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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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头来自西藏的猛犬,保证安全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它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才打开铁门的铁锁,刷洗食盆和水盆,换食换水,把笼子打扫干净才关上铁门,锁好,最后松开外面的铁链。
十苏苏不见了(5)
“好了,大黑。多漂亮的狗,吃吧。我知道你也想出来跑一跑。你也看见了我不能把你放出来,我可没有力气拉住你。万一你跑了我可担待不起,园长说你是名贵的狗,这个城市也只有你一头,一定要好好看管。再说吓到游客也不好,是吧。还盼着到植物园的游客也能看一看你,说这能增加游客量。天啊,这都是想的什么呀,那植物园岂不成了动物园了。这么大的城里只有你一个,你也是挺孤独吧,像我一样,可千万不要像我一样……”老人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时手也没有闲着,打扫着笼子周围游人路过时扔下的垃圾。
其实白天并没有太多的人骚扰格桑,整个白天它都能心满意足地趴在笼子里,在那些茂密的丁香树的浓荫里睡觉。到这里来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从远方移植而来的珍贵植物上,比如那些种植在巨大温室里的导弹棕,陈列在温室里倍加呵护正在等待萌发的海椰子的雄花和果实。即使有人无意中进入这片浓密的丁香丛里,发现格桑,他们也并不会在意一头睡在笼子里的狗,他们最多认为这狗大得出奇而已。
那天有一个小孩子在笼子前站了很久,他手中握着一支正在融化的冰激凌,一直在耐心地叫着一个对格桑来说是陌生的名字。那是一个永远不会在高原粗犷的世界里出现的名字,那称呼应该属于一只很小很小的宠物狗。
“毛毛,你睡了吗,你起来吃一口冰激凌怎么样,伊利的冰激凌。”小孩子细声细气地叫着,最后还把拿着冰激凌的手伸进笼子里。
格桑起初并没有抬起头,只是眯着眼睛斜睨着这个似乎并不打算马上离去的孩子。这让它想起高原牧场上主人丹增的儿子达娃,那个浑身上下冒着羊奶味的达娃。孩子的声音是相似的,即使在远离高原千里之外的平原,他们的声音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它慢慢地抬起头,望着这个站在笼子外面的小人儿。
“毛毛,过来吧。天多热啊。你不想吃一点冰激凌吗?”小孩子握着那根已经在滴淌的冰激凌执著地召唤着格桑。
格桑非常小心地舔净了小孩子手中的冰激凌。它确实非常小心,自从它离开牧场之后,还从来没有一个孩子接近过它。它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舌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的动作把这个与小主人十分相像的孩子吓走了。最后它还舔净了这小孩子的手。格桑温和地舔着,直到那个孩子因为手心发痒发出了笑声,它才停下了动作。
那孩子被丁香树丛外的喊声叫走,格桑一直望着他的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丁香树丛里。它长久地把鼻子贴在铁笼的栅栏间,体味着尚没有被已经过了花期的丁香树的气味覆盖的孩子的气息。
也许这里唯一令格桑感到不那么满意的就是丁香树那浓郁得令人昏昏欲睡的花香。在格桑了解的所有气味里,这花香是一种怎样气势宏大的阵势啊,恐怕更像铺天盖地而来的巨浪,一浪浪地高高地荡起,而格桑,则像那高高浪峰上微不足道的一叶小小的舢板,一次次地被这浓郁的花香汇成的洪流推向浪尖,又跌入波谷。
每天,格桑都像一只海燕,在花香的海洋里翱翔。
黄昏,老人来到笼子前,他发现这头被他叫做大黑的狗并没有动昨天他放在里面的水和食物,此时正烦躁不安地在笼子里转圈。格桑不时地停下来,扬起鼻子,指向丁香树比较稀疏的一块地方,那里其实也是植物园大门的方向。
“大黑,你不是病了吧,不过看你那么粗壮,站起来像头小牛一样,怎么可能病呢,不会是想家了吧。可是我也不知道你的家在哪儿啊。只是知道那天园长说把你送来的是一个挺有钱的主儿,以前的日子一定过得很不错,有一点适应不了这儿的清淡的生活吧。不过这里不也是挺好吗?”
