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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展望塔上的杀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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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没有那样做。不是我找借口,我当时是真的被他的艺术感动了。我被感动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宫地先生的戏拍完以后,剧组工作人员走上前去,对他说:“拍完了,您辛苦了。”可是宫地先生待在原处一动不动。过了好一阵,他才喘着粗气问我:“什么时候能看样片?”我说后天就能看。他高兴地说:“这么快就能看到样片啊!”
接下来还有互膳三郎死后的葬礼等场面要拍,所以宫地先生对这么快就能看到样片感到意外。他不知道我这么快就要把样片弄出来的本意。俗话说,趁热打铁才能成功,要是拖上几天,入戏很深的宫地先生从戏里出来了,他也许就不会自杀了。
第三天,剧组工作人员和一大群配角演员跟宫地先生一起看完最后一集的样片,激动地围在了他的身边。宫地先生的眼眶里噙着泪水。“拍得真好,我觉得很幸福,真的。”
在我看来,宫地先生的身体比起前天来没有一点儿好转。
那天晚上,我离开电视台的摄影棚的时候,在心里琢磨着听到宫地太郎自杀的新闻的可能性有多大。百分之五十?百分之四十?我也说不准,但我敢肯定地说,他自杀的概率至少要比当时《苍穹巨星》的收视率百分之十点五高得多。

后来发生的事就用不着我跟您说了吧?宫地太郎先生在他家的床上,用跟电视剧《苍穹巨星》里互膳三郎同样的方法自杀了。但是,我认为他写的遗书比电视剧里的遗书美得多。从他的遗书里我们可以了解到,宫地太郎是个真正的艺术家。他把自己的一切,把自己的至高无上的演技,毫无保留地献给了电视连续剧《苍穹巨星》。
不出我的所料,宫地太郎自杀的消息是那些娱乐杂志最喜欢的题材,几乎所有的娱乐杂志都在开头数十页报道了宫地太郎自杀的经过以及相关消息。多年前上映过的电影《苍穹巨星》也复活了。日本全国卷起纪念宫地太郎的浪潮,铺天盖地。相信那情景您也是记忆犹新吧?
宫地太郎自杀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星期天晚上九点的黄金时段,我们电视台继续播出电视连续剧《苍穹巨星》。上一集播出的时候收视率只有百分之十五点五,可是这一集一下子飙升到百分之五十二。以后各集的收视率也一直保持在百分之四十以上。最后一集,也就是互膳三郎用猎枪自杀的那一集,竟然创下了我们电视台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百分之七十!
这是一个可以跟每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的红白歌会(相当于中国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的收视率相匹敌的数字,是一个超出了一般人的常识的数字。电视台的领导马上做出决定:每星期六中午从第一集开始重播电视连续剧《苍穹巨星》。当然,我也好,中川也好,都没有被发配,更没有被炒鱿鱼。但是,我也好,他也好,谁都没有举杯庆祝的心情。
我发誓,拍完最后一集之后,我心里再也没有祈祷过“宫地太郎你快自杀吧”,我宁愿被电视台发配充军乃至炒鱿鱼。
电影《苍穹巨星》我也看了。说实话,我没有被感动。电影的拍摄看上去用力很大,可惜都没用到点子上。表情也好演技也好,都没有深度。评论家们只简单地把不能感动人的原因归咎为拍电影的时候作品还不成熟,但在我看来,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演互膳三郎的宫地太郎入戏太浅。像他后来在电视连续剧《苍穹巨星》里的那种演法虽然是很危险的,但我认为,作为一个表演艺术家,这才是最真挚最优秀的演技。宫地太郎在电视连续剧《苍穹巨星》最后一集的表演,使这种最真挚最优秀的演技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宫地太郎看完样片的那天晚上,我和中川在四谷的一个酒吧里喝酒。我们默默地喝了一杯又一杯,在心里祈祷着,宫地先生,您千万不要自杀呀!也许您会说,定下了这个不为人知的奸计的人却在心里这样祈祷,天底下还有这么虚伪的人吗?
那个酒吧的墙角里有一台电视机,这正是我们选择了那个酒吧的原因。当时,也许中川盼望着宫地太郎自杀的字幕新闻播出,但我的确没有盼望什么。
忽然,酒吧里发出一阵惊呼声。电视屏幕上打出了著名演员宫地太郎自杀的字幕新闻。我和中川无言地对视了一下。当时,我的脸色恐怕是我从事这项工作以来最难看的一刻。
我要跟您说的话到这里就全说完了。我干的事情是犯罪吗?如果是犯罪的话,可以叫做《目罗博士的不可思议的犯罪》的现代版吗?
不可思议的是,七年来,我并没有被犯罪感折磨过。我认为宫地先生是个天才的表演艺术家。我甚至认为,他那彪炳历史的表演艺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我的帮助下成就的。但是,去年年底,我那已经上了中学的女儿,在一个十字路口被汽车轧死了。那以后,我终于渐渐地理解了您的心情。我认为,这是神开始惩罚我了。
在我还没有完全神经错乱之前,我想彻底向您坦白我的罪行。我已经下了决心,不管您怎么处罚我我都接受,处罚的方法也完全由您来决定。这就是我在事件已经过去了七年的时候才给您写信的原因。
我现在每天都在深刻反省自己的罪行,我从心底里觉得对不起您。
最后,请允许我对表演艺术家宫地太郎先生表示深深的敬意。


