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侦探小数-案中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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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娜感到寂寞和害怕的。说不定他还在讲什么小鳄鱼的故事呢。。
旁边是一位老者,舒适地发出轻轻的鼾声。他身着黑色卡拉库尔羊羔皮
领子的大衣,没有系扣子,戴的那顶也是黑色的卡拉库尔羊羔皮帽子,滑落
到斑白而浓密的眉毛上。他那口髭浓重的胖脸在睡眠中显得怒气冲冲。他腿
上有一张摊开的报纸,被他那厚敦敦的手掌弄皱了,手背上鼓起一条条静脉。
“是个做工匠的老头儿,”谢尔盖思忖道,“还没有退休,还在劳动。很想
知道他出行去干什么。”
他扫了一眼报纸,看了看整个版面的标题。《革命的五十年,乌拉尔的
岗位》。还有一幅漂亮的照片:一排巨大的高炉。题词。。谢尔盖微微俯下
身看了看:《国家的骄傲——马格尼特卡的高炉车间》。是啊,一幅富有感
染力的图片。乌拉尔的岗位。。
那么他,谢尔盖的岗位呢?是啊,比如说,当然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报道:
《莫斯科刑事侦查局的岗位》。再说,在这样的标题下边能配什么图片呢?
为了抓获犯罪分子,为了不再发生新的犯罪,谢尔盖依然乘飞机去出差,到
非常遥远的地方。要知道,犯罪分子周围现在也有人。他们都保持沉默吗?
没有发现吗?害怕吗?要么他们认为,这与他们不相干,他们本来就够忙的
了?
没什么,谢尔盖会找到所有这些人,说服他们,让他们给他提供帮助。
在参加工作的这些年里,他遇到过多少这样的人啊!大多数人给予了帮助,
大多数,但不是所有的人。。哪怕只有一次真正帮助过他,或者像他一样,
哪怕有一次冒过危险和感觉到斗争异常紧张的人,现在都会去帮助每一个
人。
这时,他听见头顶上年轻女乘务员清脆的、有点儿庄重的声音:
“乘客公民们,请系好安全带。博尔斯克到了,飞机要降落了。”
谢尔盖凭窗眺望。
在下边很远的地方,在他身下黑魆魆的极深处,出现了点点灯火:飞机
在城市上空盘旋。过了一分钟,灯光又出现了,已经离得更近了。在灯光照
耀下,现在可以分辨出一条条街道、林荫道和广场。闪烁的灯光仿佛被一条
条看不见的线串成了长长的奇巧别致的项链。
发动机的声音开始减弱,断断续续地响着。飞机似乎变得沉重了,犹
豫不决地往下滑行,由于疲劳而颤抖着,颠簸着。下面的灯光消失了,城市
落在一边了。
坐在旁边的老者醒来了,在沙发椅上忙乱起来,整理好帽子,习惯地用
手把口髭捋顺,不知为什么生气地问谢尔盖:
“这么说,我们到了?”
“到了,老伯,到了。我们都活着。”
“那就谢天谢地了,外边多黑啊。”
飞机轻轻地触了一下地,疾驰起来,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颠簸着。着陆
灯光在窗外一一闪过。乘客们紧贴着窗户,兴奋地彼此交谈着。那些性急的
乘客站起来,已经把物品从网袋里取了出来,认真地扣上扣子,动作笨拙地
从沙发椅之间挤过去。
当谢尔盖已经站在狭窄拥挤的通道上,缓缓向出口移动时,才恍然想起
自己偶然认识的旅伴,开始用眼睛寻找他们。他立刻看见了乌尔曼斯基高大
的身影。乌尔曼斯基不知是向他挥手致意,还是向他告别。没有看见玛丽娜。
谢尔盖挥了挥手,算作回答。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相见呢?
他们将会在怎样意外而复杂的情况下重逢,难道这是谢尔盖能够预测到
的吗?
。。乘客们踏着高高的,有点儿颤悠的舷梯慢慢地走下来,踩在雪地上,
由于寒风砭骨而瑟缩着身子。
下边站着许多人。
谢尔盖刚一走下舷梯,一个戴着有护耳的帽子,把衣领立起来的人就跑
到他跟前来。
“谢尔盖!”
