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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虚情假意-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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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硬了一个晚上的脸才出现了裂缝,抿紧的唇缓缓地张开,暗哑的声音流露出一丝疲惫。
“恩。”
随攸楼来到后花园,青石桌前已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月老爽朗地笑着,指着面前已摆好的棋子说道,“来,让我们把上次的那盘棋下完如何?”
这一盘棋是他去人间前未下完的。
黑白错落,风云暗涌,一步错,则满盘皆输。
那时两人僵持在那里,月老便笑言从人间回来后再一决胜负。
细润光洁的棋子在棋盘上悠悠地发着荧光,细细看,棋局果真是上次的,黑子白子,一地一处,分毫不差。
便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冥想如何落子。
月老忽然扯起了往事,他说,“以前在这院子里下棋时,那谁。。。哦,对了,是那南海的四太子,叫。。。茯沉来着,总坐在旁边看着,那个小鬼啊,真是有趣,我们下棋一整天,他便看着一整天,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对帝君你有意思,也就你自己浑然不知。”
夙痕帝君愣了愣,心思突然就涣散开来。
记忆回到昨日,又去往丹水府,龙宫,人间,再渐渐漫溯到千年前。
是了,那人总是坐在旁边,百无聊赖的样子,兴趣缺缺,一双眉蹙成了一团,却不曾移步半分。
眼睛总是在盯着自己,琥珀色的眸灿然若星。又总是在笑,眉梢上扬,带着些说不出的恣意。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那笑容不像人间时带着一丝苦涩,而是得意的,温暖的,很让人动容。
可他却不曾注意过。
如今想起来心里却触触得发着慌。
再往细处想,却怎么都忆不起来了。脑海里轰轰地停留在昨日最后的一幕里,苍白的脸,黯淡的琥珀,冰凉的。
月老的话又再次响起,打乱了这一丛纷扰的深思。
“那孩子真是个死心眼,后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自动请缨去降伏那个成魔的神仙,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能活着回来倒真是个奇迹。”末了不忘补上一句,“打斗那天正是他新婚的后一天,帝君可有印象?”
月老捻了捻胡须,见夙痕帝君茫然若失的脸,不竟笑得意味深长,“看来这一盘棋是下不完了,那便下次吧,不急在这一时。”
说着便自顾自地走出后花园。
到了殿前白玉石柱前方却停了下来,对站在那里等候多时的白衣笑道,“神司觉得老头这一番话如何?”
“攸楼在此多谢月老了。”白衣行礼。
湛蓝的衣依旧坐在那里,墨黑墨黑的棋子映入墨黑墨黑的眼,像藏了千万缕细丝,纷纷扰扰,来来往往,硬生生地冲进心里,在心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透不过气。
如今才知当年竟如斯的伤害过一个人,也对,他本只是一块石头,看不懂感情,也不会回应别人的感情。
可是是什么时候起开始留意一个人?
大抵从人间开始。人间那个地方,他整整待了七世,见到了太多的感情,爱的,恨的,甚至又爱又恨。
他说不出来那些是什么感觉,不反感,甚至想要靠近。
回到天界时,想起曾经有个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看着他,他突然想知道那样是什么感觉。
后来他终于弄懂了,也渐渐地动了心,可却再一次伤害了那个人。
那个人也似乎早已收回了心。
没有人会不顾一切停留在原地等你,迟了,便是迟了。
从石桌前起身,路过庭院外围,猛地就听见了那人的名字,脚不由自主地就停了下来。
说话的是一位年纪较大的老天奴,讲的是
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周围围了一圈听着的天奴。
说的是凰族的二公主霓裳。这霓裳公主啊,真是一副烈性子,换作别的女子撞见新郎逃婚与别人厮混怕是早已泪眼婆娑哭天抢地,回头定要讨个说法才是。可她却是拂了喜帕,烧了嫁衣,决然离去。
新来的小天奴年纪较小,听得糊里糊涂,忍不住插嘴问道:“那新郎官儿是谁呀?”
一天奴呵呵地笑,“可不是那南海龙宫的四太子嘛~”
又问:“为何?难道是那二公主丑得不能见人所以四太子不愿娶?”
