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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共和国前夜风云录-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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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璧君眼中含泪,十分委屈,辩解说:“那曾醒和方君瑛也是女的,她们怎么就可以去?” 
  汪精卫气呼呼的,不理睬她,陈璧君死缠活缠,非去不可。汪精卫就找了黄复生、喻培伦等劝她。但陈璧君既然打定了主意,谁能劝服!黄、喻无奈,又反过来劝汪精卫,说多一个人也无所谓,陈璧君既然决心这么大,就允她回国参与暗杀好了。汪精卫无奈下,只好答应。 
  陈璧君高兴得又蹦又跳,将身上的钱钞全掏了出来,一分不留都交给汪精卫。 
  有了钱自然一切都好办了。黄复生、喻培伦等迅速办起了暗杀需要的东西。汪精卫却提议先到广州,杀了屡次镇压党人起义的清将李准,然后再北上南京杀了两江总督端方,如此一路杀到北京。众人听了,振奋不已,当即同意,于是购了船票,乘船直赴香港,再潜入广州,要先杀李准。 
  可是这时李准的防卫严密至极,要接近他难上加难。原来李准带兵镇压了党人的几次起义,想炸死他的党人相当不少。同盟会员刘师复不久前就怀揣炸弹去炸他,可惜炸弹性能不好,还没见到李准就爆炸了,刘师复被炸成了残疾,遗憾终生。后来又有几次未遂的暗杀,弄得李准成了惊弓之鸟,轻易不出署衙,平日他的提督衙门也是戒备森严,闲杂人等难以接近。 
  汪精卫他们见所谋难成,心中苦恼。不久却传来消息,端方被清廷调离两江,即将赴天津任直隶总督。原来载沣秉行排挤汉官的政策,终于找理由将杨士骧的直督开缺,换上了满人端方。汪精卫得讯大喜,说:“端方要去直隶上任,怎可如李准一样不出门,我等只要在他必经之处预埋炸弹,就可轻易结果了他!”于是和喻培伦等齐赴南京,一打听,端方将乘火车先到北京,再转直隶,汪精卫他们就紧张的在火车站勘察地形、布置炸弹,要一举成功,干掉端方。 
  端方北上直隶的一切准备都做好了,即将启程。师爷刘师培忽生灵感,建议说:“大帅,还是走水路安全,乘海轮可直赴天津。”端方说:“朝中将行太后的奉安大典,我欲在此之前再拜一次她老人家。你却为何这样说?” 
  慈禧死后,放了快一年时间,如今将被安葬,所以端方才有这个想法。 
  刘师培却是对革命党心有余悸,说:“大帅一直说要乘火车,或许有革命党要不利于大帅,他们若事前布置,那么此行便甚是凶险。” 
  端方大笑道:“同盟会四分五裂了,哪会还派刺客来捣乱?” 
  刘师培连连摇头,说:“大帅不知,党人搞暗杀,大多是自发的。还是小心点好。” 
  端方想了想,接受了刘师培的建议,忽乘轮船经上海直赴天津。汪精卫等功败垂成,叹息连连,不由得痛惜造化弄人。如今只能去北京杀载沣了,但陈璧君给的那些钱钞所剩不多了,估计到了北京需作持久打算,剩余的钱钞不敷使用,汪精卫便安排黄复生、喻培伦、黎仲实先到北京布置,派曾醒、方君瑛到香港做后方留守,又央陈璧君到南洋走一趟,设法再筹些资金。陈璧君连连点头,立刻回槟榔屿去了。   
  五三 有美同行,燕市慷慨(2)   
  端方乘海轮刚到天津任上,奉派为慈禧的奉安大典做勘路大臣的李国杰便到了天津。李国杰是李鸿章的孙子,比较年轻,三十岁不到,才能十分一般,因祖父的余荫方当了个农工商部左丞。端方看不起他,也不去车站迎接,只派刘师培拿了自己的名片接他下车。 