只见那人笨拙地上前去拥抱,把被霜弄得湿乎乎的脸贴在谢尔盖的面颊
上,然后急匆匆地拿起他的公文包。
这是萨沙·罗巴诺夫。他那冻得发红的四方大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走吧,老朋友,走吧,”他催促道,“为了迎接贵客,仪仗队已经列
队恭候了。瞧,就在那边。”他朝航空站亮着灯的大楼方向挥了挥手,然后
向四周环视了一下,喊道:
“尼古拉!”
一个人离开接机的人群,来到跟前,口齿清晰地自我介绍说:
“刑侦处副处长,赫拉莫夫大尉。”
“嗬,像个学生,”罗巴诺夫傲慢地说着,把公文包递给赫拉莫夫,“拿
着。”
“行李不多,”谢尔盖一边反对说,一边要回公文包,“我自己来。”
“首长身先士卒,”罗巴诺夫用开玩笑的口吻难过地说,“甚至连效劳
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已经上了汽车,在驶向城里的路上,萨沙说出了自己
的决定:“这样吧,现在直接到我那里去。”
“不,先去旅馆。”谢尔盖提出异议。
“你到旅馆去干什么?”萨沙发火了,“怎么,你这是到了外人那里吗?”
谢尔盖笑了笑,说:
“你最好直截了当地说,你没有弄到房间吧?”
“怎么没弄到?!只要需要,难道我们还会有弄不到的东西吗?可
是。。”
“那就去旅馆。”
“真拿他没办法!”罗巴诺夫伤心地感叹道,“我是想给你创造一个舒
适优雅的环境。”
“你先结婚,然后再创造舒适的环境吧。”
“是吗?你是在暗示?那好,我明天就结婚!”
司机嘿嘿一笑。谢尔盖也笑了。惟独和司机并排坐在前面的赫拉莫夫平
静自若,不动声色。
“瓦尼亚,开到‘中心旅馆’。”罗巴诺夫吩咐道,“我们要向首长证
明,一切都预先安排好了。其余的事情,我想那边都安顿就绪了吧?”他做
了一个极富表现力的手势,问赫拉莫夫道。
“是的。”
“预先定出两套迎接你的方案,”罗巴诺夫向谢尔盖解释说,眼睛里闪
烁着激情,“我们知道你那不合群的性格。”
看得出来,他对朋友的到来感到无比高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于是一
切忧虑、焦急和不快一时间竟荡然无存,不知退到哪里去了。其实,谢尔盖
也正是为了这些操心事到他这里来的。
这时,汽车在城市繁华热闹的大街上疾驰,不大的商店橱窗、灯光和电
影院五光十色的广告一闪而过。
“这是新落成的邮政总局大楼,”罗巴诺夫说,“你瞧,多漂亮啊。比
莫斯科的邮政总局大楼稍微小一点儿。前面就是建设者文化宫。哎呀,那才
叫快呢,一下子就盖起来了!这种情况莫斯科没有。真带劲儿!”
“我发现,这半年来你成了这里的爱国主义者了。”谢尔盖微微一笑。
“对不起,只有五个月。”
“正是这样。甚至未婚妻也找到了吧?”
“当首长发命令当英雄的时候。。”这时,罗巴诺夫打住话头,突然干
练地说:“喏,旅馆到了。请吧。”
汽车在灯火通明的正门口停住了。
来到人行道上,罗巴诺夫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你看,”他指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绿色伏尔加对赫拉莫夫说,“这是
我们的值勤车。它怎么停在那里了?”
他那红扑扑的脸庞露出凝思的神情。
“你去了解一下。我和谢尔盖·巴甫洛维奇现在上楼到房间里去。快点,
科利亚,快点。这个我不大喜欢。”
赫拉莫夫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朝正门走去。
谢尔盖向司机道了谢,从车上下来,问道:
“出什么事了?”
