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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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什么好看的,等有了一定的量时再看。”
陈二湖的破译室,老杨送来黄依依转过来交换的电文。
老陈吃惊地问:“她都看完了?”
老陈马上就去找黄依依了,敲开门就要往里走,被黄依依拦住。
黄依依笑嘻嘻地:“嗳,别,有事说,我出来。你的破译室只准男人进,可我的破译室只准女人进。别冲我瞪眼睛,一视同仁,安副院长到了这儿,也得游人止步。有事就这儿谈吧。”她指指走廊。
老陈晃晃手上的电文问:“你都看完了?”
“翻了一下。”
“这是第一手资料,你还是要认真看的。”
“我看了。”
“你刚才不是说就翻了一下嘛。”
黄依依还是笑容可掬地说:“老陈,我知道,你这么苦口婆心是为我了好,也是在行使权力。”
“不是权力,是责任。来,给你,你还是拿回去仔细看看。”
“真不用了,到时等你看过了,不需要看了,我再看吧。”
老陈语重心长地:“小黄,我知道你学历高,见识多,但是搞破译啊,还是……啧,怎么说呢,我们俩现在算是绑在一起了,荣辱与共,我希望以后我们能够同心协力。”
黄依依笑了,说:“老陈,我说一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搞破译就像写日记,写多写少、写好写坏,都是写给自己将来看的,给老师交上去的,就不是日记,而是思想汇报了。我会跟你同心,但并不一定协力,因为无法协力。”
陈二湖被呛住了。
院子里空空的,只有疯子一个人在疯言疯语。安在天和小费过来,被疯子拦住了,神秘兮兮地凑到安在天耳朵上说:“嗳,你知道吗?是我破译了‘紫金号’密码……”
小费想拦开他,被安在天阻止了:“是,是你破译的。江南,吃了吗?”
疯子江南傻笑着:“……你吃了吗?‘紫金号’密码是我破译的。”
安在天:“没错,除了你谁都破不了。我吃了,来,抽支烟。”
安在天递了一支烟,还亲自给他点上。正在这时,蒋组长跑了过来,手里扬着一份报告:“完了,可完了。”
安在天问:“什么完了?”
“密码机的全部数据结果,都演算出来了。这演算量也太大了。”
安在天正在看蒋组长递上来的报告时,黄依依没敲门就径直进来了,冲着安在天就喊道:“别看了,你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斯金斯是个流氓!”
安在天:“我正在看呢,她刚流氓了一半……”
黄依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哼哼地说:“想不到,斯金斯有这么无赖,这简直是密码界的一个大丑闻。我现在可以肯定,美国人之所以不用这部密码,要将它送给台湾,一定是发现了斯金斯的这个丑闻,对她的人格产生了怀疑。一个制造密码的人,如果人格令人怀疑了,谁还敢用她的密码,何况她屁股上还拖着一根长长的‘苏联’尾巴。你在破译界也混迹几年了,一定知道,二战时候德国曾启用过一部很著名的密码,叫‘谜密’。”
“就是英纳格玛密码机?”
“对。”
“英纳格玛,是世界上第一代实用的机械加密密码机。”
“破译界一般都叫它‘谜密’,因为密码本身的名字叫‘谜密’,制造成密码机后,密码机的名称叫英纳格玛,其实是一回事。”
“就像我,名字叫安在天,但有了职务后人都喊我安副院长,其实我还是我。”
“对。这部密码现在看来难度并不是很大,但它转换成了机器,出现了世界上第一部真正的密码机,以前有些所谓的密码机充其量不过是加密机而已,理论上没有密码技术作支持。或者说,之前还没有人能把一部密码转换成机器,英纳格玛是第一部,所以被公认为是密码发展史上的里程碑。”
“你是想说,斯金斯研制的这部商用密码机是照搬英纳格码的……”
“你相信吗?肯定不相信,因为英纳格码名声太大了,研究它的人也很多,要偷也不能偷这种过于显眼的东西,太容易被人发现了。但是,我可以说,斯金斯这部密码机就是照搬英纳格码的,有些改动,但都是换汤不换药,像把齿轮换成了滑轮,26个组合增加成34个,连动变成了驱动,仅此而已,理论和技术上的支持完全是一致的。打个比方说,就像是有人把翻译的作品当作自己的著作在出版卖钱一样……”
这个发现确实让人大吃一惊,用黄依依的话说,斯金斯是个无赖、流氓,但安在天想这至少说明她是个丧失了道德、充满恐怖的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一个做人、做事没底线的人,他们的底线似乎也摸不着了……
安在天和黄依依在林子里散步。
黄依依: “你能不能分析一下她的心理,她为什么敢这么无耻?”
安在天:“我想她为什么不偷别的密码,专偷‘谜密’,她其实是经过精心策划了的,不是傻,也不是无奈。偷‘谜密’,就像偷大街上的广告牌……”
“是偷天安门城楼上的毛主席像!”
