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的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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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线索的门房告辞。一个感性的声音传来,“怎么是格兰特探长! ”他转身看到蕾
伊·麦克白站在堆着她东西的门外,显然那里是她的更衣室。
“你在找工作吗? 只怕要不了一个钟头,你就不会愿意待在这儿了。”她带着
微笑挪揄着格兰特,而她低垂在帽缘下的灰色眼珠却亲切地凝视着他。他们于一年
前相识,当时她戏迷馈赠的昂贵化妆箱遭窃,事后他们再也没碰过面,而她对他显
然未能忘情。他面不改色——即使他旁观者的身份已经感觉出她的情意,并露出了
笑脸。他向她解释自己到戏院来是为了公事,笑容即刻从她的脸上褪去。
“嗯,可怜的家伙! ”她说:“但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跟你一样。”她接着说,
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你问了一整个下午的问题吧? 现在喉咙一定很干。到我房
里喝杯茶吧。我有女仆,她会为我们准备的。我们应该好好聊聊,我们已经这么久
没有见面了,真是令人难过。”
她带着他走进她的更衣室,房间里半面墙都是镜子,另一半则是挂满服饰的衣
橱,与其说是设计给人使用的房问,倒不如说是间花店。她把花拿在手中挥舞着。
“我的身体不好,不能接近花,最后它们统统得留在这儿,医院的人很有礼貌,
但他们坚持他们怎么说我就该怎么做。我不能好好地说,‘不准有花’,这么说会
像丧礼的花一样,让人伤心。”
“这是人们惟一能做的事。”格兰特说。
“嗯,是的,我知道。”她说:“我没有不知好歹,只是得慢慢习惯罢了。”
茶水送来,她为他斟上,女佣又用锡盘呈上一盘小脆饼。她为自己倒茶时,他
轻搅着茶。他的心里忽然打个颤,像个缺乏经验的骑士突然受惊撞到马嘴。她竟是
个左撇子! “我的老天! ”他喃喃咒骂自己,“你不是应该休一天假,而是你必须
休个假。你到底要为此下什么注脚? 全伦敦有多少这样的左撇子,你竟然发这种莫
名其妙的神经。”
一个念头令他转醒,他才打破沉默,开口说:“你是左撇子? ”
“是啊,”她事不关己地说,理所当然地将话题转向有关他案情侦办的情形。
他告诉她的都是那些隔天媒体将报导的消息,对她描述那把匕首及这件案子让他感
兴趣的一些论点。“匕首是把银质的圣器,上面装饰着红蓝相间的亮漆。”
蕾伊·麦克白平静的眼神突然闪动了一下。
“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说。
他本来想问:“你曾见过类似的东西吗? ”随即改变心意,因为他笃信她的回
答将是否定的。他已经掌握到线索,他意识到他原本未注意的事,继续他的描述。
她说:“圣器! 挺神奇的,多么不可思议呀! ——负责这么重大的案子,我相
信你一定会得到庇佑的。”
她用她冰凉滑润的左手执起他的杯子,要为他再添一些茶水,他注意着她平稳
的手腕和镇定的动作,期望这全是他无谓的妄想。
“那倒没有。”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可能在这个怪地方被第六感折腾半天,
但对案情的进展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们谈了一些格兰特所熟悉、而她却要第一次出访的美国。他准备离去,并真
