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者-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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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者(修改版)
第 1 章
天色微明时分,蒋敬五出了门,去衙门应卯。
蒋敬五是衙门里一名捕快,过了大半辈子,经了些风雨的,早已经习惯披星戴月的生活。如今,头发半白,背也有些驼了,仍然只是一名小捕快,见过不少死人,其中不乏共事同僚,因此蒋敬五很满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平安一生。
人死万事休,争什么名利呢,躺下来也不过占张床。
蒋敬五摸摸腰间挂着的酒葫芦,想起一大早让衙门的人闻到酒味,恐怕要招骂的,便将手背在身后,摇摇头自顾自的一笑。
今早的雾有些浓,乳白的,轻轻飘散着,隔了几米的人也不真切,只见隐隐约约的一些影子。都是些早起进城的人。
天色转眼见白,白雾稀薄着散去,蒋敬五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散漫的,时有时无的马蹄声。
不知道是谁家的马挣脱了缰绳,这般无主的乱跑。回头望去,只见一匹白马慢慢跑过来,马背上伏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手臂无力的随着马的跑动甩来甩去。
睡着了还是喝醉酒了,也不怕跌下来折了脖子,正想着,鼻端嗅到熟悉的血腥味,心中一讶,急忙拦过去。
白马见蒋敬五拦在路中,前蹄一扬,生起警惕。蒋敬五见了,知道是极通人性的烈马,急忙做出安抚的动作,慢慢靠上前去。
也不知道是蒋敬五手段高,还是马儿明白他没有恶意,由着他上前带住了缰绳。
蒋敬五扶起马背上的人,只见这人胸前一个深深的血洞,白衣已被血染成红色,随着马奔跑的颠动,血自伤口流出来,滴在马鞍上。
这马也不知哪里跑来的,难道就这样流了一路?
蒋敬五一惊,立即将人抱了下来,入手微凉,已知死去多时,只是还未僵硬,却还是习惯性的伸手去那人鼻端探气息,果然是无救的。
看这人眉眼,年轻且十分英俊,肌肤因失血,透明的白,没有痛苦,显是被一击致命,未及挣扎。白马身上,竟然也被血染成了红色,往来路看,断断续续的血迹蜿蜒,此人即便当时未死,这样一路流血也断无生还之理。
蒋敬五叹口气,伸手向此人怀中摸去。东西并不多,几张银票,几锭碎银,一方帕子,两块玉牌。
蒋敬五见那帕子质地非常好,角上绣着一个小小的“宛”字,象是闺中少女赠与情人的信物,并无什么稀奇。两块玉牌质地色泽皆不同,蒋敬五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一块青玉,较普通,上面刻着“刑部侍卫”四字,显示着此人的身分。另一块是白玉,细腻无暇,刻着一个大大的“廉”字,想必是附近闲自山庄的出入腰牌。
望望天色,蒋敬五犹豫一下,裹住此人的伤口阻止血再流,复又放在马背上,牵了缰绳,循着血迹一路查看。如果再晚些,血迹必会因踩踏而消失,要寻着这人的遇害地,可就难了。
蒋敬五见路上行人渐多,便加快了脚步。白马也知人性,任他牵着,也不作怪。只是这一路,蒋敬五如履薄冰,十分不安。
天色大亮,蒋敬五循着血迹,渐渐走到君山脚下一处密林,血自此消失,再无迹可寻。蒋敬五仔细看了看,也未见可疑之处,前方再行一里地,便是通往闲自山庄的路,心中更为吃惊。
此时一阵轻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蒋敬五忽然觉得密林中好似有一双眼睛窥视着,心中无端升起寒意,不敢逗留,急忙牵马回衙门。
街上平静而详和,人人都已进入这一天的生活状态,见蒋敬五牵马带个死人招摇,吃了一惊,毕竟是小地方,立即沸腾起来。
蒋敬五边走边问好事的,有没有人见过这个人,都说没有。有女人赞叹说好俊的人,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
蒋敬五在心里叹了口气,什么都不比好好活着重要。
蒋敬五破天荒的迟了,县衙里的人原本要取笑他几句,见他带了死人回来,都敛了嘻笑。有人便去报知县太爷。
县太爷唐定风刚从新娶小妾的床上爬起来,给师爷急吼吼地催到前衙,一肚皮的不高兴,又见大清早的衙门弄个死人来,深觉触霉头,心情更加恶劣。
唐定风端着茶,走到堂下,随意瞟了一眼,不过是一个死人而已。
师爷有些紧张,挥挥手让其他闲人退出去,道:“大人,你看仔细了。”
唐定风皱着眉,转身细看了看,见那死去的青年相貌不俗,身上衣裳质地十分好,听说骑的白马也是名驹,显是出身不凡。自从他来君山,做起了逍遥县令,辖下极少出命案,何况象这等身分显贵的人,也不多见。便问道:“是谁发现的,查出什么身分没有?”