“对,你大明大放地去偷这些东西,警察见了都想不到这是在偷。斯金斯是数学界的名人,一般人谁想得到她这种人还会去偷。一个常人看来不可能偷盗的人却偷了一个常人看来没人敢去偷盗的东西,你想想,这种偷盗的成功率还能不高吗?这也是一种智慧,当然是流氓的智慧。但是,如果你今天没有看到这部密码机,你的任务就是破译它,你很可能就会被她的流氓举动蒙骗了,挖空心思地破啊破的,根本没有想过,谜底就在教科书上,在你的身边,伸手可及。”
“这是要被人耻笑的。”
“可斯金斯的目的达到了。密码作为应用技术,你只要破译不了,它就是成功。某种意义上说,你也无权耻笑她。”
“看来我们也要跟她耍耍流氓了。”
“你打算怎么耍?”
“跟你老师套近乎,挖斯金斯的底细,掘地三尺。”
“这么说,需要我开始跟她耍流氓了。”
“我亲爱的绅士,这叫合理利用资源。”
“但我估计达不到目的,安德罗是个极其敏感、严谨的人。风吹过他的身边,他都感觉得到那一片乌云。”
“那你就装做一个极其愚钝、随便的人,把他的敏感和严谨都化解得烟消云散。”
楼下的人是不能上楼的。楼梯转弯处,放着一张小桌,是专门用来放电报的。这会儿,一个人上了楼,在转弯的地方止步,一切似乎都是约定俗成的,把电报往桌上一丢,用镇纸压着,喊了一声:“有报。”
小费是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他的办公室就在楼梯口,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种资料,墙壁上挂着小黑板,写着各种提示,诸如:下午2点半,小组开碰头会等这样的“备忘”。小费答应着,从楼上跑下来,取了电报。
送报的人问:“小费,黄研究员在楼上干什么呢?老是有什么东西在滚来滚去地咚咚响,跟个杂货铺一样。”
“不是杂货铺,是木工房。”
“把破译室变成了木工房,她在搞什么名堂?”
小费神秘地:“破译密码。”
“哪有这样破译密码的,你看她那个样子,整天浓妆艳抹,吊儿浪当的……等着天上掉馅饼呢!”
蒋组长走过来说:“打住,你们反映反映情况就可以了,不要说三道四,不要在背后议论自己的同志。”话音未落,楼上又发出“咚”的一声。
一张绿色吊床横在办公室里,黄依依躺在上面,跷着二郎腿,十分专注地琢磨着一个像保龄球一样的木头玩艺儿,她在琢磨它的弧度、长度、高度,完了,顺手丢在屋角的一只大纸箱里——当然又是“咚”的一声。
在纸箱里,堆放着类似的木头家伙有很多,有的是柱形的,有的锥形的,有的像各种酒瓶子,反正什么稀奇古怪的样子都有。这只手丢掉一个,另一只手又从屁股底下摸出一个来,是一个类似的木头玩艺儿。
黄依依在细心地琢磨。
吊床摇来晃去的。
安在天的办公室虚掩着门。这会儿,黄依依鬼鬼祟祟地进来,想吓安在天一跳的,但安在天似有觉察,隔着屏风说道:“你又来了。”
倒是黄依依吓了一跳。
安在天从屏风里面出来:“你这是怎么了,老是蹿来蹿去地到处串门,还叫上班吗?”
黄依依狡辩道:“我去哪里蹿了,就来了你这儿。”
“可你今天,这已经是第三次来了。”
黄依依强辞夺理:“那也只能叫频繁地来你这儿,怎么叫‘蹿来蹿去’呢?”
安在天直截了当地问:“有事吗?”
“当然有事。”
“什么事?”
“看你这样子,我就没事了。”
她丢下一封信,生气地掉头就走。
安在天看又是老一套的信,拿了起来,走回里间,看也不看,就丢在抽屉里了。那个抽屉里,堆放着不少这样的信,都没有开封的,也都是黄依依写给他的。
破译室的布置随主人的性格迥然不同,陈二湖破译室的墙上贴满了各种电报和剪报,桌上堆满资料。安在天敲门进来,说:“差不多了,收工吧,过来开个小结会。”
陈二湖:“坐吧,两个人,就在这儿说。”
“怎么,黄依依又走了?”
“我就没看见她回来。”
安在天有些生气地喊了一声:“小费!”
小费赶忙跑了进来。
安在天问:“黄研究员呢?”
“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从你办公室出来,直接就出去了。”
“你怎么不跟她说呢,周二四六下午都要开小结会。”
小费小声地说:“我说了……”
“她去哪儿了?”
“她没说。”
“你为什么不问?”
