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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贪情-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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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是算命的啊?我不会付钱哦。」

  「别在意,我只是好意提醒。」

  「鬼月都过了,怕什么。」

  「其实鬼月才是比较安全的,你不知道吗?」男士微笑解释:「就像阳间一有什么盛大活动,有时政府就会加派警力维安那样。阴间也是,鬼月反而比较安全,只要避开一些地方……」

  「哦、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朋友在外面等我。」朱莉娜干笑着跑掉,心想:『好怪的男人,可能精神有问题。』

  没多久,何平从四楼公寓走楼梯下来,对中庭的人喊:「陈大哥,你等很久吗?」

  金边眼镜的男子摇摇头。「我刚到。你跟对面住的邻居熟吗?」

  对于陈初或许深谙什么玄机,何平早就习以为常,随口应他:「有啊。小时候的青梅竹马恰好搬到我对面住。」

  「哦。」

  「怎么了?」

  「何平,你是不是还没交过女朋友,或是每次恋情都是昙花一现?」

  「呃、咳咳,咳,陈大哥……」何平发窘,实在不想承认他说得全中。

  「今年你二十八岁。再撑一阵子,你的女难就会度尽了。」

  「女难?」

  「是呀。一会儿要去见的同事是个初入门的地理师,天赋不错。往后有机会你们可以交个朋友,何平,这条路是辛苦了些,不过会有收获的,你好好把握。」

  何平一头雾水,不明白陈初的话,陈初有时像老师,有时像兄长和朋友,他越是接触陈初,越感到敬畏。他对陈初不敢自在依赖,不敢太过放肆,在陈初面前非常自律,因为他认为陈初本身也是个表面温柔实则严谨的人。

  他们搭上计程车,陈初坐在副座,何平「噫」了声,惊讶的瞪着女运将,说:「我好像搭过你的车耶!」

  「小子,还活得好好的嘛。叫我林大姐就好。」

  「林大姐。」

  「乖!」何平脸上三条黑线,比外面天气还要阴,有些烦恼自己真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这天的工作没有刑玖夜,试用期已经结束,陈初说要带着他多认识一些业界朋友,方便往后好办事。说来何平跟刑玖夜相当于杂工,任何工作都包办,非专业的就由他们接洽专业人士。

  林大姐载他们到东南边的渔村,陈初掏出皮夹问:「能不能刷卡?」

  林大姐脸皮抽动,何平尴尬接话:「这一趟我付就好了。我是来学东西的嘛,哈哈哈。」

  「怎么能让晚辈破费呢。」

  「没关系啦,陈秘书有额外算我车马费。」

  「那倒是。就麻烦你付吧。」陈初又笑眯眯把皮夹收回去,林大姐暗道:『姓陈的这家伙真是只老狐狸。』

  他们和林大姐约好回去的时间就进了渔村,风越来越大,沙尘都被吹起来,气氛感觉不怎么平静。虽说是小渔村,但还保有一些怀旧风情,可以看到古老的手动式抽水帮浦,再深入去,会发现村里也有不少年轻人,不过看起来和何平很像,都是从外地来的样子。

  「快到了。就在前面那里。」陈初说着,何平看到一间很优雅的老式红砖屋。

  「他们在办丧事,我们外人这样过去好吗?」

  「拈个香再去见见魏孟亭,不要紧。算来我跟他们是远亲,你是我同事,他们不会介意。这个小渔村的人不排外,别担心。」

  何平莫名紧张,太久没接触那么多陌生人,何况还是这样尴尬的场面,他很难不在意。陈初带他经过祠堂,绕到丧家设置的灵堂拜过往生者,然后和魏孟亭来到外面谈话。

  魏孟亭是个样貌清秀的青年,一双细长的凤眼颇有灵气,眼睛黑白分明十分干净,他主动和何平打招呼,伸出手握着何平说:「我是魏孟亭,只小你半岁。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我叫何平。彼此彼此。」何平笑得很腼腆,突地皮肤一阵刺麻,他吓得缩手,错愕望着魏孟亭。

