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不忍-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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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见一面　　　　　　　
　
　
　　掀开薄薄的床垫，拿出仅有的三张红色钞票，这是随风全身的家当。除掉上个月150元的房租，连给自己买药的钱都不够了。虽然张伯伯同情自己，每次都是他私下请医院药房的朋友以进价给自己买药，但是每个月接近500元的药钱对自己来说也是极其承重的负担。
　　枯瘦的手，轻轻的抚在胸口，最近一个月反复发作的心脏病引发了充血性心力衰竭。张伯伯提议让自己停止继续打工，住院治疗，否则病情会很难控制。连平时吃的药都快要买不起了，如何有钱住院？不能再给张伯伯填麻烦了，生死由命，更何况，自己根本没有想过还能活到今天。
　　不知道，他还好吗？那个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人。好想，再见他一眼，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哪怕就是远远的再看一眼也好。随风捏紧手上仅有的钱，打定了主意。
　　找到房东阿姨，付清了上个月的房租，背上小包里的几件衣服和150元钱，是随风全身的家当。
　　去A市的火车上，没有钱，只能买站票。随便找了个走廊的角落坐下，即使要坐近20个小时的火车，随风都是兴奋的。
　　心脏，隐隐在痛。
　　再见他一眼，然后悄悄的找个安静的角落，离开这个没有他的世界。
　　拿出几粒药，吞了下去，摸摸不安的心，随风的眼角都带着苦涩却温柔的笑意，就要见到他了……
　　凌晨五点，好不容易下了火车，看着B市飘着小雨的天空，随风露出一丝苦笑。
　　连天都在跟他作对吗？死前唯一的心愿都不让自己实现。
　　下雨，那么那个人一定不会去公园晨跑了，看样子自己今天是见不到他了。
　　上火车没多久，自己的心脏病又发作了一次。蜷缩在角落，将头埋在小小的包裹里低低地呻吟，连续吞了两次药，才勉强把将自己撕裂的心痛平缓了下来。周围是去A市打工的民工在身边挤来挤去地吵闹，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身体的不适，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在嘈杂的人声中，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直到该下火车的时候，列车员来将自己叫醒。
　　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随风苦笑。
　　数数手中83元的钞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啊。这么一点钱，能支撑到那天吗？右手下意识的抚上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随风蹒跚地向地铁站走去。
　　碰碰运气吧，雨不大，也许等会儿雨会停，他会出来晨跑也说不定。
　　凌晨五点半的地铁，没有几个人。还有一个小时，如果雨停的话，他会在清晨六点半准时出门，围着小区外的公园慢跑半个小时。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请实现我的愿望，不要再下雨了，让我再见到他最后一面吧。
　　神，是不存在的！
　　站在小区门口，冰冷的雨越下越大，落在随风的身上。很快就将随风薄薄的衣衫淋了个透。右手紧紧的抓着胸口。心脏越来越疼了，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真的，就这样，连再看他一眼都不行了吗？
　　随风浑身冷得颤抖，想哭，却不知道脸上的是雨还是泪。
　　天，开始蒙蒙亮了起来。
　　随风不知道在雨中站了多久。直到一辆银蓝色跑车从小区的大门缓缓的驶了出来。
　　是他的车……
　　看不到，这样看不到他的样子啊。
　　不顾心脏撕裂般的疼痛，随风拼命的追了上去。
　　追不上，熟悉的银蓝在模糊的视线中慢慢消失……
　　一个踉跄，随风力竭的扑倒在地上。
　　追不上啊，不论自己有多么的努力，始终都追不上他。
　　枯瘦的手，伸向银蓝消失的方向，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无力的垂落在雨中。
　　




2

2、对我太好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急切的门铃声传来，来人似乎等不及主人前来开门，竟同时“嘭嘭”地敲起门来。
　　“子恺，开门！快开门！”门外隐约传来“二嫂”韩承宇的声音，子恺翻了翻白眼。昨天晚上“二嫂”和二哥吵架，“二嫂”一气之下跑到自己的小公寓里，二哥自然也是追了过来。两人把自己的小公寓弄了个翻天覆地，害得自己把唯一的床都让了出去。大清早，看到窗外在下雨，还把自己的爱车给开走了，弄得自己今天上班都得打出租，正在郁闷中，想不到“二嫂”这个瘟神居然这么快又回来了。
　　“二嫂，你不会这么快又跟二哥吵架了吧？”子恺无语的打开大门，这个新公寓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但是隔着门，他都依然能听到“二嫂”惊天动地的叫喊声，足以说明韩承宇的声音有多大了。“我不是聋子，你一大早这么闹会吵到邻居的！”
　　“快跟我走！”子恺刚一开门，韩承宇立刻抓住他的手把他往门外拉。
　　“天，二嫂，什么事情这么急？我还没穿好衣服呢！”除了跟二哥吵架，从来没见过一向沉稳的韩承宇会急成这个样子。
　　“你先进去拿衣服，多拿几件！算了，我自己来！”韩承宇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手推门，一手推人，把子恺推进了房间，同时命令到：“带上你的钱包，我去拿几件衣服，速度快，我们马上去医院！”
