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儿湖-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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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会大骂司机。
　　车子一路颠簸，上了小镇的街道，很快，车子离开街道，穿过了三个村庄，也穿过了三片坟地。
　　新娘家到了，迎娶的鞭炮响起。
　　大伙下了车，听管事的一个长辈发言。
　　这一个长辈被新娘家的一群长辈领进了屋，其它人都站在院子里等待。新娘家的另几个接待员殷勤地给大伙散发着香烟。
　　我的眼前一亮，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我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他就是曾经买过我的鸡蛋的那一个小伙子。他拆开一包烟，一根接一根地敬给新郞家的人。很快，他也看到了我，我以为他早已经忘记我了。没想到他惊讶地一笑说：
　　“哇！是你啊！原来我们都是亲戚。”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新娘家的什么人？”
　　“我叫小玉，新娘是我的表姐，我的姑表姐。”
　　我伸过去手，去接小玉手中的一根香烟。然后红着脸说：“我叫小辉，我……”
　　小玉突然给我划亮了一根火柴，我匆忙把烟叼进了嘴里去迎接小玉的火。
　　那一刻，我突然喜欢上了小玉。
　　小玉长的这么漂亮，而他的表姐却是一个麻脸？
　　小玉和我打过招呼后，又去忙自己的事。
　　我们看到两家管事的人说笑着走出了屋子。一个长辈挥了挥手，大伙像抢盗一样开始搬新娘家的陪嫁物品。
　　“小心小心……别碰坏镜子！”新娘家的长辈们说。
　　“小心小心……别碰坏镜子！”新郎家的长辈们说。
　　车箱放上家具物品后好看多了。
　　我看着麻脸的新娘一身红妆，她含情脉脉地笑着，被一个小伴娘扶着走了出来，然后她们上了前面的车箱。
　　新娘家也跟着去两辆农用车，全是四个轮子的拖拉机带着两个轮子的露天车箱。
　　我看到小玉也上了新娘家的车，他上衣扣眼里的红布条在风中飘动着。
　　新娘的母亲哭泣着走了过来，她用泪眼目送着自己的女儿。
　　送行的鞭炮响起，新娘家的鸡一下子惊吓的炸了窝。
　　车子发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得的喜悦的表情。
　　车子一路颠簸着，穿过了三个村庄，也穿过了三片坟地，然后上了小镇的街道，走出街道，再走两里路就到了我们的村庄。
　　鞭炮再次响起，我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村民拥过来，他们看着麻脸的新娘，笑着指手指脚地评价着，同时又准备着去争抢新娘扔出的喜钱。
　　新娘被伴娘扶着下了车，她朝人群多的地方撒了一把硬枚，她笑着看着乱成一团的人群，紧接着又扔出了两个纸叠的红包……
　　这时，那一只被惊吓疯了的狗突然窜了过来，它扑上去，一口咬在了新娘的大腿上。
　　“啊！”新娘尖叫了一声。
　　“啊！”伴娘也跟着尖叫了一声。
　　几个男人拿着棍子跑过来，一阵乱打，那只疯狗很快就被打死了。
　　我看见麻脸的新娘在哭泣，她的裤子被疯狗咬破了，有血一滴一滴渗出来。
　　“哈哈……我们今天有狗肉吃了！”
　　小强跑回家去拿药。
　　“这是谁家的狗啊？这是谁家的狗……”有人大喊大叫。
　　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这是自家的狗。
　　几个小伙子兴奋地尖叫着，他们拖走了死狗，地上留下一滩的血。
　　我看到一个小伙子把狗挂在了树上，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动作很老练地剥下了狗皮。小玉也走了过来，他用仇恨的眼睛看着这只咬了他的表姐的死狗。当血淋淋的狗皮被扒下来时，小玉眼中的仇恨一下子消失了。
