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仙录-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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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次日清晨，天气倒是好得很，收拾了一下，便带着曲影往正厅走去。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妖怪，不由得在心里打起鼓来，按理说昨天敖沐收服的妖怪皆是良善之辈，性子也讨人喜欢，这么会儿，应该殷勤的四处乱窜才是，怎的连影儿也见不到
走至大堂，敖沐正坐在桌前思考着什么，见我过来赶忙走上前，绿眸里明显透着忧虑。“粽儿，胡桃和这宅院里的妖怪都不见了。”他顿了顿。又道“曲衣陪着曲游去找胡桃了。”
我微微点头，却看见站在门外的小小身影，脸色苍白，那双桃花眼失了光彩。我赶忙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曲游看了看我，突然就这么扑进我怀里，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死了，他死了……”
我一愣，急道“谁死了”曲游一听，非但未答，反而哭得更大声。我突然心一凉，能让曲游哭成这样的，莫不是……莫不是……
正慌乱间，只听得曲衣的声音响起“敖兄，你去后山看看吧，地上全是动物的尸体，还有……胡桃他……死了。”我顿时就觉得天旋地转，头晕乎乎的不知所以。明明昨天晚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如果有动静的话，弥虹剑，沐楚和敖沐家的那把家传剑全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就……
敖沐也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道“带我去看。”说完便匆匆往门外走，突然被曲游拉住，曲游的桃花眼里泛着几缕红丝，他冲着敖沐冷笑道“胡桃的尸体我烧了。”
“后山这会儿恐怕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你……”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曲游说这话时，被我忽略多时的曲影突然摔了一跤，然后又爬起来，傻傻的笑了。曲游阴恻恻的瞥了他一眼，吓得曲影跑到曲衣背后不敢探出头来。
“敖沐，这人就是师父来了也动不了。”
“敖沐，不知道我上次的话还有没有用。”
“我比你晚了四百多年，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相信我比你更有能力保护练楚。”
“敖沐，你敢和我赌吗”
曲游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笑意阑珊，看上去很是难看。但是那目光里的倔强，偏执倒是与当年胡桃哥在塞外请我不要报恩的样子极为相似。
敖沐弯起嘴角，一手伸到曲游面前，道“有何不敢”
曲游报以一笑，也伸出一只嫩嫩的小手，将要握上去的时候，突兀间，一道红光直朝这里而来。我顺手祭出沐楚朝那红光劈去，那道红光落在地上，我一愣，正是两百多年前我与敖沐回九天时遇到的那种怪物。不同于上次那怪物的是，它看我的时候，眼里满是不甘与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滩血水。
马车颠颠簸簸的上了路，少了一个，又多了一个。一路上彼此寂静无言，我的心情很复杂，有些事情越想越乱。比如说，曲游究竟有没有失去前世的记忆，为什么明明是小孩子却装的那么老成。再比如，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连凤梓也动不了，而这么厉害的人曲游却一眼就看出来了呢难道是胡桃哥告诉的曲游烧了后山那不就是毁尸灭迹么也就是说曲游这般做是为了隐瞒真相，究竟有什么人值得曲游这般庇护呢还是说，胡桃哥根本就没死