师爷向蒋敬五使个眼色,蒋敬五立即将搜到的东西呈上去。
唐定风不经心的喝口茶,抬头去看师爷特地举在手中的两块玉牌,待看清楚上面的字,一口茶水登时呛在喉中,“咣啷”一声,茶杯落地。
师爷急忙道:“岁岁平安,岁岁平安!”
唐定风咳喘稍定,白着脸一抬脚踹过去,道:“这个时候,还说什么混帐话。”急忙看向蒋敬五,“蒋捕快,你发现的?”
蒋敬五捏紧手中的酒葫芦,点点头。
唐定风背着手,原地转了几个圈,定在蒋敬五身前,道:“这两件东西,都有谁看见?”
蒋敬五道:“回大人,只有我们三个。”
唐定风又开始转圈,一边转一边自语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逍遥县令当太久了么,一下子出这么大的漏子。”
师爷举着两块牌子,手都酸了,偏偏唐定风还陀螺似的转得人眼晕,着急道:“大人,此案关联刑部和闲自山庄廉小将军,咱们谁都惹不起,大人赶快拿主意。”
唐定风站住,怒瞪了他一眼,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还举着那两个烫手东西做什么,怕我看不到么!还不快给我想办法。”
师爷急忙将玉牌放下,一把纸扇摇不停,唐定风眼睛也不多眨,看着他想辙。蒋敬五远远站着,有些好笑。
师爷忽然收了扇子,唐定风知道有主意,立即探头倾听,师爷清清嗓子,在唐定风瞪眼睛前道:“大人,你是想继续当逍遥县令呢,还是想升迁?”
唐定风道:“此话怎讲?”
师爷道:“大人在君山做县令也有些年头了,按朝廷的律制,大人早应该换地方了,可是如今一直窝在这地方,大人知道是为什么?”
唐定风灰了脸,道:“朝中有人好做官,我无根基,这一生恐怕都没有升迁机会。”
师爷道:“大人,现在机会来了。看此人身上的东西,必是刑部的侍卫,卑职早听说刑部侍郎陆大人与廉小将军结梁已久,现在此人揣着廉小将军的腰牌死在君山,陆大人必定会借此大做文章,要廉小将军好看。”
唐定风好似上天无门时忽然摸到了梯子,喜道:“我如果想升迁,最好站在陆大人这边?”
师爷道:“是。廉小将军背了几桩没落实的命案,幽居在此,前途难测,想来也是回朝无望。况且他脾气古怪,咱们有心结交他也不屑,大人想借他的风升迁是没希望了。陆大人或者还可以帮忙。”
唐定风抑着喜悦沉思片刻,道:“如果我想继续做逍遥县令呢?”
师爷道:“大人之所以能在君山做逍遥县令,廉小将军是大功臣。自从廉小将军来到君山后,慑于廉小将军的‘威名’,盗匪窃贼不敢在他眼皮下生事,都搬往别处去了,除了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小事,县里一直太太平平。大人要继续当逍遥县令,廉小将军这棵树绝不能倒。”
唐定风默然不语,脸上时喜时悲,眉头一时紧锁,一时舒展,精彩不已。事关仕途,唐定风一时也难以决断,思来想去,没有主意。
师爷笑了笑,道:“大人,要我说,不如依旧做逍遥县令。大人在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没人来寻霉气。升迁有什么好,不过多几斗米,大人难道稀罕那几斗米么?再者,人多了,是非也多,不定谁来踩大人一脚,大人又是没个根基的人,没人扶持,只能任人踩。收个把银子,说不准多少眼睛盯着,背地里就参大人一本,那日子要多凶险有多凶险。”
唐定风只觉得有风从身后不知名处嗖嗖吹过来,身上一阵阵凉,定定神,才发现背上出了些冷汗,对上师爷关切的眼神,叹了口气道:“官场险恶,我哪里不知道,怎么着也不如这君山小县逍遥。这趟混水,我是不搅了,依你说该如何是好?”