  「唉,对不起。我天生带电比较足。」

  陈初也接话笑说:「习惯就好。已经不晓得多少人被这么电过了。孟亭身上总是容易生出静电什么的,呵。孟亭,出柩是何时,你都准备妥当了?」

  「下午二时送哥哥下葬。」

  何平讶道:「你说哥哥是……」

  「嗯。亲哥哥。」

  魏孟亭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情绪,看出何平的疑惑,他主动解释:「小时候哥哥送给北部亲戚照料,所以我一直跟他没交集。前阵子他在梦里希望我帮忙,所以由我负责点穴算时辰。」

  何平忍不住问:「今天台风就要来,没问题吗?」而且这里又在海边,确定今天下葬不是很困难?

  魏孟亭被这么问也顿了下,像是要安抚自己一样,说:「我跟师父讨论过了。用最精确的河洛玄机算的,一刻一刻挑选。」

  「初出茅庐的地理师呀……第一次是最重要的,不管你多有天赋,要是不成就代表没这天命。」

  魏孟亭看了陈初一眼,正经八百道:「我晓得。」

  「台风天喔。」何平也说。

  「嗯。」

  那些长辈果真开始担心起来,纷纷窃窃私语。

  「有没有问题啊?」

  「信那小子没问题吗?」

  「还那么年轻就说要当地理师,实在……」

  「到底是懂不懂啊,是台风天耶。」

  午后风雨交加,大家的伞都快开了花,狼狈不堪,魏孟亭表面镇定,心里其实有些担忧。那些人的抱怨跟质疑越来越刺耳,何平闻着从海上来的风,心里感到闷闷不乐,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像水底沙尘般扬上来。

  如果自比水沟,何平觉得现在心里相当浊乱,但他很快压下那些感受,拿了冬瓜茶递给魏孟亭:「给你这个解渴。」

  魏孟亭苦笑:「谢谢。」

  「别担心。我觉得你有天命。」

  「你觉得?」魏孟亭斜瞄他,笑得很含蓄。

  「呃、嗯,对啊。我觉得啦。」

  「借你吉言啰。」魏孟亭像是恢复信心,撑起伞走到队伍前交代几句,时间一到,风虽然还是很大,但是雨仿佛有无形的手拨开一样,队伍之上的雨变小,邻近地方仍是倾盆大雨。

  被拨开的云层间,太阳和他们打了照面,光束明显落在队伍间跟着灵柩缓缓前行。出村之后还有好几里路得走,沿路风雨依旧,只是避开他们行列尾随,有如天助。

  陈初和何平已经先行离开,坐在林大姐的车上,远望阳光宛如探照灯一般照护着某群人慢慢登上山头,一直到魏孟亭点的风水穴去。

  「是个很坚强的孩子。」陈初说。

  「其实他很难过吧。」何平多少能想象那种无奈与悲伤。

  「也许。」

  林大姐置身事外哼唱流行歌的旋律,陈初也静静望着窗外,和来时一样。雨幕之间,何平觉得自己看见某种东西掠过眼前,他在后座紧贴着窗子专心往外瞅,雨越下越大,已经看不见外面景物轮廓。

