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客栈-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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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林的行宫一直在镜湖的另一边,整个度假区的规划都是沿着镜湖修建的,所以这里暂时还不算真正的桃花林的领域。
现在这么晚,我也没有打算要去桃花林的打算,只想散散步,让心中的郁气挥发一点。
夜晚真是有些凉,幸好披了一件外套。
我不知不觉走到了镜湖边。
这个漂亮的湖还是那么安静,连风都没办法吹起一丝涟漪,就像一面真正的镜子。
在路的另一边是一片竹林,整个空气中弥漫着竹子之类的植物特有的气息。
今天晚上的天空如同黑幕,点缀着星辰,一轮明月挂在上面。
这漂亮的天空倒映在镜湖中,就好像它将整天天空装进了湖里。
在湖边挂着的那一串串红色的灯笼更显出一种久远沧桑。
我忽然想起谢以安的话,镜湖因为不是天地自身的所造,所以在其中修仙的人无法成为真正的神仙,在仙籍上也只能算最末位。
这实在是一个很尴尬的情况,天界召回在人界的诸仙,却独独不将白涟召回。看起来天界似乎没有一般传说中的那么博爱嘛。
我正想着,忽然前面窜过一个人影,因为光线十分昏暗,我只看到那人一头长发,却穿着一件极大的袍子一样的衣服。
那道人影的动作极快,就像一跃而起的猫科动物一样,一下子窜进了竹林。
我相信,光凭这样快速的动作,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我站在那里紧张地看着,冷不防身后有人拍了我一下。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只不过我回头的时候才想,好像夜晚走路的时候,如果遇上有人拍自己,是不能轻易回头的。
因为传说有一种鬼,就是跟在你的后面,然后冷不防地拍你一下,等你回头的时候,你就被这个鬼给缠上了。
我的心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身体已经转了过去。
我听到身后的声音轻柔而温和:“苏公子。”
我站定一看,竟然是白涟。
在幽暗的光线下,他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袍,头发整齐地束起来,用白色的发带点缀了一下。一双星月一样的眼睛看着我,柔声说:“苏公子,怎么晚上一个人在这里?”
我被他那句“苏公子”弄的好笑,便说:“不要叫我苏公子,什么年代了……你叫我、叫我……深月好了。”
白涟笑了笑,走到我旁边,他的身材修长,穿着长袍十分好看。
白涟看到我正在打量他,用袖子掩着嘴角说:“之前一直想和苏公子道歉,变成白大人的样子戏弄了你……”
“噢,没关系……”我想起那天的事情,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白涟看我这个样子,笑意更深了:“苏公子不放在心上的话那是最好了。”
“叫我深月好了……”我小声地说。
白涟没有回答,他忽然说:“对了,白大人呢?”
我想起谢以安留在桌子上的纸条,沉默了一会说:“他先回云来客栈去了。”
白涟看着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也没有抬头看他,所以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我只知道他没有说话。
我忽然听到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问我:“要不要喝酒?”
“什么?”我困惑地抬起头。
白涟一笑,我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就是那种让人觉得很安心的那种笑容。我看过很多有关于神仙的传说,似乎都把那些仙人描写成很有亲和力,很善良又热情的角色。
所以我想,白涟大概也是其中一员,因此才具备这些气质吧。
我并不喜欢喝酒,刚想拒绝,白涟却说:“是我刚酿的荷花酒,味淡很淡,不会醉的。”
我看看一池的残荷,轻轻地点了点头,老实说我现在的心情真是不好。如果面前有啤酒,我肯定会去喝,只不过白涟不是人类,甚至是那种我不了解的仙人,我还是不太敢喝的。
在镜湖旁边,建着许多古意盎然的亭子。因为这边还算偏僻,所以这边的亭子都是空的。
白涟带着我去了前面的亭子。
八角的凉亭,周围围绕着许多荷花荷叶,只不过过了季节,只剩下一些残叶。在亭子的前面挂着两串红灯笼,让这里看起来别具风趣。
第 56 章
我走进亭子。
和这里别的八角亭一样,这里中间有一张石桌,周围是四个石凳。
我惊讶地看到桌子上摆着一桌子的菜,和一坛酒。
忽略那些精致的菜肴,那个酒坛看上去倒是很旧了,没有现代酒坛外面上的一层那么亮的釉。
酒坛用封泥封住,放在了桌子的一侧。
我偏着头看着这桌诱人的菜色。
怎么说呢,如果放到小说里,那我觉得浪漫极了,尤其把主人公改成女性,那么就是一部完美的浪漫言情小说。
但是遇上我就不这么想了。虽然我不知道所谓神仙的法力是不是能做到这一步,但是退一步说,谢以安说自己的仙籍远在白涟之上,那么谢以安从来没有做过这类的事情,比如凭空出现什么东西什么的,那么白涟这么做算是怎么回事。
这不能怪我什么事都往诡异的地方想,因为在我的老家有很多这样的传说。
我记得爷爷小时候跟我说过这样的事情。虽然不知道爷爷的意图,但好像他总是打着讲故事的名义跟我说一些这类的怪谈,而且我觉得是真有这样的事情。
爷爷说,在我们的村子里,以前有两个青年很调皮,不好好在田里干活,却喜欢去山上跑来跑去。那两个青年的父母十分头疼,但是又管不住自己孩子,在我们那里,男孩子的野性是很大的。