“暂时还不清楚,”罗巴诺夫忧心忡忡地回答说,“赫拉莫夫马上会来
报告的。我们走吧。”
高大的前厅里熙熙攘攘。行政值班经理的小窗口旁边唧唧喳喳地排着一
队人。
罗巴诺夫到间壁后边去了一下,然后手拿一张蓝色的方形纸卡走了出
来。
“三层。走吧。”他说。
谢尔盖上楼梯时间:
“发生了什么事?”
“值班经理现在什么也不清楚。好像一个女人出了什么事。已经叫了救
护车。说不定那边已经通知我们了。”
“嗯。”谢尔盖怀疑地摇了摇头。
房间宽敞而舒适。
罗巴诺夫干练地把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满意地说:
“一切正常。那边是浴室和盥洗间。这边,”他拉开高大的窗帘,“可
以说是卧室。”
靠窗户摆着一张雅致小巧的写字台,上面放着电话机,窗台上有一个电
话簿。长沙发旁边摆着铺上花桌布的圆桌。靠近圆桌的椅子上有一只小手提
箱。谢尔盖指了指小手提箱,问道:
“这是谁的?”
“我们的,”罗巴诺夫简短地回答说,“来吧,我们把衣服脱下来。这
里热。”他第一个脱下了大衣。
过了几分钟,有人敲门。
“进来,进来!”罗已诺夫喊道。
赫拉莫夫走进来,把门严严地关上。从他那冷冰冰的长脸上什么也看不
出来。
“喏,科利亚,出什么事了?”罗巴诺夫急切地问。
“允许报告吗?”赫拉莫夫望了谢尔盖一眼。
“说吧,说吧。请坐下。”
赫拉莫夫摘下帽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发生了一件令人不快的事,亚历山大·马特韦耶维奇,”他转向罗巴
诺夫说,“260 号房间里一个女人死了。”
“怎么死的?”
“毒死的。”
“是她自己服毒自杀的吗?”
“房间里曾经还有一个人。”
“她来这里做什么?”
“住宿登记卡上填的是:‘私事’。在她的物品里找到一封信,很短,
只有一行:‘来吧,应该谈一谈,这是最后一次。’”
沉默。过了一会儿,谢尔盖问:
“她是什么中毒,查明了吗?”
赫拉莫夫停了一下,回答说:
“查明了。是安眠药,大剂量的。”
“什么?!”
罗巴诺夫甚至从座位上微微欠了欠身。
“是的,亚历山大·马特韦耶维奇。”
“什么时候死的?”谢尔盖很快地问道。“说个大概时间也行。”
“大约两小时之前。”
“一桩更加危险的命案发生了,”谢尔盖思忖道,“真是说来就来了。”
他站起来,习惯地整理了一下制服下边的枪套,问赫拉莫夫道:
“那些人还在工作吗?”
“是的。”
“走,我们到那里去。”
第二章从房子里到车站上
按约定时间,他们晚上在旅馆附近的拐角处碰头了。一个身高体胖,五
十来岁的人穿着肥大的深色大衣,系一条鲜红的围巾,戴着毛茸茸的鹿羔皮
帽子。另一个是年轻人,也是高个子,身体柔韧灵活,脸庞黝黑而瘦小,留
着小黑胡,穿着时髦的绿色氨纶拉链衫,戴一顶浅色的拉毛鸭舌帽。
“怎么样,一切都安排好了吗?我希望是这样。”年轻人愉快地问。
“我们办事向来万无一失。该记住了。”
“塔玛拉等着我们呢。。”
“我知道。瓦西里怎么样?”
“他也到那里去。”
“那好,”已过中年的人抻了抻大衣袖子,看了看表,“时间到了。要
想在车站上行动,阿列克,一切都要有周密的考虑和打算。。像表一样。目
前面临的是一场复杂的战役。这样的战役我们以前还没有过。”
“其它的我个人不需要。”年轻人漠不关心地反驳道。
他们在行人稀少的、几乎没有灯光的大街上飞快地走着。
“你是不是对冒险感到腻烦了,阿列克?”已过中年的人一边小心翼翼
地问,一边把大衣下边的围巾拉得更严实一些:寒风直吹在脸上。
“你知道吗,我从小,可以说从幼年起就幻想着这种事。”
“你从小就是个浪漫主义者,阿列克。”已过中年的人又淡淡一笑,并
担心地补充说:“你要记住,现在要有一个轻松自然、亲切友好的环境。塔
玛拉是个情绪易于波动的人。”
“是个奢侈的女人!。。”
“算了,算了,”已过中年的人生气地打断他说,“不许放肆。干我们
这一行,阿列克,你知道什么是主要的吗?诺特①。听说过这个吗?”
