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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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连连点头,道:“承客爷吉言,尚可养家糊口而已。”赵虎道:“某方才进得前方那家刘氏店号,欲请一尊菩萨,却不料甚是昂贵,如此怎的会有人买他佛尊?”掌柜接言道:“客爷所言极是,其家佛尊制作平平,却较别家贵了一二十两银子,还言甚么手艺世代相传?端的奸诈。只是常有远道而来的和尚僧人光顾。其中情由,客爷自不知晓。”赵虎道:“甚么情由?”掌柜道:“客爷有所不知,那些远来僧人虽言是佛家之人,却不曾脱得凡尘,心中尚有贪欲。此店虽言称五十两银子,若真欲买之,可讨还去二十两银子,只需三十两便请得佛祖,回得寺院,却报知买价五十两,其余二十两则尽入私囊也。”赵虎奇道:“竟有这般事情?此等人怎的能作佛门弟子?岂非亵渎佛祖菩萨?”那掌柜笑道:“客爷之言差矣。常言道:钱可役鬼,亦可通神。天下善恶,佛祖菩萨无有不知,无有不晓,此等事情岂有不知之理?只因佛祖菩萨受其香火、得其供奉,故不言也。”
赵虎闻听,故作惊慌道:“掌柜切毋再言,若佛祖菩萨知之,降罪下来,怎生是好?”那掌柜笑道:“我家供奉三清,那佛祖菩萨算得甚么?”正言语间,那掌柜忽指前街,道:“你二位且来看,又有和尚来买佛尊了。咦,这些和尚似曾见过?却不是前几日来的那些和尚是谁?”赵虎、李龙急忙出得店铺来看,果见四个和尚驾得两辆马车,到得刘氏店铺前止马下车,四个和尚齐入店中。约莫一盏茶工夫,却见一个和尚出来,其后有三四名伙计,抬着一件物什,用黄绫覆之,观其形,乃佛祖像也。赵虎眼尖,瞧见那武姓家奴便在众伙计之中。
如此四趟,众伙计将四座佛尊搬上马车。又一盏茶工夫,四个和尚方才出来,个个酒足肉饱,驾得两辆马车,扬鞭而去。赵虎忙问:“掌柜,方才你道这些和尚前几日来过?”那掌柜道:“正是,其中那一胖和尚,面颊上有一铜钱大黑斑,甚是醒目,故此记得。”李龙道:“约莫几日?”那掌柜思忖道:“似五六日前。”赵虎道:“亦是来请佛尊?”那掌柜然之,道:“前番也买了四五尊。”
李龙、赵虎谢过那掌柜,急忙跟随马车而去。那马车行得颇为缓慢,众和尚亦不曾察觉。到得城门,守门军兵拦下盘查,随后放之出城。李龙、赵虎出得城门,不多时,那马车便到得龙溪江畔,江埠之中,有南来北往商舟客船,又有渔舟花船,人声鼎沸,甚是热闹。众和尚到得一家客栈前,早有人上得前来,扯住缰绳,众和尚下得马车,与那人言语,那人吆喝一声,自客栈中出来四五人,自马车内搬下一座佛尊,径直抬至江边,上得一船,移至舱中。不多时,四座佛尊皆被搬至船舱中。
一个和尚上得船后,艄公便松去绳索,撑船起程。其余三个和尚却入得客栈,不再现身。李龙、赵虎看得清楚,甚是疑惑。赵虎道:“其中必有蹊跷。”李龙道:“道是佛家弟子,却是一干花和尚。去一留三,不知为何?”赵虎道:“方才那木屐铺掌柜言及,他等前几日请得佛尊,今日怎的又来?莫非他等假佛家弟子之名,暗中做那佛尊买卖,贩卖给四方寺庙,牟取其利?”李龙叹道:“真可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出家人亦难避名利?”二人你言我语,感叹不已。
