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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今昔-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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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篇幅连一张A4纸都不到,江煜看着首行居中的那两个字,心里吁了口气,将称呼以后、落款以前的句段全部都删除。看着闪烁的光标,他忍不住抬头往面前的书架望了一眼,才想起来,那本书在更早的时候,借给陈苒了。
  接下来所敲打下的文字,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写出来,但令他自己更想不到的是,写起来居然是这么顺畅。大概是类似的话语最近听得太多了,所谓的引咎辞职,“咎”变得那么显而易见,不言自明。
  
  “爸……”在江煜要开始检查错别字的时候,他听到女儿在身后发出凄凄楚楚的喊声。
  他沉了沉气,转过椅子,见到她鼻头发红,嘴巴紧紧抿着。这模样让江煜想起了她的母亲,可当她眼泪落下来时,差别就显现出来了——卢子山是不哭的,至少,江煜没看到她哭过。
  江盈咬了一会儿嘴唇,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罢课……”
  “那你说说看,是谁指使你的?”江煜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淡淡地问。
  她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摇着头说,“可是,大家都罢课了,我怎么还能坐在教室里面呢?”
  “怎么不能?”他忍不住蹙起了眉。
  “我是你女儿啊!”江盈激动地说,“你被他们说成那样……学校还不让你来上课,难道我像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做吗?连同学们都说我,说我不孝顺,爸爸被辞退了还心安理得坐在教室里,我如果不为你做点什么……你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说我的!”
  江煜看她哭得整张脸都要化开的模样,长叹了一声,自嘲道,“看你这个样子,我真是被辞退了也不为过。”
  “爸!”她忍不住大叫。
  “我连你都教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当老师?!”江煜蓦地起身,高声喝道。
  江盈的眼泪绝了堤似的流,让江煜头疼难当。他直直看着她,想要把手抬起来放到她肩膀上,却发现这个动作是那么吃力。他遗憾地缓缓摇头,走出了书房。
  她在他身后,在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颓然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女儿的哭声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停的,印象中,就算是她高一那年跟男朋友分手,都没有哭得那么厉害——但或许,是他没有看到罢了——江煜这样想。
  只是他真的没有心思安慰她。江煜可悲地发现,那年夏天的大火又烧了起来。
  不止是一块砖的松动、一片瓦的掉落,而是整面墙,哗啦啦地崩塌下来,连拯救的时间都没有。他只能等待预期的灾难降临。
  
  果不其然,在第二天江盈去学校以后,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但事实还是和预想有了一些出入,致电的并不是母亲,而是从来都不会主动联络自己的父亲。
  开口时,父亲仍是有些犹豫,迟疑着问道,“你还在上海吗?”
  听到这样的问题,江煜懵了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以后问,“怎么了?”
  “哦,就想跟你说,你妈手术挺成功的,早上已经醒了,叫你不要担心。”父亲说得很随意,就是要让他安心的语气。
  江煜顿时呆住,不由得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产生这样时空错漏的感觉。好在电话里听不到心跳加速的声音,他握紧了话筒,语气平静,“那就好。”
  “嗯。”毕竟素来鲜有沟通,对话还是显得生疏,父亲问,“你会什么时候开完?”
  这让他怎么回答?江煜只好说,“快了。”他顿了顿,又说,“我一回去就去看妈。护工照顾得还可以吧?”
  父亲哼了一声,照旧将医院护工的不尽心给唠叨了一顿,说,“不过子山在,也就没问题了。唉,她也够辛苦的,大老远从上海回来。虽说你们两个复合了,但毕竟也是才不久前的事,你这样差遣人家,总是不好的嘛。”
  江煜的心跳漏跳了一拍,装作没关系的语调,“没事的。她现在人呢?”
  “回去休息了啊,你妈醒了以后不久,我就让她回去了。唉,从手术室里出来就一直守着呢,好久都没有合眼了。”言语间满是称赞和欣慰,父亲说,“她说盈盈功课紧张,就没让她来,我觉得也是,之前不是没动手术嘛。不过现在你妈也醒了,你回来以后就一家三口来看一看吧。你妈之前老念叨这个的。”
  “嗯,好。”剩下的话,江煜不知道要如何问出口。
  
  好在依然有迹可循。
  江煜把存在电脑里的辞呈打印出来,放到信封里,在封面上正正规规地写下“辞呈”二字,又用固体胶封上了封口。
  做完这一切,他才拨通了卢子山的电话。
  她应该还在睡着,声音有些含糊,在打了招呼以后才渐渐清醒过来。
  一人一句“喂”以后,就陷入了沉默。
  
