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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韬虹养悔作者:苇[出书版]-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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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匠,你就当是画坏了一张图纸,把图纸扔进垃圾廔吧!」
  春魉从树上飞至他的面前,脚尖踏地。
  祁澜双眸泛红,跟夏角力已让他痛到几乎神智不清,他抬头,坚定地看著鸟妖,「守守从来就不是坏图纸。」
  「你要我说多少次也行,我不会放弃他!」他会把守守教好的,无论有多困难、花上多少时间,他都一定不会放弃,只有他最清楚被遗弃的感受。「谁也抢不走他!」
  顶多以後不做剑匠吧,他以後再也不打刀剑了,就这样以画画维生吧……他明明是只要跟他们一起就心满意足了,很小很小的愿望呀……
  「放手吧,祁澜!」
  韬虹看他的指掌深深割入匕首之中,几乎是痛昏过去仍是不放。
  连他都要怀疑自己所下的决定是对是错了!
  鸟妖再踏前了两步,祁澜凶狠瞪著他、防著他所有轻微动作,尤如保护稚鸟那般视死如归。
  他侧头,轻道,「鬼差来临时,你也敢如此凶狠吗?」
  「即使是阎王来了,我也绝不放手!」祁澜撑著这一口气,同时向後退,以防春魉来夺。
  「那就不要放吧。」
  那刹,祁澜只见到一道黑,是春魉快速的破出了一翼,卷住了刀柄!
  鸟翼猛地一收,整把匕首被卷走!
  直到匕首被向後抛,落在熹舞的手中,祁澜才感到疼痛。
  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双手传来,几乎麻痹了他全部的知觉。
  他看到眼前的韬虹冲过来,却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神情著急的不知叫些什麽。祁澜以一手包著另一手,汹涌而出的都是血、大量的血染红了泥地……
  太痛了、真的太痛太痛了,整只手除了痛没有感觉,他不知道被割去的是整只手还几根手指……
  几根肉色躺於血泊之中,彷佛诡异的生物、蠕动中的虫子,不再是他的身体一部份!
  突然,旁边发出的光照亮了血泊,他再也无瑕顾及自己!
  眨眼间,春魉已站在圆阵之内。
  而熹舞则在圆阵之外,咬破指头以血在匕首上写下咒文。
  春魉拉起守守,撕破他的衣衫,竟是跟熹舞同样的手势,分毫不差地在守守的胸膛上,以尖甲刻下一个个咒文……
  一切都发生都太快,圆阵发出强烈的光教他看不清楚、看不清楚!
  他完全没有听见韬虹的急叫,他撑著爬过去、想要接近守守,「守守!守守──!」
  他听见守守在悲叫、在害怕,守守极度惧怕极却挣脱不开春魉的钳制。
  语冰一直要他别睁眼、别看,於是守守便紧紧闭上双目。
  「放过他吧、放过他吧!」大地在震动,祁澜扯大了喉咙来喊,「守守!快逃──!」
  不知道是否听见了祁澜唤他的声音,守守开始挣扎,却已被折腾到虚弱无力,「不要、不要……」
  咒文写到一半,春魉察觉他向後退,只能更用力地抓住他。
  他以利甲割出咒文,白血顺著守守的胸膛滴落,「乖,很快就可以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不要、好痛!」咒文一个个刻在身上如滚烫的铁印,他只觉咒文刻进了体内,在他的体内放了一把火,那是与剑炉无异的炽热!「不要!」
  他猛烈地摇著头,懂的字词还是那几个。
  他用尽全身力量向後退,春魉为了钳制他而用力太猛,勒断了他的手臂。
  「阿──阿阿阿阿阿───!」
  越来越受不了,那把火已烧光了体内所有东西,一直往外漫延!
