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凶行-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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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院这是第一次感到对一个名字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那种逼迫他往事实的更深处挖去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拿起厚厚的学生名簿。好在知道这个人的姓氏念法，只要查询N的那一行就可以了。
在日院念书时候可能会认识的前辈、后辈、老师里并没有一个姓夏目的，而且7年前他还没有开始在日院工作，那么对这个名字有执着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自己的学生里有这个人的亲属。
如果是同姓亲属那还好说，如果是异姓亲属，那他岂不是要找到地老天荒？
四十九院万分郁卒地回到宿舍，忍不住和四十八愿抱怨起这件事来。
四十八愿听到这个名字，摇了摇头，他也对这个名字毫无头绪。
莫名其妙的事情越来越多，虽然不至于让四十九院食不下咽、寝不安枕，可也总是像汤里有根头发，虽然不碍着自己喝汤，可是有它在，就是不顺眼，喝不下去啊。
不过总算让四十九院等回了佐藤老师。
佐藤老师在看到三个人自我介绍的时候，似乎是多看了水岛几眼，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因为佐藤老师资历比四十九院更深，所以三个实习生自然而然地都归佐藤老师管了。
本以为压力变轻就会轻松许多，也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谁知四十九院心中的违和感更加强烈，好像是衬衫扣错了扣子一样，怎么觉得都不舒服……
吃完午饭，四十九院准备将饭盒拿去洗手间冲洗，没想到在洗手台前遇上了正准备迈进左边男厕所的水岛老师。
「水岛老师，那边是男厕所！」四十九院出声提醒。
「啊，不好意思！」水岛听到四十九院的声音，身体明显震了一下，迅速回过头来，红着脸小跑进了右边的女厕所。
四十九院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样子，轻笑了一下，转开水龙头开始冲洗便当盒。不一会儿佐藤老师从男厕所走出来，与四十九院打了个招呼就来抢四十九院正在用的水龙头。
四十九院和佐藤老师像是小学生一样在教职员的洗手间打闹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之前水岛差点走错厕所的事，想要当做笑话和佐藤老师说，但是后来想想，事关女孩子的声誉，最后还是算了。
两个人离开教职员洗手间的时候，四十九院总觉得似乎有谁在盯着自己这个方向看，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无论是走廊还是洗手间都并没有人。
*
过了好几天，实习生的实习期快结束了。由于后大半段几乎都是佐藤老师接手，所以四十九院几乎只有和三个实习生打打招呼。
只是他渐渐确定了，佐藤老师和水岛之间似乎有什么这件事，并不是他的错觉。
佐藤老师好像一直在躲避着水岛，而水岛总是有意无意地和佐藤老师接近，于是佐藤老师的情绪明显十分抑郁。
有的时候会看到面对水岛时，佐藤老师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但说是手足无措又不太像，准确来说应该是忐忑以及暴躁，神经似乎一直绷得紧紧的。
而且四十九院好几次从外面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都撞见水岛站在佐藤老师身后，好像准备要从背后袭击他一样。
……现在的四十九院，再次撞见了这样的场景。
一进门，就看到佐藤老师在右边的大书柜前查询资料，而水岛正举着一本厚重的心理学书籍，准备向佐藤老师的脑袋上敲去。听到四十九院开门的声音，水岛的动作僵了一下，然后不自然地将举起的手换了个角度，将书插进了佐藤老师头旁边的位置。
「啊，不好意思，我看得太专心了。」这才感觉到水岛的靠近的佐藤老师往旁边站了一点，向杀人未遂的水岛道歉。
水岛侧过身来的时候，表情已经很正常，不过却有意无意地向四十九院瞟来一眼，像是在说：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若不是四十九院亲眼看到不对劲，也许还不会对她有所怀疑。
佐藤老师虽然对水岛有所防范，可是佐藤老师本身就没什么危机意识，而且神经又比一般人大条，像今天的这种事之前不知道有过几次，也许以前是运气好躲过了，可是未来到底会如何真的很难说。
四十九院开始有意识地将水岛和佐藤老师两个人隔开，不让他们俩独处。如果不小心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他必然会将其中之一或派遣或拜托的拆开他们，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让他们呆在一块儿。
在实习生要离开的前一天，四十九院在吃过晚饭以后出门散步。习惯性地走到校门口，习惯性地走到某座铜人像前面，习惯性地摸着那座铜人像发起呆来。