师爷眼中闪过一丝笑,道:“大人,容易得紧,此人是刑部侍卫,理当报与刑部的,咱们无权过问。”
唐定风也宽了心,笑道:“说的是,凭他的身份,这样的案子小县也问不起。只是,这些东西,要依数上交么?”一双眼睛瞄着那块白玉,有些挣扎。
师爷道:“大人,咱们要保廉小将军这棵树,这块腰牌是万万不能见光的。”说着将刻着“廉”字的白玉牌拿出来,送到唐定风手中。
唐定风用手抚了抚,道:“真是个好东西,廉小将军真是阔绰,一个令牌,也要用这么贵重的玉。可惜,烫手了些。”一边恋恋不舍的把玩,一边看向蒋敬五,道:“蒋捕快,你是衙门里做了二十多年的,本官有什么事也不瞒你,你明白应该怎么做?”
蒋敬五道:“大人,老五是再明白没有了。”
唐定风知道他的脾性,对他也放心,道:“此案报上去,刑部的人想必是要问些话的,既然尸首是你发现的,你就亲自跑一趟刑部,也免得麻烦。”
蒋敬五迟疑道:“大人,刑部不是等闲之地,老五没什么见识,怕丢了大人的脸面。”
唐定风暗咬牙,难道要我亲自去丢脸面么?正了正脸色,道:“蒋捕快,这是你见世面的机会,不必多说,去准备吧。”
师爷在一旁向他使眼色,唐定风明白这块玉在自己手里留不得,咬咬牙,道:“对了,这块玉见不得光,你自己处置吧。”劈手丢过去。
蒋敬五刚要拒绝,东西已经迎头砸过来,只得接住,一脸无奈地望着这烫手的东西。
万一事发,追究起来,背黑锅的恐怕只有自己了。
第 2 章
蒋敬五当了半辈子捕快,还是头一次进京城的衙门,只觉门庭森严,铜墙铁壁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门口两个皂衣护卫面无表情,目光透着森冷,四周也似有阴风阵阵的吹来,寒意袭人。
刑部果然是非同小可的地方。
蒋敬五捏紧酒葫芦,强自忍下灌一口酒的冲动,耐心等候。
一个皂衣小吏悠悠行来,扫了他一眼,鼻孔都快朝天,带着几分轻慢地道:“从君山县来的?一个小县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报到刑部来?”
蒋敬五赔了个僵硬的笑,从行囊中摸出那块刑部侍卫的青玉牌来,小吏蓦地睁大眼睛,道:“公文呢?”
蒋敬五迟疑一下,将公文一并抽出递过去,小吏打开看了几眼,脸色登时一变,目光古怪的望着他,道:“你跟我来。”
时辰尚早,刑部走动的人不多,小吏带着蒋敬五东行西绕,到了一处偏厅,道:“可还有其他东西上呈?”
蒋敬五摇摇头,道:“回大人,没有了。”
小吏被人一句大人叫得心情大好,脸色也柔和起来,道:“你先在这里候着,我将公文递上去,如果没有人问话,你就可以回去了。”
蒋敬五应了声,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却又说不清楚来由。
这时院中走过一个年青的侍卫,无意的眼光滑过开着的房门,见里面坐着人,便走了过来,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蒋敬五抬头,见是一个浓眉大眼,皮肤微黑的青年,眉宇间仍透着些微未被磨尽的憨实,身着侍卫官服,却没有方才那小吏的轻慢,心中便有了几分好感,行了个礼,道:“见过大人,卑职蒋敬五,是君山县衙门的捕快,来刑部上报一个案子。”
年青的侍卫笑了笑,牙齿耀眼的白,道:“蒋捕快不必多礼,我也只是刑部的一个小侍卫,哪里当得起。可有人通传么,要不要我代劳?”