自言自语的老人被笼子里发出的细微却坚决的声音惊动,他抬起头时惊讶地发现格桑已经一跃而起,两只前爪搭在笼子的铁栅上,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植物园大门的方向。格桑黑亮的鼻子紧张地翕动着,想要吸进更多的空气,它要确信那空气中期待已久的气味。
十苏苏不见了(6)
那是韩玛的气味。它可以感觉得到,尽管嗅源十分遥远,经微风送来若有若无,但它已经可以确信那真的是韩玛。格桑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它在等待着。
“发生了什么事?”老人拄着手中的扫帚,望向那一片因为经常有游人觅捷径而枝干稀疏只是在地上留下斑驳树影的丁香树。没有人,没有鸟叫,什么也没有,现在是闭园的时间,游人们已经离开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足有半分钟,韩玛在格桑期待的目光中出现了。
看到急急忙忙赶来的韩玛,已经不能忍耐的格桑高声地吠叫着在笼子里前扑后冲。那曾经看似结实的笼子摇摇欲坠。
“这么说你是它的主人了?”老人笑着对韩玛说,“我喂了它一个多星期,它都没有叫过一声。你还没来它就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站着,它老远就闻出你的味儿了。”
“现在是了。”韩玛走到笼子前,把手伸进了笼子里。格桑一直期待的这个气味的源泉终于出现了,它战栗着微闭上眼睛,将自己结实的头颅贴附在这只手上。这只曾经勇敢地伸向格桑的颈下卸开钢丝项圈的手。
老人终于不愿让这种场面再继续下去,还没有等杨炎带着植物园的园长过来,已经打开铁锁,放出了格桑。
出了笼子的格桑并没有像那些久别了主人的狗一样大张旗鼓地扭身甩尾,这些并不是它这头来自高原的獒犬所擅长的。但是它感到那种强烈的需要表达的情感,它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即使在高原牧场上,它所感受到的也只是一种作为牧羊犬必须负担的责任,它对主人的忠诚只是为了保护好主人的每一只羊。但此时它感到一种令它的内心受到震动的巨大情感。这是爱,对韩玛的巨大的爱。
韩玛轻轻地抚弄着格桑硕大无朋的头颅。它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头紧紧地靠在韩玛的腿上。韩玛可以感受到格桑的战栗。
杨炎和植物园的园长到来时也看到了这一幕。
“我养了它那么长时间,它都没有让我摸一下它的脑袋。”杨炎多少有点失落更像是自我解嘲似的说。
“好了,以后我养着你吧。你就是我的狗了。不会再让人把你养在笼子里了。”韩玛摘掉格桑毛上那些淡紫色的丁香花蕾。
十一导盲犬
十一导盲犬(1)
当然,自从格桑第一次进入教室之后,在那些盲童的概念里狗就是这样的:很高很大,温暖的舌头,温和,一身长长的毛,颈部的毛发茂密,下垂的耳朵,身体粗壮,卷起的尾巴。韩玛并没有意识到格桑是犬类中的一个特例。后来,当初抚摩过格桑的盲童中有的终于治好了眼睛,可以通过目光来感受这个世界的真实时,那些进入他们眼帘的狗总是令他们备感失望。他们甚至怀疑,是否童年的记忆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他们在回忆的过程中一点点地更加完美了。毕竟像格桑这样雄壮的狗,并不是经常可以看到的。
那些盲童知道他们的老师韩玛带回一只新的宠物,他们还知道那是一只很大的宠物。
福利院根本就没有饲养宠物的历史,而这个宠物又是如此的庞大,所以韩玛用了半天的时间来说服福利院的院长,让他相信格桑确实是一头狗而绝不是从哪个散伙的马戏团弄来的小熊之类的野兽。
当格桑第一次被牵进教室时,看到一群戴着黑色眼镜的孩子围了上来。它为这种景象感到惊恐,畏缩着停住了,不愿再向前走,而且这教室里光滑的地板和明亮的窗子同样让它感到不太适应。恰在此时,一个孩子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被人撞了一下,发出一声尖叫,格桑颈上的毛顿时竖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发出低沉的咆哮。