  他听得见祁澜在唤他的声音,一声声都是迫切。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烈,阵光也强得教人睁不开眼睛。
  守守一声又一声的叫著他们的名字,求救。夏抱头埋在膝间,哭倒了,再也没法看下去。
  「不要!春……不要不要!」
  守守只觉他拥有的东西一样一样烧光,他的脑袋空白一片,连语冰的样子也记不住,「还给我!」
  张大了嘴,他咯的一声吐出白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血越吐越多,彷佛把他所有的血液全吐出来了,溢满了他们脚下一片地……
  「把守守还给我、还给我!」
  光开始减弱了,几乎昏过去的祁澜看见守守在吐血,吐到春魉一身是白。
  守守虚软地睁大了眼,泪珠滚下脸颊。
  一口又一口咯血,洒在春魉的脸上,想说话又只能不停呕吐,「恶、呀……」
  春魉凝视著他的双眸,没有移开视线。白血如罪恶感染满他一身,溅在脸上都是滚烫的。
  他写下最後一个咒文,守守的温度急速下降,很快会变成完全冰冷,「很好,看著我吧。」
  守守的眼神写满了疑问与难以置信的怨,滚落的泪则是最後的信任。
  春魉彷佛又回到熹舞被烧死的一天。
  他拥抱守守在庞大痛苦之中颤抖的身躯,抚摸他的脸,「乖孩子,我会陪你到最後。」
  「闭起眼,好好睡一觉吧。」
  令人疑惑那副身躯为何有如此血量,守守一直吐不止息,直到白血流入阵式的泥坑,把光一道道掩去。高耸入云的圆形光墙如同被拉开的布幕,有了第一线破口、然後朝左右张开。
  祁澜叫到沙哑了,在守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却只能抖著唇说不出话来……
  太悲惨了……为什麽能这样待他?为什麽!
  「别看!」
  不能再让祁澜看到如此惨烈的守守──韬虹心底只有一个想法,他想也没想就伸出了手掩著祁澜的双眼!
  祁澜只觉眼前冰凉、一黑,什麽都看不见了,如被某人的手掌掩盖一般。
  他伏在地上,无能为力地地哭喊著,「把守守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白血填密了泥坑,直到阵式全部填平之时,光消失了。
  一切回归无声平静,大地也停止震动了。
  此刻寂静得不可思议。
  夏紧抱著头不忍看,语冰始终无语地凝视。韬虹在祁澜的身後,以双手掩盖他的眼。
  再无他的事了,熹舞垂下双手。
  圆阵中央的两道身影都给白色溅得惨不忍目,守守的全身都是白,淹没双腿、溢了个圆。
  胸膛上的咒文清晰无比地发著光,然後减弱不见。
  春魉拥抱著他,守守的银灰眸失去光采,慢慢地閤起了。
  只有春魉才知道失去温度的他,竟是冰冷得如此赫人。
  连发丝都滴著血,守守以这个悲惨无比的模样渐化为无形……
  很快,鸟妖虚圈著的双手内,再无任何东西,羊儿玉偶碎了四分五裂。
  只有血阵与匕首留了下来。
  「熹舞,快去叫大夫来!」韬虹唤醒他们的神绪,根本不是替守守伤怀的时间了。
  祁澜昏过去,被割断指的手拖出了血潭子。
    
    第九章

  四年後
  「与紫未商谈骨材事宜,需时数天不等,不知归期。勿念。」
  单手拿著汤药,另手发出热力让汤药保持温热。
