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泪-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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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的，君夜离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被烧破，就连发丝也已经着火，他这一生从没有如此狼狈过，可他这一生也从没有如此无惧过，只因为，脚下绊到石头，一个踉跄的时候，他仍然能看到自己怀里的那个人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白露，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以后，不离不弃。
　　空中的影子嗤笑着，撅嘴吹了一口气，一只火龙飞蹿而出，绕到君夜离的前面，劈头盖脸要把白露吞没。
　　君夜离大惊，情急之下，趴到了地上，仍然将白露护的严严实实。
　　这一次，火势过去，他的每一寸皮肤都不再完整，他咬住嘴唇强忍，血滴落下来。
　　“将军……”朦胧的声音在他身下响起。
　　君夜离大喜，松了一口气，疼痛立即将他淹没，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将军，你怎么了”，身下的那个人，挣扎着要起来。
　　他不许，可是已没有力气阻止。
　　坐起来的白露，没来及看清他的伤势，已经看到了扑面而来的火焰。根本不需要思考，就张开双臂把那个人护到了怀中，这是一种本能，住在心上的那个人，无论他多么强大，都觉得需要自己的保护。
　　“白露……”从听到第一声闷哼的时候，君夜离就试图推开他，可是，这只明明单薄的一口气就能吹走的鬼，却突然力气变的这么大，无论他如何使劲也动不了分毫。
　　“白露，放开，你放开……”他生气了，很生气。
　　那只鬼却还是轻轻的微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
　　为什么他总是自责，总是内疚，“不……不是……”
　　“是呢，将军……是我拖累了你……”
　　“不许你这样说，不许……”
　　“将军……”
　　“不许说了……不许……”，怎么才能阻止他，怎么样才能阻止这只笨鬼，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没有。他，君夜离，这一切都是他君夜离心甘情愿的
　　，不管他曾经忘掉了什么，不管他曾经多么冷酷无情，从牵起他的手那一刻起，都是心甘情愿了。
　　“将军，我……”
　　不许再说了！
　　然后……
　　天空中的影子停住了，就连四方火焰也跟着他凝固，他静静的看着下面相拥相吻的两个人，瞳中的火焰渐渐变的温柔，他身后的火翼尽可能小心翼翼的扇动，只怕打扰了那个吻。
　　这是影子见过的那个人最温柔的时候呢，就好像自己还没有闯祸，大家都还好好的时候一样。不，是比那个时候更温柔。因为，就连他也看到了那个人眼睛中犹如银河天际的星辰闪烁。
　　“将军……”
　　微微的喘息，起伏在胸口，一只手揽过肩头的时候，已经趁机把两人的身体换了位，他君夜离一定会为白露挡下所有的灾难与苦痛。
　　“白露，牵着我的手，不要放开，我带你出去！”
　　“好！”白露轻轻的微笑着，不知是因为四方火焰，还是刚才的那个吻太激烈，苍白而半透明的脸上竟然起了淡淡的红晕。
　　君夜离认真的看着，也跟着笑起来——也许，这就是佛祖口中的缘吧！
　　从来七情不动的他，会为了一只半透明的手生气，从来对于讨厌的人和事就只会远离的他，会以欺负一只他讨厌的鬼为乐，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他，会坚持在这死亡之地待了这么久，从来厌恶邪术的他，竟然动了想养鬼的念头。
　　也许，这就叫缘分吧！
