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的故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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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的悲色,十六站在一边看着,一看就是很久。
直到翁楷出声叫他。
“我有事跟你说。”
说了第一句,下面就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翁楷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想接着探讨乌衣山的秘密,或是山下的人、未来的战斗、同伴的处境,他觉得自己有什么忘记做了,需要补上。
于是他搂住认真等他开口的少年,吻了上去。
小十六有点呆呆地张着嘴,然而惊讶只是一闪而过,一吻终了他已经死死抱住翁楷,胸膛相贴,怎么都无法平复呼吸。
“其实,我不知道什么是爱。”
翁楷并没有掩饰他的茫然。
这个似乎总是完美无缺的仙人样的人蹙眉的样子有点脆弱,他想他是真的不知道,活着的时候由书斋而沙场,在刀枪暗箭中拼命学习一切安身立命的本领,却由于出身始终与同袍有些距离。
活着既已孑然,死后更加孤独,情爱之事,他是真的不懂。
十六抬起头细细看他眉眼,轻声说:“没关系。”
“不懂没关系,”他以一种极郑重的语气说,“我教你。”
这一教就教了好些年,那之后分分合合沧海桑田,山风里谁教谁说爱,书案前谁教谁写名字,纱帐里谁教谁……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翁楷只想说好。
三十九、因为会疼
十六那天也真的本着“教你”的认真姿态,和翁楷亲了好长时间,这种事情好像会上瘾,到最后他已经忘记自己根本就不会,说是教其实都是硬着头皮的事了。最后被按在软草上的时候他轻轻吹了口气,把翁楷垂落的发丝吹去,
“痒。”他笑了一声。
翁楷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尖上戳了一下。
十六笑过之后乖乖躺平,闭上了眼睛。翁楷忽然觉得心里分外柔软,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搂着他也躺在草上。两人是并排躺着看天的姿势,这样少年气的行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一时觉得无比新鲜,只觉脑袋边不开花的小草都是香的。
成百上千岁的人了,却突然像个孩子。
而比他更像孩子的那一个始终乖乖地躺着,闭着眼睛,呼吸轻轻细细,睫毛也一动一动的,翁楷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捏捏他的脸:“怎么不睁眼?”
十六的脸忽然红了。
他犹豫了一下,闭着眼道:“你不做么?”
声音虽然因为羞涩有些偏低,却问得很坦然,坦然到翁楷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顿时僵在那里,头脸的温度也渐渐上来了。
“小麒麟说就是把你的……”十六红着脸轻声道,“放在我的那里。”
“你学坏了。”翁楷捏他的鼻子。
“他说都要做的。”十六脸更红了。
翁楷戳戳他:“那里是哪里?”
“就是那里……”十六咬了咬唇,忽然睁开眼道,“咦,你不知道吗?”
翁楷听他犹豫,本来以为是害羞的,还想着逗逗就算了,被这一问,自己倒先怔住说不出话来。十六忽然爬起来往小麒麟那边走,把人挖起来兴奋地说:“你再讲讲。”
“讲什么?”小麒麟被吵醒了有点迷糊。
“讲讲怎么做啊,”十六眨眨眼,“还有为什么是他的放进我这里,不是我放进他里面……”
小麒麟想了想,认真地说:“因为会疼。”
“嗯?”十六歪头。
“你希望他疼吗?”小麒麟把头扭向一边,看着山坡上连绵不绝的绿色,轻声道。
十六被小麒麟问得说不出话。那天晚上翁楷笑着对他说:“你说却月是好人,因为他爱我……那我是好人么?”
“是。”十六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以前杀过很多人。”翁楷顿了一下道,“还活着的时候。”
“哦。”十六点了下头表示知道。
翁楷无奈地笑,换了话题:“那小麒麟是好人么?”
“当然是……”十六说到一半自己先困惑了,“是啊,他是好人呢,可他喜欢飞觞。”
飞觞在十六心里可不算什么好人,想了许久他最终只能叹气:“可是小麒麟喜欢。”
“是啊,”翁楷看着他道,“你说,让不让飞觞见他呢?”
