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之城-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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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眸闪动,亚素转头对着黎王道:“我与你之事,本就与这小童无关,放了他,我跟你走。”
黎王看着亚素,又看了一眼褚夜,“来人,将重犯亚素拿下,放了这小童。”
褚夜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亚素被押走,那抹修长的身影越看便越是单薄,大名鼎鼎的黑袍巫师看来也不如传言中无所不能嘛,然而那个致使他不得不妥协的理由却是自己?方才以他之能,本带着亚素冲出重围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他却选择了忍耐,放弃了出手。出了左侍府,褚夜仰头望天,竟是乌云密布,他却有些茫茫然不知何去。嘴角一抹苦笑,那人现在定是恨死他了吧。
“裴公子您稍微快点,您也知道,巫师亚素是重犯……”天牢中传来狱卒喋喋不休的声音。
“行了,你下去吧。”左裴沉声道,移步到亚素所在的牢房。这间牢房显然与别的牢房大为不同,除了没有窗户外,地面上赫然是一个复杂的方阵图,亚素被一条金刚链锁住双手双脚以及颈项。他安静地坐在方阵中,黑发垂落在黑袍上,为什么这人即便落难,也能美得如此不可方物。
“我猜了很多个人,却万万猜不到公主心仪之人竟然是国师。”左裴道,“呵呵,早知是国师,裴便也输得心服口服。”
“裴公子。”亚素睁了眼,欲言又止。
“见过国师,裴才彻底明白公主的心意,如裴这样的人又如何妄想赢得公主的芳心。”左裴像是对亚素说的,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神色从黯然无光到豁然开朗,“国师放心,裴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公主定不忍看见国师受苦,若不然有一天见到公主,裴要如何向公主交代。”说完此句,左裴便要离开。
“裴公子请慢。”亚素站起身来,身后长长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亚素已经拖累了殿下,又怎能再拖累裴公子,亚素的生死必是冥冥中自有定数,怪不得谁。如今亚素只有一事想请教公子,与我一同前来的童儿怎样了?”
“他么,已经出府去了。”左裴答道,不知他是否有听进亚素的话,头也不回快步离开了牢房。
在左裴离去后不多时,黎王便来了,遣退了左右。他负手而立,深邃俊朗的五官在幽暗的火光下竟显出一丝沧桑之感。他只是立在那里,长久地没有说一句话,似乎在等着里面的人先开口。
“为什么不求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黎王道:“难道你就这么愿意呆在这种地方?”
“黎王忘了,亚素十年前不会,现在自然也不会。”亚素睁了眼又闭上了。
“你……”黎王沉住气,推开牢门,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抬起亚素的下巴,细细看他的眉梢眼角,“你知不知道,就这叛逆出逃一罪,本王便可将你就地正法。只要你说一句,愿意回来,愿意永远呆在本王的身边,本王便可原谅你所有的罪过。”
亚素眼睑微睁,看了黎王一眼,撇过头去。
黎王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低喝道:“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要了你。”感觉到自己手下的身体明显一怔,黎王满意地放开了手,“本王的心意,你当真还不明白么?”