回得府衙,李龙、赵虎来见苏公,将所见所闻细细相告。苏公闻听,惊讶不已,思忖道:“你二人可曾细细察看那佛尊?”李龙、赵虎点头。苏公道:“那佛尊与寻常佛尊有何异同?”李龙道:“较寻常佛尊精巧。”苏公道;“其色可有异样?”赵虎疑道:“其上覆有黄绫,不曾见得。”苏公一愣,道:“既如此,李爷怎言其精巧?”李龙道:“我等在店铺中见得,故而知晓。”苏公道:“你怎知店铺中佛尊与那黄绫所覆之佛尊一般?”李龙语塞,赵虎忽惊道:“原来那木屐店掌柜言其制作平平,我只当是他心存嫉妒,如此想来,那精巧佛尊不过是摆在店中装样罢了,诳人来买,实则是粗糙佛尊,以次充好,骗取钱财。”苏公思忖道:“此中蹊跷非在银两之高下,乃在那佛尊本身也。”
李龙不解,道:“那佛尊有何蹊跷?”苏公道:“此正是事之要害。若知之,则无有不解。”赵虎道:“依大人推断,那佛尊究竟有何蹊跷?”苏公道:“目今情形,尚不可言之过早。细细想来,那刘氏店铺暗藏龌龊,甚是费解。李爷,你引几名得力差役再去查探一番。”李龙道:“只赵虎兄弟与我二人足矣。”苏公道:“我欲往双龙山一遭,查探朱山月一案,赵爷可随之。”又令李龙另差人暗中监视朱府、许府。第三卷《死亡咒语》 第五章 真君咒语
翌晨,苏公与苏仁、赵虎早早出得东城门,骑得三匹快马,径直往东而去。清晨时分,寒气袭人,苏公直觉浑身冰凉,手足麻木。苏仁、赵虎见状,勒马慢行。苏公下得马来,跺足搓手,赵虎于怀中摸出一壶酒来,与苏公饮上几口,方才止得寒气。沿江而行,却见江面之上,渔人摇橹驾舟,撒网捕鱼。苏公望见,顿感凄然。
一路无话。赵虎在前引路,忽指前方一山,道:“那山下便是乌程会馆。”不多时,三人到得会馆。却见路旁有房舍店铺,上前一看,一家酒肆,三四张桌,五六个食客,店前蒸着一笼包子;又有一家简陋客栈,一面旧幡上,写着四字:龙溪客栈。又有一家肉摊,一个屠夫,一副肉案,两片猪肉。苏公下得马来,寻得一株老树,系住缰索,径直往那酒肆而去。那店小二早已迎上前来,道:“这位客官请里坐。”苏公入得酒肆,寻得一桌边坐下。苏仁依其下首坐了。赵虎令店小二上得肉包十个、小菜两碟。苏公拈得一个肉包,咬得一口,细细一品,甚是乏味,与京师肉包相比,相差甚远。苏公将就吃得一个,便无食欲。
苏公方放下竹箸,忽闻一声大哭,引得酒肆中人观望,却原来是一个男孩,约莫六七岁,正哇哇大哭,一妇正怒声呵斥,那男孩哭道:“我要,我要。”那妇人不加理会,竟自走了。那男孩无奈,收去哭声,急忙追上。苏公见哭兴悲,唤来小二,问道:“那孩子索要甚么?”那小二道:“那小孩想买一个肉包,其母不肯,故而哭泣。”苏公一愣,忙道:“赵爷,可将那男孩唤来。”赵虎出得酒肆,追将上去,唤来那男孩,那妇人跟随其后。苏公将那男孩唤得面前,细细看去,但见其面有饥色,不由起得怜悯之心,忙将桌上余下四个肉包端与那男孩,道:“小子可慢慢吃来。”那男孩却不敢来接,回首望那妇人,那妇人上得前来,道:“鱼儿,还不谢过几位伯叔。”那鱼儿甚是羞涩,低低道了一句,怯怯伸手拿过一个肉包,满脸喜悦的端详一番,方才咬了一口,甜甜一笑,此刻泪尚未干。
苏公再看那妇人,衣裳破旧,却也干净整洁,面容憔悴,却有几分俏丽。赵虎将余下肉包塞与那鱼儿。妇人施礼道谢,与鱼儿退身离去。苏公望那母子相依而去,不由叹道:“尧天舜日,民和年丰,亦有不饱之家。”那小二一旁答话道:“这母子端的可怜,他夫家乃是一渔人,早出晚归,整日出没于风波之中,殷勤劳作,每日皆有所获,换些钱粮,日子倒也殷实。”赵虎问道:“却不知其中有何变故?”那小二叹道:“几位客爷有所不知,半年前一日,其夫江上捕鱼,竟逢蛟精出水,逃脱不及,惨遭其害。”赵虎惊道:“原来是蛟精作孽。”苏公叹道:“可怜一双娇妻幼子!却不知那渔人可曾遗下尸骸?”