他们喜欢在山里打猎,连午饭也喜欢在那里解决。我们那里虽然地处山区,但是野兽之类的也很少。野猪和熊也有,但是最近的几个山头都是没有的,所以家里人也不担心,只是叮嘱他们当心。
按照他们的生活规律来说,每天下午三点左右就会回到家里,从来不会在山里过夜。因为山里的夜晚,各种野兽出没,尤其是夜行动物都是残忍的食肉动物。
可是这天晚上,他们一直没有回来。
有人在山里没回来,按照村里的规矩,是要大家组织了进山找的。结果大家找了一个晚上,把整座山差不多都翻遍了,还是没有看到他们。
天都亮了,换了下一批人进山找,依然没有踪迹,好像两人在山里蒸发了一样。
那座山是村们经常去的,从来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或者危险的地方,除非他们去了更远的山头。
在这天的下午,人们决定去更远的地方找。
但是他们却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还背着一个大包袱,里面装了满满一袋的东西。
大家都围过去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神秘地说打开包袱就知道。
人们看到他们的身上一个大包袱,一个小包袱,大包袱看上去很沉,好像里面有很重的东西。
大包袱有像一个小桌子那么大,背着的青年很吃力,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
打开包袱竟然看到一大堆的石头。
就是那种山上随处可见的石头,不知道他为什么捡了一大包袱。
那个青年的表情比别人都要震惊,连忙和另外一个青年打开另一个小包袱。
谁知到那个包袱打开,却是一些小蛇和青蛙,还有一些大昆虫的尸体,应该死了一会了,别提多恶心了。
还没等别人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两个大叫一声都晕了过去。
后来就开始发高烧说胡话,别人也听不出是什么意思。之后就送到市里面的医院去了。
其中一个当天晚上就死了,另一个拖了一个月也死了。
后来村子里的老人让人把石头背回山上,那些昆虫死蛇死青蛙的尸体全部烧掉。过了一阵子才有人谈论这件事。
据去医院探望过的人说,好像在山里遇上了什么东西,吃了什么之类的。
之后爷爷说,他们可能在山上碰了什么东西,那种东西会变出可口的食物诱骗人们吃下去。
他们带回来的石头,可能当时被他们当做黄金一类的值钱东西,而那些死蛇死青蛙有可能就是他们之前吃的食物。
这个故事对我来说,印象十分深刻,以至于我养成了自己动手做饭菜的习惯,也不会乱吃别人给的食物。
所以现在白涟摆了这么一桌,我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坐下来。
白涟好像看出了我的顾虑,在一边坐了下来:“这是旁边那家小店里的。”
我转头一看,果然不远处有家小炒店,好像是专供排屋的餐点的。
“你去买的?”我狐疑地问,低头一闻,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我这才想起,自己晚饭没有吃。
白涟拍掉酒坛的封泥,一股荷香带着酒气飘散出来,他用酒勺,舀了些放到酒壶里,把酒坛放到一边。
“我偷的,”白涟毫不脸红地说。
“啥?”
“我没办法变出食物来,所以只能把食物用法术偷出来呀,”坐在对面的清秀的男人毫不脸红地说。
“……噢,”我有些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涟也没说什么,在我的酒杯里倒了荷花酒。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荷叶的味道,估计是以前吃粉蒸肉吃的,不过这酒格外香醇,没有荷叶强烈的那种味道,喝了一杯,也不是十分辣,倒有些像甜甜的米酒。
我尝试着夹了口菜,果然是店里小炒的味道,我想白涟毕竟也是小仙,应该不会那么坏,那让吃死吧。
加上我本来就饿,于是便放开手吃起来。
白涟和我一边喝酒,一边说一些桃花林的趣事。因为我在网上看过一些桃花林的灵异事件,现在由白涟说出来,我不禁产生“原来是这样啊——”的感觉。
白涟是个很风趣的人,又带着一些书生的文雅,据说是因为以前很多读书人喜欢在这里吟诗作对之类的。
桃花林以前虽然是皇帝的行宫,但是随着后来改朝换代,一些皇帝对桃花也不是那么感兴趣,更别提千里迢迢到这里来赏桃花了。所以虽然称为行宫,但是一些读书人倒可以来这里走走游玩,后来就直接开放了,放弃了行宫的名头。
于是,在行宫册上也看不到桃花林的名字了。
白涟那时候也会变成书生和那些人类做伴,久而久之就沾染上了书生气。
不过白涟天性自由率直,所以看起来又有一种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朋友吗?”白涟喝了一口酒,想了一会说,“我以前很喜欢和人类交朋友,但是人类很容易死,所以我会很无聊。”
那……倒是真的。比起他们这种非人类,人类几十年的生命实在算不上什么。这样一说,就让我想起谢以安和自己的差距……
“那,那会很难过吗?”我又问。
“难过?”白涟点点头,“会啊,第一次看到人类死的时候我好难过,不过我发现,那时候的法力已经可以去阴间了。”
“你能去阴间?”我惊讶。
白涟有些得意:“对啊,我很怀念一个朋友,然后当我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去阴间的时候……我就去了。”
我对阴间不是没有好奇,老实说还很想知道,那个世界是不是传说中那么阴森恐怖。
不过我没有问过谢以安,我总是试图把谢以安想象成普通的人类,而拒绝和他长期讨论这种事情。
我这样想的时候,白涟已经开始描述阴间的情景:“那~苏公子没有去过阴间吧?”