  在看毕这字条後,熹舞停住了所有动作。
  仍是面无表情,但握著的稠浓汤药立即啵啵啵地沸腾起来,冒出大量泡泡。
  「舞,你想烫伤自己不成?」
  一道黑影拂来,汤药表面瞬间结了一层冰霜、一层层的冰结下去。
  春魉出现於他身後接过玻璃碗。他坐於桌上,执起熹舞的手来亲吻,「比起自虐,让我来虐待不是更兴奋?」
  「这是我的手。」褐眼青年把手收回去,掌心仍是白皙如初,没有任何烫痕就不用他亲来吻去的。
  「这是我的东西。」鸟妖说毕,同时朝窗外狠瞪去一眼。
  恋恋窥视『他的东西』的婢女们幸好就没有阴阳眼,不然早该吓得赶紧拉裙逃走。
  熹舞年纪渐长、出落得越发俊秀,他就越不能掉以轻心。
  剑场中的婆娘倒一个二个像没开过荤的雌兽,整天都虎视眈眈他的熹舞。
  不是从这个窗出现就是从那条缝钻出,若不是给小剑匠面子,他早挖出她们的眼珠子了。
  「剑匠倒是第一次出远门。」
  鸟妖这才注意到祁澜留下的字条。还要是暪住熹舞出门,真有他的。
  这些年来,本就不多出门的祁澜益发少踏出剑场了,这次一出门就数天之久,不是不讶异的。
  「他动作不便,怎出远门?」
  熹舞按捺不住担忧,一掌按於纸条之上,纸张瞬间焚成灰尘。
  他看那歪歪斜斜的字只觉心烦,索性不看。
  祁澜两掌皆断指,虽说已习惯了在剑场生活,可是出门在外一定诸多不便吧。
  鸟妖弯起一腿,把下巴搁於膝上,瞧他,「要找剑匠吗?」
  「不了,走不开。」他现在宫中有工作在身,小小职位不能随便请假数天。
  而且祁澜特意留下字条、交代得很详细,却又趁他去捧汤药之时跑掉,太诡异了,看他未必真的去找紫未叔叔,他真去找只会扑空。
  熹舞才想转身,肩膊已被握住。他反应快,两指冒出火焰要向後划去。
  鸟妖早他一步将他手腕高举,还抓住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
  焰熄了,他也被吻住了。坐於桌上鸟妖吻他吻得很深,膝盖还暧昧的磨擦他的腰身。
  这男人几乎整个挂在他身上了,熹舞很无力地发现这一点。
  良久,春魉的脸退开,还以舌尖舔走银液。
  「这是我们的第几个吻了?」他问。
  看熹舞的心情不好,他就牺牲一下小我吧。
  「不知道。」熹舞也回得乾脆。春魉对他做的越来越亲腻了、从拥抱到接吻还有抚摸。
  原本他以为春魉要他偿还欠的人情,现在益发觉得不是这回事,他还的顶多只是利息。
  鸟妖眷恋地摸摸他的唇瓣,然後松开他。熹舞也该去准备进宫事宜了。
  那边咪呜一声,窝在祁澜床上睡觉的猫儿醒了。
  鸟妖看著为保暖而窝一起的猫饼,点著,「一、二……」
  「一、二。」再点一次,仍是两只。
  红的跟紫的窝在一起让他想起太极甜汤什麽的,就是比平日少了一色。
  这两只倒很习惯当猫的悠閒生活了,都有点懒当回剑魂。语冰不用说,连夏也每天跟小剑匠窝在一起睡个日上三竿。
  红猫举起绵掌,揉了揉眼。失去了平日习惯的温度吧,因此格外早起了。
  「喵呜?」左看了一眼,然後发觉没了主要发热体;再右看了一眼,发觉没了灰蓝色的三弟。
  身边只有只睡得像死了般的语冰猫。
  他惊,抬头看见背光的鸟妖,坐於桌上向他不怀好意地笑,「早安,笨虫。」
  笑得如此友善不用说一定别有动机,搞不好趁他和语冰睡觉的时候,把祁澜跟韬韬拆吃入腹了!