那小二叹道:“哪里还有甚么尸骸!早被那蛟精囫囵吞下。其舟漂流江下十里,舟上只斑斑血迹,并三四十斤大小鲜鱼。”苏公道:“可曾有人亲眼目睹其灾?”那小二道:“那日天色甚早,哪里有人见得?”苏仁问道:“既无人目见,怎知是被蛟精所噬?”那小二道:“除非蛟精,谁人害他一个渔人?况且此等祸事,本地已有五六桩,或摘心肝而死、或无端消失。”赵虎道:“此等惨事皆发生在江面之上?”那小二道:“不离两岸。”苏公道:“我闻乡人言,有人曾亲眼见得那蛟精出没,可有此等事情?”那小二连连点头,道:“确有此事。山下焦家庄中便有多人见得,如若不信,可去询问。”苏公闻听,默然不语。
且说那妇人与儿子出得酒肆,鱼儿便将肉包交与其母,妇人将肉包收妥,道:“回得家去,你便吃个饱足,往后不可再与为娘吵闹。今日之举,令他人耻笑,只道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那鱼儿低头道:“孩儿知错了。”正言语间,前方来得几人,那鱼儿只顾低头行路,不想正撞一人。鱼儿身小体弱,反跌倒在地。妇人回首一看,惊呼一声,急忙来扶。那被撞之人见状,大声怒骂:“你这小撮鸟,兀自瞎了狗眼,竟撞到大爷身上来。”妇人急忙上前赔礼。那人抬眼一见妇人,嘻嘻一笑,道:“可是你的儿子?”妇人低头道是。那人又嘻嘻一笑,道:“你言语一声,便了得此事?”妇人道:“不知这位兄长还要如何是好?”那人眼望左右同伙,哈哈大笑,道:“兄长?你等可曾听得,这娘子唤大爷我作兄长,莫非是作他的情郎不成。”其同伙皆哈哈大笑。那妇人闻他言语轻佻,不敢再语,拉过鱼儿,意欲离去。那人哪里肯放,拦住去路,笑道:“娘子哪里去?哥哥我还有话儿要说。看你容貌美丽,却衣裳褴褛,端的是俏妻常伴拙夫眠。甚是可惜。不如随哥哥我去,穿金戴银、吃肉喝酒,应有尽有,如神仙姊姊一般。”妇人冷笑一声,扭身欲走,却不料那同伙众人团团围住,哪里肯让其走。妇人怒声叱呵,那人满口污言秽语,调笑不止。
那妇人欲挤身逃出,那人上前一拦,妇人挥手便打,那人却不躲闪,伸手抓住妇人之手,一手抚摩,道:“好香的一双玉手。”那妇人大怒,伸另一手来打,亦被那人捉得。那鱼儿见状,扑将过去,抱住那人右腿,狠命咬去。那人痛得大叫一声,一手松开,抽打鱼儿。那鱼儿咬牙切齿,哪肯松口。一同伙上前揪住鱼儿头发,用力将其拖开,推倒在地,拳脚相加。那妇人竭力挣扎,哪里逃脱得那一双魔掌。早有十余名乡人闻声而来,却远远立着,皆敢怒不敢言。
正吵闹间,忽见得一人冲将上来,飞起一脚,踢倒一同伙,又揪住一同伙衣裳,将其摔倒在地。众同伙始料未及,急忙闪身一旁,立住脚跟,方才看清来者只有一人。那为首之人松开妇人,怒道:“你这厮,莫非不识得本大爷?”那仗义之人非是他人,正是赵虎。苏公、苏仁立在一旁,静观其变。赵虎哈哈一笑,环视四下,大声道:“大爷我今日遇得一桩希奇怪事。列位看官要问,甚么希奇怪事?大爷我见着一群只有两条腿的恶狗,且个个狗模人样,端的是千古怪事。”苏公、苏仁闻听,哈哈大笑。围观乡人亦窃笑不止。苏仁上得前去,大声道:“这位大哥,你莫非看走了眼,这哪里是狗,分明是一群豺狼。”赵虎装模作样,摇头道:“仁兄差矣。这条分明是狗,怎的是狼?哦!这条看来似豺狼,果真是豺狼!这条却似狈。大爷我明白矣。古人道狼狈为奸,我颇不解,今日一见,原来狼狈在此为奸。”