  刘师培说:“大帅,这怎么行,他好歹是钦差的身份,你得亲自去接。” 
  端方不以为然,笑道:“一个小毛孩子,哪有这么贵重的身份,你马马虎虎做个接他的样子就行了。” 
  端方当了直隶总督,自高自大的情绪猛然间大增了。做两江总督时,他颇为谦恭随和、礼贤下士,除给自己幕中网罗了不少学者名流外,对地方士绅、过境文士,他也是相当的礼遇。名士文人到了南京,他不但要设宴款待,还常给他们赠送路费。因而士林对他交口称赞,弄得端方声誉鹊起。当时的名人郑孝胥评价天下人物,有几句名言流传于世:“岑春煊不学无术,袁世凯不学有术,张之洞有学无术,端方有学有术。”这儿说的“学”,应该是指学问,而“术”,大约该是手段谋略。端方得此一评,名声大嘈,俨然成了名臣,给朝廷拱卫着南天,因此就自负起来,以名臣重臣自居。现在当上了直隶总督,他自负更甚,老气横秋的,哪把个无才官又不大的李国杰看在眼里。 
  李国杰见端方不亲自来接,心中不快,心想:“我是办皇差的,你竟敢这样拿大。”但其时端方名头很大,他也不好发作,就闷闷不乐到督衙去见端方。端方大刺刺将李国杰当小孩子看待,问他:“读过几年书呀?”藐视之意溢于言表。李国杰皱起了眉头。 
  端方却根本不理会李国杰的反应,说到勘路的正事,端方竟说:“老贤侄,我端某居官多年,难道连勘路的事也办不了吗。贤侄便不用辛苦了,待我随便差个人便将此事办了。” 
  李国杰终于忍不住了,“唿”的站起,说:“愚侄受朝廷差派,怎敢嫌辛苦偷懒,老世叔的厚意心领了。”于是气哼哼起身去遵化东陵勘路。端方带理不理的,也不按钦差的礼节送他。 
  李国杰心中大怒。勘完路回到北京,与农工商部右侍郎杨士琦谈及此事,大骂端方不绝。杨士琦是杨士骧的弟弟,恨端方顶了哥哥直督的位置,便说:“好个端方,竟敢如此藐视钦差!李兄,他这是欺负你,我也替你大为不平。不过,他官大名高,咱兄弟俩有什么办法呢,就忍了吧。” 
  李国杰唉声叹气一会,又咬牙切齿一会,最后说:“先让他得意吧,该报仇时我再报仇,我还就不认他这个邪!” 
  转眼间便是慈禧的奉安大典了,端方自然是要送葬的。他在出洋考察时曾买了一架手提照相机,这时心中发痒,想着奉安大典场面宏大,该在此时多拍些珍贵照片。但自己身为大员,不便拍照,就约了天津一位摄影师代劳。 
  奉安这天,军警如林,将北京到遵化这一路全线戒严。皇亲贵胄朝廷大员倾城出动,浩浩荡荡护送慈禧老太后去黄泉地府。慈禧的遗体躺在楠木棺材里,伴着满棺珍宝缓缓向东陵移动。她的身下铺着一尺厚的珍珠,头戴凤冠,凤冠上有一颗大如鸡卵的珍珠,据说此珠的价值超过一千万两银子。她的身旁、脚下、头侧,放满了翡翠雕刻的西瓜、甜瓜、白菜、甜萝卜,宝石做的桃子、杏子、枣子以及黄金铸的罗汉、菩萨,还有玉石做的骏马,红碧玺做的莲花。除棺中的宝物外,给她陪葬的还有一辆豪华欧式马车,两匹欧洲名马,一大队纸糊的新军士兵。这位曾身居亿万人之上的女人,在另一个世界里还要过奢侈绝伦、锦衣玉食、颐指气使的生活。 
  照相师坐着端方的马车,随着大队人马,沿路拍照,倒也畅通无阻。但到了慈禧陵墓的寝门时,却发生麻烦了。一名负责守卫的禁卫军兵士忽然抓住了摄影师,指着他的照相机喝问:“这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人?陵寝重地,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一连串的喝问引来了一阵骚乱,将隆裕太后与摄政王载沣都惊动了。隆裕降旨命严问彻查。可怜的照相师被吓坏了,结结巴巴说:“是端,端,端大人带我来的,让我来照相。” 
  恰好李国杰就在旁边,闻听端方之名大怒起来,就高声喝道:“端方居心叵测,竟敢带一市井小人混入大臣行列,在皇太后的御前拍照,实属犯了大不敬之罪,应严加惩处!” 