秋日刚至，即使吃完晚饭，日头也还挺高的，暖风吹拂着树枝，叶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四十九院早已将面前的铜人像的模样刻印在自己心中，每一分每一毫，每一个线条，每一处光泽，全都刻入骨髓。如果他有一点点艺术细胞的话，他就可以轻易地将这个铜人像再重新画一个出来，甚至雕刻出来。
这个铜人像对他很重要。因为这个铜人像就好像是那个人的替身一般，只要有这个铜人像在，那个人就会像以前一样，继续指引着、陪伴着自己。可是，现在看着这个铜人像，四十九院却觉得有点茫然，他忍不住扪心自问，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要怎么做内心深处这种一直恍然不安的感觉才会消失？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是这种事，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他想和四十八愿呆在一起，365天全年无休，一天24小时最好每分每秒都腻在一起。可是他也会突然觉得压抑，想要逃离四十八愿的身边。明明同样是那样一双风云不惊的眸子，被四十八愿默默注视，却让他不可遏制地觉得惊慌，仿佛被看出了心底最肮脏、最下作的想法。
四十九院叹一口气，终于还是低下头来。
随着记忆的恢复，四十八愿正在慢慢改变，到底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是个未知数。而这个未知会引导两个人到什么样的未来去，对四十九院来说并不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变化。
也许改变的不止是四十八愿，连四十九院自己，也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改变了许多。变得狡猾，变得学会去利用别人的感情，变得即便是在欺骗的时候也面不改色。
就像他现在，也为了摆脱压在身上的重担，将选择的权利留给了四十八愿，同时，也将所有责任和痛苦都不着痕迹地推给了他一样。
四十九院不由自主地跪坐在铜人像面前，即便他心里再清楚自己的卑劣，他还是无法提起勇气去改变现状。那个人对自己很重要，即便他已经死去多年，他还是永远活在自己的心里，他是谁都无法取代的人……明明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四十九院却无法有底气地再说出「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话。
四十九院慢慢站起来，开始往回走。
答案什么的，不可能永远都能选中对的那个。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四十九院想让自己尽力忘记所有的愧疚感，不过还没来得及整理完思绪，就看到地上有一大滩的血迹。
四十九院吓了一跳，差点就要一脚踩上那滩血迹。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他这才发现这滩血迹是从之前流血的铜人像中流出来的。那血液并不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更仔细地看去的话会发现那血液似乎是从铜人像里渗出来的。
以为因为是室外所以闻不到血腥味，四十九院用手指沾了一点地上的血液，发现指尖根本没有濡湿的感觉，也没有被染红，所以这流血的铜人像根本就不是真的在流血，只是幻觉而已。
四十九院警觉起来，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妖邪的气息，但是却有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发生，这简直是在挑战他身为阴阳师的权威！……不过这个学校早已经挑战过他所谓的权威无数次了。
被四十八愿打击惯了的四十九院迅速接受了事实，并且开始查看这个铜人像来。
果然，铜人像背后那个行「N。Natsume」的字在血红色的夕阳反光下泛出异样的光来！
这个「夏目」果然有问题！四十九院确信了这一点，然后秉承了学霸四十八愿的良好传统，跑去查阅当年夏目死亡的资料。
将电子资料拷贝到宿舍的电脑上以后，四十九院就开始看记录，四十八愿难得凑上前来，和四十九院一起看。
记录上说，这个叫夏目菜月的女生是不小心从教学楼天台坠楼。但是学校天台为了防止学生坠楼，一直都有装好防护的铁丝网，想要爬过两米多高的铁丝网坠楼也很不容易。
既然如此，一个一向体弱、连体育课都上不了的女生，要怎么爬过两米多高的铁丝网让自己坠楼？
电脑前的两人，对视一眼，久久无言。
☆、第15祭流血铜像三
意外的是；四十九院防范着水岛直到她离开，佐藤老师都没什么事，于是四十九院就放下心来。
开学好些时候了；宇佐美突然出现到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的面前……带着两个又高又瘦看起来就是准校草的好少年。只是站在两个高个儿男生中间的宇佐美；看起来像是被美国特工夹带着的外星人。
看着这阵仗，四十九院忍不住出声问：「那个……后面这两位是你家的新仆人？」
宇佐美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是，然后说：「开学以后一直没机会来看看你们，所以就过来了。」
四十八愿看了她两眼；突然在后面两个男生反应过来之前；把宇佐美拉进房间；只剩下四十九院和两个暴怒的男生大眼瞪小眼。
房间内；四十八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说吧，有什么事？」
