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总和2-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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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十度。全舰的士官兵只有翻翻眼珠,私下喃喃地出言抱怨。舰上几乎没有人从来没有吐过。这是晕船的最好环境。在没有外界的参考点——潜艇根本不可能装设舷窗——眼睛明明看到东西并未在移动,但内耳却斩钉截铁地告诉脑部,船确实在摇动。发生在所有阿波罗太空人身上的相同症状,此时也开始影响这些水手。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他们猛然地摇摇头,好像要赶走一些恼人的蚊虫。全舰的官兵无不希望不管自己要做些什么事情——自瑞克斯以下的所有官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他们可以马上回到他们应该待的地方——深度四百尺以下,在这种深度的海水比较平衡,感觉不到船的摇动。
“报告长官,我们已经在六十尺处改平。”
“很好。”皮特尼回答道。
“报告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室,我们已经失去第十六号潜航目际的踪迹。海面波浪的噪音搞砸了这一切音响环境。”
“他们的最后位置呢?”瑞克斯问道。
“最后的方位是二一七一O,距离估计为四万九千码。”萧肯少尉回答道。
“好。升起极高频天线。升潜望镜。”他命令值班的士官。缅因号现在正左右十度摇摆之中,瑞克斯想看看海面到底出了什么状况。那名值班的士官转开一个红白两色的控制转轮使得活塞建立起液压系统的力量。
“哇。”这位舰长在双手一放到潜望镜的把手上时便说道,他能够感觉到海水击打在潜望镜顶端的力量。他弯腰倾身看着潜望睫。
“我们现在接到一道极高频的讯号,长官。”通讯官报告道。
“很好,”瑞克斯说道。“我看这时候海面的浪大概有三十尺,各位,大多数是滚浪,有些已经开始消失。若是我们真的一定要发射导弹的话,其实在这种天气下还有办法的。”他这句话几乎是一个笑话。毕竟,这一定只是一次演习罢了。
“天色如何?”克莱格问道。
“乌云密布——看不到到星星。”瑞克斯退后一步站直身子,然后把潜望镜的把手合上。“下潜望镜。”他转身看着克莱格说道:“副舰长,在情况允许之后,我们马上要回去追踪刚刚那艘苏联潜艇。”
“知道了,舰长。”
瑞克斯正打算拿起电话,吩咐导弹控制中心。他要告诉那儿的人员,要求他们尽早完成这次演习。然而在他能按下适当的按钮之前,通讯官跑进指挥室里。
“报告舰长,这不是一次演习。”
“你是什么意思呢?”瑞克斯注意到这位中尉的表情不对。
“二级防卫警戒状态,长官。”他递出刚刚收到的电文。
“什么?”瑞克斯看着电文,其内容虽短,但足以令人胆战心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他把电文传给克莱格。
“二级防卫警戒状态?我们的防卫状态从未处于二级过,自从我在潜艇……有一次我记得有三级防卫警戒状态,但在那时候我还是个老百姓……”
在指挥室的这间隔舱里,所有的人员都互换眼色。美国军方有五级警戒状态,由低到高分成五到一级。第五级防卫警戒状态代表和平时期,一切作业正常。四级防卫警戒状态就稍微高一点,在某些岗位上需要增加人手,保留更多的人员——最主要是飞行员及士兵——留在他们的飞机或坦克附近,以防万一。三级状态就严重多了。在这种防卫警戒状态下,全体单位要动员所有人力,以便进行作战部署。二级防卫警戒状态时,各部队就开始部署,因此这种层次是为了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战争危险。美国部队从来没有处于一级防卫警戒状态过。若是到了这种警戒状态的话,战争并不仅仅是一个悬在半空中的威胁罢了,几乎已经算是事实。此时武器已经上膛,并对准着敌人,只待上头的命令便可开火。
但在美军整个防卫警戒系统里,却不像一般人想像得那么安全。潜艇的警戒状态通常都比一般高,这已经成为他们日常作业的一部分。弹道导弹潜艇一向都处于二级防卫警戒状态,平常只要几分钟的时间,马上可以发射它们的导弹。因此从海军通讯卫星送来的这道命令只是让这种情况受到官方的承认罢了,并使其带有不祥的味道。
“还有什么消息吗?”瑞克斯问通讯官。
“整个通讯只有如此而已。长官。”
“我们有收到任何新闻,或者任何威胁的警告吗?”
“报告长官,我们昨天还收到正常的新闻广播。再过五小时左右,我本来打算再接收本地的新闻报告——您知道,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知道超级杯比赛的结果。”这位中尉停顿了一下。“长官,在新闻报导里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也没有任何危机的报导。”
“那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瑞克斯反覆地问“好吧,其实这也无所谓,对不对?”