有点替胡桃哥惋惜，又有些自责。我突然发现我从来没有了解过胡桃哥，温柔一直是别人对他的评价，可是我看见的胡桃哥执着且又倔强，再或者，曲游对我的心思连曲衣都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了，他却依然不动声色，仿佛与他无关一般。相处了两三百年的人就这么突然没了。
我忽然想起来，当时珏兰领着我进来的时候。水饺拿着一个鸡毛掸子追着笑得正欢的馄饨，胡桃哥坐在一旁饮茶，嘴角流露出的笑意暖洋洋的。
如今的粽子已经成了练楚，有了自己最爱的人，有了疼爱自己的长辈。却失了，那最单纯的年华里的真挚好友。珏兰如是，水饺如是，胡桃亦如是。
这一岁，那一年，阑仙殿的一切，算是断的干干净净。
第四十二章
在距离灵玄山还有两三天的路程时，曲衣带着曲影前来告辞，说是要带曲影去青呈派。曲衣笑得爽朗，拍了拍敖沐的肩道“敖兄，有缘再会！”然后又叮嘱了曲游几句，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便拉着曲影走了。
等到了灵玄山，敖沐就被早侯在灵玄山前的萧疏醉给抓走了，理由是九天繁事诸多，天帝请沐殿下回九天一同商议，实质上就是萧疏醉受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于是敖沐又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绿眼睛，然后又瞪了曲游一眼，曲游正吃着冰糖葫芦，刚咬下一颗山楂，正巧看见敖沐的眼神，便冲他呲牙一笑，笑容极为恐怖，连萧疏醉都打了个寒颤。
等见到了凤梓，才明白曲游这一劫实在是可怕。凤梓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捧着个茶杯，板着一张脸，半天才开口。凤梓说，曲游这一劫着实是奇怪，这一劫险象环生却没有应在正主上，胡桃的死就是因为替曲游渡劫。而自从我们走后，花芜和楚绍也一起消失了，在我们回来的前两天却只发现了重伤不醒的楚绍。后来楚绍说，他们辞别我们后就被一群红色的东西袭击，花芜为了救他而死，而他醒来时就在这里了。我想了想，楚绍是恒羽上仙的得意弟子之一，虽然重伤昏迷，凭着自己的修行也确实能够撑上一段时间。
曲游听了后一言不发的回房了，却在那之后更加努力的修习，很少来缠我，就连敖沐过来逗他，他也毫无反应。楚绍伤好后也会上我这儿来坐坐，偶尔感慨下物是人非。
魔族于曲游拜师后第九年正式与仙族交恶，敖沐这下是真的忙的回不过神来，连我过去探望也是抬起头飞快的冲我眨了下绿眼睛，然后又飞快的埋头处理公务。我在那边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前前后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送情报，萧疏醉也是忙的团团转。我正准备走，不知道哪个仙来报说妖族有异动。这下敖沐急了，手中的折子哗啦啦的满天飞，赶紧冲过来抢了折子和萧疏醉讨论去了。我摸了摸鼻子，识相的回去了。
然后又是一年转瞬而逝，魔族与仙族已经势同水火，妖族表示作壁上观，萧疏醉为了稳定妖族且以前前前前前前前妖王的身份在妖族那呆着。由于法力高低问题，妖族再怎么鄙视这个为了当人家男宠而抛弃妖族的前辈也得好吃好喝的供着，连现任妖王都怠慢不得。
而灵玄山这会儿可热闹着呢。十年一次的比剑大会即将开始，为的就是测试弟子的实力。而恒羽上仙怎么说也是在仙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内容又不仅限于这些。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一个月，相当于凡间的过年。仙族那里来的人不少，但也防止有人浑水摸鱼，都是查证了请帖后再放人进来的。因为实在是太忙了，所以我也帮忙做些什么。