  沙沙——刷沙沙——

  有个惨白的人形飞逝。何平屏息注视,吐息在有冷气的车内玻璃形成薄雾,他觉得有东西在外面追赶。

  车窗在他眼中布满水,视野一下子被放大,犹如置身海中,他仿佛看到朱莉娜正在水里不停踢着脚、划动双臂,她样子狰狞而可怕,就像面部多盖了一张别人的脸。

  「怎么了?」陈初的声音打断何平凝思,何平心有余悸瞪着那面窗玻璃,两手开始翻找手机。

  「我有些不放心我朋友。」

  林大姐瞄了眼后照镜,咋舌:「冷气不够强吗?你怎么全身汗啊?」

  「没,冷气够强。」何平抖着手找出朱莉娜的手机号码拨出,响了很久没人接,不管拨了几次都转进了语音信箱。

  「陈袐书,我刚才好像看到我朋友出事。」

  「你是说那个青梅竹马?」

  「对,就是她。」

  陈初为难的说:「这关恐怕她得先自己闯。」

  「没别的办法?」

  林大姐提议:「你不是有个搭挡。」

  「刑玖夜!」何平击掌道。

  此刻,刑玖夜又和那票名符其实的赌鬼凑在一起。

  小电视上的阴间气象报导,画面上气压画着三只龙欢乐卷卷卷的画面。

  风骚女鬼叼着烟管,笑说:「唉唷,龙王家的小孩好可爱,一次跑来三个。」

  「还好我们这里影响不大。」大头牌友说。

  「不对吧。万一有什么灾情还是很麻烦。」秃头牌友抠着脚丫插话。

  「反正忙的又不是我们。」

  这些鬼挤在刑玖夜家里吵嚷着,轮到刑玖夜有动作,他冷面如常表示:「庄家连一拉一……三台……」

  其他鬼:「欸欸。」

  他们迟疑并沉默下来,面面相觑,这鬼术士刚才,是在讲冷笑话吗?

  第六章 海流之殇

  那是位在这座海岛东北角的小镇,倚山临海,风光明媚,也是何平和朱莉娜的故乡。

  从小,何平的父亲跟爷爷就因为出海捕鱼的缘故,一年难有几次回来团聚,家里剩妈妈跟姐姐。他升小一的时候姐姐已经是高中生,他的玩伴理所当然就是住斜对面的朱莉娜。

  平常他们两个常去玩水,包括传过事故的湖、潭、川、海,那些水的流动跟特性他们也都非常熟悉,就算偶尔被淹个一、两次也不怕。有时还跟其他小孩比赛,抱着海里的石头,看谁能撑最久不被冲走。

  朱莉娜从小就好胜,一旦有男孩子呛她,她就越玩越大。何平老是被她拖下水,每次都玩得全身狼狈才回家。但他不得不说,朱莉娜如果生为男孩子,一定也是男人中的男人,没有一个男孩子胆识跟拳头赢她。

  仗着童年的憨胆,何平被朱莉娜带着挑战许多刺激的冒险。说起他们故乡海岸的浪多半是两种,一是缓长前推型的长浪,二是翻卷型的卷浪。很多人说卷浪危险,因为任何东西被卷浪一带就是先吸到深处再翻上来,让底下跟岩壁尖石贝壳刮一刮命都去半条了。

  其实长浪危险性也不容小觑,试想看似平缓前趋的长浪蓄积了多少能量,加上海风不断吹动增加气势,就算将岸边整排的车打落海中也是轻而易举,冲撞上陆地硬物时,浪花激出六、七层楼高都不奇怪。