众泼皮何曾受过如此羞辱,个个三尸神暴起,为首那厮怒道:“你这撮鸟,真个买条咸鱼放生,不知死活。”说罢,冷笑一声,冲上前来,挥拳便打。赵虎早有所备,不慌不移,一手招架,一手还招。二人拳打脚踢、你来我往。赵虎心中惊讶,不想这厮果真有几手,一时竟难分高下。那厮本欲三拳两脚打倒对手,不想相斗二三十回合,丝毫未占得上风。正是棋逢对手。那厮心中焦急,大声吆喝,众泼皮闻听,顿时蜂拥而上。苏仁见状,大声道:“无耻之徒,意欲以少胜多否?大爷来陪你等耍耍。”上得前去,一拳击去,一泼皮举手来截,却不想苏仁此招来势甚猛,竟未能拦截得,一拳正中其鼻梁,顿时惨叫一声,捂鼻大叫,鼻血直流。又一厮欲从其后偷袭,苏仁反身一腿,正中其头,那厮立身不稳,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众泼皮见苏仁如此神武,个个胆怯,不敢近前。苏仁见赵虎与那厮斗得正急,大声道:“赵爷且先歇息,待某与他过几招。”赵虎应声跳出圈外,苏仁飞身扑上。那厮早已气力不接,见苏仁扑来,只得苦苦相持。苏仁身快手快,如游龙一般,出招似实又虚,似虚又实。那厮着急,欲速胜之,卖个破绽,引苏仁来扑。苏仁果真扑来,那厮猛然出招,双拳猛击苏仁面、胸。那厮双拳方要击中之时,苏仁身子忽如蛇一般滑开,双手缠住双拳,右脚一勾,那厮收势不住,扑将过去,不想下身却被拌住,当即扑倒在地,其脸正磕碰着地上一石块,顿时磕飞两颗门牙,鼻中、口中血流不止。众泼皮大惊,急忙来扶。
赵虎大笑,道:“苏爷,你道是狼,我道是狗。此番看来,还是狗也。”苏仁笑道:“此话怎说?”赵虎道:“你看此乃饿狗抢屎之势。”围观乡人皆大笑。众泼皮相互搀扶,狼狈而去。妇人与鱼儿上得前来,拜谢苏仁、赵虎。众乡人亦上得前来,交口称赞。有乡人道:“这些泼皮平日横行霸道、鱼肉百姓,我等早已恨之。今日可谓解恨之至。”亦有乡人忧心道:“此些泼皮势力甚大,今日受辱,绝不肯就此善罢甘休。此番回去,必定纠集人马,卷土重来。几位侠士,快且速速离去,以免大祸临头。”众乡人闻听,皆上前劝说。
苏仁问道:“诸位乡亲怎的如此惧怕?”有乡人道:“侠士有所不知,这些泼皮乃是双龙山安平观的护观者。”苏仁不解,道:“你道他等乃观中道士?怎的不是道士装束?”乡人道:“非是道士,乃护观者。”赵虎疑道:“何谓护观者?”乡人道:“那双龙山乃强人盗贼出没之处,观中常受其侵扰,观主便雇得一干人众,护观守院。这些人或身怀绝迹、或为亡命之徒,有了护观者,那道观果真平静许多。只是不想双龙山强人被蛟精所噬后,这些护观者却赖着不肯离去,反以安平观为窝点,为非作歹、欺压四方、无恶不作。正是前门拒虎,后面进狼。”
苏公始终立在一旁,静而观之,闻得乡人言语,忽问道:“方才这位大哥言那双龙山上甚么道观?”乡人道:“乃是安平观。”苏公闻听“安平观”三字,顿时忆起普济观那道士临死血书一“安”字,莫非欲点明凶手乃安平观中人?其废墟堆中残纸上有“安平”二字,莫非便是指此安平观?此溪河流入太湖,入口正在普济观所在不远处。如此言来,这普济观与安平观必定有所往来。
苏公笑问众乡人,可知焦吉、焦祥二人所在。众乡人多系焦家庄人氏,何曾不知?有人问道,寻他兄弟何事?苏公只道是湖州府之公差,奉命前来查勘命案现场。众乡人方才醒悟,原来三人皆为公人。一老者上得前来,只道是当地地保,姓焦名风赋。苏公三人随其入得焦家庄,到得一户门前,焦风赋大声叫唤,门内出来一人,乃是焦吉。焦吉问道:“不知焦叔甚事唤侄?”焦风赋道:“非我寻你,乃湖州府公人寻你。”焦吉一惊,道:“公人寻我何干?”赵虎上得前来,笑道:“我等乃府衙公差,奉知府大人之命,查勘湖州商贾朱山月身死现场。特来寻焦大哥为我等引路,非为他事。”焦吉笑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