                                                          FX电视台导演 杉田修一郎
                                                                昭和六十年元旦



D坂密室杀人事件
(由Lonelygod00手打)



我娘家在东京市文京区D坂的根津神社附近。我的祖先在江户时代就买下了这所房子,由于我爷爷那一代做买卖亏了本,我们家很快就没落了。
关于我娘家,我就不想多说了。我只想说说昭和三十一年(1965),我因患肺结核在我家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疗养的时候,亲眼看见的一个奇异的杀人事件。
当时还没有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我接受的是一种化学疗法。接受这种疗法的时候不能出门,整天都得在房间里待着。闷得慌了我就趴在窗边往外看,结果看见了一个非常奇异的杀人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我觉得那就像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我房间的窗户下面是一条小路,小路虽然不算窄,但几乎没有什么过往的车辆和行人。小路对面是一幢红砖平房。那是一幢英国式建筑,看上去非常漂亮。不过由于年代久远,白漆的窗框已经变得黑糊糊的,房顶的中央部分也有些塌陷。整个建筑显得老旧,给人一种古色苍然的印象。
那幢平房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是正房,靠路边是一所好像当过仓库的小房子。小房子有两个临街的窗户,左边那个窗户总是拉着窗帘,从外面用铁栏杆封着,右边那个窗户则是从里面用木板封着。
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经常听见从左边那个窗户里传出野兽咆哮似的声音。那声音不仅白天有,有时候夜里也有。那声音非常难听,简直让人难以忍受。本来我不能出门就够心烦的了,听了那声音就更心烦,甚至觉得病情都加重了。
最初我还以为他们家养着狮子、老虎,要不就是养着大猩猩,因为我觉得那声音不可能是人发出来的。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发现那野兽咆哮似的声音还真是人发出来的。那天晚上,我看见左边那个用铁栏杆封起来的窗户的窗帘上,映出一个人的影子,从那个人影的动作来看,分明是正在扯着嗓子发出咆哮声。
一天傍晚,我终于看见了被关在小房子里的那个发出奇怪的咆哮声的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佣人模样的女人,拉着那个人的手到街上散步来了。
那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首先是脑袋特别大,大得异常。走路的时候也好,站住的时候也好,那个大脑袋都在不停地左右摇晃。个子很小,穿着一条脏兮兮的裙子。也就是说,那是个傻姑娘。
后来,我经常看见傻姑娘被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佣领着出来散步。出来散步的时间不是固定的,有时候三四天出来一次,有时候一个星期出来一次。散步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发出过奇怪的咆哮声。
那幢平房的院子周围用金属网围墙围着,围墙上爬满了蔷薇等植物。因为我的房间在二楼,所以院子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我经常看见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佣用托盘端着饭菜走出正房,给关在小房子里的傻姑娘送饭。
金属网围墙开着两个出入口,一个开在左边,靠近小房子左侧的门。佣人领着傻姑娘出来散步的时候,都是走左边这个出入口。
围墙右边还有一个出入口,靠近小房子的右侧。为什么要开这个出入口呢?我一直没弄明白。终于有那么一天,我知道是为什么了。那天,我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拿着手杖的风度翩翩的绅士,走进右边那个出入口,站在小房子右侧,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随后就消失在小房子里了。
也就是说,这所小房子左右各有一扇门,只不过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左侧这扇门,看不见右侧那扇门。为什么是这种构造呢?我也搞不清楚。总之这所小房子有一左一右两扇门,靠近这两扇门的围墙上开着一左一右两个出入口。傻姑娘使用小房子左边的门和围墙左边那个出入口,绅士使用小房子右边的门和围墙右边那个出入口。
我躺在床上,除了看书就是观察那所小房子。我发现那个绅士来的时间是固定的,他总是每星期三下午三点过来,从围墙右边的出入口进去,站在小房子右侧,掏出钥匙,然后消失在小房子里。三个多小时以后,也就是六点多钟,他从小房子右侧出现,走围墙右边的出入口离去。
开始我以为他是来给傻姑娘看病的医生。他那绅士般的举止,高档华贵的服装,仪表堂堂的走路姿势,都说明他是一个上流社会的人。但是我想来想去觉得不对头,既然是来给傻姑娘看病的,为什么每次都走右侧那扇门,而不走左侧这扇门呢?莫非那所小房子的两个窗户之间用墙壁隔开了,那是两间屋子?
也许是这所小房子以前当仓库的时代的遗留物吧,右边那个窗户是从里面用木板封起来的,才里面没有透出过一丝光线,那位绅士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拆除封着窗户的木板。