“什么?”十六疑惑。
翁楷指了指山下,那些露营的紫衣人正纷纷从帐篷里出来,月色并不算太清凉,可是也足够看清进山的路上新出现的那些人。
最前面的一个,他们依然是认识的。
这情景何等熟悉。
四十、不必重逢
飞觞和三年前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十六的眼力很好,能看清楚那貌似素净一如往日的白衣上多了些华丽的暗纹,却好像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走得越来越近,却越发面目模糊。
在十六的心里,却月是好人因为他爱翁楷,飞觞是坏人……可是小麒麟不是坏人。那么飞觞就是不太坏的坏人,小麒麟成了不太好的好人?想到后来他把自己都搞糊涂了,人世间的事他还有太多不懂,就如同当日看着顾长松烧山一样,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怎么有人会如此残忍。
还有……当初真的不该把飞觞捡回来吧。
今日无须重逢,当日也不必相遇。
翁楷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心情,默默起身,站在他身边。十六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忽然伸手拉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从前翁楷一个人抵挡来敌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十六下意识地就想拉住他。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站着,谁都不说话。
飞觞带的人不多,紫麟城来的都是好手,他本来也没有做硬拼的打算。然而山上到底有什么的问题依然无法回避,他被纠缠得烦了,只扔出一句:“有什么上去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故地重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没有耐心。
领头的人直说不敢,却半点没有让步的意思,飞觞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内心里却烦躁至极,简直不想多说一句。冷淡的态度倒让对方不敢硬来,毕竟这山值不值得抢,他们自己也没有底。
城中的增援也不知什么时候来。
“顾师兄说笑了,”即使玄门分裂已久,紫麟城弟子对飞觞依然执同门之礼,“我们本来也不想对师兄不敬的,只是三天前紫麟城几个弟子在进山的路上被朱衣堂的人打伤,师兄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是朱衣堂的地方。”飞觞淡淡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中越发烦躁,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师兄的意思是……”那人语气越发不善,“擅入者死?”
飞觞看了眼地面上的焦黑印记:“不是朱衣堂的地方,难道是你们的?”
那人想到之前勉强从雷阵中退出的狼狈,对他的话有三分相信,却还是不甘道:“既然如此,请朱衣堂把我们的少主交出来。”
“少主?”飞觞皱眉。
“少主乃天降瑞兽,佑我紫麟,”那人冷声道,“这里既是朱衣堂的地方,又为什么要扣押我们的少主?”
“早就听说你们弄了个什么少主,”飞觞不屑道,“玄门弟子居然沦落到要骗百姓的香火钱,真是可惜……”紫麟城近日声望日隆,愈加凌驾于朱衣堂上,师父恨得几乎咬碎了牙,饶是飞觞不愿管这些事,听的多了,也跟着烦了起来。
“你懂什么?”那弟子倨傲道,“少主是真正的瑞兽麒麟,原身色如青玉,人形俊美无比,我们都亲眼见过的!”
“麒麟?”飞觞冷笑,“随便拿石头雕一个也敢说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住口,许久才低声接道:“神兽……”
声音到后来已经低到听不清了。
他竟然从不知道,他竟然从未想过……他竟从未想起。
想到这里他忽然咬了咬牙,朗声道:“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少主,但朱衣堂的地方没那么容易硬闯!”
这样说着他大步向前,状若轻松地跨过防御阵势的界限,那里被雷击中焦黑一片,土地翻卷,上面还有紫麟城弟子的鲜血,然而他却平平安安地走了过去,站在那里抬手道:“还想再试试么?”
目送紫麟城的人退走,飞觞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都以为是他布下的阵势……虽然硬闯未必不敌,然而谁知道背后真正的实力,相斗多年却忽然知道原来自己对朱衣堂一无所知,谁都不敢妄动的。
但其实一无所知的是自己。
他只是在赌,若小麒麟在山上,若他知道自己来了……应该不会伤害自己。这种莫名的笃定让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然而未及细想,就听见弟子带来的消息,匆匆带人走了。
头都没有回。
山上的十六沉默了许久,轻声道:“我以为他至少……”
至少会上山看看小麒麟。
要不要让飞觞上来,要不要让他们见面……这个问题竟是根本不需要考虑。十六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极强烈的恨意,他开始后悔因为顾忌到小麒麟,方才没有一个霹雳直接打下去。
正在这时,有人在背后有点困惑地问:“你在说谁?”
翁楷摸摸他的头:“不睡了?”
小麒麟揉着眼睛站在他们后面,撅着嘴道:“眼睛酸。”
四十一、反正都是看不见的
再见飞觞,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
第二天夜里他一个人趁着半明不明的月色爬上来,月亮一如三年前那个夜晚,像被茶水打湿的窗纸,昏黄而潮湿,山顶的遗迹在高低起伏的草木中静静沉睡,而飞觞第一眼就看到了小麒麟。
他长高了。
淡紫色长袍被月色蒙上一层珠光,那是紫麟城专属的颜色,在朱衣堂时小麒麟从未穿过。他一个人立在山顶上,漆黑的眼睛如同深潭,面上也都是在朱衣堂不曾有过的神色。
在朱衣堂的时候,他总是很开心的。
比如带着他去摸种在窗前的竹子,比如手把手教他修行,比如在他额上落下第一个吻……分开一年,飞觞却还记得他那时的神色。
怎么会不记得。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只能苦笑着看少年有些伶仃的身影,不敢出声。
这样站了不知多久,小麒麟忽然蹙眉道:“十六,你做什么?”
“有火花的声音,”他侧耳倾听,“噼噼啪啪的,你要烤东西吃么?”