  “早上我爸打电话给我,说我妈做了手术。”说完江煜觉得这一切简直荒谬,可他不得不把更荒谬的问出口,“怎么回事呢?”
  卢子山犹豫了一下,回答说,“听伯父说,是单位里有人说三道四的,就……你和陈苒的那个新闻。”
  江煜的心猛地一跳,喉咙发紧,半晌才问,“……然后呢?”
  “老人家当然是不相信的,伯母跟邻居大吵了一架,心脏病突发就住院了。好像打你的电话打不通,伯父就打给了我,我怕你顾不上,就撒谎说你在上海开会。昨天做的搭桥,手术挺成功的,早上已经醒了。”她顿了顿,说得有些抱歉,“那个……对不起啊,伯父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很激动,问起你的情况,我怕老人家受刺激,就乱说了话。”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关系。还要谢谢你。”
  
  她沉默良久,苦涩地笑了一笑,“我是听学生说,看新闻才看到的。跟伯父说的时候,也是说你早就去上海了,根本不可能被拍到这种照片。”
  江煜锁眉,“嗯。”
  “没想到是这样……”卢子山说话像叹气,但不知是感慨还是遗憾。
  他低下头,只好说,“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轻轻笑了一下,声音温柔,“两回事了。”
  纵是她这么说,江煜心里还是沉得发慌。
  “我也是请假过来的,过两天就要回学校,你抽空来看一看老人家吧。事情都挺突然的,所以他们没能多问,我也没多说,到时候怎么圆,你自己看吧。”卢子山说完,欲言又止一样喊了一声江煜的名字,但终究还是没问什么,只是说,“别什么事都想一个人担着,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江煜失笑,“好。”
  挂上电话以后,江煜才意识到,自己又和她说那个字了。
  
  辞呈暂时没能交到学校。
  临近高考,好几所高校派来专员接受学生们的咨询和问答,香港的学校也远道而来。因为江煜的事情,闹得本市的教育界都沸沸扬扬的,为了缓和校园气氛,同时也掩盖这则丑闻,校领导热情迎接了来自香港的贵宾,让整个校园气氛都显得十分和谐,好像不久前的罢课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煜趁着这段时间去医院看望了手术结束的母亲,当时卢子山也在。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家精神了许多,对儿子所受的委屈仍然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一点也不顾及才搭了桥的心脏,把那些栽赃儿子的邻里都数落了个遍。
  
  “我儿子怎么可能跟男人搞到一块儿去?!”做母亲的好像面对着一个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对站在病床旁的卢子山笑眯眯地说,“我儿媳妇好得不得了呢!——呸!那些人,脑筋都是不正常!自己的孩子管不好,一个个没出息的,就嫉妒我养了个好儿子!”
  卢子山干涩地笑笑,温声宽慰道,“妈,刚做完手术,别想那些事情了。”
  老人家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却没有多怪罪的样子,撇撇嘴,还显出几分骄傲和得意,“本来嘛!男人和男人,诶,正常人怎么会去想男人跟男人的事呢?想都想不来的啦!两个男人在一起恶心,会觉得两个男人处一块儿的人,脑子也是有问题的,你说是不是啦?——江煜,你说对吧?”
  江煜扬了扬嘴角,没有笑,只是说,“子山说得没错,您别想这些了。身体要紧。”
  “呵呵呵呵……”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对一旁的老伴招招手,更加肯定地说,“我说什么来着?他们俩啊,才是最般配的啦!”
  
  医院的自动贩卖机里有柠檬口味的苏打水,江煜买了一瓶咖啡以后,用剩下的钱按下了其中一瓶,弯腰把两瓶饮料捡出来。
  卢子山才从洗手间里出来,坐在蓝色塑料椅子上擦护手霜,接过苏打水以后道了声谢。
  看她拧了半天都没拧开瓶盖,江煜把瓶子拿过来拧开,又还给她,手上留下了她护手霜的香味。
  “手术的钱我再转给你吧。”他弯着腰,手肘搁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拧动咖啡的瓶盖,转过头看向卢子山。
  她正在喝水,闻言怔了一下,把水咽下去以后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各自喝着手里的饮料,过了很久很久都没人说话。
  江煜再抬起头,是因为看到一对老夫妻从他们面前走过。
  穿着病号服的老妇人手里拿着拐棍,脚步颤颤巍巍的,而她身边的老先生则搀扶着她,脚步也说不上十分沉稳,他们就这么一点一点慢慢地从江煜眼前走过。他不禁注视他们,一直到他们走到电梯前停下来。
  余光瞥见卢子山也在观察这对老夫妇,两人目光相遇的时候,都眨了一下眼,先是卢子山微笑,没什么太多的意味。
  他也想还一个这样的笑容给她,但这太难——他的眉头先皱了起来。
  