“报告舰长,”克莱格说道,“首先,我想我们应该远离那个在方位21710的朋友。”
“是的。将本舰的航向改为东方,副长。他马上还不会转另一个弯,那将使得我们与他的距离迅速地加大,然后我们将往北走,以进一步加大距离。”
克莱格看着海图,这主要只是一种习惯,因为是在那么深的海水里作业。的确如此。事实上,们在一条由西雅图往日本的大回路航线上。舰长的一声令下,缅因号向左转进。
其实向右转也是一样容易,但是向左转,他们可以立刻拉开与那艘已经被他们追踪几天的鲨鱼级潜艇间的距离。过了一分钟后,这艘潜艇的侧舷刚好对着一阵三十尺高的浪,扫过他们的艇身几尺高的地方,使得这艘潜艇的航行受到各种力量的冲击。这艘潜艇横向滚翻了四十度。全船的人员无不抓紧支柱,以免跌倒。
“将本舰稍微向下潜一点,舰长?”克莱格问道。
“再等个几分钟。看看卫星通讯会不会送来进一步的消息。”
那些一度是奥瑞岗最雄伟的长青树之一的三根木干,已经漂在北太平洋上数周。这些树干在从乔治麦克瑞迪号货船掉落下海时,依然是苍绿且笨重的。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它们吸收了更多的海水,再加上将三根树干固定在一起的那条厚重的铁链,使得原来稍微可以浮出海面的树干现在变成一个半浮沉的漂移物品。也说是说,这些树干并不完全露出水面,最起码在这种天气状态下不可能露出来。海浪的冲击更使得这些树干往下沉——虽然此时正是正午——它们在水中像飞船一样悬浮漂移着,并在海中旋转,因为海水的力量正极力想把它们的铁链扯断。
缅因号上一名资浅的声纳员听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在方位O1411的不明物体,几乎就在正前方。他心想,这股声音还真奇怪,是金属物体,声音像风铃声但更深沉。他认为,不是一条船,也不是海中生物的声音。在海面嘈杂的噪音里,几乎听不到了,不过这股声音依然存在……
“SHIT!”他按下麦克风。“报告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室——离本舰近距离有声纳接触!”
“什么?”瑞克斯冲到声纳室里。
“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很接近,长官!”
“在哪?”
“看不出来,看起来在我们的潜艇两侧——不是一艘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长官!”这位士官长检查他萤幕上的讯号,同时尽力想听清楚。“声音的来源不是一个点——实在是很近,长官!”
“但——”瑞克斯停了下来,转身,然后不禁吼道:“紧急潜航!”他知道已经太晚了。
当一根树干撞击在船艏的玻璃纤维声纳阵列罩时,就像个固定音鼓一样,声音在整个缅因号的舰身来回响应。
原本是由一颗树所截下来的三段树干。第一段树干直直地插过声纳罩的边缘,损坏不大,因为这艘潜艇的航速只有几节,速度不快,而且在它船壳上的物品都可以承受很大的应力,不过声音就已经够糟了。第一根树干被推到旁边,但还有两根树干,第二根树干曾一度撞击在指挥室外的船壳上。
舵手立即遵照瑞克斯舰长的命令,将他的控制杆推到底。这艘潜艇的船尾立刻升起,正好挡住这些树干的路径。缅因号潜艇的船尾是个十字型的舵面结构。在螺旋浆上下皆有一个方向舵,而左右则是船尾的升降舵,就像飞机的升降舵一样。在舰尾的左右两个方向舵上各有一个垂直的舵面,看起来就像是辅助的方向舵,但在事实上,这些是声纳感测器的储藏室。在两根树干之间的铁链缠绕在这上面。有两根树干被方向及升降舵面排挤离开螺旋浆,但有一根却漂进螺旋浆处。后者在此处的时间已经够久,能够击打在螺旋浆上。所造成的声音,比任何人曾经听过的还糟糕。缅因号的七叶螺旋浆是由锰青铜合金所制成,在七个月前加工时,已经塑造成一个几乎完美的形状。这些螺旋浆可以承受很高的应力,但无法像这次这么高。它的弯刀型螺旋浆一个接着一个打击在树干,就像一个缓慢但无效率的锯子一样。
每一次撞击都使得螺旋浆的边缘变形或破裂。后方操舵室的军官在上头下命令之前,已经自作主张停住螺旋浆的转轴。在舰身外,距他岗位不到一百尺处,他听到金属磨擦的尖锐声,因为右侧升降舵上的声纳安装处已经被扯下,随着而去的是这艘潜艇的拖曳式阵列声纳的额外安装处。在此时,这些树干已经漂人潜艇的尾流,其中一根树干还严重地破裂;然而最糟糕的噪音已经停止。
“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瑞克斯几乎尖叫道。
“尾部的拖曳式阵列声纳已经丧失了,长官。我们刚刚失去了尾部拖曳式阵列声纳,”
一名声纳员说道。“右舷的横向阵列声纳已受损,长官。”瑞克斯已经走出声纳室。这名士官好像是在自言白语。
“报告指挥室,这里是操舵室,”船舱里的扩音器说道。“有东西刚刚打到我们的螺旋浆。我现在正在检查螺旋浆两轴的受损程度。”
“尾部升降舵受损,长官。操作起来非常缓慢。”这名舵手说道。水手长把这名舵手拉离椅子,自己坐上去。这名老士官长正缓慢且谨慎地检查操作舵。