  出了这等事,载沣也很不高兴。隆裕要借此事立威,当下怒气勃发,痛斥端方无礼。端方吓得跪倒在隆裕面前不住的磕头,说:“奴才糊涂,奴才该死。” 
  载沣沉着脸问:“端方,你世受国恩,怎荒悖至此,有何居心?” 
  贝子载洵和李国杰是朋友,要替他报仇,便气昂昂走上前踢了端方一脚,说:“这小子活够了,哥哥不要问了,宰了他就是。” 
  端方脸如死灰,心“突突”乱跳。 
  肃亲王善耆见事态越来越严重,忙打圆场说:“太后,奉安大典之时,不宜惩办大臣。奴才愚见,不如先将端方押解回京,等大典结束再议此事,不知圣意如何?” 
  隆裕满脸怒色,点了点头。 
  慈禧的奉安大典结束之后。李国杰忙请杨士琦替自己写了道奏本,狠狠地将端方参劾了一通,请杀端方以正法纪。端方的亲友也忙托人多方打点,给端方求情,最后上谕下来,革去端方本兼各职,不再议罪。端方的直隶总督糊里糊涂就这样当不成了,变成了庶民。   
  五三 有美同行,燕市慷慨(3)   
  慈禧入土为安后,北京城又恢复了平静。这个时候,汪精卫带着陈璧君悄悄的潜到了北京城里。 
  黄复生与喻培伦、黎仲实三个已在北京前门外马神庙胡同租了房子,汪、陈二人到后,买了几件照相器材,给房门外挂了块“守真照相馆”的牌子。黄复生出外雇了两个伙计打理照相馆的生意,黎仲实给陈璧君单独找了一处歇息的地方,五个人一切安顿好了,就早出晚归,四处打探载沣的起居情况,勘察他上朝归府的路线,寻找行刺的最好地点。 
  五个人辛苦了一段日子,摸清了载沣上朝总是从位于后海的醇亲王府经甘露胡同、鼓楼西大街、地安门大街、然后过景山直接进宫,不管晴天还是下雪,这路线都不变。汪精卫他们大喜下,商量在鼓楼西侧一带的矮墙后埋伏起来,等载沣的马车通过时,将炸弹猛然投掷出去。大家都觉这个办法不错,陈璧君却说:“办法是好,炸弹太小。若万一投偏了,就炸不死载沣,那可有多可惜。” 
  经她这么一说,黄复生也觉得这是个问题。原来为了便于携带,他们制的炸弹只装有半磅炸药,威力确实不是很大。汪精卫便决定,另做一个大炸弹壳子,再购买炸药填充,务求一击成功,震慑清廷根本。 
  几个人立刻行动起来。黄复生去寻铁匠铺子打造炸弹外壳,黎仲实喻培伦去日本购买炸药,等一切齐备,制出了一个盛装炸药五十磅的大炸弹时,几个人却傻眼了,原来鼓楼西大街年久失修,道理坎坷不平,市政当局要挖了原来的路面,重新铺修,如今已经开始动工,所以载沣的马车就不走这儿了。 
  众人气得直跺脚,没有办法,只好另寻下手的地方。最后他们决定在载沣必经的银锭桥一侧埋设炸弹,在附近的清虚观前租下房子,将引爆炸弹的电线引入所租房内,载沣过桥时便可在房内按电钮炸死此人。 
  这时正是隆冬时分,天寒地冻,入夜之后,街上很快就没有行人了。黄复生与喻培伦两个抬了炸弹,又拿了两样挖土的工具,悄悄赶往银锭桥埋设炸弹。黎仲实在稍远处替他们望风。汪精卫却将陈璧君约到照相馆里,叫着她的字说:“冰如,我们今晚上便动手了,明天载沣死不死,我都难以生还,你随我到这儿的心意我知道,但还请你再考虑考虑。我想,明日一早你还是南下回槟榔屿吧。” 
  陈璧君脖子一扭,说:“我可不是为杀载沣来的,我是为了爱你才来的,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要做你的妻子。” 
  汪精卫见陈璧君对自己一往情深,心中也自感动,却叹了一口气,垂头不语。陈璧君说:“我对你的心思也说明了,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此刻也不对我说明白吗?” 
