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通俗演义--民国演义 作者:蔡东藩-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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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有代表之人。征求民意之法,普及国民全体,以之决大计而定国本,庶可谓正大机关。而真确之民意,可得而见,较之国民会议为尤进也。兹据《约法》第三十一条之规定,于十月六日开会,议决国民代表大会组织法,经三读通过。现在全国人民,亟望国体解决,有迫不及待之势,相应抄录全案,并各请愿书,咨请大总统迅予宣布施行等因。除将代行立法院议定之国民代表大会组织法公布外,特此布告,咸使闻知。此令。
又令云:
参政院代行立法院,议定国民代表大会组织法,特公布之,此令。
这令一下,老袁已心满意足,料得皇帝一席,稳稳到手,便将民国四年的双十节,停止国庆纪念庆祝宴会;一面召梁士诒、江朝宗二人,入总统府秘密会议室,嘱咐了许多言语,叫他作为专使,即日去走一遭。两人唯唯听命,就去照办。看官道是何事?乃是令两人去逼清宫,撤去清帝名号,来做那袁皇帝的臣仆。第一出逼宫,早已演过,此时要演第二出了。自隆裕皇太后病逝后,清宫里面,内事由瑾、瑜二太妃主持,外事由世续、奕劻、载澧等办理。宣统帝尚是幼年,除随着陆润庠、伊克坦等讲读汉、满文字外,无非踢皮球,滚铁圈,习那小孩子的顽意儿,晓得甚么大事;不过表面上存着帝号,满族故旧尚称他一声万岁。其实是宫廷荒草,荆棘铜驼,回首当年,已不胜黍离之感。袁氏若果明睿,试看清室模样,应亦灰心帝制。幸亏皇室经费,还得随时领取,聊免饥寒。不意梁士诒、江朝宗两人,一文一武,奉着袁氏的命令,竟来胁迫清室,逼他撤消帝号。世续接着,与两人晤谈起来,世续依据优待条件,当然拒绝。恼动了江朝宗,竟用着威武手段,攘臂奋拳,似要赏他几个五分头,吓得世续倒退几步。还是梁士诒从旁解劝,教江朝宗不要莽撞,且请世续禀明两太妃,允否候复。财神脸总讨人欢。世续见梁士诒放宽一着,自然随声附和,说是禀过太妃,再行报命。两人方才回来,到总统府复旨。
老袁静待数日,不闻答复,正要遣原使催逼,忽见梁士诒报道:“清庆王奕劻病殁了。”老袁道:“何日逝世,我没有闻他生病,为何这般速死?”士诒道:“闻他前日为废帝事件,入宫商议,大家哭做一团,想这老头儿伤心过甚,回家呕血,气竭身亡。”老袁道:“莫非他拥护清室,不肯撤销帝号吗?”士诒道:“他愿否撤销帝号,尚未曾探悉底细。”老袁道:“我只教溥仪小子,撤销帝号,并不要抄他老头儿家产,伤心什么?”想是以己度人。士诒道:“这也怪他不得。”老袁道:“为什么呢?”士诒道:“从前清帝退位,曾订有优待条件,说明清帝名号,仍不变更,今要他撤销帝号,未免有碍前约,帝号可废,将来各种条文,均恐无效,岂不要令他闷死吗。”老袁道:“天无二日,民无二王,我若为帝,难道溥仪尚得称帝么?”士诒道:“主子明鉴,天下事总须逐渐进行,现在令清室撤销帝号,不如令清室推戴主子,他既协同推戴,俟主子登了大宝,然后令他撤销帝号,那时名正言顺,还怕他反抗不成?”老袁闻言,不禁起座,抚士诒的右肩道:“你真是个智囊,赛过当年诸葛了。”士诒慌忙谢奖,几乎要磕下头去。老袁把他扶住,又密与语道:“这也要仗你去疏通呢。”士诒道:“敢不效力。”定策首功,要推此人。老袁又商及国民代表大会一事,士诒道:“这可令办理国民会议事务局,密电各省,指示选举及投票方法,定可全体一致,毋须过虑。”老袁点首,士诒乃退。
这办理国民会议事务局长,就是顾鳌,闻着这个消息,忙与梁士诒拟定秘密办法,禀明老袁,依次发电,通告各省将军巡按使,最关紧要的,约有数电,小子特摘录如下:
各省将军巡按使鉴:(中略)查关于国民会议议员初选机宜,前经本局密电,申明办法,请转饬各初选监督照办在案,想各该初选监督,当能体会入微,善为运用。