“这是一个什么人物吧?”
“是科学地组织劳动。这种事情应该知道。”
小伙子饶有兴味地高声大笑起来。
“我爸爸没教过我这个。”
“那好,我来教你。”
最后一句话里带有残酷而霸道的意味。谈话停止了。
他们很快又来到离他们碰头地点不远的那条热闹的大街上。年轻人不时
地斜眼看看自己的旅伴,看看他那几乎浮肿的、不动声色的大宽脸和紧闭着
的厚嘴唇。“是个硬汉,”他心想,“一点儿都不着急。而面临的却是这种
事。。”
年轻人对情况知道得不多。。而且他也不必知道。
“瞧,车站在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排得不长的一队人,“三路无轨
电车。”
他准备跑过去,因为覆满了雪的无轨电车已经进站了。
可是已过中年的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径自走到人行道边上,挥了挥
手。一辆出租车在他跟前停了下来。
“上车吧,”他朝年轻人点了点头,“赶紧。”
① 俄语中“科学地组织劳动”的缩写译音。——译者注
他本人在前边挨着司机坐下来,报了地址。
年轻人惊诧地望了他一眼,但没有说话。
行驶了相当长的时间。骤然下起了铺天盖地的、有附着力的大雪。雨刷
来回地擦着挡风玻璃,发出吱吱的响声,来不及把雪扒下来。司机紧张地仔
细望着,向前俯下身子,嘴里骂骂咧咧的。汽车不时地在转弯处打滑。旧马
达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司机愠怒地敲打着摇把,不停地换挡。他根本没有
注意自己这两名缄默不语的乘客。终于到达了指定地点。这时他才松了一口
气,刹住车,擦了擦满脑门子的汗,气愤地说:
“这破车,得把它。。可是谁都不说把它淘汰下来。”
“当头儿的都在想什么呢?”已过中年的人一边问,一边费劲地从裤兜
里掏出钱包。
“啊呀,没有一点儿主动精神。”司机摆了摆手。
“没有主动精神,亲爱的,看见路上有钱都不肯捡起来,”站在他背后
的年轻人笑起来,“要知道,捡钱需要弯腰。”
已过中年的乘客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
“什么时候都得依靠社会舆论。社会舆论会支持的。多少钱?”他俯身
看计程表。
司机淡然一笑,看了看他,但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目光里有一种凝思
的神情,仿佛他要试图回忆什么事似的。已过中年的人觉察出他的目光,冷
淡地问:
“看什么?”
“没什么。我好像前不久拉过您。”
“没有,亲爱的,你没有拉过我。我今天刚到你们城市来,而且是头一
回乘出租汽车。收钱吧,”他把钱递了过去,“不用找了,但愿下一次不要
搞混了。”
两个乘客离开以后,司机朝侧面的玻璃稍微弯下身子,看了看他们的背
影,然后耸耸肩,开动了马达。
他们离开汽车走了一段距离时,年轻人问:
“我很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下车?”
“你想让我们直接驶到正门口吗?他们,那帮鬼东西,都有职业记忆力。
我也认出他了。”
“您确实是今天才来的呀!”
“但好像不是第一次吧?”
“啊哈!您也有职业记忆力。”年轻人笑起来。
“你现在刚发现吗?”
他们疾步如飞地走到拐角处,折进一条胡同里,经过几座楼房,走进一
个没有灯光的大院子里。
他们在黑黢黢的门洞里抖掉身上的雪,登上二楼,在一家门口按响了门
铃。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位身材苗条的黑发姑娘,穿着运动裤和高领绒线衫。
“哦,终于来了!”她大声喊道,“瓦夏已经在等着了。”
来人在狭小的、摆满东西的前厅里脱下大衣,那姑娘便把他们领进了房
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