　　鞭炮再次响起，麻脸的新娘已经不再哭泣，她被几个女人紧紧地拥护着安慰着走进院子和新郎拜天地。
　　狗蛋的奶奶和爷爷激动的眼睛里含着泪，她从盛满五谷杂粮的斗里抓起一把又一把粮食，不停地撒到新娘新郎的头上。
　　拜完天地和亲人，新娘和新郎被小伙子们推拥着进入了一间瓦房。房间里贴满了双喜的大字和成双成对花鸟图案的剪纸。
　　中午时候，酒宴开始了，新郎家和新娘家的男人都上了酒桌，女人却全都退到了一边坐。这时候，我才发现男人和女人的身份的不同。
　　每一桌共坐八个男人，平均四个男人是新郎家的，另外四个男人是新娘家的。酒量好的血源关系近的长辈们坐上了堂屋里的头等桌。每一桌上，烟是一样的烟，酒也是一样的酒，菜也是一模一样的菜。
　　还有一桌，坐着十几个老的和年轻的女人，她们不喝酒，只是相互让着又同时暗下里争抢着吃菜。媒婆也坐在她们中间。新娘却没有了位置坐，只好一个人守在洞房里。狗蛋奶奶给新娘送过去了一大碗面条。
　　我，小强和另外两个本村的中年男人去陪侧房里的客人。我很高兴和小玉坐到了一起，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我们的脸越喝越红。
　　狗蛋到堂屋的上桌磕头敬酒。之后，他又给每一桌的每一个男人敬三小杯白酒。
　　常医生坐在另一桌喝酒，不知什么愿因和新娘家的一个兄弟吵骂了起来。
　　小强红着脸走过去，他使劲拉开常医生，大伙推着劝着常医生往家走。小强拉着常医生走去院门的那一刻，我恍惚中感觉他们是亲父子俩。
　　酒席散后，大伙开始抢着去吃火夫煮好的狗肉。
　　我看见媒婆也抢到了一块黑乎乎的狗肉，她用又尖又细的牙齿不停地咬着。
　　“小玉，你喜欢吃狗肉吗？”我问，我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小玉说声喜欢吃，然后我就去抢。
　　“不！我不喜欢吃狗肉！”小玉边说边摇头，他想了想说：“这附近有好玩的地方吗？你带我去看看！”
　　“好吧，我们去湖边玩吧！”我说。
　　我紧紧地牵住小玉的手，感觉他的手很柔软也很热乎。
　　我们说着笑着，身子轻飘飘地向村外的弃儿湖飘去。


12、第十二章：在病毒中死去的人

　　第十二章：在病毒中死去的人
　　黄昏的时候，我听到左右邻居两家传来撕裂般的哭泣声。我先是跑到西边邻居的家里去看，看到大健和二健兄弟俩躺在地上，身子在不停地痉挛，嘴里不停地吐着白沫，样子很是吓人。
　　“大健，大健……二健，二健……你们兄弟俩到底是怎么了啊？”大健和二健的父母蹲在地上，无奈地绝望地哭泣着。
　　我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想帮助他们，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我逃一般地回到了自己家，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母亲。然后，我又飞快地跑到了东边邻居家，看到王奶奶躺在地上，口吐白沫身子扭曲成了一团，和大健二健一个样子。
　　“妈，妈……都是我害了你啊！”王叔叔跪在母亲的身边一边哭泣，一边心痛地自责着自己。
　　“王叔叔，奶奶得了什么病？”我同情地看着他们母子俩。
　　“狗肉，我给我妈妈吃了有病毒的狗肉……啊！我的亲妈妈呀！都是我不好啊！我不该去抢狗肉给妈妈吃呀！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狗肉有病毒啊！我抢到狗肉后却舍不得吃一口，都给了我妈妈吃了……啊！啊！我妈妈养我不容易啊！啊！我的妈妈呀！啊……”
　　我看着王奶奶已经死了，我想大健和二健兄弟俩这时候也已经死了。而天，这时候全黑了下来。整个村庄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只有阵阵撕裂般的哭泣声。
