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民食餮作者:live-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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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条条蛇把敖翦的手脚缠住,阻止他继续前进,敖翦一开始还能挣扎开脱,可後来那根植在岩表的水草又多又密集,许是因为吸收了灵珠之气而见有灵敏,居然把他的手给缠了个结实。
敖翦挣扎无果,竟被困在水草丛中,心中不由著慌,连利爪都没有的他难道也要这般被困在这里?!
他忽然想起了橘红色的大妖怪,那头似乎无论是妖怪还是神仙都奈何不了他的大妖怪。丹饕之所以强大,因为他能够站在顶端,所以无惧,甚至把一切活物视作可食。
这些不过是水草而已!
正好,他还饿了!
一直备受欺负的敖翦就像被踩到了尾巴般突然发狠,张开嘴巴一口咬上缠住自己手腕的水草,一边咬断一边鼓起腮帮使劲嚼嚼嚼,水草有些老了嚼起来还有渣,不过敖翦可不管这些,能吞的都给吞进肚子里去。
水脉中的水草长年於灵水中生长,可比只以根饮灵水的养神芝更具神效。
不过敖翦却只是觉得……
味道不怎麽样嘛!
凡人所说之近朱者赤,可是非常有道理的!
不知是不是这里的水草亦有灵性,居然还真像给敖翦咬怕了,不像之前那样像蛇一样抽打敖翦,变得柔软且无害。敖翦轻易就松开了两手,弯身扯掉把他脚缠住的水草,一旦得到自由,他糅身一弹便往前蹿去。
没想到水草丛後面竟是豁然开朗!
敖翦钻了出去,发觉自己出来的地方是个洞壁上的洞口。
四下张望,所见让他当下目瞪口呆。
一根根蟠龙柱自洞顶倒立延伸,撑住了洞底处的华丽雕梁,在这山腹中一切好像倒转了过来,冗长的阶梯从洞顶仿佛通天而上,事实却又是通往地深之处,一尊尊石雕神像单膝跪在阶梯两旁,足定於顶,头下脚上。
敖翦翻了个身,在水中倒立著游动并不难,他惊叹地打量眼前所见,游过盘龙柱旁,古朴雕文都是他不曾见过的,也不知是哪位上古神人有如此神能,竟在昆仑山中铸就这样一座天为地、地为天的宏伟殿堂。
一根根仿佛顶天立地的蟠龙柱後,宽阔的空间唯一的亮光,极深之下的一个光点,在这个天地倒逆的殿堂内如同望月冉冉,光圈轻轻化开,幽蓝而荡漾。
借著光源,但见一尾巨龙石雕伏身与殿堂之顶,龙身之硕,殿堂虽广居然也容它不下,可说是蔚为壮观。尽管是具石雕,雕工却栩栩如生,龙鳞以赤琉璃为基,片片有纹,龙身孔武有力,仿佛此刻不过蛰伏沈睡,一旦醒来便要一飞冲天。
就算是海中龙太子,敖翦没见过这麽巨大的龙,可不知为什麽,他莫名地并不惧怕这条巨龙,心里好像知道这尾石雕所描绘的巨龙宏大而温和,包容万物,不会害人。
当下定了定心神,游近去,见到那龙雕双目紧闭,并不开目,却龙口大张,舌上居然奇妙地置放了一点明烛。
烛火在水中并不熄灭,颜色更非如凡火般赤红,淡淡浅蓝的光芒摇曳不定。
就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没有一点特别的某一天,谁人随手地点燃了烛火,匆忙离开忘记了熄灭。烛火燃烧不灭,只待千万年後,那烛火之主的後裔,来到它跟前轻轻吹口气……
已经很久了。
在锁妖塔里,几千年岁月也不过只在他打几个盹的瞬间流逝,丹饕从来没有觉得这一个时辰会如斯的漫长。
焦躁的情绪不断酝酿,加重。
不过他的修养足以让内心不露於表相之上。
然似乎逃不过老仙人睿智的目光,他注视默然的饕餮凶妖:“大士心乱了。”
丹饕心不在焉:“玉不琢,不成器。否则,取珠何须循道而索,吾顷刻使蓬壶底漏。”言简意赅,弹指间,只见琼玉下黑泥蠢动,一头泥兽拱身出土,抖去杂尘,现出青铜镌身流纹,凶猛威武。
只要他愿意,大可不必小鱼去冒这个险。
以他的本事,别说那颗灵珠,就算把蓬莱山翻个个,也是不在话下。四凶之族与仙家神兽之大不同处,便是在它们面前,根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矩需要遵守。
是故龙王不得公然违反天规,有翻江倒海之能却不能强取灵珠,而丹饕却无所顾忌,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把蓬莱仙山的山底掏空。
“凶族之王,果然不同凡响。”老仙人倒是天塌不惊,“大士与这龙娃儿缘分不浅,请恕老夫直言,龙生鲛相,乃天命异数,大士若过於执意,只怕日後要吃不少苦头。”
丹饕却道:“吾有一友,曾曰,夫谓之天命,非意志所能与,天命至则顺其行,愚也。若顺天定命,岂见盘古开天辟地分乾坤,女娲抟土造人化万物?”