“哪能呢,”老天奴急急摆手,“霓裳公主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小天奴更加糊涂:“那他为何不娶?要是我早娶了!”
话音刚落,就引来了一阵哄笑。
小天奴揉了揉脑袋,没等来想要的答案只听见话题扯到了另一处。
这一回说的是一个魔头。
休说人有贪欲,这神仙啊,也贪心的很。地界上便有一名小仙,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便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界,获得了强大的法力,四处祸害苍生。好在后来被人给收进了镇魔塔。
又一拍大腿,哎哟一声,说道,“你们可是没瞧见那魔头的样子,双眼血红,脸上血纹纵横,当真吓人。”
小天奴头一次听说这事,不由得好奇,问:“那仙没成魔之前便是长得这样吓人吗?”
老天奴摇头,“自然不是,仙人入魔之后才会一处一处改变,先是掌心纹路会变成红色,然后是脸上,等到全身都是血色的脉络时,那就已经成魔了。”
夙痕帝君一怔,猛地想起在丹水府外看到的一幕。茯沉的掌心的确是血色的,当时并未往成魔这一方面想,如今想来却有些发凉。
那人是故意不想让自己知晓。
“原来帝君竟有听人墙角的喜好?”
夙痕淡淡将神思收回来,斜晲了一眼不知何时来的流阜,并不理会,径直踏上一旁的岔路,是去正殿的方向。
流阜跟了上去,“上次你对茯大哥做了什么?”
夙痕驻足,混乱的神思更添了几分不耐,冷冷地看过去,“本君的事不需要你插手,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流阜不解。
“神司不会喜欢上你。”
似乎戳中了流阜的痛处,流阜有些动怒:“关你什么事?我的事也用不着你来插手!”
“无知小儿,”夙痕冷哼一声,欲拂袖而去,猛地却想起了什么,“本君可以告诉你原因,但本君要你北海龙宫的一样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锁魂戒。”
流阜面色一变;带了几分急迫:“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仙人一旦戴上魂魄就会受到束缚,而且每戴一日修为便折损百年。你要它来干什么?”
夙痕仍是面无表情:“本君自然知道,你只需决定换还是不换?”
流阜苦笑,“你夙痕帝君想要的东西纵然我不给又如何,你自然有办法拿去。我可以给你,但我还要一个条件。”
“好。”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条件?”流阜愕然。
“神司早已断了情根,这便是你要的答案。至于本君答应你的条件,不论什么,本君到时自然应承。”
湛蓝色已成为背影,流阜却仍讷讷地站在原地。
记忆倏忽定格在几个多月前,那时他向攸楼表明了情意,攸楼淡淡地笑了笑,却回绝了。
他说:“三太子别费心了,攸楼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说这句话时,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当时他只道是他拒绝自己的借口,如今却明白他陈述的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事实。
的确,没有情根,自然。。。无法爱人。
夜凉如水。
天边的流云掩去了大半边的月亮,月色更黯淡了几分。
蜿蜒的羊肠小道两侧的暗影婆娑,隐隐显现出一个狭长的人影来。
茯沉顺着人影看过去,素白色的烟纱水裙渐渐落入视野中。
昏黄的月色打在女子身上,露出了一副恨意凛凛的面容。
女子恶狠狠望着茯沉,手中执着的长剑在月光下隐隐生出寒光,似乎下一秒冰冷的剑就会架在他的脖子上。
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面前的女子很美,眉若翠羽,腰如约素,三千青丝挽成流云髻,插着一支镂空展翅的金凤凰。
茯沉这才觉得女子有一些面熟,不竟涌起一丝猜测:“你是霓裳的妹妹白阮?”
女子冷笑,恨意更甚:“你竟然还敢提起我姐姐,就是你害死了我姐姐,我今日便要替姐姐报仇雪恨!”