黎王深叹一口气,看着亚素的眼神是久未有过的柔和,“你说得对,情这个字,本就毫无征兆,又何必执着于它的来去。朗玥的死,本王不怪你。本王无法容忍的,是十年来本王一直对你相敬如宾,而你却仍是选择逃离,你让本王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第十二章 重逢前夕
第三次踏入同一家酒肆,百般滋味萦绕心头。这边小伙计催着打样,他却是越喝越清醒。白天的画面恍若近在眼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看着他被自己最强劲的敌人擒了。
“啊呀,这不是白天里那个小童嘛,你家法师呢,怎会只有你一人?”酒肆老板听小伙计说有一位客人难办得很,正准备亲自出马,没想到竟一眼认出褚夜来。
“呵,呵呵。”褚夜就着酒坛子又灌了一口酒,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露出一口整整齐齐的白牙。
“你这小童,怎会喝得酩酊大醉,你家法师也是特放纵你了。”店家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颇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道:“赶紧回去吧,你家法师还等着你看顾呢。”
捏着酒坛子的五指一震,一只酒坛便生生斩了脖子,摔得粉碎。
“你……你你……”店家气得面红耳赤,指着褚夜便是破口骂道:“你这小童,我好心劝你,你不仅不领情,还打烂我的酒坛子,我可真为你家法师寒心呐,伙计来,把这小童给我轰出去。”
那小伙计本就被褚夜磨得不耐烦,一听老板发了话,便顺手轮了根木棍就要赶人。“喂,起来,起来。”
将褚夜扳过脸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小伙计的木棍停在半空,终是没有敲下去。小伙计东瞧瞧西瞅瞅,之前为什么没有发觉,这人的五官竟生得如此生动,沾染了些酒气的眼角眉梢反而更加英气勃发,倒有些舍不得轰他出去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店家喝道。
“是。”小伙计回头吼了一声,一边架起褚夜的胳膊,一边在他耳根唠叨:“你可听清楚了,不是我要赶你,是老板要赶你。其实我也不忍心就这么把你丢到大街上,我是迫不得已的,你可别怪我啊。”
正说着,忽然没了声,褚夜抬起头,看见小伙计惊愕得双眼发光的样子,顺着他晶亮的眼光,看见了正挡在他们面前的一个人。此人一身淡紫薄衫,腰间一条鹅黄丝绦,三分儒雅,七分孤傲。“裴、裴公子?”
“他是我朋友,让我来吧。”左裴开口道。
“是,裴公子。”小伙计卑躬屈膝,献媚似地把褚夜双手交了出去,末了还不忘吼上一句,“裴公子,您走好,走好啊。”
褚夜似醉非醉,与左裴并肩走着,左裴带他走的却并非回左府的路,而是穿过石桥石门,进了一间民家宅院。宅院中只有一个老仆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看似祖孙俩,见左裴进门来,卑谦中更多的是难掩的欣喜。老仆和那小丫头不叫左裴公子,却是声声唤着恩公,见这情形,褚夜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郭老,您带着萍儿下去歇着吧,我与这位公子有些事情要谈。”左裴道。
老仆微微颔首,睨了褚夜一眼,也不多话,便牵着那小丫头下去了。
褚夜听左裴叫他公子,猜测想必这人已经看出他并非神庙侍童,也不辩解,装作酒醉,含糊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左大人府上的公子么,怎么那个叫什么王的又反悔了,喊你来抓我?”
左裴轻咳两声,道:“这件事情我并未参与。”
“并未参与?”褚夜哼笑一声,“知情不报与犯者同罪,熟读法典的裴公子不会不知吧?”
“我……”左裴以袖捂口,又是一阵猛咳,额上青筋崩起,衬得那张本就瘦削的脸更显苍白了。“以我现在的情况,你觉得黎王殿下会派我来抓你?”
褚夜顿了顿,小声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一点伤风感冒而已。”左裴嘴角抽动着,竭力扯出一点笑。
褚夜默然了。左裴的这幅病态怕是再会装的人也装不了吧。之前偶然听见左府里的丫鬟说左裴曾为朗玥公主守灵三天三夜,滴米未食,滴水未进,堪叫一个痴情,可能是真的。若是朗玥的死果真与亚素有什么关联,那么,这位痴情郎理应十分忌恨亚素才是,干什么要来寻冒充亚素侍童的自己。莫不是,心中恨意难消,想要用什么特殊的法子来报复亚素吧?
