认为嫡庶教养的一般的好。可实际上,在她眼里,甭管你嫡出还是庶出,她一个都看不上,这才会对两个女孩一碗水端平的对待。
孟老夫人听了一耳朵,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可拍着宜珈的手更轻了;宜琬有些感激二婶没当面给大房难看,闵氏的脸色一如既往的灰白;而宜琼看着谢氏,眼睛里有了些亮晶晶的闪光,对谢氏的好感也上升了一点。谢氏看着眼里写着佩服的大女儿,心里长舒了口气,对大女儿报以微笑。
孟府闵氏的屋子
“娘,你嫌我们大房在这个家丢的脸还不够么!”宜琬将青花瓷茶盏重重地敲在八仙桌上,眼里的失望藏也藏不住。
闵氏听着女儿的抱怨,心里也有些责怪嫂子举止不当,可是想起闵夫人对她许诺的未来,闵氏不禁有直起了背脊。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必不会害了你。”一向软弱的闵氏难得拿定了主意。
“娘!舅母到底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您对她就这么言听计从!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舅母的那点心思,别说二婶了,祖母第一个就不答应。”宜琬知道闵氏这府里最怕的就是老太太,希望借着老太太压住闵氏别替人做嫁衣。
闵氏是个典型的逆来顺受的古代女人,也就是她的这份温驯才让孟老太太看中,从诸多闺秀里脱颖而出当了这孟府大奶奶。孟老太太想的是长媳好拿捏,将来当家作主的还是自己,不至于受制于人,却不曾想长子早亡,留下闵氏孤儿寡母做了她人的跳板。
原本就算给闵氏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挑战老夫人的权威,可闵夫人的建议太有诱惑力了,容不得她拒绝。她就宜琬这么一个女儿,纵有堂兄堂弟,可哪个会全心全意为宜琬着想,怕是还没等她咽了气,宜琬就是死在了夫家也没有人过问。闵氏知道嫂子的主意根本是为了自己、为了雪融着想,可若雪融真做了未来孟家的女主人,多多少少看在自己的帮助上也会对宜琬照应一二,闵氏要的不多,只求雪融能在宜琬苦难时帮上一把她就知足了。
至于这孟家,谁爱要谁要,这一辈子她守着自己的嫁妆,守着宜琬就这么过了。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子,夫死从子,她是个无父无夫无子的不详人,不想也不屑争这些个阿堵之物。
“娘,你倒是说句话啊。”宜琬有了些脾气,作为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又早年丧父,宜琬的心思很敏感,凡事都做到最好,举止打扮也是同龄人中颇为出挑的,因穷困亲戚而遭人取笑是宜琬绝对忍受不了的。
闵氏看着宜琬,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宜琬,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闵氏语气坚定,神态严肃。
宜琬有些发愣,似是不明白母亲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酸,将脸埋在了闵氏怀里。
闵氏轻轻搂住女儿,眼里的泪水不小心滴落,打在了宜琬的衣衫上漾出了一小滩水渍。
既然老天爷这么狠心,让她们母女失去丈夫失去父亲,这般无依无靠,那么她们就只能依靠自己,自寻生路!
京城的孟府是个四进的宅子,闵氏寡居,带着女儿独居在内府第四进的东院,闵夫人前来投奔小姑子,老太太便安排闵夫人母女三人挨着闵氏居住,在第四进的院落砌了墙,开辟了个三间的独立院落,开有通往大街的小门,供闵夫人家里人进出。
这会儿子,闵夫人正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生着闷气。看这谢氏和老太太的态度,似是都不愿娶雪融过门,难道这么大的家业要白白便宜了外人?闵夫人可不甘心,在她眼里,闵氏是孟家的大奶奶,这孟家的一切都是她的,而闵氏又是闵家女儿,雪融也是姓闵的,这一笔写不出两个闵字,闵氏的还不就是雪融的。要不是闵氏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光得了个闺女,自己如今又何苦低声下气去求谢氏。说到底,还是这大姑子没用,累的自己要低三下四。
想着想着,闵夫人又恨上了闵氏,全然忘记了当初闵氏接济自己一家的好心。闵氏心思一转,在她看来外甥女宜琬是嫡出,自己女儿雪融也是嫡出,雪融没了父亲,这宜琬也是一样,就算孟老太爷官居一品,可闵老爷子身前任扬州知府也是独霸一方。即使雪融嫁不了孟家的少爷,也与宜琬将来的夫君是差不了多少的,又或许,人家看不上宜琬这病歪歪的样子,更喜欢活泼健康的雪融呢?