“……”
老仙人沈吟未语,忽是一笑:“老夫多年固步自封,自持目远,原也不过是只井底之蛙。”他摸了摸手里的拐杖,“看来是时候了。”
他话音方落,只觉山腹间一阵剧震,犹如地龙翻身,乃令山体落石,飞瀑断截,丹饕神色大异,抢前一步正要查看究竟,老仙人却以拐杖拦住了他:“大士不必担心,是那龙娃儿得手了。”
他叹息一声:“万物有性,天命有尽,蓬莱如今早已老朽不堪,不破……不立啊……”
丹饕正是疑惑不已,忽然见仙泉喷涌之势骤然加剧,水花升起数丈之高,紧接著“噗──”的一声蓝色的人影从泉眼被整个吐了出来,眼见就要抛落地上,地上到处是嶙峋璋玉,真摔下去只怕小鱼的骨头都要全部重新拼一次!
危急关头,便见丹饕一跃而起,半空中橘红长毛炸开,魁梧身躯骤化庞然巨物,像柔软的厚毛肉垫般把敖翦接了个稳当。
从水里出来的敖翦浑身发软,觉得四肢都像不属於自己地无力瘫痪,只是身下那熟悉而温暖的毛绒绒兽身,令他紧绷的神经终於得到释放,费劲地翻过身,小手插到厚毛里面,用脸在上面磨蹭,哼哼:“我回来了……”
尽管是有意为之,丹饕仍忍不住心生怜惜,毕竟……还是太勉强了。
过了一阵仙泉似乎恢复了原状,老仙人走过来,笑眯眯地问敖翦:“龙娃娃,此去可有所获?”
本来敖翦应该起身回答,可实在是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只好趴在丹饕的背上,无比沮丧地回答:“没找著,我一直在下面绕来绕去,还没来得及找到珠子,水流就突然变得更加厉害,把我冲了出来……还有……我在水脉底下的时候,不小心把一根蜡烛弄熄了,会不会有问题?”
老仙人笑看著他,目光慈祥安然:“无妨。”
“对不起,辜负了您的好意……”敖翦犹豫了一下,厚著脸皮问,“您、您可以再让我我去一次吗?”
老仙人没想到他居然还不肯放弃,笑道:“小娃娃,有道是得之我幸,失之吾命。万般缘法,莫得强求。你既已尽己之力,想你父亲亦不会怪罪。”
敖翦也知道他让自己进去一次已经是了不得大恩,自己不争气,却也是与人无由。
老仙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向丹饕道:“山中多有空居,大士可带娃儿借宿歇息,这里老夫还得收拾一下。”丹饕点头,背著沮丧不已的敖翦离开了山腹琼田。
良久,老仙人转过身去,看向那眼灵泉水脉。
此时喷涌不绝的水泉竟然缓了喷吐之势,仿佛没了力气般变成了涓涓浅流,琼田上的养神芝也好像枯萎般缓缓收缩。
“老朋友,老夫总算是不负所托……”
幽叹回荡在山腹之中,大开的石壁在隆隆之声中重新关闭,老人的身影消失在石壁之後。
蓬莱山中仙人虽是清修,但也没有谁会愿意像野人那般住在山洞,故此所居之处均见装点华美,器具一应俱全。
丹饕把敖翦安置在被褥齐整的床铺上,此刻累极了的小鱼早就撑不住地陷入睡梦之中,但从水泉出来,浑身湿淋淋的不说,衣服也来不及穿,丹饕无奈,只好扯下一卷床幔,给他一点一点地擦干。
蓝色鳞片漫射出点点珠华,颜色比以前深了一些,鳞片根部的位置甚至蓝得有些发紫,其暗藏的纹路更见清晰。
丹饕心里疑惑不已,那蓬莱山的老土地看来恁是古怪,虽然他并不觉得对方有恶意,但言之未尽却是事实。那颗劳什子的灵珠也不知有是没有,再说就算有,灵珠算得上是蓬莱山根源所在,灵珠一失,山中灵气无以为续,蓬莱山便不过如凡间山岳。
老头子打的是什麽算盘?