诚地感谢她的茶水,但他的脑子里全不知那是什么茶。现在他多晚用晚餐都无所谓
了。他走出去,点了一根警卫敬他的烟,在一阵阵的冷颤中,他幸运地了解到麦克
白小姐在前晚六点到跟班来请她出场以前,一直都待在更衣室里。老天有眼,他夸
张地扬扬眉毛对自己说。
格兰特面带微笑与警卫点头道别,但他在独自一人往苏格兰场的方向一路走去
时,神色肃穆。究竟是什么让蕾伊·麦克白小姐的眼睛突然闪了一下? 绝不是因为
害怕。
不是的,是因为眼熟吗? 很可能,绝对是。一定是非常熟悉。
第三章
格兰特睁眼直瞪着卧房的天花板,几分钟前他理论上是醒着,但睡时的昏沉和
清晨难受的寒冷让他拒绝去思考。虽然理性的部分还未清醒过来,他已经觉得愈来
愈不舒服。还有些烦人的事等着他,一些令人极度不快的事。
慢慢浮现的犯罪驱散了他的呆滞,晨光和树影渐渐映入他直瞪着天花板的双眼,
多么令人沮丧的熟悉感。这天早晨已是他侦办这件案子的第三天了。验尸日,在验
尸官动手之前,他没什么斩获,也没有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
他回溯昨天情形:早上,死者身份仍不详,他将死者的领带交给威廉斯,要他
在伦敦进行调查,这是死者身上惟一较新也较个人化的遗物。领带,和死者其他的
衣物一样,是从一家多元化经营的公司分店购得,他仅存渺茫的希望期待那些店会
记得他们售出的领带。而就算他们有印象,谁也不能保证那些店员还记得他们的客
人。“信实兄弟”光是在伦敦市就售出几十打同款的领带。格兰特碰到过无数的怪
案子,但往往都会碰到契机让你摆开原来侦查的方向。威廉斯刚出办公室,格兰特
的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他想到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店里的店员,所以他根本不
需要去店里买东西。他可能就是“信实兄弟”的雇员。“去查查看,”他对威廉斯
说,“如果你查到死者受雇于哪家分店,或者你看到或听到任何有意思的事——不
管你觉得重不重要——都立刻让我知道。”
他独自一人翻看早报,与命案相关的各方报导并未困扰他,他有点故意地去细
读别的报导。新闻的开头是则个人专栏,内容并没有提到什么,然而,却有个声音
在他脑中拚命响着。他的照片下有行字写着,“格兰特探长,负责侦办‘队伍命案
’。”他皱了皱眉头,大吼道:“一堆蠢才。”随后,他仔细研读一张由英国各地
警局寄来的失踪人口名单。五名年轻男子失踪地点都不同,其中一个在杜尔汉小镇
的,很有可能就是死者。过了一会儿,格兰特用电话联系杜尔汉警局,得知失踪的
是名矿工,或者以前当过矿工,杜尔汉警局的探长认为,那个家伙是个混混。不管
是“矿工”还是“混混”,都有可能是死者。
整个早晨都耗在例行公事上——进行侦讯和必要的手续。午餐时间,威廉斯向
他汇报,“信实兄弟”最大的一家分店位于河滨大道,他忙了一上午却徒劳而返。
店里的人不但想不起来这么一位顾客,甚至没人记得他们曾卖过那种款式的领带。
他们最近这批货里没有这样的领带。为了获得更多有关这条领带的讯息,他到总店
要求见他们的经理,亲自向他解释案情。经理建议巡官将领带暂交给他们一阵子,
他们会将领带寄到北伍德的工厂,那里有去年所有托售领带的细目。威廉斯经过许
可,便将领带交予经理处理。
格兰特支持他的做法,心中赞许威廉斯会凭常识判断——大多数巡警在伦敦步
履蹒跚地瞎逛,因为他们被告知这是他们的职责——私底下却认为就算查遍所有“
信实兄弟”在苏格兰和英格兰的分店,找到线索的机会也可能不到万分之一。威廉