熟人倒是看见不少，敖敬敖苏逸敖晴兮还有敖双子洛，或者还可以算上茶弥上仙，先前在阑仙殿附近碰到过几次，还算有些交情。敖敬和敖苏逸那个叫做春风得意郎情妾意，敖敬看见我依旧笑盈盈的打个招呼，鉴于我当初做的手脚，敖苏逸看我的眼神也暖上了几分。敖晴兮被凤梓族里的那只仙鹤搂在怀里，趾高气扬的看着我，指着自家相公说着敖沐的种种不是，结果被路过的凤梓一瞪，没了声音。敖双出落得越发水灵，和子洛倒是郎才女貌配的很。至于茶弥上仙，笑眯眯的递上了请帖，指着身旁的人道“这是我书童，练楚你看可以通融通融不”
我抬起头白了他一眼“放水可以，说实话。”
于是那小书童扯了身上的伪装，我一看，似乎是天庭那里的画师宋画里。
茶弥无奈，只好指着那书童说“这是天庭的画师宋画里。”我冷哼一声，还真猜对了，便往登记册上加了宋画里三个字，笑道“可以进去了。”
忙碌了几天后，终于迎来了比剑大会开始的那一天。
第四十三章
比剑大会开始后我反而空闲了下来，这种大会此前也参加过个两三次，甚至有一次凤梓异想天开要我去比一场。然后我就指着比剑大会的“剑”字一言不发，凤梓看了那个“剑”字半天，随即干笑几声作罢。以凤梓的身份断不会去参加，那只凤凰我算是看的清楚了，看上去跟个大好人似的，其实是锱珠必较，瑕疵必报，根据我长时间观察下来，似乎还有轻微洁癖。不过这只凤凰简直是聪明到算无遗策的地步，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这一届倒是特殊，曲游身为新入的弟子，自然是要去比试一番。我本来想想那孩子这几年拼命修行，付出了太多，决定从头看到尾的。可是却被曲游给拦下了，他冲我笑道“师兄，前面的比试太过枯燥，听闻师兄有故人来访，不如乘这点时间陪友人四处逛逛”那双桃花眼依旧是水汪汪的，只是眼前的人已经长成了英俊的少年，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念起某人板着脸咬冰糖葫芦的样子，可是自从曲游十岁以后就再也没见到他啃冰糖葫芦了。我撇了撇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突然出现的茶弥和宋画里给架走了，看着笑得灿烂的曲游，我顿时感觉我被算计了。
带着茶弥那小两口绕了一圈后找了个凉亭聊了起来，我以为宋画里和我一样不善说话，谁知道他一说就是滔滔不绝，笑吟吟的把九天的八卦说了一遍，然后突然问我道“练楚，听说你在天帝陛下与沐殿下之间纠缠不清，是不是真的”
“啊！”我瞪大了眼睛，盯着一脸奸笑狼狈为奸的两人抽搐了下嘴角。
“整个九天都知道你被北海龙族承认，和沐殿下在一起，可是这几年你和沐殿下可是生疏得很呐，和天帝陛下倒是一直来往。”
听完这句话后我就趴在桌子上苦笑，我一直和敖沐在一起来着，炽遥他把万事一抛，自己下凡历练去了，留下我和敖沐凤梓萧疏醉收拾烂摊子。敖沐一天里变过来又变过去的……还真是容易误会！我咬牙，一拍桌子，道“茶弥宋画里，你们两个是这么想的么”两人见我面色不悦，赶忙摇头。
“……练楚身负重任，家师又是凤王，与天帝陛下交流也是应当的。更何况现在世道如此之乱，怎么可能还有闲心谈论这个”宋画里和茶弥两个人噤了声，赶忙转移话题，这时突然来了个人，他对我施礼道“练师叔，曲师叔说比赛快开始了，请您前去观看。”
我自动无视了一下师叔这个称呼，顺带无视了身后宋画里和茶弥，边走边问道“现在比到哪了”
“回师叔，这是最后一场，是楚绍师叔与曲师叔。”呃楚绍与曲游！这两人怎么对上了先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
走到擂台那边的时候，曲游正站在台下，一身紫衣翩然，眉目冷峻。看见我后，突然弯起了嘴角，笑如春风。他走到我面前道“师兄可曾记得当初问师弟为何要修仙吗”
我点点头道“记得。”
曲游那双桃花眼里光芒万千，仿佛眼前有千万稀世珍宝，他道“师弟不才，想以微末之力守护这天下安宁，想守护身边所有爱我护我的人的安全。”他扬起了眉，紫袂翻飞，仿佛天下尽入他眼。
是了，这就是曲游。相貌变了，灵魂终不会变。当他是屈公子时，他要守护的是楚国，楚国亡，屈平何以苟活当他是方谨邵的时候，他想守好那一片疆土，哪怕血流干了，化作枯骨，他也誓要与这片黄土共存亡。现在，他是曲游，他想要守护那天下安宁，想要守护身边的亲人。
他的魂魄，始终认为，他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他生来便是为了别人。
第四十四章
“这便是我要修仙的原因。”他笑，笑容里是满满的自信。