只是,就凭那房间里的一老一小,还有眼前这么个病秧子,褚夜实在想不出又能把他怎么样。再或者,这人既是左君卓的儿子,分量一定不轻,干脆抓了他去换亚素好了。就算换不了亚素,给那陷害亚素的老匹夫一点教训也是好的。褚夜内心百般挣扎,神经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乱不清这裴公子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左裴看着他倒也出了好一会儿神,一双丹凤眼更是眯成了两条缝,顺了呼吸,悠悠道:“敢问公子怎么称呼,想必定不是寻常人家之子吧。”
“直接称呼阿夜便好。”褚夜随口道,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改口道,“还是就叫夜吧。”
“夜兄。”左裴站起身来,撩起衣摆,正正经经地施了一礼,“那请叫我裴便好。”
“左兄。”褚夜学着他的样子还礼道,偷瞄一眼左裴。那个“裴”字还真叫不出口,方才还在算计着,这会儿咋突然变这么亲热了,诡异莫测啊。
“夜兄,我知你与国师的关系不一般,我便直与你说了,国师现在深陷天牢,被巫阵所困,凭我一己之力实难搭救,还请夜兄帮忙。”左裴说着,便要行大礼。
褚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左兄何故如此,你既知我与那人的关系匪浅,我自然要去救他,又岂需左兄行此大礼。”
两人相对而坐,开始商榷如何救出亚素一事。褚夜偶尔抬眼,再看左裴时,发觉此人果真不可小觑。他既看出自己与亚素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却又担心自己会一走了之弃那人于不顾,若不是因病在身,单凭此人的相貌也不失为一代翩翩佳公子。
只是,让褚夜和左裴都不曾料到的是,亚素在第二天便被秘密移出了天牢,关进天籁境地的一处阁楼中。乌拉曾经在境地布下的结界虽已被亚素打破,但这先王耗费毕生心血所打造的金刚锁链却比任何结界还要结实。三十年前,先王舍不得用在乌拉身上,可黎承昊不是先王,亚素也不是乌拉。
“是你逼我的。”黎王凑近亚素床畔,温热的鼻息洒在亚素圆润的耳垂上,将那冰冷的黑曜石耳坠蒙上一层薄雾。食指划过侧脸的轮廓,挽起一缕耳边如墨的发丝。“十年来,你在里面,我在外面,想着你,却看不见也摸不到,如今,在同一个地方,依然想着你,却看得见也摸得着。先王愚钝,这样的好东西岂有不用之理。”
亚素微睁了眼,仰头看向黎王,薄唇翕动,吐出两个字:“何苦?”
黎王受不了他的眼神,心中早是□难耐,又因他这两个字而彻底震怒了,“你问我何苦,你竟然问我何苦?”黎王倏地起身,拔出腰间银剑,直对上亚素胸口。“为了你一人,什么为君之道,什么君臣之礼,本王都可以不要,你竟问我何苦?”
“黎王殿下的心意,亚素不能接受,也,接受不了。”亚素道,眼睑垂下去,飘飘忽忽不知看向何处。
许久,黎王的剑软了下去,眼神却越发凛冽,那眼里分明是得不到回应的煎熬与痛苦,“你,动心了?”
亚素没有回答他,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眼波流转,衣袂翻飞,仿若不小心触动了凡心的神灵,清冷的眼眸似是有了色彩,衬着那一张绝美的容颜,一身绝世的风骨,竟有些艳情。
“谁,你告诉本王是谁?”黎王一时间气血上涌,银剑落地,控制不住双手抓住亚素双肩,强迫他面对自己,想要从那口中获悉一星半点事实,或者说希翼。“是朗玥吗?不,不可能。”黎王似乱了分寸,胡乱猜测着,猛然一个激灵,抬头喝道:“是他?”
