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劫参释魂-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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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石板奇形怪状，每当他往后踏一步，便发出哭嚎声，敦他寒毛竖起。　

「很有趣吧。」尧雷忽地笑眯眼。　

有趣？杜千年觑着他，不解他为何笑得这般愉悦，仿佛他脚踩的石板是他的精心大作。　

「你……把人骨埋在底下？」那哭声近在耳边，他只能如此猜测。　

「不，是把他们化为岩石，铺在路面，每踩一步就有不同的声音，你不觉得这是个创举？」　

杜千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这个人怎会泯灭人性到这种地步，学古时帝王做响屧廊……想学也不要做半套，偷工减料地拿人当廊道，简直是混蛋！　

「吸食人气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束缚住他们的魂魄？！」气不过，杜千年毫不客气地骂道：「混蛋东西！」　

难怪封古城里有如此巨大的气场，原来都是他造成的！　

如今回想起来，府里的古怪人形岩块根本就是他的恶行，竟连人死了也不让对方自由……这岂不是意谓着他存在多久，这些魂魄就被禁锢了多久？　

「你骂我？」他笑眯起眼。　

「杂碎！」害他现在都不知道到底要往哪睬，那些魂魄已经够可怜的，他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再受一点苦痛。　

「东方肖那混蛋也吸食了人气，怎么没听你骂他？」尧雷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前贴。　

杜千年一个反身躲开，连退数步，脚下接连响起无数哀嚎，一路退到墙边，背才抵上墙，感觉一抹气息在颈边探着，侧眼望去，惊见拱门墙壁出现痛苦扭曲的魂魄交缠，仿佛挣扎着要窜出墙。　

「百木族的百姓也在他手中死去不少，怎么没人责怪他，你为什么要骂我？」　

杜千年一回头，便见他已经来到面前，速度快得他无法招架。　

「至少他没有你这么恶劣的嗜好。」如今他才真切体会到王朝的异变是多么可怕的事。　

所以，此刻他绝对不能败在这家伙手中，他一定要解开诅咒，不计代价！　

「要是他们不留下来陪我，那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妖诡的脸色突然浮现哀伤，大手轻轻地覆上杜千年紧握的拳头。「圣钥……救我……」　

杜千年不禁呆住。　

现在到底是在演哪一出？　

这家伙变脸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我求你解开诅咒，我不想要再这样活下去……」尧雷单膝跪下恳求。　

杜千年眯眼看着，一时之间被他搞得糊涂了。　

「你……别激动，先站起来吧。」他忍不住弯下腰，展开紧握的拳拉着他。　

但就在他拉起尧雷的瞬间，尧雷的唇猛地逼近，口中微露獠牙，几乎是条件反射，他举拳揍去，但双手反被扣住，逼得他只能抬腿往他脸上招呼，将他踹得远远的。　

杜千年松口气，庆幸自己的筋骨够软，要不然岂不是要被他给吸走人气？　

被踹得四脚朝天的尧雷，俊雅的脸扭曲着，就连身子也往后弓起九十度，以违背人体工学的姿态瞪着杜千年。　

那腐臭的气息不再隐藏，排山倒海的涌出。　

「恶灵是你？」杜千年颤问着。　

不是人格转变，而是恶灵一直寄宿在他身上！　

「圣钥，我要榨干你的血，再拿你解开诅咒，取回我失去的部分。」悦耳清朗的嗓音变得粗哑低沉，俊雅脸上的血管暴突，身形迅捷如电的逼近杜千年。　

「我靠！」杜千年惊喊出声，倏地，他张大眼。　

上头是陌生的床顶，转动眼珠打量四下，依稀认得是自己睡前待的房。　

他松了好大一口气，浑身虚脱地瘫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才乏力地抹去脸上的冷汗。「我就说是做梦嘛……」呢喃中却发现自己手中握着明珠，然后——　

「谁说的？」　

粗哑低沉的嗓音出现的瞬间，他下意识地颤了下，惊觉脚竟被抓住，掀被一瞧，尧雷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被子里。　