我拍了拍他的肩，叹了一句“师弟长大了。”
曲游看向我，一双桃花眼清澈如水，他道“师兄当初为何要修仙。”
我愣了愣，忽然回忆起当初来。那时我刚刚成形，就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竹屋里，那时萧疏醉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这么个竹屋。里面全是书，书里面全是关于修行的，还绘着成仙后的各种美好。于是年少无知的我对神充满了倾慕，想着快快修仙，好到达那九天之上。两三百年后，恰逢雷劫，偶遇走火入魔的珏兰，他把部分修为传于我。结果是我们两都平安无事，只不过珏兰耗损了些修为，而我借助他的修为成了仙。因此，我始终觉得我欠了珏兰很多。不过珏兰从来没和我计较，阑仙殿的气氛也很好，总让我不知不觉就忘了这些事。直到珏兰被素瑕抓去，折辱到灰飞烟灭……
“师兄？师兄？”
我回过神来，对着曲游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是纯粹的想修仙罢了。”所谓的妖，为人所恶，为仙所不齿，为魔所不屑。所以凡事妖，都会抱着修仙修魔的想法吧。“比赛快开始了，师弟还不快去？”
曲游欣然一笑，弥虹剑带着艳丽的红色出鞘，载着曲游越过人群，飞向正中的擂台。
“十年苦练，终究没有付诸东流啊。”我回过头，凤梓穿着那一身他引以为傲的五彩霞袍走了过来，然后笑眯眯的摸了摸我的头说“其实比剑大会并不拘泥于剑，练楚，你要是上去比我会很高兴的。”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只凤凰完全是虚荣心在作怪。
我和凤梓被请到专席去观看，弄得我极不自在。擂台是极为宽敞的，为了防止利器伤人，四周有法阵限制住。这种比剑大会也是点到即止的，不过每年仍有伤亡，毕竟刀剑无眼。
楚绍手中的剑长约三尺，周身呈黑色，中间一道银白色显得格外醒目，金色的剑穗在空中悠悠打着旋儿。三色融合，尽显帝王之气。凤梓托腮盯着那把剑看了半天，疑惑道“我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把剑呢？”
恒羽上仙微笑道“世间宝剑千千万万，凤王没有见过也是应当的。此剑名为帝銮，是小徒下山游历时无意间得到的，也算与他是缘分。”
“这把剑太过霸气，与楚绍不太配。”我嘀咕道。
恒羽上仙看着我笑道“这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吧，不相配并不代表无缘分。”
“这点练楚自然明白。”我道。便将目光移向擂台。
楚绍与曲游御起剑来，飞至半空，成对峙之势。阳光有些刺眼，不得不眯起双眼。楚绍先出的招，几道金色的光弧呈包围之势绕住曲游，由于光太刺眼，使得我根本看不见曲游在里面是什么情形，不由得微微紧张起来。
蓦地，一道红光从顶端破开，弥虹剑不知何时已经转至曲游手中，气势如虹，霞光万丈，直逼向楚绍。峰回路转，光芒闪烁之间已经分不清谁和谁了。突然之间觉得这比剑大会根本就是伤眼劳神的事情，于是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身旁故作高深的凤梓，撇了撇嘴，再次抬头观看。
蓝天之下依然光影交错，身形难辨。忽然间觉得袖口有些震动，随即一条青色的绸带从袖口钻了出来，呈蛇形绕在我的手上。我愣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是沐楚感应到弥虹剑的气息钻了出来，想通了这一节，我也就不搭理沐楚了，你想看就看吧……
我刚刚抬头，谁知沐楚竟“嘶”的一声直向曲游他们比试的方向而去！
“沐楚！”我急急呼唤道，而沐楚却不听我的，青光耀眼的很，硬是将缠斗的两人分开，绸成蛇形将楚绍牢牢绑住，往下一扔。这下我和凤梓都坐不住了，跑到台中央，查看两人情形。擂台下面有法阵，所以楚绍被沐楚这一扔没有受多大的伤，只是暂时昏迷。而曲游身上的衣物竟已凌乱不堪，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纵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