  “我把我的银行账号发给你吧。”卢子山坐直来,从包里翻出手机。
  江煜怔了怔,目光在她温文秀雅的脸上停了好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我不太喜欢在文里写什么特意使坏的人,作为纯洁星人的我(?)还是倾向于为每一个让主角陷入不幸和难堪的人寻找理由……【莫非是圣母一面?
  唔,想起陈老师的一句os,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过错无人认领。
  那种遇到不幸却谁也怪不了的感觉,很憋屈吧……
  下一章要把陈老师揪出来了~(笑)~
  啊,说个可以忽略掉的题外话,就是:征集一个第一男主的名字,单名或者双名都可以。依照惯例,第一男主=拖戏工具+大幅戏份+全角度人格+重点施虐对象+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气质(?)
  感兴趣的童鞋可以想一下~




chapter 70

  不是没有经历过“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事,把接二连三一起来的噩运都归结于马太效应也未必能真的放宽心,尤其是,自己并不想要放宽心的时候。
  不知是不是受了陈苒的影响,这些天一旦遇到坏事,江煜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在心里说些自我安慰的话。他看到的只有摆在眼前的事实,必须要面对的、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好起来的事实。
  江煜握着手里的车钥匙,沉了沉气,转头看向皱起眉头的卢子山,惨淡地笑笑,“要先送去4S店了。”
  应该是无冤无仇却无所事事的人,把江煜的车给刮花了,从前车门一路刮到车尾,长长的一条划痕。
  她抬头看看他,点点头。
  
  原本打算探望完母亲以后直接前往学校递交辞职申请,但想起要送卢子山回酒店,就又多了一段车程。江煜把外套脱了,丢往车后座,放在内口袋里的信封却掉了出来。
  “我来捡吧。”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卢子山已经把身子探到了后头去。见状江煜在心里叹了一声,果然看到她在拿起那个信封以后,脸上稍纵即逝的凝重。
  卢子山淡淡笑了一笑,问,“这个放哪里?”
  “就放前边的箱子里吧。”江煜双手抓着方向盘,看着她放好辞职信,然后转身过去扯安全带。
  她系好安全带后,将落下来的那缕发丝又捋到了耳后,安安静静坐着,没再多问。
  他看着午后的阳光照到她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白得好像一层一捅就破的纸,心里涌出了许多话,却一句都没有办法对她说。
  
  “你具体什么时候回上海?”道别以前,江煜问卢子山。
  她已经打开了车门,回头看向他,说,“后天的机票。”
  江煜点了点头,发现自己问这个问题没有多大意义。而卢子山还在用疑惑的眼神看他,他牵动了一下唇角,摇摇头,说,“这回谢谢你了。一路顺风。”
  “不客气。”她说着客套的话语,“好好保重。”
  
  也许是刚和卢子山言别的缘故,江煜放弃了把车送去4S店的想法,改道前往学校。
  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午后,地面还是因为南风而显得特别潮湿。
  江煜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交通广播,错过了路况报道,从高架桥下来以后就开始堵车。前方是排成一列的没有尽头的车队,后面也渐渐跟上了长龙,他在没有声音的车里望着几乎看不清的红绿灯,余光瞥见旁边商业广场的巨幅广告。
  以前他开车经过这段路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居然是陈苒代言的手表广告。海报上的他西装革履,显得颇为干练和锐气,还有自信和稳重。但不知是化妆还是拍摄效果的缘故,江煜觉得这个样子的陈苒非常陌生,陌生得他就快要不认识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他不得不把车上档,很快海报就离开了他的视线。
  
  星期四的下午是全校教师开会的时间,通常到下午放学时间会议也不会结束。为了避免再遇到同事和学生,江煜在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以前就抵达了学校。
  他把辞职信交给了校长秘书,劳烦她代为转交。尽管对方接过辞职报告时心事重重,江煜也没有跟她再多寒暄半句。
  回到停车场,他想了想,还是给江盈发了个短信,让她下课以后到停车场来,一起回家。
  临近下课时,江煜看到有学生家长把车开进了停车场,父母二人从车尾箱里搬出一箱牛奶和一大包零食,还有春天用的蚕丝被。做母亲的走在前头,一手拎着被子,一手提着装满零食的超市袋,回头对丈夫指指点点,提醒别忘了拿东西。
  后来她的丈夫打开车后门,从里面提出了一只装在袋子里的狗熊玩偶,夹在胳膊底下,几步跟上妻子后接过了那箱牛奶。
  也不知是哪个班级的女孩。
  
  他们离开以后,整个停车场又回复到原先安静的模样,江煜坐在车里有些犯困,索性下车去买烟。
  学校超市里的烟不提供给学生,教师在教学区里吸烟也是被严厉禁止的,所有超市里的烟种类很少,而且生意也萧条。那个专门辟出来的柜台,服务员连谁经常来买烟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不认得江煜。
  “教学区里不能抽烟哦。”找了钱以后,她不忘提醒道。
  江煜点头,想了想,说,“再给我支打火机吧。”
  服务员疑惑地看了看他,大概是奇怪怎么抽烟的人却没有打火机。不过她还是把一支打火机取了出来,“五块钱。”
  
  他在快走到停车位时点燃了一支烟,太久没吸过烟了,第一口居然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他摘下眼镜,用掌根揉了揉眼睛,打开车门,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
  很快江煜就看到江盈背着书包,神色匆匆地顺着地下停车场的坡道走进来。
  他把车门关上,走往距离最近的那个垃圾桶打算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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