「×的！」杜千年恼吼着，往他脸上再踹一脚，立刻拔腿往外跑。　

黑暗笼罩的空间，手中的明珠替他照亮方向，然而不管他怎么跑，就是跑不出侯爷府，明明看见大门，但就是无法接近，而且每当他踩踏一步，鬼魂就哀嚎连连，就算踫到墙，也发出同样教人胆颤的哭泣声。　

他能往哪去？　

站在昏茫的空间里，他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要往哪去，更不知道要向谁求救，他的脑袋像被什么笼罩，意识不清，恐惧在瞬间沸腾。　

这府邸有问题。　

在实验室的那段日子早将他磨出两颗胆，他的恐惧并不会那么容易被引发，可在这里，恐惧却是如影随形，仿佛有什么正企图引爆他内心的恐惧。　

不该再漫无目的地奔跑，他必须静下来，否则就会中了恶灵的圈套失去自我，他心里很清楚，但这一刻偏是管不了自己。　

直到，尧雷再次挡在他面前。　

杜千年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瞪着如人面蛛般在地上爬行的尧雷。　

他没有那么勇敢。　

尤其是当那些恶灵怀有恶意接近时，尤其当他没有能力自保时，恐惧如浪在他内心堆叠着，几乎要将他灭顶，逼迫着他狗急跳墙！　

横竖都是一死的话，老子跟你拼了！　

「奉天主之命，将恶灵遣返……」　

就在他双手结印，喊出咒语时——　

「尧雷？」　

那熟悉的声音教杜千年喜出望外。「禾……」　

「去！」　

惊人的压迫感兜头压下，他瞬间被抛入另一个空间，明珠掉落在地。　

待零和炎禾岁走近，只瞧见尧雷独自站在后院的客房长廊上。　

「你们怎么来了？」尧雷回头，唇角抹着温煦的笑。　

「百木侯来了。」零回答着。　

照理，十域侯应该比他更早发觉东方肖的到来，但却没有下达任何指令，他觉得奇怪，所以前来一探究竟，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千年，却在路上遇见外出寻找千年的炎禾岁。　

「喔？那么，我去会会他吧。」他伸出手，零很自然地向前牵住他。　

刚才他在结界中，自然感应不到东方肖的气息。　

「尧雷，你有没有感觉到千年往这边过来？」炎禾岁问着。　

「没有，发生什么事了？」尧雷一脸关心地问。　

「不……只是我歇息了一下，便发觉他不见了。」　

「喔，这可有趣了，你居然连他离开都没察觉。」他笑眯眼。　

炎禾岁没回答，眼眸扫过附近一圈，没察觉到杜千年的气息，遂反身跟上尧雷的脚步，他没瞧见一颗明珠掉落在长廊边，更没瞧见屋内的镜子里，杜千年用力地拍打呼喊着。　


厅室外，东方肖来回团走着，瞥见尧雷、炎禾岁和零走近，立刻走下石阶。　

「你怎么来了？」炎禾岁问着。　

「怎么，我不能来吗？」东方肖笑得慵懒。　

「当然可以，我府上的大门随时都为你而开。」尧雷笑说。　

东方肖置若罔闻，径自向炎禾岁道：「我有事跟你私下说。」他想拉着他到一旁说话，可思及尧雷的探知能力，不禁苦恼要如何跟炎禾岁提自己刚得知的第一手消息。　

「难得向来从容不迫的东方肖也有不安的时候。」尧雷由零牵着往厅内走，经过东方肖身边时，故意讪笑道。　

东方肖目光冷厉的瞪去。「没跟你说话，闭嘴。」　

「既然不是打算来探视我，又何必亲临这里？还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急着赶来通知禾岁？」　