  鸟妖依旧笑得很灿烂,晃著腿告诉他,「祁澜只带走韬韬,趁你们睡觉时抛弃你们。」
  「嘎!?」
  如果说猫有受伤的表情,这就是了。
  ***
  兰煦市集
  「娘,是蓝色的猫咪耶!」
  猫儿的毛色特别,走在大街上引起路人注目。
  若让小孩子看见了更不用说,兴奋的指著又叫又跳,然後跟著猫儿跑半条街。
  蓝毛猫被打理得漂亮,毛色柔软且带光泽、年轻有劲。
  这样的猫儿现正乖顺地挂在人肩上,有点不自在。
  路人们纷纷对他行以注目礼,说不在意是骗人的。
  偏偏他们瞧他,也瞧到了搁放於猫身上一下又一下轻顺著毛的手。
  看见那手,不少孩子都吓得噤声,不再追逐跑叫。戴著手套的手,看久一点会发现,有两根指套是软虚的,里头无物。
  「韬韬,我好像迷路了……」祁澜不是不知道旁人对他指点,只是早学会不介意了。
  就是家中人也没对断指之事多关心一句,他自是不介意他人的无谓猜测。
  习惯性地以一手轻抚著韬韬,他有点不安的抓紧了包袱,站在大街上左右观看,找不出路向。「早知道也带语冰出来……」
  当然,这只是口头上说说的抱怨。
  若此远行被语冰知道,肯定从一开始就不会准,更枉论如韬韬一般陪伴。
  想起语冰,就挂念起熹舞来,不知道小舞知道他无端跑掉後,会不会气到用火烧了他房?唉,希望那条睡虫来得及醒来逃难就好。
  「喵。」蓝猫伸出舌舔了舔他的脸颊,彷佛要他振作。
  然後,若有法眼的人可看到,从猫体中飘出了魂体,魂体是一个青年。
  之前还在喵喵叫的猫儿,不可思议地竟刹时睡下。
  祁澜看向浮现眼前的韬虹,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他说,这儿子什麽都好,就是出生不久、出门也少。不像语冰跟夏般会认路,只有一块迷路的份。
  「要不,你就别去了。」
  韬虹与他并肩而行,还是不太赞成他此次一人远行,太鲁莽了。他能理解可不能谅解。
  为免途人起疑,祁澜仍是与猫儿说话的姿态,「你甭担心,我一定会带你去见守守的。」
  祁澜如说服自己般再握紧了拳,向前大步直直走。
  就是有鬼神挡路,他也要在小舞逮到他之前,快快去到目的地。
  因为、呃……小舞比任何牛鬼蛇神都还可怕,越大越俊越可怕,已经成为世上最令师父惧怕的徒弟了(如果有这项竞选的话)。
  他家宠物小鸟妖又是小舞那边的,看他被责难只会幸灾乐祸,笑得比谁都大声,没半点同情心及多年照顾的感恩。这次若被逮到,後果真是非同小可。
  「祁澜,你去找小顾带路不就好了吗?」
  而且,那个姓守的是小顾的友人,祁澜这趟去是牵扯了老远的关系,别人还不见得让他进门。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次做的不是光采事,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不可以让他人知道了。」
  韬韬不是跟他勾过猫小爪了吗?这是秘密,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不然他就完了,他就要抱著三只猫去分一碗牢饭了。
  剑魂无奈瞧他一眼,已不知说些什麽去劝才好。
  他一开始以为祁澜此事只是突发其想、是玩笑,然而一年又一年下来,他的决心不减反增,到今天竟然真的趁熹舞不为意时起行了,他想起也觉不可思议。
  要怎麽说才好呢?即使祁澜不跟他约定是秘密,他对著夏与语冰也说不出来──
  祁澜打算把守守带回来。
  就是如此荒谬绝伦。四年前,他也绝对不会想到今天的自己竟然跟祁澜一起疯了。
  这四年来发生了很多事,但即使真让他们学起了遗忘,韬虹知道,他们也绝不会忘记那早晨。
  那个早晨,守守被封印了、离开他们了。
  所有记忆与爱恨都化为空白,熹舞也趁著祁澜昏迷的时间,进宫把匕首交予燕端顾。
  当然是痛苦的,简直是出生以来他们经历过最痛的事,但还是没得选择之下作出了选择。这是他们三魂共同下的抉择,谁也别说谁的不是。
  也许守守不会奔丧心智去杀害祁澜,吃他血肉;也许他们真的有办法令守守不发狂,带他逃离鬼差的追捕。许许多多的也许,但那一刻,他们选择的是祁澜的完全安好。
  他们至少知道,若那天早晨没放弃,就不会获得这安稳四年。
  只有祁澜是被迫妥协的,他从那天早晨到今天,仍是没放低过守守。
  祁澜死抓不放匕首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给春魉割去了五根指。
  左手三根,右手两根。
  有些是整根割断了,有些仍留下几节,彷佛不可名状的生物躺在血泊,他记起那刻仍是心慌。
  在他们为祁澜奔走慌忙的时候,熹舞却不发一言,在大夫来到之後就进了宫,把匕首交予了燕端顾。熹舞知道若他不如此做,祁澜就不会放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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