宇佐美放下心来。确实；在那两个人面前她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四十八愿虽然脸上冷淡，但还是一如既往地细心。
宇佐美瞄了一眼紧闭的门，小声说：「他们两个……是小高和小神……」
饶是淡定如四十八愿，听到自家供奉的神祗居然轻易下凡，也差点忍不住要跳起来：「开什么玩笑，造化三神全都从高天原下来了吗？」
宇佐美僵笑了一下低头：「都是我的错……」
四十八愿挑了挑眉，示意宇佐美继续说下去。
宇佐美嗯啊了半天，终于还是坦白：「在高天原时，我们三个是同性，无论如何都无法有美满的结局，后来小高和小神都各自有了家庭子女，于是我赌气下凡转世，结果他们也跟着下来了……」
四十八愿吸了一口气：「你们简直……！」
开什么玩笑，还以为这群神灵平日里都在干什么，原来是拿着他们的供品在高天原乱来！
四十八愿冷笑一声：「你就没有想过，就算三个人都下凡转世，你们还是必须玩3P么？而且万一三个人都转成了女的，那岂不是一辈子要靠工具？」
宇佐美猛地抬头，恍然大悟般睁大双眼。
宇佐美发完呆，回过神来：「这个……再说吧，我这回过来是有别的事。」
「什么事？」四十八愿问道。
「关于指标的……」宇佐美低声说道，「小高和小神不希望我干涉人间界的事，所以让我不要管指标，可是我既然认识了你们，我也想帮你们一把。」
「谢谢，那么指标是有什么问题吗？」
宇佐美点头，严肃说道：「四十九院和这回的指标有关。」
「二货他……？！」四十八愿愣了一下，抓住关键字——有关。
宇佐美双眼翻白，单手在空气中作出翻阅的动作，口中喃喃说着：「和四十九院有关，还有……校门口的铜人像……」
听到「铜人像」三个字，四十八愿的眼皮抖了一下，然后垂下眼去。
恢复过来的宇佐美看向四十八愿，发觉到后者的不对劲。
「你已经……开始知道了？」宇佐美有些不确定地问。
四十八愿点头。
宇佐美抿了抿嘴唇：「那你打算怎么做？」
四十八愿耸耸肩：「不打算怎么样。该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就永远不是我的。我想，在所有的感情消耗殆尽之后，就会有答案了。」
两个人的立场迅速颠倒，这回轮到宇佐美直直地看向四十八愿，然后严厉地问：「你是在退让，还是想逃避？」
四十八愿转过头：「随你怎么说吧，退让也好，逃避也好。他对我很重要，我很在乎他，不想离开他。可是他和我……不一样。」
没有说相反，也没有说差很多，只是说不一样。不一样的到底是两个人之间的身份还是别的什么，宇佐美回味着「不一样」这个词，看着四十八愿的表情，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时外面开始吵闹起来，看来四十九院是挡不住那两个乱来的神明了，于是四十八愿站起来说：「先出去吧，下次不要再带那两只大型恶犬来了，要是伤到二货一根毫毛我都会禁止你们的出入。」
「喂，你就是这么和神明说话的吗？不要忘了，外面还有其中一个是你家供奉的神哦。」宇佐美哭笑不得。
四十八愿却转身说：「那不是我的……那不是我家的。」
宇佐美愣了一下，刚刚有点褪下的伤感情绪又浮了上来，让她忍不住想揍一顿四十八愿这个伤春悲秋气氛的制造者。可是当她正想这么做的时候，却看到四十八愿对着尚未打开的门，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四十八愿脸上从未出现过苦大仇深的表情，他也更不可能有什么大喜大悲，可是宇佐美从侧面看着这个高瘦的身影，双肩低垂，后背有些拱起来，好像很累了一样，就连嘴角的笑也万分苦涩，明明只是一个转身的动作，都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
转到嘴边的话不由自主地变成了怯怯的问询：「那……那你会离开我们吗？」
四十八愿摇摇头：「现在还什么都不好说。」
摸了摸宇佐美的头，四十八愿恢复平时的冰脸，语气柔和地说：「别担心。」
四十八愿深吸一口气，转开门把，而宇佐美从后面看着走出房间的四十八愿，突然觉得他好像准备丢弃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四十九院看见四十八愿出来，马上大呼小叫：「绫人！这两个家伙……！」
四十八愿看了一眼四十九院，虽然以看似文弱实则超没用的身躯以一敌二，但是情况似乎比四十八愿想像地要好很多——四十九院好歹没有受什么大伤。
四十八愿向两个男生点了点头，然后宇佐美走上前，拉走了他们。离开杜若馆之前，宇佐美忍不住回头，四十八愿意识到宇佐美的视线，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回头，却默默地挺直了脊背。
不管未来结果会怎样，至少，还有现在。
*
随着庆贺建校日的铜人像的到来，学园祭也接踵而至，整个日院洋溢着异常轻松的气息。
这大概是一年中日院唯一对外开放的时期，于是因为接待外客的人手不足，连一向不管教学区事务的四十八愿都被拉出来干活了。
穿着管理秩序工作人员的制服，四十八愿有点不自在地在校园里走动。
他并不很习惯人多的地方，看到身边的人在笑在闹，他无法理解他们的表情，但是却会觉得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心底有一种也要跟着浮起来的感觉，那种不受控制的陌生情感，让他觉得没有安全感，所以他不喜欢。
于是他偷偷地走到无人的角落，打算浑水摸鱼到下一个老师来交班。
结果没想到，所谓无人的角落也非常热闹——这角落正对着保健室。
学园祭人多，虽然都分别要求学生做好安全防护，但是还是小事故不断，于是保健室内四十九院和其他几个保健老师正忙得焦头烂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