「就算发生什么事，也是你搞的鬼。」东方肖笑得阴冷。「阴险的家伙，别以为没有人猜得到你的心思。」　

他向来和这个表弟不对盘。　

小时候，尧雷老是仗着自己双眼不能视物而骄蛮待人，非要众人让他不可。　

后来，还莫名其妙老是针对他，两人的关系越来越恶劣。　

这小子性格本来就扭曲，狩灵祭出事之后更变本加厉，吸食人气后，还将人化为怪岩摆在园里当摆饰，这种荒唐趣味让他无法忍受和他同处一个空间。　

所以千年以来，这是他们第二次碰面，一样令他生厌。　

「我又做了什么，你倒是说来听听。」　

「你心知肚明。」在没全盘了解的状况下，东方肖不打算把话说得太明白。　

「哼，你也一样吸食人气，和我有什么不同？」尧雷冷哼着。　

「至少我不会把人当摆饰。」　

「反正都死了，当摆饰又有何不可？」　

「你……」　

「好了，两位。」炎禾岁不耐地打断这对表兄弟，看着东方肖。「有事稍晚再说，千年不见了，我要先找到他。」　

事实上，他心悸得难受。　

千年居然在他看顾下不知去向，这太古怪了，他就算入睡，也不可能连千年离开都没感觉，更吊诡的是，在这府邸里，他完全感觉不到千年的气息，像是他在瞬间蒸发消失了。　

东方肖瞪向尧雷。「是你搞的鬼吧？」　

「我等待圣钥解开诅咒已经千年，为何要把他藏起来？把他藏起来之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那么……」东方肖看向零。　

尧雷说的不无道理，所以他很直觉怀疑起零。　

「不是我。」零皱起浓眉。　

千年的失踪绝对跟十域侯脱离不了关系，只是当着炎禾岁两人的面，他不方便问。　

「算了，我先去找千年。」炎禾岁心急如焚。　

「我跟你一道去。」东方肖连忙表示。　

说着，两人便先行离开厅堂。　

好半晌，零才哑声启口。「侯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不懂。」尧雷装傻。　

「侯爷不是一心想要解开诅咒？要是将身为圣钥的杜千年藏起来，届时要怎么解开诅咒？」　

「零，你越来越放肆了。」尧雷脸色一沉，原本春风笑意化为冻原。　

「可是侯爷……」　

尧雷身上浮现暗影，在瞬间化为实体，朝零袭击而去。　

零被迫得退到门边，咬牙停下脚步。　

「你只要照本爵的吩咐去做，别惹恼本爵。」　

零抿着嘴，拳头暗握。情况比自己预期的还糟，要是不赶紧将千年找出来，就怕他惨遭十域侯毒手。　

「喔……原来你爱上了杜千年……」尧雷突地低低笑着。　

零一愣，暗恼自己居然忘了十域候虽然看不见，却对声音、气场异常敏锐。　

「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从炎禾岁手中抢到杜千年？」　

零的心微微一动，但始终没有开口。　

「连你也开始防我了？」　

看着他笑眯的眼，零感到悲伤。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待在十域侯的身边，他知道这个人的身上有股暗黑气息，也知道这个人其实非常怕寂寞，所以才动手创造了他……他不是人，他和姬雪、紫衣都是侯爷的式神。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为了这个人而存在，所以凡是他的吩咐，他都会尽力做到，直到遇见千年。　

他要保护千年……不计代价！　

像是洞穿他的心，尧雷不满地微眯起眼，突然敏锐地察觉有人闯进封古城，那气息教他一怔。　

同一时刻，零也察觉到，不禁暗啧了声。　

千年明明就嘱咐他们别来，偏偏他们一个个送上门，把状况搞得更复杂。　

「零……那是姬重八吗？可是他不是死了？还是他和姬如九一样……转世了？不对，那不是人类的气息，而是魂魄，不过还是有点不同，零是你用纸人让他寄体重生的吗？」尧雷兴奋问着。　

「侯爷？」零震愕地看着他，但随即意会。　

也对，他们那时常和在一块，侯爷岂会不识得姬重八？　

可……为什么他的口吻如此激动？　

难道他执意解开诅咒，甚至要自己南下等待圣钥到来，原因和东方肖一样，都是想要再看爱人最后一眼，而他所深爱的人，便是姬重八吗？　

那么——　

「侯爷，那位确实是姬重八，既然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没必要解开诅咒了？是不是可以把杜千年……」　