这些兴致勃勃的孩子因为听到这可怕的声音,顿时僵在原地,裹足不前。
牵着格桑的韩玛轻轻地抚摩着它,然后低声地呵斥着,坚决把它牵到了教室的中间。围在格桑周围的孩子逐渐增多,格桑已经感觉到,韩玛并不畏惧这些孩子。而且格桑发现,韩玛在这里享有绝对的权威。它不再感到恐慌,韩玛是可以信任的,是主人,是可以把一切都交给他的。
这些孩子与格桑以往见到的孩子不太一样,除了他们脸上戴着的那些几乎深不可测的眼镜之外,在韩玛说话时,他们都转动着头追随着韩玛的声音。
那是一张张生动的脸。
第一个孩子战战兢兢的手落在格桑的身上时,它还是无法控制地有所反应,顿时浑身肌肉僵硬,毕竟这是陌生人的手。
韩玛在轻轻地拍着它的背。
慢慢地,随着一个个孩子的手在它的肩背上抚摩过之后,它发现这些手并不像它想象的那样粗野。它们很谨慎地落在它的身上,像羽毛一样柔软而温暖。它们并不打算弄伤它,它们像高原黄昏的阳光一样温暖。
格桑紧张的身体渐渐地放松,当一个小女孩的手抚摩到它嘴边的硬髭时,它伸出了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她的手指。小女孩惊叫了一声,手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缩了回去。
“没有什么,它在舔你。”韩玛在旁边鼓励着惊恐万状的小女孩,她不知所措地捂着刚刚被格桑的舌头“袭击”过的手。
在韩玛的鼓励下,小女孩第二次把手伸了过来。这稚嫩的小手几乎是她感知外部世界的唯一工具。它小心地伸出来,像刚刚绽开的花蕊,期待着这个世界的认同。格桑又舔了一下,小女孩惊喜地叫了起来,然后爆发出一连串欢快的笑声。
园长正好从窗外经过,在此之前,他在构想种种借口,但此时他放弃了自己想要将这头不知是熊还是狗的动物赶出福利院的想法。这个小女孩自从被人从火车站的垃圾箱里捡来送到这里以后,已经五年,几乎从来也没有笑过。
一个又一个孩子试着让格桑舔舐他们的小手,每一次接触都会逗引着这些孩子们发出控制不住的真正属于孩子的笑声。
园长从来也没有听到过这些沉默的孩子们发出这样真切的欢笑声。
他静静地走开了。
格桑其实并不喜欢小孩子,在格桑的生活里它从来就对这些更小的人类没有任何好感。不过它可以将这些戴墨镜的孩子们理解为一些特殊的羊群,它们属于韩玛,为了韩玛它是愿意做一切的。这一点格桑从来也没有怀疑过。不过它也承认这是一些更加温和的羊,他们的手落在它身上时都是小心翼翼的,像一只栖落在地上寻找食物的小鸟儿,也许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会把它们惊飞的。
十一导盲犬(2)
刚到福利院时,韩玛曾经这样让这些盲童们接受关于小鸟的概念。他把一只小鸟放在他们的手中,告诉他们哪里是羽毛,哪里是细小的爪子,还有可以伸展开的是翅膀。放开双手,小鸟就不见了,但可以听见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那就是飞翔。
当然,自从格桑第一次进入教室之后,在那些盲童的概念里狗就是这样的:很高很大,温暖的舌头,温和,一身长长的毛,颈部的毛非常茂密,下垂的耳朵,身体非常粗壮,卷起的尾巴。也许韩玛并没有意识到格桑是犬类中的一个特例,于是后来当初抚摩过格桑的盲童中有的终于治好了眼睛,可以通过目光来感受这个世界的真实时,那些进入他们眼帘的狗总是令他们备感失望。他们甚至怀疑是否童年的记忆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他们在回忆的过程中一点点地更加完美了。毕竟像格桑这样雄壮的狗并不是经常可以看到的。
于是他们颇觉疑惑地举起曾经替代过眼睛的手,它应该是不会欺骗他们的。