“她都不跟你说,我有什么好问的。”
安在天无言以对。
黄依依去了警卫连。院里,有一张水泥砌的乒乓球案。这会儿,很多人围着球案在与黄依依下棋。大家都熟,显然已不是第一次了。
黄依依冲着挤上来的人群说:“说好了,不许插队,一个一个来,反正我今天的时间,都留给下棋了。”
大家互相推搡,终于有一个人坐到了她的对面。
“我先宣布今天的下棋规则。输赢乃兵家常事,不能为此伤了同志间的和气。” 黄依依扬了扬手里的布票,“但是,看见没有,只要谁赢了我,即可获取布票;而输了,就到山坡上给我摘一朵野花下来。”
大家哄笑起来。
黄依依:“同意就发誓。”
对手紧握拳头,放在肩上,郑重地说:“我发誓。”
黄依依也同样认真地说:“我也发誓。”
二人开始下了起来。
小费找到黄依依,那时黄依依已经赢了很多花了,头上都插满了,手上还有一大把。
战士又递给她一朵。
黄依依得意地大笑:“不下了,不下了,你们的水平太有限了,我手里的布票想输都输不出去。小伙子们,头悬梁,锥刺骨,抓紧时间提高棋艺吧。”
安在天跟着小费往外走,陈二湖从自己破译室里出来。
陈二湖:“这太有失身份了!堂堂701的副院长,上班时间要漫山遍野地去找一个破译员?”
安在天:“棋类游戏也是数学游戏,搞破译的人喜欢下下棋,也是无可厚非。”
“她这仅仅是喜欢吗?她这是沾染上了下棋的恶习。虚掷光阴,荒废自己专业不说,还影响了我们整体的斗志。”
“她是一个另类,我们不能用常人的标准来要求她。”
“既然你说她是另类,那你干脆带她到月球上去破译光密算了!我早说过,你是一只笼子,而她是一只鸟,笼子在等待着鸟……你等待着吧。”
黄依依头上插满了花,欢天喜地地进了食堂,还没有到开饭的时间,没有吃饭的人,只有食堂里的职工在忙碌着。
黄依依问:“怎么还不开饭?跟警卫连下了半天棋,饿死我了。”
职工们似乎也与她十分熟了,见她“花”成这个样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七嘴八舌地:
“又去警卫连下棋了?”
“有没有输啊?”
“黄研究员怎么会输呢?”
有一个职工叫小田的站出来,说:“黄研究员,我跟你下‘田耕棋’。”
“什么叫‘田耕棋’?”
小田:“这是我们农民在田地里下的棋,很简单,有点像城里人的跳棋。我在乡下没出来的时候,方圆百里,没人能下过我。”
黄依依来了兴趣,说:“来呀,咱俩下一盘。”
小费带着安在天来到警卫连,院子里的战士们看见他虎着脸,吓得一哄而散。
地上用粉笔画的棋布,以土豆作棋子,黄依依和小田在下“田耕棋”。这个时候,食堂里已经上人了。
黄依依兴奋地叫了起来:“我赢了!”
小田看着她,站起来想溜。
黄依依一把拉住他说:“不许走!哪儿去?”
“开饭了,我得忙去。”
“那行,先把这个鼻子刮了。”
“算了吧,人多。”
黄依依认真地说:“人多怎么了?下棋有规则,必须遵守,不许耍赖。说好的我输了给你粮票或布票,你输了让我刮一个鼻子,怎么就不认账了?”
小田只好站在原地,黄依依毫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刮了对方一个鼻子,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这一切,刚好被赶来吃饭的安在天和陈二湖撞见了。
安在天见了,径自走了过去。
黄依依的几缕头发耷拉到脸上,她正专心一致地收拾“棋局”。
陈二湖停了下来,带点玩笑又不乏嘲讽地对小田说:“你也不想想看,她是博士,你是什么,想赢她的东西,做梦呢。黄博士,吃饭去吧,别瞎胡闹了。”
小田拔腿就跑了。
黄依依抬起脸来:“什么博士,老陈,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博士的?”
“怎么看?”
“白天博士,晚上不是。”
“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白天博士,晚上不是。”
说着,自顾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身子都弯了下去。
安在天打好饭过来,闻声,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黄依依看到小查来了,送给她一朵花。
小查:“又是下棋……”
她正说着,发现徐院长就站在黄依依的背后,哑了口。黄依依倒好,一回身,反而也送给徐院长一朵,还非要给她戴在头上。
当着众人的面,徐院长不好意思拒绝她,取下拿在手上,问:“谁送的?”
黄依依:“谁送?是我在警卫连下棋赢的。”
徐院长问:“你还有时间下棋?”
小查猛朝她眨眼睛。
黄依依视而不见,大大咧咧地说:“这叫苦中作乐。我的棋术可好了,什么棋都会下,什么棋都能赢,谁都可以来找我下,我是有求必应。”
徐院长拍拍她的肩膀说:“姑娘,咬咬牙吧,完成了任务,再好好下棋玩儿也不迟。”
“完成任务有什么奖励吗?”
“完成了任务,最高奖励!”徐院长笑着说,“你要什么,我奖你什么。”
黄依依凑到徐院长耳边,耳语了一句,似乎把她惊着了。徐院长看了一眼安在天,安在天埋头吃着自己的饭,头都没抬,似乎根本不关心这边发生的事情。
安在天和徐院长走进办公区大门,哨兵向他们敬礼。
徐院长:“我听到一些不好的说法,反映她工作态度不是很好。”
安在天沉吟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