话音刚落,举剑便刺了过来。
当年他的确对不起霓裳,茯沉心中一直愧疚万分,不愿再伤了白阮,只得且战且退。奈何白阮似乎决意要取他性命,一招一式皆毫不留情。
茯沉暗暗揣测,只守不攻这样下去也撑不了多久。对霓裳之死也尚有疑惑,便认真应战,施了个定身术将白阮定住。
白阮此番动弹不得,目光恨意更深了几分,像一把利刃直直射向茯沉,似乎要把他千刀万剐。
“你刚刚说霓裳死了?”茯沉问。
那一日他从浮腾宫回来之后伤心欲绝寻欢放纵,不料却被霓裳撞见了。
夙痕是伤害了他,可他毁了自己的喜事也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
白阮语气更加不善:“自从婚事过后,姐姐就一直郁郁寡欢,一天比一天憔悴,前不久就离世了。”说到这里,女子更加愤愤然,狠狠地看着茯沉,一字一顿地说:“姐姐因你而死,我一定会杀了你替姐姐偿命。”
“好。”
这样说起来的确是他害死了霓裳。杀人自然应当偿命,“茯沉的命三公主想要拿去便是。”
女子一怔,以为他在开玩笑,不竟恼怒起来,恼怒之中还带了些暗藏着的急促。
却见茯沉念动咒语,不一会儿,从口中缓缓飞出一颗发着盈盈白光的珠子。
茯沉解开了白阮定身术,将珠子递给她,平静地说道,“这是我的护体龙珠,你拿着吧。”
白阮有些不可置信,脱口说道:“龙珠一旦离体,你便活不过三日。你。。。可是当真?”
茯沉点点头,不再多言,沿着原路返回龙宫。
说来好笑,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不过从龙宫出来到人间散散步,竟然会丢了命。
罢了,他是真的欠了霓裳,能还一点,便是一点。
白阮怔怔地看着红色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眼角忽然猛地掉下泪来,暗暗握紧手中的珠子,一遍又一遍地喃喃重复三个字。
对不起。
顾不得插去眼泪,急忙将龙珠收入袖中,腾云冲冲往凤凰宫飞去。
















第14章 移魂玉

才下祥云,白阮便急急跑进宫中西边的一间寝殿。
寝殿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处处镶嵌着夜明珠,盈盈白光将室内照的亮如白昼。
房内左侧竖了一面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细细绣着一团团簇拥的花束,一只金色的凤凰于花丛间展翅,似乎要腾空而起。
屏风旁站着一个穿白衣的男子,脸色苍白,隐约泛着青色,灰白色的发垂落在肩上,发丝枯燥,却打理的很好。
男子似乎有些站不住,半个身子倚着屏风,骨节凸出的手指轻轻地落在那只凤凰上,一点一点地顺着绣纹摩擦着,眼里渐渐流露出柔和宠溺的光。
突然,男子弓下身子,手捂住胸口,开始剧烈地咳嗽,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得人胆战心惊,一阵又一阵,似乎肺都要咳出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咳嗽声渐渐沉了下去。男子喘着气,扶着屏风用力地站了起来,拖着虚弱的步伐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白阮赶到寝殿时,便见宸寰大半个身子倚着门站在那里,远远地冲自己笑着。鼻子不竟发酸,快速地冲过去扶住他往里屋里走。
扶着宸寰在床上躺下,又细细地替他捻好被子,紧张的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语气里带着责怪,可声音却在微微颤动:“你怎么出来了,好好在床上躺着啊,万一。。。万一。。。”
说到后面竟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宸寰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摇了摇头,拢了拢女子垂下来的发,道,“不碍事,我想早一点见到你。”
“。。。傻瓜。”白阮坐在床沿上眼眶发红。
宸寰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又牵起了一阵咳嗽。白阮脸色一白,立即扶住他,在床栏处垫了个绣枕,让他缓缓靠上去。
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男子苍白的脸都涨出了一丝血色。女子端来温水递至男子嘴边,示意他喝一点。
宸寰摇了摇头,慢慢握紧女子的手,带着虚弱的笑缓缓开口:“阮儿,我活不了多久了,你就别费心了,好吗?”
白阮摆头,眼里尽是倔强,“夫君,你别这么说,我已经拿到龙珠了,很快就可以救你了。”
男子听了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是气血上涌,脸色更红了几分:“你。。。你去杀了龙族??这是违反天条的啊,赶快将龙珠还回去!”