　　看着承宇惊天动地、慌慌张张的样子，子恺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医院？难道二哥和承宇刚刚开车出门就出事了？不会，承宇身上虽然好像淋了雨，但似乎没有什么伤痕，难道出事的是二哥？
　　“二哥出事了？你们……”
　　还不等子恺问清楚，承宇已经随便在他的衣柜里抓了好几件毛衣，随手往他怀里一塞，转身抓起子恺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钥匙和钱包，推着人就往外走。
　　“不是你二哥，是随风，是随风出事了。
　　随风！
　　这个几乎快让自己遗忘的名字！
　　“承宇，随风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出的事？什么时候你们找到他的？”
　　陆子恺有点懵，随风，那个失踪了快一年的人。与其说是失踪不如说是失去音讯，至少他离开的时候有告诉自己，他要离开这个城市。
　　子恺快速的跟上承宇，虽然那个人，与自己没有了情人间的关系，但至少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子恺也是在意着的。至少，潜意识里，子恺这么解释着自己刚刚听到随风出事时心里莫名的慌乱。
　　“不知道。我跟你哥开你的车出门，刚刚出了小区，就看到有个疯子一直跟在我们车后面跑，哪知道那个人没跑几步就跌倒了，本来我们是不想管那个人啦，但是子靖总觉得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我们就倒回去看了看。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死，躺在地上的人，居然是随风。他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子靖就把他送到羽伦的医院去了。你也知道我们昨天吵架，手机都没带出来，只有我回来叫上你一块去。”
　　“那，随风是病了吗？还是受了伤？还是……”
　　“我不知道啦，不过看他脸色很不好看拉，惨白惨白的，不过嘴唇却紫的有些诡异！还有，还有，人变的好瘦，很憔悴！”记得刚刚扶随风上车的时候，有摸到随风的肩膀，瘦的就剩一把骨头，好像当初的自己，也许还要更瘦……
　　子恺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因为承宇好像也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去羽伦的医院的路上，子恺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那个在自己记忆中快要被淡忘的人，当再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居然会有一种自己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感觉，一种陌生的，心被压紧的感觉……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羽伦上班的私人医院。子恺和承宇很快就找到了手术室外的陆子靖。
　　“我抱随风去羽伦办公室让他诊断，五分钟后，羽伦就把他推进了手术室，所以你什么都不要问我，因为我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随风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太了解自家小弟，还没等子恺开口，子靖就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子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有些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
　　一个消失了一年的人，一个说要永远离开自己的人，就这么突然的出现，这么突然的好似马上就会再一次消失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并没有实质上地见到这个人。
　　“子恺，当年，你跟随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随风这个人，自己是知道的。他是那么的爱着子恺，爱到仿佛没了子恺就无法生存下去，如同子靖对于自己。当初子恺告诉大家，随风什么都没带的离开了，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认识随风的人，没有一个人相信，随风会主动的离开子恺，那个把子恺看的比什么都重，仿佛这一生就是围着子恺打转的人，居然会舍弃生命中唯一的重心就这么什么话都没有说的离开。
　　看着二哥和承宇，该怎么告诉他们，告诉所有人，一年前，他和随风之间那可笑的分手的理由？
　　“我们，分手了，就是这么简单。”
　　“谁都知道，你们分手了，但是为什么分手？你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承宇问出了这个隐忍了一年的问题。就因为一年前，子靖的一句“子恺和随风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你不要随便过问”让自己把这个问题狠狠的瘪了一年。
　　本以为是子恺变了心，哪知道，子恺和随风分手后，子恺的生活中并没有出现其他的男人或者女人。这一年来，子恺虽然不是过着和尚一样的生活，但至少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人陪伴在他身边超过一个星期。
　　“和他在一起太累了，所以，我告诉他，我希望他放我自由。”该怎么说出口，那个分手的可笑的理由？
　　你对我太好了……
　　这算什么分手的理由？
　　怕是任何人听到了，都会骂自己不知好歹吧。
　　你对我太好了，是的，这是他们分手的理由。
　　因为他不希望随风再对他好下去，因为他没有办法对随风像随风对自己一样好，因为他无法对随风付出随风想要的感情。即使他知道，随风并不奢求这些，随风所期望的，仅仅只是每天能紧紧握住他的手……