　　第二天，村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凡是吃到病狗肉的人全都死了。只有媒婆一个人没有死。媒婆刚要发病时，她的丈夫从茅房里抓了一把大便，强行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媒婆开始不停地呕吐；再然后，媒婆的丈夫给她灌了一桶的尿，让她不停地呕吐……媒婆呕吐了一整夜，天快亮时，她的命总算保存住了。
　　也有几个吃过狗肉之后，被送到了常医生的家里，常医生却没有救活一个。还有几个被送到了镇上的大医院，但是也没有救活一个。
　　只有媒婆一个人活了下来。
　　有人说媒婆有神仙的保佑，她是不能死的，她还要活着为这个世上的男女去牵红线。
　　那些死了亲人的村民寻找仇恨的人，他们要找疯狗的主人，但找来找去，却找不到谁是狗的主人。有人说这是一只弃狗，它小的时候有主人，它的主人是狗蛋；也有人说不是狗蛋，是狗蛋邻居家的狗……狗后来长大后吃的粮食比人还多，主人就打骂它，不让它再进家。也有人说是一只野狗……
　　穷人家不喜欢狗，只喜欢猪和羊。
　　我突然想起弃儿湖岸边，灰白色蛇皮缠绕着乱石杂草的地方，那些随意丢弃的流产死的夭折死的婴儿，被那些野狗叼在嘴里……啊！狗吃死婴儿肉，人又吃狗肉！
　　死了亲人的村民最后把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了狗蛋的麻脸老婆身上，说她是邪恶的女人。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狗蛋家进行报复。
　　麻脸女人被狗咬过的地方长出了一片毛，有人说是狗毛。狗蛋和爷爷奶奶惊慌了，他们不让麻脸女人出门，用一把锁把她锁进了一个小房间里。
　　有人劝狗蛋把老婆送到镇上的大医院，也有人说看正常的病应该去大医院，而看疑难怪病还要去请常医生。
　　狗蛋于是去请常医生，常医生看到的麻脸女人已经精神失常，她腿上的狗毛正在扩散地生长。
　　常医生长叹了一口气，最后给狗蛋一包包的中草药，说：“你媳妇的病是怪病，我能不能看好，只能看天意了！”
　　狗蛋点着头，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常医生的话。
　　狗蛋给老婆煎好药，她却不愿意喝，狗蛋就去掰她的嘴，强行喂她药吃。
　　麻脸女人也疯了，她在丈夫的手上脸上到处乱咬。
　　几天以后，狗蛋被咬伤过的地方也开始了长狗毛。村里人吓坏了，全部把自家的大门给锁上。有人一看到脸上长着狗毛的狗蛋走过来，就撒腿逃命般地跑。
　　只有常医生一个人还敢接近狗蛋的家人，他每日每夜翻看着发黄的繁体字的医书，却找不到答案。
　　夜里，常医生听到外边有人敲门，以为有人来看病。他一开门，看到的却是一个满脸狗毛的怪物，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很快认出这个怪物就是狗蛋时，想推开他，马上关上门……可是，这时已经太晚了，狗蛋疯狂地扑了上去，一口咬掉了常医生的耳朵。
　　常医生痛的大声尖叫，他用手摸了一把疼痛的位置，却摸到的是满手的血，血顺着他的脸颊流淌。
　　怪物像吃饺子那样，把常医生的耳朵在嘴里嚼了两下然后就吞咽了下去。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常医生尖叫着，颤抖着，身子退缩到了墙的角落里。
　　怪物又扑了上来，这次咬在了常医生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住不放。
　　这时，小强跑了过来，他拿起地上的一条凳子，狠狠地砸向怪物的脑袋。
　　变异后的狗蛋就这样被小强杀死了。
　　小强把狗蛋的尸体送回了狗蛋家。
　　很快，村长带着几个男人拿着猎枪去了狗蛋家，他们开枪打死了麻脸女人，还有狗蛋的爷爷奶奶。把四具尸体放到一起，浇上煤油，烧成了灰。
　　没有人知道常医生也感染了这可怕的病毒。
　　小强和母亲保守着这个秘密。
　　“你们还是杀掉我吧！我怕我发病后控制不了自己……”常医生眼里含着泪，怯懦地恳求着小强和小强的母亲。
　　小强的母亲小声地哽咽着。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小强用安慰的话说。