　　却原来，他与他，欠的不过是这一吻心动罢了！
　　那么好，为了他，逆天又何妨。
　　从今以后，再不放手！
　　


☆、第三十三章

　　“白露；牵着我的手；不要放开，我带你出去！”
　　“好！”
　　听到这样的话；空中的影子笑起来；走得了么？一个是人，一个是鬼；除非三界重归混沌，否则人鬼终究殊途。
　　更何况；根本在三界之外的那抹魂；不知积了多少的福；才有那微薄的一世，没有了……没有以后了啊！
　　真可怜！
　　火之羽翼重新挥舞了起来；无数的火凤疾飞而出。
　　感觉到追来的热浪，想也没想，君夜离手上用力，把白露拉到了自己的前面，再转身，拔剑直劈而下。
　　剑气如锋，与火焰迎头相撞，激荡出阵阵热浪。
　　空中的影子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原来，你骗了所有人……看来，你真的很在乎他，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喂，书呆子，你不用内疚了，不是你……”
　　影子的话没完，君夜离又挥出第二剑，火焰竟然被他生生劈开了，几只逃的慢的火凤被他剑气所伤，四散化作了烟尘。
　　影子笑的更大声了，妖魅的赤瞳中闪烁着惑人的光芒，他扇动火翼，轻易就躲过了君夜离的剑气，同时更多的火凤随着他的双手摆动，嘶鸣而出。
　　白露跟在君夜离的身边，狼狈的躲避着，但他本来就不是个习武之人，不可能每一次都躲得过，但每一次他有险，君夜离都能正好来救，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影子指挥火凤，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指左打右……根本不需要多久，君夜离就已经护不住别人也护不住自己了。
　　白露着急，不要成为他的负担，君夜离却不许，将他的手握的更紧。
　　白露欲言又止，君夜离定定的看了他一瞬，如银河天际般的眼睛里，每一点星光都闪烁着坚持。
　　白露轻叹，好吧，死生不弃。
　　火凤的攻势越来越急，漫天火焰几乎要把人烤干。
　　有的时候，并不需要被伤到，皮肤便会自己裂开。
　　干涸，夺取了所有的神智，终于，君夜离支撑不住了，跪倒在了地上。
　　白露展臂挡到了他前面。
　　“让开——”
　　白露不动，握着他的那只手紧了紧。
　　君夜离抿了下唇，再一次站起来。
　　他看向白露，白露也正看过来，两人相视而笑。
　　——这一次，真的能永远在一起了吧！
　　——这一次，再也没有可能忘记了吧！
　　这一次，生死在一起。
　　空中的影子冰冷的笑，真感人啊，可惜……
　　比以往多了数倍的火凤一起冲向两人。
　　君夜离再一次提剑，白露也跟着屏息凝气。
　　炽热扑面而来，两个人都不自觉的往前跨了一步，想要挡住另一个——于
　　是，靠的更紧。
　　看到这一幕，空中的影子微怔了一下，但很快，火凤便更加疯狂的出动，就连他自己也飞冲而下。
　　君夜离举起了剑，可他也知道，这一次挡不住了。
　　白露倒是没有半点惧意，轻轻的微笑着。如果明知道结局，会害怕吗？如果明知道结局，却有一个人愿意不离、不弃，生死相伴，还会害怕吗？
　　君夜离看着身旁半透明的影子，认真道，“白露，我以前一定很爱你，就像现在一样！”
　　这，是白露从没见过，也不曾想象过的君夜离，这也许也是君夜离一生中从没发现的自己，这样的君夜离，笑起来，漫天的星光便从他的眼睛里闪耀而出，照亮了整片冥界的天空。
　　星光，有一瞬间盖过了火光。
　　“书呆子，让开”，就在火焰要将他们吞没的时候，天空中响起熟悉的声音。
　　白露心中一动，心领神会，拉起君夜离飞快后退。
　　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到了他们前面，一把黑伞倏地撑开，伞形化雾，暂时挡住了火焰。
　　冥界的天，被分为了两半，烈火与雾霾，交锋之处，火流飞扬，诡异而妖异的疯狂美丽着。
　　冥界的所有生灵，在这一刻都被震撼，冥界十殿的每一位阎君，在这一瞬都被惊动。