  随家乡的海滩被海水掏空,他们童年记忆的不少处玩乐场所被以吨为计的消波块取代,消波块形成的画面很诡异,说不出的冷硬,美丽的风景有部分就这么剥离了。

  何平升小四那年暑假,朱莉娜带他到一处很美的海滩,她开心的跑来跑去,何平有些不安的问:「这边都没人,会不会是私人的。」

  朱莉娜白他一眼,嫌他啰嗦。「再吵不分你吃点心。」

  何平立刻闭嘴,后来有好一阵子,他们会买完点心再逛到那片海滩玩,湛蓝的海跟天空,漂亮到他们很久都说不出话。

  朱莉娜把衣服脱掉,里面早就换上泳衣,吸了口气就跳进海里玩。稍往深处,她竟发现奇妙的景象,渐层的蓝色里有许多色彩鲜明饱满的珊瑚礁跟鱼群、贝类,美丽得几乎不真实。

  「阿平,你过来看!」朱莉娜逼何平也下海看看,两个人潜了几次水,然而更深的地方似乎有种要将人吸入的感觉,她难得感到不安,招手和何平两人回头游上岸。

  因为瑰丽得不可思议,他们谁也没能鼓足勇气往海里深入,只是在浪花会滚上来的沙滩活动。

  何平吃完手上的薯条开始捡贝壳,朱莉娜用童音骂他:「你不要捡啦。很娘娘腔耶!」

  何平瘪着平常就已经够翘的嘴巴嘟嚷:「可是我喜欢贝壳。」

  「不准捡。」朱莉娜凶他,然后说:「我们去玩水,搞不好里面有寄居蟹。」

  「你该不会是想抓它们,我爷爷说不要乱抓水里的东西回家。」

  「你还不是有捡贝壳,为什么我就不能找寄居蟹?」

  「也是厚。」何平跟着踩进浪花里,跟她两人乱笑成一团,他看她弯腰开始摸索海沙,自己也学着弯腰扒沙土。

  「阿平,你看!」她发现了一只小小的生物,不知道是什么,不过那不是她要找的,又放回海里,何平找半天都没发现特别的东西,走回浪花打不到的地方捡浮木坐下休息。

  朱莉娜还很认真的在找,深进沙土里的手好像捉到某种湿滑柔软的物体,她另一手开始扒沙,趁着下一波浪还没上来前赶紧挖,小小手钻得更深,托住那东西慢慢往上带,海浪滚上来冲走了细沙,在她手心的东西是块朱红色像果冻的物体。

  她对这东西毫无概念,当下只以为是类似水母类的生物,才想抛开它,手心却有股异样,她将那东西抓着翻过来,失声尖叫:「呀啊,眼睛!」中央竟然有颗暴突的眼睛瞪着她。

  『你们跑不掉的。』朱莉娜脑海出现了一道声音。

  何平第一次看到朱莉娜那么惊恐的哭着朝他跑来,捉他的手腕拚命逃开海滩。何平被失控的朱莉娜吓到,直觉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然而,隔天他问朱莉娜,她却完全没有到海边去玩的记忆。

  后来何平莫名生了一场大病,连续几天一直发高烧,退了又烧,退了又烧,但朱莉娜一点事也没有,照样神气活现的跑来探病。何平没有再提那件怪事,那个海滩也凭空消失,剩下的只有消波块的海岸。

  记忆远得像梦,即便是何平后来回想都觉得不可能有那种海边,因为珊瑚礁跟鱼群不会离得这样近,那种景象就好像幻境,海里的幻境。

  他对朱莉娜挖到的东西耿耿于怀,既好奇又害怕,加上她毫无记忆,所以他也没再提起,逐渐随着成长而淡忘。

  唯有一次,就是何平大病之后把这件怪事告诉爸爸,爸爸听完露出复杂的表情,告诉他:「不要再去海边玩了。非常危险。」爸爸一直告诫何平,就连朱莉娜来邀何平,何平也不肯再接近海边。不久之后,爸爸出海工作,没再回来了。

  海岛南端的午后由于台风逼近,风大有雨,朱莉娜和程巧璇两人本来预计要潜水,可是看了这样的天气都摇头,相视而笑。

  「船一定不会出去了。」程巧璇失望的说。「我的豆丁海马……小豆豆……」

  朱莉娜耸肩。「看来肺潜真的变成废潜了,哈哈——唉。不过岸潜应该还是没关系。」

  「才来几次,我对附近水域还不熟。」

  「有我啊。开玩笑,我专业教练的证照拿假的哦。」朱莉娜的笑容令人安心,不管东北角也好,南端海湾也好,只要是水中活动没有一项能难倒她。

  程巧璇拉着朱莉娜的手说:「那我们快点准备吧。」

  「嗯。」

  她们装备好之后来到浮潜地点,平常这里游客很多,不过可能是顾及台风慢慢接近的关系,很多人大概都取消这类行程,所以能看到的人比平日还少。朱莉娜确认了天气跟各方面情况,水面温度三十一度,水中温度二十七度,能见度不到六公尺,小流小浪,不确定能玩到什么,不过她也不想浪费这次的假窝在民宿,所以带程巧璇下水玩。

  朱莉娜对还在调手绳的程巧璇打了个手势,然后往某个方向游了一小段,底下全是浅滩美丽缤纷的软珊瑚,优雅随海流摆动的景色让人心情随之悠然飘荡。程巧璇拿起相机开始拍照,外闪似乎不太得心应手,朱莉娜又比了比让她开内闪,拍了一张像是金色花朵绽放的海百合。

  朱莉娜看她慢慢适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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