  汪精卫看着眼前殷切期盼的陈璧君,心却飞到了数千里之外的香港,曾醒与方君瑛姑嫂正在那儿等候着他们一行的消息。当年与方君瑛见第一面是在日本东京。方家一门六人先后留学日本,又先后加入同盟会,这在当时是很罕见的。而方君瑛、方声洞、方声涛,哪一个都是人中龙凤、外秀内刚,尤其方君瑛,英气勃勃而美丽聪慧。但此刻想这些还有什么用,明日一过,或许他就和这个世界永诀了。 
  这时陈璧君却泪眼婆娑,催他表态。汪精卫想了想,说:“我若被捕受死,则一切自然无从说起,若能侥幸不死,还有恢复自由的一天,就与你结为夫妇,决不食言。” 
  陈璧君扑了过来,抱住汪精卫,流泪说道:“汪哥,汪哥,你若死,我一定陪你去死——” 
  汪精卫摸了摸她的头,说:“冰如,你又何必要爱上一个即将就死的人呢!” 
  黄复生、喻培伦挖好坑,将炸弹小心翼翼的放了下去,然后联接电线,电线却短了一截,无法接到租来的房内,两人商量埋好炸弹,明天买了电线重行联接。 
  突然间黎仲实的咳嗽声传了过来,两人抬头一看,只见银锭桥的另一边悠悠忽忽走过来了一个打灯笼的人,黄、喻两位一惊,手忙脚乱用土将炸弹埋好,然后迅速奔入租房之内。 
  打灯笼的人过了银锭桥,在他们埋炸弹的地方略停了一下,挑着灯笼又走了。黄、喻在房内停了一会,见再无动静,便又走了出来,将埋设炸弹之处细细用脚踩平。这时候,一队巡警挑着灯笼从鼓楼方向过来了,边走边说:“这么晚了,桥下能有什么东西,革命党难道真敢到天子脚下捣乱?” 
  黄复生、喻培伦惊得呆了,急忙从相反方向退走,退了一程,扭回头看,见那些警察在埋炸弹处停了下来,似乎蹲下身子在拨地面的新土。 
  黄复生、喻培伦心道:“完了,完了。”撒腿便走,直入守真照相馆,急向汪精卫说:“炸弹被警察发现了!” 
  汪精卫大惊,站起身来。黄复生、喻培伦将刚才的情景说了一遍。这时黎仲实也回来了,说:“巡警开始刨炸弹了。” 
  汪精卫心痛不已,长叹说:“功败垂成,如此怎办?”正自沉吟,陈璧君发话说:“怕什么,他们又不知是谁埋的。大不了再买炸药,重做个铁罐子就又是一个炸弹!” 
  几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看明天的情形再作去留的打算。 
  第二天街上的市民纷纷议论银锭桥下的炸弹,说早上摄政王的马车过银锭桥,车到桥边,两匹白马忽然不走了,任凭吆喝鞭抽也不前行半步。王爷无法,只得掉头另行改道。如今桥下发现了炸弹,白马便是救主的功臣,已被摄政王当作神马供养起来了。   
  五三 有美同行,燕市慷慨(4)   
  第三天,京中各大报纸都刊发了银锭桥发现炸弹的消息,因载沣上朝必经此桥,所以报纸猜测炸弹的目标当是载沣,至于炸弹是何人所放却不得而知。汪精卫他们心稍稍放了下来。 
  清廷内部的权贵们这时却胡乱猜测,暗暗的议论这枚炸弹的来历。许多人怀疑这是庆亲王奕劻派人放的,欲炸死载沣,自己把持朝政。因为载沣罢黜袁世凯后,因奕劻是袁世凯一党,对他就大有戒心,奕劻的权势已经一落千丈,无法与过去相比了。也有人怀疑载涛载洵两个贝勒,因为他们俩刚从英国回来,而炸弹内炸药中混有残留的包装纸,上面写着“英国制造”的字样,也有怀疑溥仑贝子或者肃亲王善耆的,莫衷一是,弄得朝内人人自危,空气紧张。摄政王载沣心惊胆颤下,六神无主,大发一通脾气后,命民政部催促北京巡警局速速破案。 
  北京巡警局如临大敌,出动了所有的便衣、侦缉,又悬赏线人提供线索。便衣与侦缉出没于茶馆酒楼、戏院赌场及各色情场所,跟踪可疑分子,搜寻蛛丝马迹,可是忙来忙去什么线索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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