　　也许黑衣少年的雾伞根本挡不住火焰，但是不要紧，十殿阎君绝不许有人在冥界撒野，就是那个人也不行。
　　洞悉了黑衣少年的用意，空中的影子哈哈大笑，火翼扇动之下，雾霾很快被红色吞没，那一边的人，就快要抵挡不住。
　　火焰，也许暂时无法动他们分毫，可热浪却足以穿透雾气，刮起炽烈的狂风。
　　“白露，不要放手”，君夜离的剑，插入地中，只靠单手的力量支撑着两个人。
　　白露已经说不出话来，半透明的影子在火焰烈风中几近破碎。
　　黑衣的少年抖动手腕，长鞭穿过雾霾，直击半空的影子，可是火凤一次又一次的阻止，令他根本无法靠近。
　　影子悠闲的漂浮在半空，火翼缓缓散动，他仿佛完全不把黑衣少年的长鞭放在眼里，只是认真的看着君夜离和白露，那一人一鬼。
　　“将军……放手吧……”君夜离的剑已经开始移动，如果只有一份重量，也许能够支撑更久。
　　君夜离摇头，“不许放手，听到没有？”
　　“将军，我只是……”他想说，他只是一只鬼，鬼死了还能成什么？也许，那些火纵然将他烧成了灰也不会怎么样。
　　可是君夜离不听，反而一个用力，将他拉到怀中紧紧抱住，“你放手，我也放手！”
　　白露心中一颤，流过脉脉暖意，这个人，这一次没有中
　　毒，那么，他说的这些话是可以当真的吧。
　　原来，有些代价是值得付出的，有些人是可以等到的。
　　够了，真的够了，他很满足，纵然没有来世，纵然魂飞魄散，纵然三千众生之苦他要再尝一遍，又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不论要在弱水中躺多少年，也许都没有那么难熬了。
　　白露静静的看着君夜离，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因为他再一次闪烁最美的星光，沉醉其中。
　　火焰冲破雾霾的时候，白露紧紧抱住了这个男人。
　　“停手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住手，住手，没有用的……”
　　“你听到没有……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为什么……”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黑衣少年的嘶吼，被淹没在烈火和飓风之中，可是什么都不能阻止，他急的都快疯了，甚至跪了下来，然而，一切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于是，他只有不停的释放灵力，催动雾霾，可是，他的力量是那么薄弱，灰霾尚未成形，就已经被烈火刮起的狂风吹散。
　　忽然，远处传来朦胧的声音，“小黑……白露……你们在哪里……”
　　黑衣少年噌地站了起来，“回去……不要过来……”
　　然而，焦急的喊声被风吹散。
　　一边，那一人一鬼还不知道怎么样，另一边，那朦胧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黑衣少年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忽然，漫天的火焰凝固了。
　　接着一声凄厉的嘶喊响彻天空，“白露——”
　　黑衣少年盯着记忆中那一人一鬼的方向，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半空中的影子，似乎有些迷惘，呆呆的歪头，收了火翼落下地来。他轻手一挥，火焰全都消失不见，空荡荡的大地上，君夜离静静的躺着，在他的身边，一团白雾不肯散去，挽了他的手臂，绕了他的颈项，不肯散去……不肯……
　　“白露……”黑衣少年哽咽着，听到小白的那一声喊，他已经知道了，那个书呆子没有救了，白露与小白共用一缕灵犀，没有谁比小白更了解……书呆子，真笨，笨死了，害小白荏弱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珍惜，为什么……
　　影子好像明白了什么，缓缓蹲下来，轻声叹息，“其实缘分早就断了，只是你一直在续啊！”
　　……其实缘分早就断了，只是你一直在续啊……