目下情势,较前尤为紧要,应请贵监督迅即密饬所属各初选监督,对于该县之初选当选人,应负完全责任,尽可于未举行初选之前,先将有被选资格之人,详加考察,择其性行纯和,宗旨一贯,能就范围者,预拟为初选当选人,再将选举人设法指挥,妥为支配,果有窒碍难通,亦不妨隐加以无形之强制,庶几投票结果,均能听我驰驱。且将来选举国民代表,及选举国民会议议员,自可水到渠成,不烦缕解,此事实为宣布选举之最要关键,务希飞电各初选监督,慎密照办,其无通电地方,应即迅用密饬,加急星夜飞递,以免贻误。如实有赶办不及之处,即将初选酌量延期数日,亦无不可。倘或敷衍竣事,致令桀黠滥竽,则重咎所归,实在各该初选监督。再查国民代表选举,在各省系以各该最高级长官,会同监督之,此后凡关于国民代表选举事宜,如系军政同城,希即妥协密商办理,并饬知各该初选监督,一体遵照为要。
办理国民会议事务局印。
这道密电,已将选举方法,指示明白。还有将国民代表大组织法中,有关运用各条,分别密示。开列如下:
(一)本法第一条所称国体请愿事件,以国民代表大会决定之等语。查此次国体请愿,其请愿书不下百起,请愿人遍于全国,已足征国民心理之所同,故此次所谓以国民代表大会决定云者,不过取正式之赞同,更无研究之隙地。将来投票决定,必须使各地代表,共同一致,主张改为君宪国体,而非以共和君主两种主义,听国民选择自由。故于选举投票之前,应由贵监督暗中物色可以代表此种民意之人,先事预备,并多方设法,使于投票时,得以当选,庶将来决定投票,不致参差。
(二)本法第二条,国民代表,以记名单名投票法选举之,以得票比较多数者为当选等语。查此项代表,虽由各选举人选出,而实则先由贵监督认定。本条取记名单名主义,既以防选举人之支吾,且以重选举人之责任。
惟既取多数当选主义,则必须先事筹维。贵监督应于投票之先,将所有选举人,就其所便,分为若干部分,随将预拟之被选举人,按各部分一一分配之,何部分选举何人,何人归何部分选举,均各于事前支配妥协,各专责成。更于投票时派员监视,更分别密列一单,密令照选,庶当选者,不致出我范围。
(三)本法第四条,各省各特别行政区域之代表,由国民会议各县选举会初选当选之复选选举人,及有复选被选资格者选举之等语。查本条所称复选选举人,与复选被选资格,实系两种资格,并非谓一人须兼有此两条件,本局曾于另电解释在案。本局之规定,其精神亦系为各监督留伸缩之微权。如果选举人报到甚少,不足以昭示大公,则由贵监督自行遴选合于复选被选资格之人,以充其数,庶决定投票日期,不致多所为难。
(四)本法第十一条,所称届选举日期,就报到之选举人,由监督召集之,举行选举等语。查本条之规定,系因此次决定国体,事关国家大计,初选举行以后,即不可过为迟延,故届选举日期,只就报到之选举人召集投票,而不及员额之限制。且各选举人人数过少,各监督尚可援本法第十条后段之规定,以增其额数。惟形式上必须力求普遍,庶于此次设立国民代表大会之真意相符。
(五)本法第十二条,选举国民代表日期,由各监督定之等语。查此项选举,必须运动成熟,而后可以举行,预定时期,反多窒碍,故由各监督自定,以期伸缩自如。
惟此项选举,事关国本,不能不力取整齐。若各省日期,过于悬绝,不特将来代行立法院咨行投票,难于汇综,而全国各匦,参差不齐,亦不足以聿新观听。应请贵监督将办理此事情形,随时电知本局,以便通盘筹酌,免误事机。特此电闻,即希查照。办理国民会议事务局印。
这时候的筹安会,联合请愿会,都已成为明日黄花,上下一心,专注意国民代表大会,就中最占势力的,要算梁财神。财神应到处欢迎。因联合请愿会,及国民代表大会,统由他一力造成,所以他的一言一动,差不多是老袁代表。即如沈云霈、张镇芳、那彦图等,无一非附骥成名,时人称为十三太保,就是小子四十八回中所述,两派凑合的首领十三人。惟筹安六君子,除杨度、孙毓筠,依附梁财神,尚有余焰外,余子已渐渐失势,就是筹安会门首,也没人过问,几可张罗。杨度看不过去,把筹安会三字的招牌,取消了他,换了一个宪政协进会的牌号,悬将出来。大众厌故喜新,还道杨皙子多才多艺,又有甚么好法儿,免不得再去结好。后来探悉内容,仍是换汤不换药,自又掉转了头,从热闹中钻营去了。小子有诗叹道:
万恶都从无耻来,朝秦暮楚算多才。
如何鼎革维新后,尚集蝇蛆酿祸胎?