就算是老妖怪的丹饕居然也一时想不透。
他边是细作推想,手也不闲著,利落地把光溜溜的小鱼擦了个干爽,给他盖上了柔软的被褥。
干完了便觉得腹中饥饿,便打算趁敖翦睡著了出去找点吃的,可还没转身就见那小胳膊小腿……至少在丹饕眼里是这样……把被子给蹬掉,然後无力地手撑著在身边的位置摸摸索索一阵,在始终没有找到熟悉的温度後,慢慢地,不安地弓起身体,蜷缩了膝盖,尽可能地缩小了自己的存在。
丹饕竟迈不出步去。
这里不是不廷胡余的鼇背岛,再说蓬莱山的仙人们都走光了,而且这仙山中也断没有什麽食肉的凶兽,小鱼在这里是安全的。
可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走不出去。
这床该不会被哪个仙人施了法术吧?……
丹饕一屁股坐到床榻边,叹了口气,翻身上床,侧身把小鱼拉进怀中。
看著蜷曲的身体逐渐舒展开,顺著散发热度的源头贴了上来,手臂还非常自觉地从粗壮的腰间环了过去。
瞧见蹭在他胸膛前无比满足并安稳的开始打小呼噜的小鱼,大汉忍不住捏了捏滑溜溜的耳鳍,然後闭上了眼睛。
後语:怎麽说呢,感觉虽然还是落了俗套,小男主金手指开启状态的样子,不过如果不开的话,估计这条小鱼怎麽也追赶不上老饕的脚步啊,这样强弱过於明显的状态非我所喜……
我喜欢势均力敌,当然也不是非这样不可,毕竟是小说啊,不过这也算是在情理之内,不会说是从山上掉下去找到秘籍那麽无聊到突兀,如果小鱼不去为父亲找药他就不会进去地宫,其实也算是他孝心的一种回馈吧,而且如果他不是龙族,估计老土地也不会让他进去,所以其实也都不会太突兀吧,希望各位亲不要认为L太过狗血就好^^
第二十六章 我为将,永留我土赤胆忠
敖翦醒过来之後,觉得身上曾经有过的疲惫尽数弥消,不但神清气爽,甚至连那颗不怎麽听使唤的如意珠居然也乖乖地散发出温厚的气息,任其驱使。
熟悉而温暖的气息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粗壮的手臂横过他的身体,沈重的大腿更把他的髋骨给压了个实。
因为常常被这种温暖所包围,所以他几乎已经忘掉了南海游龙渊的刺骨深寒。
但这种日子应该不长久了吧?
东海来了,仙山也到了,可他不但没找到仙药,还不小心把水里那个蜡烛给弄熄了,其实他也就不过凑得稍微近了点,谁知道才吐了个水泡,那点看似无比坚强的蓝色火焰就这麽晃了晃,就熄了!
不管他怎麽沮丧,但大妖怪却是已经兑现了他的承诺,那麽接下来,无论如何……他都要被吃掉了吧?
那麽就像不廷胡余说的,他能够多任性一点不是吗?