“感觉起来像是液压系统受损。配平片”——这些是由电动马达作为动力的——“看起来还好。”他试着将舵左右旋转。“方向舵没有问题,长官。”
“将舰尾的升降舵锁在水平的位置。将前方的方向舵上十度。”这个命令是副舰长下的。
“知道了。”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声音?”杜布林问道。
“金属声——一阵很大的金属爆音,方位O1511。”这名军官指着他萤幕上的符号说道。“跟你看到的一样,是一个低频的讯号,就像一个大鼓一样……但是在这儿的另一股噪音,频率就比较高。我在我的耳机里面听到的,听起来像个机关枪。等一会儿……”瑞可夫上尉说道,快速地思考。“这个频率——我的意思指的是这些脉冲之间的间隔——正好是螺旋浆的转速,那正是螺旋浆……只有可能是螺旋浆……”
“那现在呢?”这位舰长问道。
“完全听不到了。”
“下令所有的声纳组人员就位。”杜布林舰长回到指挥室。“转向,到新航向O141O。航速十节。”
弄一部苏联卡车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他们偷到这部车时,还随便偷了一部参谋座车。现在在柏林刚过午夜时分,而由于这是星期天晚上,街道上空荡无人。柏林跟世界其他的大都市一样繁华,但这里星期一是个上班的日子,而德国人把工作看得相当认真。所以街道上仅剩余的车辆都是一些晚回家的酒客所开的,或者是一些需要二十四小时值班工作的工人的用车。最重要的是交通十分稀疏,使得他们能够准时地到达目的地。
心想,这儿一度有一道墙。一边是美国的柏林部队,而另一边则是苏联的柏林部队,双方的部队都有自己一个很小但经常演习的地区,就在他们的营地旁。现在中间的墙已经去除了,使得这两支机械化部队之间,除了一片草地之外,没有任何东西挡住。那辆参谋车在苏联营区的大门前停住。在那儿的哨兵是一个二十出头,满脸青春痘,衣衫不整的士官,当他看到凯特尔制服上的上校官阶时,眼睛因为惊讶而张得大大的。
“立正!”凯特尔用几可乱真的俄文吼道。那名年轻的男孩立刻遵守。“我是陆军司令部派来,以进行一次未经宣告的备战视察。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们的到临,清楚吗?”
“是的,上校!”
“继续动作——在我回来之前;马上把制服整理好,否则你会发现自己在中苏边界上巡逻!开车!”凯特尔向波克说道,后者坐在驾驶座上。
“是的,上校,”波克在开走后回答道。事实上这还真是滑稽。波克心想,这件事有几个令人发笑的地方。是有几个。但你必须有正确的幽默感。
这个团部设在一栋曾经被希特勒国防军使用的老建筑物里,俄国人在这里只会使用,而不懂得维修。最外头的确有一个常见的花园,夏天的时候,可以看到里面的花朵排成跟这个单位的徽章一样。这支部队是一个坦克近卫团,虽然从大门卫兵的表现来看,团里的士兵一定对该单位从前的历史兴趣缺乏。波克在门前停下车子。凯特尔及其他人下了车子后,以一副怒冲冲,大摇大摆的样子走人前门。
“这间妓院的值勤官是谁?”凯特尔骂道。一名士官吓得无声,只用手指道。小小的士官是无法跟军官们争论的。他们发现今晚的值勤官是一名少校,…他的年龄大概只有三十出头。
“是怎么回事?”这名年轻的军官问道。
“我是监督署的伊凡柯上校。这是一次未经宣告的备战视察。马上开启你的警报!”这位少校走上两个阶梯,按下一个按钮,警报声马上响遍整个营区。
“接下来,召唤你的团长,叫他马上过来!你们现在的警戒状态为何,少校?”凯特尔一点也不给眼前这个人喘息的机会。这名年轻的军官走到电话的半路上停了下来,不知道应该先遵从哪个命令。“怎么样?”
“我们的警戒状态是根据部队的一般标准,伊凡柯上校。”
“你们将有机会来证实这一点。”凯特尔转头对着其他人说道。“记下这小子的名字!”
不到两公尺处的地方,他们看到原为西柏林的美国基地里灯光开始亮起。
“他们也有演习,”凯特尔说道。“好极了。我们的动作最好比他们还要快。”他补充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团长说道,他也是一名上校,衣衫不整地到团部。
“你这副模样会让你相当遗憾!”凯特尔火冒三丈地说道。“这是一次备战的突袭检查。上校,你有一整团归你领导。我建议你马上动作,不要浪费时间多问问题。”
“但是——”
“但是什么?”凯特尔强硬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备战检查是什么吗?”
凯特尔心想,跟俄国人打交道有个妙方。俄国人虽然傲慢,而且尽管嘴上不承认,内心里实在是痛恨德国人。然而在另一方面,一旦他们被别人的言词威吓之后,马上变得服服贴贴,很好使唤。即使凯特尔的官阶并不比这位团长高,但只要他的声音压得过对方就可以了。
“我将让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