蒋敬五道:“多谢大人,已经有人去了,叫卑职暂时在这里等候。”
年青的侍卫脸上一直带着笑,道:“君山一个小县,有什么案子也要报到刑部来么?”
蒋敬五想:你既然是刑部的侍卫,报到刑部的案子,你早也是知道,晚也是知道,说与你听又有何妨?
于是道:“大人,是一桩命案,刑部的一个侍卫在君山被杀了,我家大人不敢怠慢,命我急速报到刑部来。”
年青的侍卫一呆,道:“是哪一个侍卫,可有查清楚?”
蒋敬五摇摇头,道:“大人,因他身分特殊,我家大人也不敢过问。”
年青的侍卫皱了眉,道:“既然是我的同僚,相貌必是我熟悉的,你将他样子说给我听。”
蒋敬五看看他,道:“年纪与大人不相上下,身材修长也与大人相似,只是比大人略微高些,面目如玉,剑眉星目,十分英俊,着白衣,带着贵气。”
年青的侍卫听着他描述,笑容敛去,脸色渐渐沉下来,蒋敬五当他是哀伤同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年青的侍卫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这样的人,在刑部少说也有十几个,一时间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个,还有其他的表证么?”
蒋敬五想想,道:“他身上除了有一块刑部侍卫的青玉牌,还有一块白色的绣帕,帕子角上有一个小小的宛字,想是相好的情人所赠,贴身收着。”说着似想到了什么香艳故事,不由笑了笑,一抬眼,却触到年青侍卫森冷的目光,笑容也僵在脸上。
年青的侍卫收回目光,叹了口气,道:“蒋捕快,大家都是公门中人,刀口舔血,他日还不知是谁生谁死,本应该相互体恤,何必笑谈他人生死。”
蒋敬五额头险些滚下汗来,心中暗道惭愧。见他起身向外走,急忙恭送。才出了门口,迎头走过七八个侍卫,为首的官服与他人颜色不同,官阶显然比其他人高。见到二人,都停了下来。
为首的那人也不言语,只是冷冷的站着。
年青的侍卫立即上前行礼,道:“沈青藻见过统领大人。”
统领淡淡瞟了他一眼,道:“沈青藻,你回到刑部不找我销假,在这里跟人闲磕牙?眼中还有我这个统领?”态度十分傲慢,他身后的侍卫也露出轻视的笑容。
沈青藻低着头,道:“沈青藻知错。”
统领哼了声,撩起衣摆,跺跺脚,道:“今儿个来得早了,没来得及擦靴子。”目光却是看着沈青藻的,有侍卫在窃笑。
沈青藻仍旧低着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帕子,伏身将他的靴子抹了抹,道:“统领大人,可还满意?”
统领露出个笑容,转身走了,看也未看一眼蒋敬五。几个侍卫急忙跟着,最末的一个忽然回首,道:“沈侍卫,你此行回乡,想必会带些什么特产吧,还不快些拿来孝敬统领大人。”
沈青藻应道:“是,多谢提醒,我回头送过去。”
蒋敬五见他被人当众轻辱,脸上仍然一片平和,没有半分难堪,心中有些佩服,道:“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将来定有出头之日。”
沈青藻苦笑道:“蒋捕快是明白人,这种事情哪里都有,若真的放在心上,早把人压死了。我出身寒微,没人撑腰,想要出头,谈何容易。”
蒋敬五望着他背影,远远的见沈青藻手一扬,那块给统领擦过靴子的手帕化作碎屑,纷纷落了一地。
蒋敬五叹口气,不由得打开酒葫芦,仰头灌了两口。
通传的小吏一路小跑过来,道:“陆大人要见你。”忽然闻到一股酒味,目光落在蒋敬五的酒葫芦上,斥责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见什么人,居然敢喝酒!”
蒋敬五心中不安,也不敢回话。小吏道:“陆大人事事严谨,你倒是胆大,看你怎么收拾。”眼神中已经露出几分幸灾乐祸之意。
蒋敬五道:“敢问是刑部哪位陆大人?”
小吏白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