於是他往丹饕的怀里更挤进去了一些,希望汲取更多的温暖。
敖翦的动作虽然很轻,但却已足够把只是打盹的丹饕惊醒。
往怀里钻的小鱼的不安似乎由来已久,尽管丹饕并未亲眼目睹南海龙宫里发生的一切,但从敖翦的脾性以及遇事的态度,足以让他知道小鱼在龙宫里过的绝对不会是锦衣华食的生活,恰恰相反,那绝对不是一个龙太子该有的待遇。
以前他或许可以毫不在意地把敖翦丢下,不把他当做食物吃掉对於饕餮一族而言已算是难得的留情。但不知什麽时候起,对这条一直在他身边游来游去的小鱼,他居然见不得他被别人欺负。
没有找到仙药,又擅自离宫多日不归的敖翦,想必是落难逃责罚。
好不容易给他养出点膘来的小鱼,是不是又得变回像与他刚刚相遇的时候那般骨瘦嶙峋?!
胸口被敖翦压著的部位气闷难顺,他的手臂骤然收紧,把怀里的小鱼吓了一跳。
突然想起不廷胡余说过,大妖怪没睡醒的时候会把旁边的活物给吃掉!
顿时慌作一团,本能地闭上眼睛。
丹饕低头瞧了瞧假装睡觉的小鱼,不由失笑,挤紧的眼皮,发抖的嘴唇,还有不时为了听清楚动静而抖动的耳鳍,嗯,还能再“假”点吗?
“可是醒了?”
雄兽低沈的嗓音就像音调最低沈的磬响。
这话虽然是问句,但会这麽说显然就已经看透了他在装睡。
敖翦的鳍翼动了动,不情愿地张开眼睛:“我醒了……你……你肚子饿了吗?”
丹饕看了看他,心里竟生了捉弄的念头,便用手托了下腮,自上而下地打量小鱼:“吾方自想起,至今未尝鲛人之味。”然後咧嘴一笑,森森的白牙说多!人就有多!人。
“……”
要被吃了!要被吃掉了!!
“七太子!七太子!”
殿外半空中响起丈螭的声音。
“在这!!”敖翦就像一条从指缝间滑走的小鱼般,无比迅速,甚至几乎能听到“唧溜”一声地飞快蹦下床去开门。
丹饕倒也没有追赶,缓缓坐起身来,看著那条小鱼逃命似的背影,好像是在证明他就是一个坏人!
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扎手的胡渣,无比畅快地咧嘴笑了起来。
坏人?
也对。饕餮本非好物。
既是四大凶族,那还用得著跟人讲道理吗?
南海龙族又如何?他就是要把这条小鱼直接掳走了,老龙王有本事就上岸来他老巢找茬!
心中豁然开朗。
肚子“咕噜──”一声轰鸣,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玉树银花的山麓,是时候去打打牙祭了。
丈螭刚从方丈、瀛洲两山归来,搜寻多时,那里却也是如蓬莱山一般,人去楼空。
转返蓬莱,却不见了敖翦与丹饕,正是著急。
忽闻敖翦应声,便连忙降下龙身。
待他化了人形,便见敖翦像久别重逢般奔过来,那脸上急切,他怎觉著自己像根好不容易找到的救命稻草?
“将军!可是找到仙人了?”
丈螭摇头:“七太子,诸仙已离,蓬莱、方丈、瀛洲已成空山。”
“我们找到了一个!”
敖翦便说他们遇到蓬莱土地一事,并把入灵泉取灵珠,却失败了的事也不曾隐瞒,当他使劲比划蓬莱山下倒悬的水宫,还有那条巨大的龙形石雕时,丈螭却忽然一把拉住敖翦,问:“龙口衔烛?你可有看错?”
敖翦非常肯定地说:“确是如此。”
丈螭道:“如果末将没有猜错,那蓬莱水宫中的石雕乃我龙族先祖──烛龙。”
敖翦也给吓住了。
上古有神,人面蛇身而赤,身长千里,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食不寝不息,口中衔烛照幽冥无日之国,其名曰烛龙。
“是、是真的吗?”
“末将虽未亲眼所见,但曾听陛下说起,三仙山中有先祖归天前留下的一点烛火之灵,陛下欲迎先祖遗物归族,可惜始终未果,只得作罢。却没想到被七太子无意中找到!当真是天佑龙族!”
丈螭喜形於色,在这种紧要关头,能找回先祖遗物,而且还是上古神龙──烛龙之宝,可说是一方助力。
敖翦闻言更是忐忑不安起来,他犹犹豫豫地拉了拉丈螭的衣袖:“将、将军……我把石雕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