钻营自钻营,恬退自恬退,有好几个袁氏私交,不愿在帝制漩涡中,厮混过去,竟先后递呈辞职书。欲知姓甚名谁,俟至下回报闻。
国民代表大会,开手组织,即停止国庆日庆祝,并遣梁、江二人,至清宫迫除帝号,老袁岂自知死期将至,迫不及待,急欲窃帝号以自娱,如当日吴三桂之所为耶?庆亲王奕劻,为清室罪臣,即为袁氏功人,老袁闻其已死,绝不怜念,卖主者可援为殷鉴。本回虽随笔叙入,已可于言外见意。至梁财神之见识,尤高出老袁,袁不若新莽,而梁则过于刘歆,至若操纵选举,指示机宜,几欲令全国舆情,都入财神掌握。财神之才力,固可谓不弱矣,特无如天人之未与何也?
第五十一回 遇刺客险遭毒手 访名姝相见倾心
却说袁政府盛倡帝制,有几个老成练达的人物,料知帝制难成,先后递呈辞职书,出都自去。第一个便是李经羲,第二个便是赵尔巽,第三个便是张謇,这三位大老,统是袁氏老朋友,张謇与老袁,且有师弟关系,小子走笔至此,更不得不特别表明。忘师蔑友,越见得利令智昏。袁总统世凯,籍隶项城,系前清河道总督袁甲三侄孙,侍郎保恒侄儿,父名保庆,也曾为江南道员。世凯少时,尝应童子试于陈州,府试考列前十名,到了院试,督学为瞿鸿禨,见他试文中不守绳墨,摈斥不录,世凯引为大恨。闻李鸿章总督直隶,即往投天津,执世家子礼,投刺进谒。李接见后,颇加赏识,给他差委。保恒得知消息,遂往见鸿章道:“舍侄跅弛不羁,后恐败事,幸毋重用。”鸿章微哂道:“尔何故轻觑尔侄?我看尔侄功名,将来定出尔我之上呢。”保恒乃退。两人所见。俱有特识。嗣是鸿章晤着世凯,奖励中兼寓劝勉,颇欲他陶冶成材,奈他是少年傲物,不肯就范。适吴军门长庆,驻师朝鲜,与袁氏向系世好,因此世凯复弃李投吴,吴又与语道:“尔尚年少,应先读书,我幕府中多名士,尔可去问业,借聆教益。”世凯无奈,只好唯唯从命。看官!你道吴幕中是何等名流?一是海门周家禄,一就是通州张謇。周见世凯文字,颇多奖词,独张謇不稍假借,批示从严。世凯又郁郁不乐。后来入跻显要,竟任直督,尝延周入幕,与张竟不通闻问。至清廷创议变法,世凯力请立宪。张乃致书与论宪政,始通款好。至是世凯为民国总统,张入任农商总长,新例上似分主辅,旧谊上总属师生。叙入袁张历史,具有关系。自从帝制风潮,日益澎湃,张却怀着旧交,入内规谏。偏偏忠言逆耳,反碰了一鼻子灰,那时无可恋栈,不如掉转了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是李经羲、赵尔巽二人,也明知多言无益,索性归休。大家同一思想,遂密检行囊,混出京城,到了都门外面,方遣人赍送辞职书,婉言告别。只有国务卿徐世昌,一时不便脱身,权且捱延过去。