斯报告调查进展后,希望看来更是渺茫。领带的包装是一盒六条,盒内的每条领带
都同色系,但深浅不同。一盒内不会有超过两条相同的,由专人将这些深浅不一的
领带送往各处分店。所以与其问店员记得顾客买了哪条领带,还不如要他们回想那
条领带是放在哪一盒里。格兰特侦探的部分赏识地聆听着,旁观者的部分则对一口
流利的商业术语的巡官微笑。一个半小时内,巡警一贯率直的谈吐和惊人的专业程
度让“信实兄弟”经理开始滔滔不绝地谈着“订购”、“再订购”及诸如此类深奥
的行话。透过威廉斯的描述,经理仿佛活生生地出现在电视上。格兰特对威廉斯表
示了他的赞赏,这就是格兰特的魅力之一,当他满意的时候,从不吝夸奖别人。
下午,对所有线索都放弃了希望之后,他将匕首送到化验室分析。“告诉我所
有化验结果。”他说。昨晚直到离开前他还在等验尸报告。此刻,他在冷冽的空气
中伸展手臂,一把抓起话筒,按下他想拨的号码后,说:“这是格兰特探长,有进
一步的消息吗? ”
没有,毫无进展。昨晚有两个人勘验尸体——两个不同部门的人——互不相识。
是的,已经留下他们的姓名和联络地址,放在探长的桌上,同时还有来自化验室的
报告。
“好极了! ”格兰特道,将话筒用力摁在挂钩上,从床上跳了起来。不祥的预
感被这个季节清朗的光线一驱而散。冲冷水澡时他吹着口哨,连穿衣服的时候还在
吹,以至于他的女房东对她正准备赶八点钟巴士的丈夫说:“我在想,要不了多久,
恐怖的无政府主义者就会被逮着了。”
“无政府主义者”和“杀人凶手”对菲尔德太太而言是同义词。格兰特自己倒
不做那么乐观的假设。他想的是,被偷来放在他桌上的包裹对他来说是个送给小男
孩的幸运包裹。里面可能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也可能是颗钻石。
菲尔德太太准备好他的早餐时,他对她投以善意的一瞥,像个孩子般地对她说
:“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对吗? ”
“我不知道什么是幸运,格兰特先生,我也不认为自己相信命运,但我相信这
是神的旨意。我不认为神会让一个年轻的男人遇刺身亡,却不审判这个罪犯。神就
是真理,格兰特先生。”
“如果线索非常薄弱,是因为神,还是苏格兰场? ”格兰特故意扭曲她的话,
开始大嚼咸肉煎蛋。她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宽容地摇摇头以示谅解,在他咀嚼着满
口食物浏览报纸的当儿离去。
往城里去的途中,他忙着思考,男人身份未详的问题似乎愈想愈不得其解。没
错,伦敦每隔个一两天,总有些来路不明的人被扔到贫民公墓里。他们不是太老就
是太穷,或两者皆是——这些城市废物,死前已经离弃自己的亲戚朋友,只有不断
转述他们故事的人才知道他们的下落。格兰特根据过去的经验推断,没有像死者这
样的人——一个可能拥有正常生活圈子的人——居然身份未详。
就算他是外地人或外国人吧——格兰特并不以为然;男人这身打扮看来是个道
地的伦敦人——他应该住在伦敦市或伦敦郊区。从饭店、旅社、俱乐部这些地方下
手,就不难知道自己漏查了什么。媒体发布要求协助寻找失踪人口的回应传到警局,
苏格兰场刻不容缓地将相关人士带到局里做笔录。
既然知道死者是伦敦人——格兰特满怀信心——为何他的手下和顶头上司没有
继续追查? 显然,他们要不是有理由相信死者之死只是因为厄运当头,就是认为这
件案子根本不会引起警方的关注。帮派? 一伙人捅了那个没用的家伙? 其他的伙伴
还没把被害人带到队伍前,就先省了死者的差事。他们选了一条保险的途径。
除非——是的,一定是惩罚或警告。所有的迹象显示出这种情况——武器、死
者在自以为最安全的地方被袭击、光天化日下作威作福。他们不但杀人灭口还要威