　　跟随风在一起，他越来越感到感情上的压力。
　　你对我太好了，是的，你对我太好了。
　　好到你对我的付出，都已经让我于心不忍。
　　……
　　




3

3、懒得离婚　　　　　　　
　
　
　　自己是怎么跟随风在一起的呢？已经不大记得了。那个总是怯生生的男孩，红着脸，对自己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真的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自己当初是怎么答应下他的呢？
　　也许是因为身边暂时没有固定的人，也许是看到二哥和承宇之间那种真挚的感情让自己羡慕，也许是那天的随风，认真的看着自己，快要哭出来的眼神，鬼使神差的，自己答应了，让他暂时成为自己的情人。
　　这一暂时，就是三年。
　　
　　子恺应该算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吧，至少了解他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陆子恺八岁、陆子靖十岁，老大陆子浩刚刚大学毕业，陆家夫妇离婚了。陆家夫妇是父母介绍结的婚。拿陆父的话来说，到了结婚的年龄了，正好遇到陆母，当时觉得她还不错，于是两人就结婚了。
　　仔细想想，现代人的婚姻大多也都是如此。跟你结婚的人，并不一定是你所爱的人。只是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恰好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就成了会陪伴你一生的人，无关情爱，有的最多也只是相互有些好感。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让陆父陆母从结婚第二年就开始吵吵闹闹，两个都是自私的人，都不愿意在婚姻和生活中多付出一点，男人和女人就这么为了谁该多付出一点、谁该多忍让一点而相互争吵。
　　而这段没有感情和包容的婚姻，因为陆家的三个懂事的孩子，延续了二十二年。
　　陆子浩问过陆母，为什么不早点离婚。
　　陆母却反问陆子浩：“子浩，你对婚姻和家庭是怎么看的？”
　　子浩没有回答。
　　陆母无奈的笑笑，“子浩，我和你爸爸让你对婚姻很失望吧。这也难怪，从你有记忆起，我们总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我跟你爸爸都是不懂得退让的人，个性都太要强，不论什么都要争个赢才会罢休。这样的我们，居然在一起了二十二年，连我都觉得不可思意。”
　　“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是有不少男人追的。我也憧憬过爱情，可当我真正和那些男孩交往的时候，却发现，所谓的爱情也不过如此。当时妈妈总以为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对于爱情总是找不到激情，可后来才发现，其实很多人都跟我一样，他们所谓的爱情都是很平淡的。觉得年纪到了，该谈恋爱了，身边正好有个人，就和他好上了。婚姻也是如此，觉得该结婚了，身边的人还不错，就结婚了。”
　　“爱情啊，真的很短暂呢。我们在一起的头半年，还觉得新鲜，当新鲜感一过，爱情变成亲情，对方的存在就仅仅成了一种习惯。习惯对方的存在，习惯对方的陪伴，到最后，仅仅只剩下习惯了。”
　　“子浩，妈妈知道，我和你爸爸并不算是合格的父母。除了给你们钱保证你们的生活，其他的，我们给不了你们什么。妈妈很遗憾，始终都不能给你们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庭。但你们要知道，虽然妈妈和爸爸之间没有爱情，但我们还是爱你们的。如果不是你们，我们也不会拖到今天才离婚……”
　　陆子恺已经不记得父母离婚那天大哥和妈妈之间到底说了什么了，只隐约记得妈妈对大哥说的，自己父母的婚姻是全天下人最普通的婚姻，当爱情过去，双方都没有了激情，即使每天只剩下吵吵闹闹，而身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都懒得去离婚而已。
　　从那天起，“懒得离婚”就成为了陆家三兄弟身边伴侣一个换过一个的理由。
　　陆子浩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和两个好朋友投资开了一家小小的物流公司，经过长期的发展，公司在省内也算的上小有名气了。陆父陆母离婚后，虽然陆子靖和陆子恺被法院一人判给父亲一人判给母亲抚养，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陆子浩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搬到了自己新买的四居室的公寓里。父母，仅仅是陆子靖和陆子恺名义上的监护人而已。极端护短的陆子浩，自然是有了雄厚的经济实力把两个跟自己差了十多岁的小弟宠上了天。
　　虽然没有父母在身边照顾，但陆子靖和陆子恺的生活并没有多少改变。因为即使父母没有离婚的时候，他们也只是每个月给两兄弟足够的零用钱而已。现在跟着大哥过日子，零花钱只多不少，大哥又从来不对他们说一句重话，即使犯了错，在陆子浩的眼里，错的也一定是别人，绝对不会是两兄弟。
　　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陆家三兄弟从外貌上从小都是讨人喜欢的。陆子浩的阳刚，陆子靖的英俊、陆子恺的帅气，殷实的家底和经济条件，三人从小就是被人追捧的对象。
　　三兄弟中陆子浩太冷硬，陆子靖太花心，陆子恺的阳光自然更受到女孩子的喜爱。
　　也许是受父母的影响太深，不论陆子恺交了多少的女朋友，都觉得自己就像母亲说的那样，那种非税不可的爱情，只会出现在小说和电视中。
　　谈过无数次所谓的恋爱后，陆子恺更加肯定了当初母亲对于爱情和婚姻的观点。想谈恋爱了，身边正好有个人，就更她交往了，也许那天觉得该结婚了，如果身边的人不错就会结婚吧。
　　
　　答应和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