说到一半，零突地顿住。　

原本，他打算把修交给他，换得千年的平安，但却想到如果千年没有利用价值了，那下场必定是死路一条。　

看向尧雷，对方唇角那抹如恶鬼的佞笑，让他狠狠地打了个颤。　

不行，趁着修引开十域侯的注意力，他必须赶紧把千年找出来，否则就来不及了！　

修脸色苍白地站在侯爷府内，抬眼看着妖艳的地光摇摆，几乎忍不住欲呕的冲动。　

那分明是无数冤魂的哭号，在府里形成迫人的气场，压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重八！」　

就在他快要站不住时，察觉他气息而赶来的东方肖已经如风般旋至他面前，将他一把搂进怀里。　

那熟悉的气息稍稍安抚了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东方肖恼问。　

「我一觉睡醒，你不见了……」修呐呐道。　

「你担心我？」　

「释隼说，你独自前往封古城，所以……」　

「该死，就算这样，他们也不该带你过来！」虽说他的担心让他倍感窝心，但他更担心他的安危。　

「不是，我是自己过来的。」　

「嘎？」　

「想着……就跑来了。」就像是脑海中出现场景，他心念一动，张眼一看，便已来到封古城内。　

「看来你慢慢地想起自己的能力了。」重八最擅长的就是时间和空间的转移，没想到记忆没恢复，倒是一些咒术都没忘。　

「不知道，我一直昏昏沉沉的。」好像有什么要从脑袋里钻出，但又觉得万分不真实。「对了，千年呢？」　

「他失踪了。」　

「咦？怎么会……」他说到一半突地顿住，目光像是被某种气息给吸引，挪移过去，瞥见一个男人无声无息地逼近。「他是谁？」　

东方肖望去，惊见尧雷已来到眼前，难以置信自己竟没察觉他的靠近。　

「重八，好久不见了。」弯腰亲吻修的手背，尧雷的笑容很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他痛恨东方肖，因为他拥有一切他没有的！　

东方肖是天之骄子，深受众人喜爱，但他只是看不见，就变成地上烂土，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明明是表兄弟的，他恨、他怨，所以千年前姬重八死在皇城里时，他甚至有一丝报复的快感，但那还不够，比起东方肖曾经带给他的痛苦，这点甜头根本不算什么，既然姬重八只是一缕依附纸人重生的魂魄，那么让他成为他的艺术品之一，想必很有趣吧。　
第六章
最不想面对的恐惧……　


循着炎禾岁的气息，零在后院找到他。　

「侯爷。」　

炎禾岁回头，冷睨着他，那眸色带着警告，透露些许危险。　

「侯爷，相信我，并不是我把千年给藏起来，现在必须赶紧把他找出来，否则恐怕十域侯会杀了他。」　

「说清楚。」炎禾岁眯起眼。　

「十域侯想要解开诅咒，那是因为他想要再见到他所爱的姬重八，偏偏他又不听劝地跑来这里，十域侯一察觉到他的气息，兴奋的神色让我感觉不妙，我害怕对他而言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千年将会遭到不测。」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千年是尧雷藏起来的？」　

「恐怕是。」　

炎禾岁垂睫忖了下。「那就直接杀了他。」　

「你杀不了他的。」　

「喔？」　

「侯爷，十域侯的身边有恶灵……那个恶灵拥有连我都无法抗衡的力量。」零沉痛地闭上眼。「正因为如此，当初我才会一直阻止你们前来封古城。」　

目前十域侯的心思应该都在修身上，不会分到他这边，他得把握时间，将事情严重性全部告诉炎禾岁。　

「我不认为这世间有什么是杀不死的。」炎禾岁撇唇冷笑。　

「侯爷，对方不是人，而是恶灵。」　

「恶灵？」炎禾岁敛笑瞬间，迅即拔剑抵在零的颈间。「那么……你呢？」　

零无畏的睇着他。「侯爷，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千年找出来。」　

「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是……我必须先确定你是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