　　“这种病毒太可怕了，凡是被咬伤的地方都会感染，然后长出那些邪恶的狗毛……啊！天呢！还是让我去死吧！我不能待在家里等死！我要去一个地方……我要去我曾经去过的天堂！”常医生说着，就往门外走。
　　小强紧紧地抱住了他，从喉咙里喊出一声沙哑的：“爸爸！”
　　常医生停下了脚步，他终于听到小强叫了他一声爸爸，他激动起来，他欣慰地紧紧地抱住小强放声哭泣。
　　“你是我的好孩子，你是我的好孩子……我不能连累你们母子，还是让我去弃儿湖死掉吧！”
　　“不！我不让你去！”
　　“弃儿湖，那个地方就是天堂的入口……只有用泪水才能打开天堂的门，啊！一群美丽的金鱼在等待着我！是时候了，我在人间活的期限已经到了！”
　　“不！我不会让你去自杀的！我要救你，我会想出办法的……”
　　小强说着，就用绳子把常医生的两条胳膊反绑了起来，栓在了桌子腿上。
　　夜已经深了，小强还在紧张地翻找着一本本的医药用书。


13、第十三章：小红和小强

　　第十三章：小红和小强
　　一场雨过后，一片一片的积水，让每一条路都很泥泞。一条条蚯蚓从泥里爬出来，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电线杆高高地笔直地矗立着，一条条的电线上栖着一只只黑色的小鸟。
　　我穿着一双宽大的黑色防水胶鞋，走在村里的路上，脚上的泥巴越沾越厚。我抬起脚使劲甩了一下鞋底的泥巴，路上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和别人甩落的泥巴团儿。
　　我的鞋底开始一只高一只低，又走了没多远，两只鞋底上的泥巴又粘上的差不多一样厚了。我的鞋子又沉重的走不动了，只好停下来，用两只脚相互踩掉鞋底的泥巴。
　　这时，我看到一个女孩吃力地推着一辆自行车，她边走边用一根树枝剔掉车轮上的泥巴，刚刚剔掉后面轮子上的泥巴，前面的轮子又很快沾满了。
　　“哦，是小红啊！你是不是去婆婆家啊？”
　　小红抬起头，红着脸笑了，她骂道：“你们村的路难走死了，到处都是泥巴！”
　　“呵呵……谁让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呢？是不是想小强了啊？”
　　“去你的小辉，你敢嘲笑我……”小红恼里藏笑，她把手中树枝上的泥巴狠狠地向我甩过来。
　　“别，别，小红——我怕你了！我给你扛车子还不行吗？！”
　　“呵呵……这还差不多！先道一声谢谢了！”
　　我把自行车的横梁放到肩膀上，一只手扶着车把手，和小红一起往小强家走去。
　　走到小强家，首先看到临路的一间诊所，门闭着。一个看病的村民正在敲门，一边敲一边呼叫着：“常医生在家吗？常医生在家吗？常医生……”
　　但没有一个人答应。
　　我放下自行车，有些纳闷地想：他们家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呢？
　　这时，这个看病的村民没有耐心喊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我和小红说：“这一家人一个都不在家！”村民边说边走。
　　“我还来的真不是时候啊！”小红说。
　　“没事的，过不了一会儿小强就会回来”我安慰着小红说：“也许小强和常医生一起去弃儿湖边采药了！再等一会儿，也许他们就会回来……”
　　这时，突然从房间里传出一阵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打翻在了地上。
　　我急忙用手拍了拍门，大声喊：“小强在家吗？小强在家吗？小红来看你了！”
　　“小强，小强在家吗？”小红小声喊叫了两声。
　　这时，里面出现了脚步声，一个人走近了门后，他拉开了门栓，然后拉开了一个门缝儿，用半张脸往外看了看。
　　“搞什么鬼呢？小强快开门！”我看着小强的半张疑神疑鬼的脸，有些不满地喊：“大白天你还紧关着门，是不是在打飞机啊？如果还没有打完就不用再打了，——你的未婚妻来了……”
　　小红在我的背上狠狠的拧了一下。
　　门拉开了半扇，小强心神不定地说：“对不起，小红，对不起小辉！我师傅他病了！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