闵夫人心里得意的盘算着,已然把宜琬未来的良人戳上了自己的印章。这雪融嫁得孟家自然最好,这嫁不得,不还有个好表姐么,想来她表姐必会让着自家可怜的妹妹的。
12、平鎏侯府 。。。
京城的孟府宅子不比山东的大,气质底蕴也不如山东老家深厚,可这规矩却比山东大多了。
食不言寝不语这条规矩宜珈从小就遵守,可宜珈不知道的是,京城孟府餐桌上每个菜色都有定量!一个菜能最多夹三筷子,宜珈用她专属的象牙小勺子欢快的舀着滑滑的葱花瑶柱拌豆腐,舀到第三勺的时候孟老太太打量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第四勺的时候,大姐姐宜琼微微侧目,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第五勺的时候,整个桌子上的女眷都停下了筷子,静静的盯着宜珈。宜珈神经再粗也能感受到大家怨孽的脑电波——这孩子怎么吃这么多,一点都不优雅,居然还是个姑娘,以后可怎么办……
宜珈委屈了,小朋友长身体胃口大很正常啊,何况她吃的都是好消化不管饱的东西。呜呜,宜珈蒲闪着长长的睫毛扇,嘟起小嘴看着亲娘。娘啊,她们不给你女儿吃饭。
谢氏八风不动,亲自舀了碗白水鲤鱼汤,剔了鱼骨头,复递到宜珈面前:“珈儿会自己用勺子吃饭了?真乖,这是娘奖励你的,吃鱼聪明,珈儿吃鱼。”
这话成功的将大家的注意力转到宜珈手里的象牙勺子上,两岁的孩子能自己吃饭,搁普通小朋友身上绝对是件了不起的事。桌上的大人们纷纷开始回忆自己家孩子几岁吃饭才不上手,宜琼从小远离父母,比较独立又重规矩,四岁就学会拿着筷子颤颤巍巍自己夹菜吃饭了。宜琬胎里就弱,小手没劲又有点脾气,到了六岁才勉强能自主吃饭。孟老太太回忆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也颇花了好一顿功夫才能自理,这样一对比,宜珈宝宝真的很乖很听话啊!
老太太瞬间遗忘了宜珈的大饭量,看着宜珈的眼神里带上了满意,真像个疼爱孙女的慈祥老奶奶般一并劝着:“你娘说的对,吃鱼好,六丫头多吃点。”
宜琼也不崩着脸了,略带赞赏的看看宜珈。嗯,毕竟是我亲妹妹,智商摆在那儿呢。
宜珈呆呆的环顾众人,表情萌萌的看着让人忍不住想掐上一把。可她心里却在呐喊:还有没有天理了,吃个饭都这么多事,胃动力消化不足的有没有!
京城孟府的第一夜,宜珈死皮赖脸的跟着谢氏一起睡,任谢氏又掐又骂都赶不走,谢氏看着没办法,才遣了人向老太太告了罪让宜珈滚上了床铺。
宜珈心里默默流泪:这府里规矩这么重,谁知道会不会睡到半夜有人把我摇醒纠正我的睡姿……有妈的孩子是个宝啊,亲娘不会推醒我!
翌日,睡得哈喇子直流的宜珈又被亲娘谢氏交给葛奶娘和织锦,一阵鼓捣扔进了马车,车把式鞭子一甩匀速前进,宜珈压根就没醒过的继续约会周公。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东城内一座看上去很有历史的宅子门前,宅子除恢弘的朱色正门外,两旁各有一个小门供人出入。一个小厮见来了人,便从小门而出前来探看,织锦下了马车见着来人,拿出怀里的腰牌:“快去禀报老太爷和老夫人,姑奶奶带着表小姐回来了。”
小厮一愣,“唉”了一声随即撒丫子往宅子里跑去,不一会儿,朱门打开,一个打扮很是富贵的妇人带着四个蓝衣丫鬟迎了出来。
“是大姐回来了么?”贵妇人不急不缓的开了口,脸上露着喜色。
葛奶娘撩开了竹帘抱着睡得正酣的宜珈下了马车,随后谢氏才缓缓下车,理了理衣裳见着来人,脸上也挂起了笑容:“方才我在车里听着声音就猜着是你,还当自己思念称疾幻听了呢,没成想还真是你这妮子!”