谁知都城里面的新闻,愈出愈奇,忽传段祺瑞有被刺情事,急遣人探听消息,回报段幸无恙,不过略受虚惊,所有刺客,也不知来历,无从究诘了。世昌暗暗点头,嗟叹不已。原来段祺瑞解职闲居,因恐为袁所忌,仍然留住都门,蛰伏不出。他素性向喜弈棋,除昼餐夜寝外,唯与一二知己,围棋消遣。某夕风雨凄清,旅居岑寂,他在书斋中兀坐,未免郁闷,随手就书架上,检出一本棋谱,借着灯光,留神展阅。约有一二小时,不觉疲倦起来,正思敛书就寝,忽听窗外的风声,愈加猛烈,灯焰也摇摇不定,几乎有吹灭形状,那门帘也无缘无故的揭起一角,仿佛有一条黑影,从隙窜入。说时迟,那时快,他身边正备着手枪,急忙取出,对着这条黑影儿,扑的一响,这黑影儿却闪过一边,接连又是一响,那黑影儿竟向床下进去了。人耶?鬼耶?他至此反觉惊疑,亟捻大灯光,从门外唤进仆役,入室搜寻,四觅无人。又由他自掌洋灯,从床下一照,不瞧犹可,瞧着后,不禁猛呼道:“有贼在此!”仆役等便七手八脚,向床下牵扯,好容易拖了出来,却是一个热血模糊的死尸,大家统乱叫道:“怪极!怪极!”再从尸身上一搜,只有手枪一支,余无别物。祺瑞亦亲自过目,勉强按定了神,踌躇半晌,才语仆役道:“拖出去罢,明晨去掩埋便了。”仆役不知就里,各絮语道:“这个死尸,不是刺客,便是大盗,正宜报明军警,彻底查究为是。”祺瑞道:“你们晓得甚么?现在的时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死尸是为了金钱,甘心舍命,我今日还算大幸,不遭毒手。明晨找口棺木,把他掩埋,自然没事,倘有人问及,但说我家死了一仆,便好了结。大家各守秘密,格外加谨,此后有面生的人物,不许入门。如违我命,立加惩处,莫谓我无主仆情。”办法很是。仆役等方将死尸拖出院中,祺瑞申嘱仆役,不准多说,方携灯归寝去了。此夕想亦未必卧着。
翌日,仆役等奉命施行,舁出尸棺,就义冢旁掩埋了事。大家箝住了口,不敢多嘴。但天下事总不免走漏风声,段寓内出了此案,不消两三日,已传遍都中,惟刺客不知何人,从明眼人推测出来,已知他来历不小,暗地为段氏庆幸,且佩服段氏处置。段祺瑞经了此险,越发杜门谢客,遵时养晦,连几个围棋好友,也不甚往来了。过了数日,且托辞养病,趋至西山,觅室静处,不闻朝事。老袁还阴怀猜忌,密嘱爪牙,侦探他的行动。嗣闻他闭户独居,没甚变端,才稍稍放心。惟山东将军靳云鹏,素附段氏,段既去职,靳失内援,遂南结江苏将军冯国璋,为自卫计。当时谣诼繁兴,竞说靳为段氏替身,冯靳相结,不啻冯段相联,渐渐的传入老袁耳中,于是忌段忌靳,并忌及冯。内饬长子袁克定,自练模范军,抵制段氏,外借换防为名,调陆军第四师第十师屯驻上海,第五师中的一旅,驻扎苏州;安武军的第一路,倪嗣冲属部。驻扎南京,无非是防冯为变,预加钤制的意思。防东不防西,仍是失着。还有一位铁中铮铮的大人物,厕身参政,通变达权,惹起袁氏注目,日加疑忌,险些儿埋没英雄,坑死京中,这人非别,就是前云南都督蔡锷。绣幡开遥见英雄俺。锷自云南卸任,奉召入京,应三十六回。袁总统优礼有加,每日必召入府中,托言磋商要政,其实是防他为变,有意钤束。锷亦恐遭袁忌,自敛锋芒,每与老袁晤谈伪作呆钝,且自谓年轻望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