女子温婉的脸上呈现出坚定之色:“我不还,莫说犯天条,就是拿去我的命,只要能救夫君,我都甘愿。”
说着念动咒语,从袖口中缓缓飞出一颗发着盈盈白光的珠子,白光愈来愈亮,突然“嗤”的一声白色的光瞬时暗了下去,珠子滚落在地变成了一块石头。
女子脸色倏忽一变,良久才喃喃道:“他竟然是骗我的。。。”
“他没有骗你,骗人的分明是你。”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女子惊怔地望过去,只见一袭蓝色华服男子缓缓走了进来,男子面色如霜,墨黑的眸里冷光尽显。
女子看着对面男子掌心的龙珠愣愣地辩解不出话来,行礼,请求道:“求帝君将龙珠还”
夙痕帝君冷哼一声,目光掠过床上的宸寰,又回到白阮身上,淡淡道:“杀害龙族死罪一条。”
白阮攒紧了衣角,容色坚定:“白阮自知罪孽深重,甘受处罚,只求帝君将龙珠还给我。”
宸寰握了握白阮的手,然后平静地看着夙痕帝君,语气不卑不亢:“在下被灵蛇所伤,内子鲁莽,只因听说龙珠可救在下的性命才贸然伤人,还望帝君切莫责罚于她。”
夙痕帝君淡淡地朝宸寰看过去,男子面色如纸,眉间隐隐闪着一丝绿光,夙痕一怔,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却仍是沉着脸,不动声色:“你是灵蛇一族之主?”
宸寰点了点头。
“那好,我可以不怪罪你娘子,甚至会救你性命。但是,我要你们做两件事。”
“帝君请说。”
“第一,我要你们灵蛇一族的移魂玉。”
宸寰一怔,脱口问道,“帝君手中可有锁魂戒?”
锁魂戒与移魂玉相辅相成,一旦将两物同时施以术法捆绑在一起,则持玉之人便代戴戒之人受修为的折损。
“是。”夙痕帝君颌首。
宸寰忽然叹了声气,人人都说帝君无情,可又哪知无情的人一旦动情最是情深。
便笑了笑,念动咒语,手心赫然出现一块墨绿色的蛇形玉佩,伸手将玉佩递给了夙痕帝君。
夙痕帝君接过玉,接着说道,“我会在锁魂戒上施法,我要你明日将龙珠还回去,并让他戴上锁魂戒。”
这句话却是对着白阮说的。
白阮点了点头。














第15章 施舍
第十五章:第二日旭阳初出,白阮便去了南海龙宫。
茯沉正在院子里转悠,一夜无梦,睡得异常不错。见白阮来了,摇着扇子迎上去,笑意可掬:“三公主怎么来了?”
白阮拂了拂身,面带歉意,“白阮特地来归还龙珠,并为昨夜之事来向四太子赔罪。”
“灵蛇之毒不易解,你将龙珠还与我,恐怕是你夫君已有高人相救了。”茯沉笑了笑从白阮手中接过龙珠。
“原来四太子早就知道了,想必也早已知道我姐姐并没有仙逝,实在是救夫心切,还请四太子原谅白阮的鲁莽。”白阮笑了笑,带着一丝早已被人看穿的尴尬,又接着说道,“只是白阮还有一事不明。”
茯沉笑意盈盈的收了扇,“三公主是想问我既然知道你在撒谎为何仍将龙珠给你,是不是?”
白阮点了点头。
“我确确实实对不起霓裳,你是她妹妹,帮你,也算是少欠她一点。”
“可给了我龙珠你会丧命,就算是补偿也未免太大了。”
将女子的诧异收入眼底,茯沉敛了敛笑容,带了几分认真,“如果我说我本就活不长了呢?”
出乎意料之外,白阮脸上却并没有过多的惊讶更加明显,淡淡道,“四太子可真爱打趣。”
茯沉摇扇,不置可否。
白阮便不再多言,拿出一枚普通的圆形指环递过去,“受人之托,还望四太子能够戴上它。”
茯沉接了过来,套进食指上,正欲细细看,却发现指间一紧,心口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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