我摇摇头,表示我没有去过。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也很害怕,”白涟露出笑容,“因为我的力量来自这面镜湖,但是我要去阴间就必须从这里离开,开始我也很犹豫……”
他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我还是去了阴间……”
白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荷花酒,仿佛在回想那个地方:“那里的天空……是黑色的,不像这里有星星月亮什么的,没有风,而且很安静……”
他停了下来。
风吹过湖面,带来夜晚凉爽的气息,亭子周围的残荷也被风吹得摇曳起来。我似乎没办法想象那么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空间。
没有声音,也没有风,天空是一片混沌。
白涟似乎是让我在消化他说出来的场景,然后才说:“那里的土地上长不出任何的东西,没有植物只有一些古怪的动物,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有肉体,因为我从来没有接近过它们。
在贫瘠的黑色土地上,只有一种植物,它长在寂静的彼岸,忘川水的对岸,开成一片,几乎覆盖了阴间所有的土地……”
“是曼珠沙华吗?”我问。在传说中,曼珠沙华也就是彼岸花,是阴间唯一的生物。它盛开在清明前后,长在坟墓或者荒凉的地方,开成一大片。盛开的时候没有叶子,有叶子的时候没有花朵。
“对,就是曼珠沙华。”白涟点点头,“经过忘川水才有曼珠沙华,那个世界只有黑色和红色。”
“阴间是这个样子吗……?”我轻声叹息着。
永远混沌的黑色天空,静止的空气,和没有水声的河水缓缓流过,彼岸是艶丽热烈开放的彼岸花……
“我原来以为阴间就像传说的那样都是哀嚎和哭声,”白涟叹了口气说,“那里太安静了,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比人间的制度更加完整。”
“不是有人冤枉之类的哭声吗?”我好奇地问。
白涟一笑:“我原来也是那样想的,后来才知道,那些有着莫大冤屈和留恋的人都不会入阴间,所以……在人间鬼魂也很多。”
这样啊……不知道沧流是为什么一直留在人间,不过说起来,如果他重新轮回转世的话,应该没有现在那么厉害吧……
白涟见我不说话,也不再开口,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湖中的景色。
夜晚的镜湖很安静,因为光线暗淡,其实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但是给人一种很平静的感觉,就像无波的湖面,倒映着整个星空。
我似乎想象不出那是怎么样一个世界,便问:“真的有孟婆吗?站在桥上这样……”我比划了一下,喝汤的姿势。
白涟点点头:“真的有噢。”
我又沉默下来,我想起黑鹫的眼睛。那么黑,那么安静,那么冷漠,是不是就像阴间的天空,那亘古不变的黑色天空。
“我和曼珠沙华是朋友。”白涟忽然说,“就是彼岸花妖。”
我愣了愣,我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
彼岸花妖……我是在哪里听说过呢?
我想不起来了,但是我确定有人提起过——是谁在匆忙中说了那么一句呢?
“我很想他,可是他不见了。”白涟的声音有些压抑,听起来就像寂寞的孩子。
我问:“他去哪里了?”
白涟摇摇头,过了一会才说:“他不见了,我去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那……花妖长啥样?”我好奇地问,“是不是脚还是根,然后很妖媚,就像一朵花?”
白涟听了我的形容,笑出来,用袖子掩着嘴角,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第 57 章
白涟说:“彼岸花妖很漂亮,不过看上去不是很妖媚,你看见就知道了。”
我在心里翻白眼,我上哪看去,连阴间都没有他的影子了。
白涟想了一会说:“我好想他噢,我把他的样子做出来给你看好不好?”
我本来就对彼岸花妖这个有些疑惑,又好奇白涟怎么做出来给我看,于是就点了点头。
白涟也很高兴,他从石凳上站起来,走到亭子对着湖的那片。他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