胁幸存者,格兰特愈想愈觉得这是这桩悬案最合理的解释。他反复思索有关神秘组
织的假设,还是觉得不对。神秘组织若要复仇,不可能不阻拦死者的朋友去通风报
信。背叛同伙的这个人,显然有别于组织里其他人。按理说,他的朋友无论是已经
知道或猜到他难逃一死的下场,都不会笨到要去蹦这浑水。
返回苏格兰场的格兰特正重新检阅脑中那些伦敦帮派的当儿,丹尼·米勒,这
个帮派大头头的名字冒了出来。
丹尼进人这行当已经三年,除非犯下大错,不然他可能可以待得很久。丹尼来
自美国,是个盗窃犯,脑子不错,行事有条不紊,是个典型的美国人——英国人生
来就是利己主义者——英国警方上上下下都对他颇怀敬意。结果,尽管手下兄弟隔
三岔五地失风被捕,但丹尼始终一帆风顺——顺利到不讨苏格兰场喜欢的地步。现
在,他和对手打交道,完全一副美国恶棍的德性。他习惯用枪,不过,他考虑要不
要拿刀刺死一个人所花的时间,不会比拍死一只烦人的苍蝇来得长。格兰特觉得他
应该请丹尼过来谈谈。
这时,一个纸袋搁到他桌上。
他急切地拆封,同时略过不重要的资料——布瑞得腾的科学观点倾向于一个自
大的独断者。如果你送一只波斯猫去做检验报告,他会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却只告
诉你猫毛是灰色,不是黄褐色,省其要点不说。在关于刀刃与刀柄的关联方面,布
瑞得腾说,刀刃上的血与死者的血迹不符。问题出在,圣像的部分是中空的,而且
一边有道非原本就有的裂缝,肉眼几乎看不出上面残留着血迹。刀柄表面一经施压,
不平整的切口就会略为翘起。凶手紧握凶器时,金属边缘的裂口伤了他自己的手。
他现在应该正为左手食指或拇指的指头某处割伤的伤痕所苦。
进展不坏,格兰特自忖,但他不可能一一找出伦敦市所有手指受伤的左撇子,
并逮其到案。他唤威廉斯来。
“知道丹尼在哪儿吗? ”他问。
“不知道,长官。”威廉斯回答,“但是鲍伯可能会知道,他昨晚从纽勃瑞那
里回来,应该很清楚丹尼的行踪。”
“很好,去找丹尼来。不,叫鲍伯先来见我。”
鲍伯进来——身材高挑,睡眼惺忪,一脸迷惑的笑容中——复诵着他的问题。
“丹尼·米勒? ”鲍伯说:“对了,他的办公室在安柏街上,皮姆里扣区。”
“哦,他最近很安静,是吧? ”
“我们是这么认为,不过我觉得高勃吉那边的珠宝抢劫案似乎是丹尼干的。”
“我以为他只热衷抢银行。”
“话是没错,但他现在有个‘珍’,大概是需要钱用。”
“我懂了。知道他的电话吗? ”
鲍伯知道。
一个钟头后,经过刻意打扮从容地坐在安柏街办公室内的丹尼,被格兰特探长
通知,希望他能来苏格兰场做一个简短的会谈。
丹尼脸色苍白,用机警的眼神斜视着前来传话的便衣刑警。“如果他以为他能
拿什么帽子扣我,”他说:“他就想都甭想。”
便衣认为探长没什么要事,只是想向他讨教讨教。
“哦,探长现在正侦查哪件案子? ”
便衣不知道,也无法多做解释。
“好吧,”丹尼说:“我马上到。”
一名身形魁梧的警员领着丹尼去见格兰特,瘦小的丹尼头时不时向后抽搐,一
边眉毛滑稽地直往上扬。“你总是有麻烦时,才会通知我来。”他说。
“不,”格兰特笑说:“该说是你离开之后,麻烦就来了,不是吗? ”
“算你机灵,探长。我不认为你是想找个人来较量较量脑力。你不会要我来是
为了逮我吧? ”
“当然不是。我想我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您让我受宠若惊。”米勒认真的时候,绝不可能这么说。
“你印象中曾见过这样的人吗? ”陈述完有关死者的细节后,格兰特用双眼检
视丹尼,脑子和眼睛一样忙。手套。他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