十六从他身后走出来,手里的光球一闪即隐:“我不吃东西的,谁稀罕烤他。”
“糯米藕很好吃的,”小麒麟笑,“酒也好喝。”
不太明显的笑容好像划过夜色的一道火光,飞觞心中一跳,却见十六扔了个东西下来,冲他道:“滚。”
时隔数年,已是他代替石人说这个字。并没有拿剑指着人脖子,他只不过摆弄着一张雷符,神态颇有些不耐烦。飞觞捡了那东西发现是门中密传的手卷,一角已经被小树丛刮破了。
“看完了,拿走。”十六冷冷道。
小麒麟却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他冲着飞觞的方向张了张嘴,半晌却只说出一个字:“你……”
许久没有听见答话,他侧着耳朵怎么听都听不到,又道:“你……”
我看不见,你再说句话好不好?
为什么每次都不肯出声?
小麒麟想问却问不出,泪水无声地淌下来,好像把嗓子都糊住了,努力了许久依然还是那一个字:“你……”
十六看不过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飞觞快走几步,走到小麒麟面前想要抱他,却被一把推开。小麒麟后退一步,有些迷惘地站在原地,似乎不太理解自己做了什么,他抹了一把眼泪,小心翼翼道:“你是要抱我吗?”
飞觞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没等他开口,小麒麟就自己冲上来抱住了他。
“十六说你对我不好,”他的眼泪打湿了飞觞的衣服,“可是……一年了……”
他们的确有整整一年没有相见了,飞觞闻言也是一阵恍惚:“他说得对……我是对你不好。”
小麒麟抬头看他,他什么都看不到却又一直在看,眼角泪水映出月色,有点湿润又有点迷蒙:“你现在姓顾了,对么?”
他初到人间并不明白为什么人都是有名姓的,飞觞就没有姓只有名,因为他是孤儿。那时飞觞的师弟开玩笑说娶了小师妹就可以姓顾了,小麒麟还问他是什么意思,飞觞笑着说只有女子嫁人后才会改姓,他又不是女人。
“为什么?”小麒麟轻声问,“你明明不是女人。”
飞觞被他问得无话可说,半晌苦笑道:“我的确不像个男人。”
小麒麟皱着眉好像在想什么很复杂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说,“我不明白你的话。”
“这一年我很担心你,”飞觞还想去抓他的手,“我让人在山下守着,就希望你可以平安回山。”
话音未落小麒麟就出声问他:“为什么不来找我?”说完这句他忽然笑了一下,“算了,你已经来了。”
他笑得淡淡的很好看,却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反正都是看不见的。
飞觞心中苦涩至极,他好像到此时才算真正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当日那个会揪着自己衣角撒娇喊疼的小麒麟,再也回不来了。他一个人茫然失措地站在那里,风把整个人都吹透了,骨血都是凉的,直到山下有人大声叫喊,他才回过神来。
喊声越来越大,是门下弟子在他。
“师兄!飞觞师兄!”那人不敢上山,在下面很焦急的样子,“小师妹不行了,你还没拿到朱华临夜吗?再晚就来不及了!”
四十二、不知道
后来十六问小麒麟,如果飞觞真的开口,他会把花给他么,小麒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因为当时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再次变成了石头。
他一直都是看不见的,可是飞觞从来不觉得他看不见。人们常常形容灵活的眼睛会说话,那双眼睛不会说话,却因为没有杂质而始终纯净,对上去的时候,觉得很多话也就不必说了。
比如现在,飞觞什么都不必说了。
“我本来……”他想开口解释,可脑海中准备好的句子连自己都厌恶。山下的弟子还在一声一声地叫,飞觞忽然转身就走,直到匆忙下山拉着人走出去,到小麒麟看不到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我没有……”胸口堵得喘不过气,这几个字从牙缝里艰难地钻出来,他背对着乌衣山,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朱华临夜是小麒麟修行的根基,他是知道的。可是师妹不能不救,虽然明白那花极其珍贵,可上山的时候他还存着些侥幸的念头,万一还能再找到呢?而小麒麟冲上来抱住他的时候,他已经后悔了。
他不该上山……不该以这样的理由上山。
“师兄,”身边的人还在催他,“你怎么下来了?花呢?师父说你一定可以……”
“没有花。”飞觞冷声道,“没有!”
师弟被他吓到,一时住了口,飞觞看也不看他迈步便走,也不知到底在对谁生气。大概一半是厌弃自己,一半是因为“师父”两个字如同尖刺,鲜明地戳在胸中。
如果不是师父,师妹根本不会伤得这么重。
站在师妹小桃的床前,飞觞看着面无表情的老人,忽然觉得有些无力。“朱华临夜我找不到,”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交给师父,“当日从乌衣山上带下两株拓牡,一株给了师叔治伤,另一株做成了药。”
顾长松目光严厉地看着他,似乎是在问为什么不早拿出来,飞觞恭谨地笑笑:“忘记了。”
“拓牡未必能治小桃的伤。”顾长松道。
“朱华临夜也未必。”飞觞说了一句便转身出去,床上的女子睁开眼睛,目光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