“哟,怎么这么大的脾气啊。”娇媚入骨的声音传来,黎王压下怒气,瞥向迎面走来的人。此人杨柳扶风,柔若无骨,纤细的腰肢似不盈一握,面如春桃,眼若碧波,低眉敛目,红唇贝齿,如果不说,没人知道他却是男儿身。
“呵,灵仙,你不知道本王最讨厌像女人的男人了吗?亏你还是一城之主。”黎王横他一眼,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人家生来就如此,我有什么办法。”灵仙轻身一跃坐上桌案,举起夜光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亲爱的黎王殿下,可不要这么不近人情,用完就扔,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第十三章 月城灵仙
月城先主之幼子灵仙因斩杀了叛乱军统帅公乘无銮而被拥立为王的事情,整个西之国,凡是有点身家背景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这个中渊源除了死去的公乘,怕也只有另外一个当事人知晓了。
月城十年一月,鹅毛般的大雪让苍茫的西之大陆素裹银装,仿佛为这片土地铺上了厚厚一层棉絮,不温暖,反而冷得刺骨。雪地上几个披着皮裘半大的孩子正围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孩子肆意嘲弄,语气轻佻,满眼不屑。那孩子将围住他的这群小子顺次看过去,将他们轻蔑的笑容铭记于心,发誓总有一天要将今日受到的侮辱十倍地讨回来。
“二哥,这小子长得这么像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连身子都像女人。”其中一个喘着粗气,摩拳擦掌。
“来啊,把他的裤子给我脱下来,本公子要验明正身。”领头的孩子嘴唇勾起,邪笑道。
几个孩子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就要解他的裤带。
“二哥哥,你行行好,今日就放过我吧,往后灵仙给你端茶递水,服侍周到。”十二岁的灵仙死死抓着自己的裤带,身上一件薄棉袄,铺头盖脸的雪已将他如樱桃般粉嫩的小嘴唇冻到发紫。灵仙不是月城主妻妾的儿子,只是一个女奴所生,身份低贱到没有华贵的衣裳可以穿,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可以住,甚至连月城主的姓氏都不能用。
“你说放过就放过吗,那好,你自己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女人。”领头的孩子朝着同伴们放声大笑道。
“我……我……”灵仙支支吾吾,仍旧抓着自己的裤带,两条细长的小腿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领头的孩子笑了一会,朝着左右眨眨眼睛,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道:“你让我们看了就放过你,怎样?”
“那,就看一下。”灵仙终于还是妥协了,他怕自己在这冰天雪地里再站一会儿,就要被冻死了。
眼看灵仙妥协,孩子们又站紧了一圈,睁大了眼齐刷刷瞅着他。从那一双双眼睛里,灵仙看到了自己,一个恨不得将这群人一个个生煎活剥的自己。浓浓的恨意让灵仙下意识缩紧了脖子,慢慢松开了裤带。
一层一层的衣裤被丢弃在雪地上,灵仙咬紧自己的嘴唇,将原本冻到发紫的嘴唇生生咬出血来。
当脱到只剩一条亵裤的时候,北风呼啸而过,孩子们屏住呼吸,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虽听得出不过是个少年的声音,却硬是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二哥,是公乘无銮。”其中一个孩子眼尖地说道。
“他来做什么,不是随他父亲远征去了吗。”领头的孩子偏着头,眼珠子灵活地转着,叫人将灵仙挡在身后,笑道:“呀,这不是公乘大统帅家的公子吗,父亲经常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真气宇不凡。”
“二公子这么说倒是折煞小人了,公子们在玩什么高兴的,让无銮也加入吧。”无銮道,字正腔圆,一字不漏,不时往那几个孩子的身后瞟去。
月城二公子弥雅也算是月城众多公子中较为出众的一个,仰仗自己的母妃是正室,傲慢不可一世,却独独对这个护城军统帅的继承人有所忌惮。若是他回去将今日之事告知他父亲公乘柏,公乘柏那个人顽固得很,从不讲私情,定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他父亲,就算是身为正室之子,不免也会受到责罚。
“没什么,不过是我们兄弟几个见今日雪好,打打雪仗玩。”弥雅说着,往身后一看,一众孩子均点头连连称是,无銮的气场竟让他们个个不敢轻举妄动。
“哦,这样啊,那几位公子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