一个去福利院采访的记者在教室里拍了一些常规的照片,中午准备离开时,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是一头大得不可想象的狗,它以令人炫目的步伐坚定地走在前面,一个盲童手里抓着它的颈圈跟在它的旁边,另两个孩子握住第一个孩子的手跟在后面。
这大狗极有耐心地应和着孩子们小心翼翼的步伐,必要的时候为了使三个孩子的脚步更和谐一点,它不得不停下来,回头低哼一声。
“这是在做什么?”记者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提问。
“没什么,不过是它带孩子们去食堂。”
“天啊,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导盲犬。”记者惊讶得有点歇斯底里。
记者不失时机地拍下的这张照片出现在第二天的晚报上。
其实福利院的孩子们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格桑已经可以熟练地领着盲童穿过院子去食堂,甚至带他们到院外的小商店去买东西。
福利院里任何一个孩子走路跌倒或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时,第一个喊的就是格桑。很快,随着巨大的脚掌拍打着地面的冬冬声,这头浑身长毛的大狗就会出现在他们的身边,把他们领到他们想去的地方。
格桑已经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商店、食堂、教室和宿舍。它可以轻松地根据气味把某个刚刚来到这里的孩子送到宿舍的床前而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格桑过得心满意足,它那牧羊犬的能力在这里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这是一群如此需要它的幼小的羊羔,是主人韩玛最珍贵的财产。它小心地看护着他们,带他们去院子晒太阳,甚至在他们游戏的时候充当柔软的地毯。
但夜晚依然是属于格桑的。
当夜深人静,福利院里所有的人都已经熟睡的时候,卧在韩玛门前的格桑无声无息地站起身,在院子里绕着围墙巡视一圈,然后借助花坛边的一个土坡越过围墙,跳到外面的玉米地里。
在那些夜晚,它学会了在玉米地里飞快地穿行却并不触碰任何一片叶子,像一个随风而过的幽灵。它贪婪地呼吸着土地和青草的气息,在绿色的土地上尽情地奔跑。
在玉米成熟的季节,也许格桑并没有打算避开一个坐在窝棚一边抽烟一边看地的老农,它像一阵风般从他的身边一掠而过。那是一个月圆的夜晚,在老农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格桑已经冲进了玉米地的深处,空留下一片大风卷过田地时叶片互相撞击的哗哗的响声。
格桑仍然沉浸在那种奔跑的热望中不能自拔,它几乎看不到周围的一切,它热衷的就是把一切都远远地抛在身后。
不过格桑这种忘情的奔跑只是限于夜晚,它总能在天将亮时带着凌晨的露水越过围墙跳进福利院的院子,再绕着院子巡视一圈,确信一切正常以后,就在韩玛的门前轻轻地趴下。早上,韩玛打开房门准备去晨跑时格桑已经等在门前了。
格桑颠跑在穿着运动服的韩玛旁边,跟在韩玛后面的那些聋哑班的孩子们步履整齐,这样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出现在清晨郊外的大道上。当绕着散发着谷物清香的庄稼地跑上一圈回来之后,这些孩子会用手势告诉韩玛:早晨真好,阳光真好,空气真好。
十一导盲犬(3)
这个世界如此美好。
格桑永远一丝不苟地跑在韩玛的身边,在他的面前格桑永远精力充沛。
在福利院的日子里,格桑几乎无师自通地成为一头优秀的导盲犬。当然,因为格桑那巨硕的体形,它几乎没有带领着盲童外出去繁华街市的经历,但基本上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