没有透出过光线的理由也不难理解,因为绅士从来都是一到六点就离开,还用不着开灯。据我的观察,除了绅士以为,还没有别人从小房子右边的门进去过。
那么,每个星期三下午三点到六点这段时间里,绅士在那个被木板封得严严的屋子里干什么呢?我越来越觉得好奇了。
是工作吗?可是,什么样的工作每周只需要花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来做呢?而且旁边还有一个傻姑娘不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能安心工作吗?
那位绅士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五月末的一个晴朗的下午。那天我心情不好,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中午母亲给我端上来的午饭,我连一半都没吃完。我忽然觉得,我跟关在小路对面小房子里的那个傻姑娘的境遇是一样的。不,我还不如她呢,她有时候还能出去散散步什么的,而我连家门都不能出。我觉得这种单调的生活再继续下去的话,我也会像她那样发出怪里怪气的咆哮声的。
我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忽然又想看看那个跟我境遇一样的傻姑娘了。我靠近窗户往下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个傻姑娘一个人正在走出围墙左边那个出入口,要到街上来。蓬乱的头发从中间分开,后脑勺梳着三个小辫子。她的眼睛很小,鼻头圆圆的,嘴唇厚厚的,龇着大门牙,好像在笑。大脑袋还是不停地左右摇晃着,肩膀有棱有角的。
她的上身穿着一件衬衫,扣子一个也没系。因为没有戴乳罩,乳房露出一半。最奇怪的是她的裙子,由于提得太高,两条苍白的大腿呈O字形,全都露了出来。
她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把裙子往上提,结果连白色的内裤都露出来了。
我马上想到的是:她要逃走吗?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门弄开跑出来的,这对于她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可以逃到谁也找不到她的地方去,获得自由。
可是我想错了,她好像并没有打算逃跑。只见她走到用铁栏杆封起来的左边那个窗户下面,在路旁蹲了下来。她想干什么呢?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像一座石像似的一动不动,好像要在那里永远蹲下去。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龇着大门牙,好像在笑。
好奇心驱使着我趴在窗台上继续观察。过往的行人经过她面前的时候,脸上都露出厌恶的表情,故意绕一个大弯子躲着她走。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虽然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但我毕竟是个病人,觉得坚持不住了,想躺下歇会儿。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在地上蹲着的傻姑娘的两脚之间的地面黑糊糊的湿了一片。
当时,那条小路还不是柏油路,而是关东地区特有的土路。这种土路下雨的时候一片泥泞,晴天的时候干巴巴白乎乎的,尘土飞扬。
她两腿之间黑糊糊湿乎乎的那一片越来越大,我终于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了:她撒尿了!
可是,傻姑娘好像没有感觉到自己撒尿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龇着大门牙,好像在笑。不过我已经看出她有些神情恍惚了。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情,有厌恶,有同情,有恐惧。也是是这几种感情的混合,搅得我心里挺难受的。
我在肩头披了一块毛毯,继续观察她的动静。忽然,她激动地叫了一声站起来,晃着大脑袋向我右边那个方向跑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顺着她跑过去的方向一看,原来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绅士来了。他还是穿着一身黑西装,左手拿着手杖,右手提着一个黑皮包,跨着大步,缓缓走过来。
他看见傻姑娘向自己跑过来,吓了一跳,站住了。这也不难理解,谁看到这样一个女人向自己跑过来,都会吓一大跳的。
傻姑娘向绅士扑过去,抱住他,从心底里发出欢喜的叫声。那样子虽然很奇怪,但也有几分可爱。我明白了:她在那里蹲了那么半天,原来是在等那位绅士啊!
她敞开自己裸露的前胸抱着绅士,并且拉着绅士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两腿之间。
这时,绅士一把推开傻姑娘,把她推倒在路中间。
傻姑娘虽然摔倒了,但脸上的表情一点儿都没变,依然龇着大门牙笑着。我觉得她那是对自己不知廉耻的行为感到难为情的笑。我很同情她。
绅士愣了一会儿,很不高兴地掸了掸被傻姑娘弄脏了的衣服,整了整被傻姑娘弄乱的袖子和领带,刚要转身离去,傻姑娘又跑过去要抱他。
绅士生气了,举起手杖狠命地抽打起傻姑娘来。
傻姑娘痛得尖叫着,蹲在了路中央。绅士瞥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围墙右边的出入口,掏出钥匙,消失在小房子里。
我觉得绅士做得太过分了,心里替傻姑娘难过,但又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忽然我想起这天是星期三,转身看了看床头的闹钟,三点刚过。那个绅士来得可准了,就像从不晚点的列车。
被绅士打疼了的傻姑娘在路中央蹲了半天,终于站起来,晃着大脑袋走到我看不到的什么地方去了。



我的窗户下面又恢复了宁静。这条路虽然不算窄,但在昭和三十一年,这种土路很少有汽车通过,行人也不多。
我对发生在我眼皮底下的这出富有刺激性的短剧不是特别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傻姑娘爱上那个绅士了吗?她在路边蹲了一个小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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