宜珈被两人的对话吵醒了,睁开眼睛似醒非醒的看看谢氏,又望望那名贵妇。这位夫人约莫二十多岁,略比谢氏瞧着年轻,浑身珠光宝气。头上梳着牡丹髻,左右各插着一支赤金衔凤步摇,正中十二支金镶玉黄牡丹发簪排成扇形,耳垂上又挂了副水滴状红玛瑙耳环。身上穿了套玉黄彩织白鹭于飞华服,胸前垂着几串东珠链子,手上套着两条珊瑚串,质地晶莹,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如此高贵奢华,宜珈顿时觉得这身打扮当皇后去也够了吧……
转过头来再看看自己亲娘,谢氏随意的挽了个随云髻,发髻微微右倾,髻上簪着支金翅蝶点翠钗,随云髻用了串紫晶链子固定,再无其他饰品。耳垂上带了对木兰花玉坠耳环,腕子上挂了条十八子菩提手链,脖子上空无一物,配着浅紫色百蝶穿花儒裙很有一种飘飘欲仙的味道。
两厢对比,虽然宜珈更喜欢贵妇身上那些名贵的珠宝,还是母亲的婉约高贵风比对方的富贵皇后装看上去顺眼多了。贵夫人啊贵夫人,难道你不知道黄金带多了容易晃眼么?
“蒙大姐你惦记着,我们家老太爷和老夫人也想着大姐呢,这些日子老太太成天见地算着,大姐该出山东了吧?大姐过了济南了没有?大姐离天津不远了吧?老太爷啊还翻出了当年行军打仗用的撵图给老太太看呢。我们家同璧还以为老太太在叫她,好几次答应着‘祖母,大姐儿没出去,大姐儿在这儿呢’,惹得老太太一阵好笑。”贵妇,也就是谢氏的弟妹翁氏妙语连珠,逗得谢氏连连发笑。同璧是翁氏的嫡女,也是谢家这一辈儿的大姑娘,所以才误以为祖母叫的是自己。
谢氏抿着嘴笑得嘴角弯弯的,拿着翁氏打趣儿,“也就是你这般不着调的娘才养的出这么个‘机灵’丫头。”
“好啊,这么多年不见,一见面大姐你就编排我,我这日子可没法过咯。”翁氏假作生气向谢氏嗔道,眼珠一骨碌,转向葛奶娘怀里抱着的宜珈:“这是我外甥女儿吧,待会儿我可得好好和老夫人说叨说叨,这么个好孩子可千万不能让大姐你带坏了。”
真是躺着也中弹,宜珈很无奈,左看看,舅母一脸得意,右看看,亲妈嘴角含笑,宜珈做大人状长叹口气:“女儿肖母,给外祖母带和给娘带是一样的。”
翁氏和谢氏一愣,随即噗嗤两声笑开了,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大姐,你这丫头可太有意思了,干脆给我做干女儿算了,也好让我那个皮猴开开窍。”翁氏半真半假的询问着谢氏,谢氏却只是淡淡笑着不做回应。古往今来可从没有干女儿嫁给干哥哥的。
众人很快到了正厅。谢老夫人早早的坐在正堂上等着了,看到多年未见的女儿牵着小外孙女儿的手跨过门槛,老夫人心里真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女儿已长大成人,为人妇为人母了,悲的是女儿从此不再膝下承欢,纵然有着嗣子一家孝顺左右,但终不比亲身骨肉偎贴烫心。
谢氏牵着宜珈端端正正的给谢老夫人行了礼,随后谢氏抬起头眼里含泪的望着老夫人,谢老夫人微有些哽咽,两只手紧紧抓着谢氏,连连点头却说不出一句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