　　白雾陡然一颤，终究化为了一丝一缕，慢慢放开了那个人。
　　影子抱起君夜离，一步一步离开，穿过白雾，经过黑衣少年，“我答应你，他一定会好好的……”
　　……他一定会好好的……
　　最后一缕白雾，完全消
　　失！
　　冥界的天，一瞬间，沉至了彻底的黑暗！
　　


☆、第三十四章

　　两百年后；临安近郊；清明寺。
　　清晨，天刚蒙蒙亮；通往寺庙的小路上就已经陆陆续续的走来了很多人。
　　执扫的小和尚揉着朦胧的双眼；拿着扫帚，开始打扫寺门前的落叶；正所谓天凉好个秋，昨夜一阵风；今晨起来一看；门口便是一层金黄。
　　小和尚甲问小和尚乙；“你看见师父了吗？”
　　小和尚乙回答，“看见了；又去后山了！”
　　小和尚甲望了眼后山的方向，“师父干嘛老去后山啊，那里究竟有什么这么好？”
　　小和尚乙老实的回答，“我不知道，不过师兄说，师父的佛在那里，所以他每天都要去找他的佛，就像我们每天都要礼佛一样！”
　　“胡说”，小和尚甲提起扫帚打到小和尚乙头上，“佛祖在大殿里好好的供着，师父干什么要跑去后山礼佛，而且还是偷偷的一个人！”
　　小和尚乙很委屈，撅了小嘴申辩，“我怎么知道，师父的佛在后山，师父去后山不是礼佛，那你说是去干什么？”
　　小和尚甲跳起来又打了小和尚乙一扫帚，“我怎么知道，我知道还会问你啊！”
　　小和尚乙捂着光光的脑袋，更委屈了，“我也不知道啊，你干嘛要问我，你去问师父啊！”
　　“就是问过师父不说，才来问你啊”，小和尚甲觉得小和尚乙真的很笨，死命敲他脑袋。
　　小和尚乙痛的眼泪都出来了，“你干嘛总是欺负我？”师父都不说的事，他怎么知道。
　　“就欺负你了，就欺负你了，怎么样，怎么样……”，小和尚甲又跳又叫。
　　“我……我……”小和尚乙挣起来，我了半天，想想发现自己真的不能怎么样，于是抱着脑袋蹲下去，哭的更大声了。
　　小和尚甲还想继续，忽然瞥见香客们已经进了寺门，立即重新拿起扫帚，低眉顺眼的打扫起落叶来。
　　香客们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瞧见一个小和尚抱头蹲着哇哇大哭，便要去劝，却忽然，不知是谁猛地一阵咳嗽，那刚才还嚎啕大哭的小和尚便立即站了起来，咬着嘴唇，垂着脑袋，认真的打扫起落叶来。
　　若不是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到地上，留下印记，香客们还只道刚才只是眼花呢！
　　待看清了两人的面目，更是哈哈大笑。
　　这清明寺，谁不知道呢，远近闻名啊！有个清俊的连有夫之妇也会脸红的主持，有一对可爱的小和尚，一个脾气很坏，一个脾气很好！
　　早课之后，师父终于回来了，今天轮到小和尚乙打扫禅房，师父一走进房间就看到红肿着双眼的他。
　　“怎么了？清心又欺负你了？”师父捧了盆里的净水洗脸，小和尚乙立即奉上一块干净
　　的毛巾。
　　师父拍了拍他的头，笑问，“他欺负你，你不会还手的吗？”
　　小和尚乙摇头，“清心怕疼！我不还手。”
　　“是吗？”师父洁面后，将毛巾叠整齐放回了小和尚乙的手中。
　　小和尚乙用力的点头，“是的，上次爬树他的手上扎了一根刺，他痛的叫了一个晚上！”
　　师父歪头想了一下，终于记起了这件事，“所以，你宁愿自己疼，也不要他疼！”
　　小和尚乙仰头看着自己的师父，“我不疼！”红肿的双眼里没有了泪光，只是见底的清澈。
　　师父笑起来，“清言，你想过成佛吗？”
　　清言摇头。
　　师父问，“为什么？”
　　清言回答，“我成佛了，谁来帮清心扫落叶呢？”
　　师父又问，“那么，如果清心成佛了呢？”
　　清言想了想，回答，“那我每天为他点香油，上香，替他的寺庙扫落叶！”
　　“喔？！”师父摸了摸清言的头，“好，那你下去吧！”
　　“哦”，清言于是拖着扫帚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忍不住问，“师父，师兄说你每天去后山是为了找你的佛，可是清心说，佛祖不是好好的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