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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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赐瞧着沈启俊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瞳仁,乌黑乌黑的,从眼睛里多少看出一些惧意,却还在咬着牙硬撑着。看着他硬撑的表情,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微显得佝偻的身体现在站的笔直,脸色铁青,五官僵硬的像雕像。这尊雕像还会出汗,大颗大颗晶莹的汗珠从他的鬓间的淌下来,顺着细长白*皙的脖子浸湿了他的衣领。这样的沈启俊让陆天赐觉得很美、很别致。陆天赐脑子里盘旋起十年前的那个晚上,身上的血沸腾起来。不禁想立即按倒他,扒光他的衣服,看着他在自己跟前露出被欺负、被情*欲左右的绝望的神色,让他好好的尝尝莫名其妙的想要在自己跟前逞英雄的代价是什么。
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陆天赐记得先前跟他说过,要他自己爬上来。
慢慢的垂下手,子弹退了出来,屋子里那根看不见的弦松了下来。冯英翘惊魂甫定,抱住沈启俊:“启俊,你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沈启俊轻轻的吐气,擦去额头上的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虚脱了。
陆天赐转身走到冯县长跟前把枪别回腰间行了个军礼:“冯县长,失礼。”
“呃……”冯县长擦了把额头的虚汗,“这世间的好女子,千千万……”
陆天赐没闲心听他说那些没有油盐的安慰,转身大踏步出了冯府。万会长也是背上汗津津的,对冯县长拱手:“既然这样……”
“我们告辞了,”汤德彪站起身,“天赐是个性情中人,冯县长不要见怪。”
“还请汤旅长和陆团长海涵。”冯县长立即丢出官面上的套话,不敢多留。
从冯家出来,沈启俊脚步依旧是飘的。立土扶着他,先前立土虽然没进客厅,站在外头隐约知道客厅里发生过什么。他紧张的看着沈启俊:“少爷……,你没事吧。”
沈启俊摇了摇头,手指哆嗦的在衣袋里摸到之前余会计给他的烟。立土摸到火柴替他点着一根。沈启俊吸了一口,烟气从口中进入,在肺里转了一圈再慢慢释放出来,神智才算完全镇定下来。他看着手里的烟,无神了笑了笑,余会计人虽然可恨,留下的这东西却是个好物。
“少爷上车吧。”立土替他叫了辆黄包车,扶着沈启俊坐上去。
“刚才的事,对谁都不要说。”沈启俊又抽了口烟低声说。
立土瞪着眼睛看他。沈启俊闭着眼睛:“老爷身体不好,夫人胆子小,都听不得这种事。”
“是。”
☆、三十一
陆天赐坐在办公室里打了会盹,突然一阵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噤。大夏天的,被冻醒了。睁开眼睛,外头赤日炎炎正是两、三点钟一天最热的光景。办公室的窗户大开,一丝风都没有。陆天赐打了个哈欠,揉着刚才觉得凉的胳膊左右四望。勤务兵都站在外头静悄悄的不敢说话,楼下偶尔传来几声闲谈,恹恹的。能跟凉扯上关系的就是自己的军装都汗湿,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蓦得传来一声汽车刹车的声音。“吱……”一声长响,刺痛了神经。陆天赐闭着眼眉头紧紧的皱着,等那声音消失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旋即听到沉重的脚步咚咚的往自己门前来。
“团座在休息呢……”小郑在门口拦着。
“哎……”门外传来祝三通急躁的叹气声。
陆天赐拉开办公室的门,祝三通一见门开立即扑上来:“陆团,不好了。”
“什么事?”陆天赐冷着脸,脑子还没从午睡的混沌中完全清醒过来。
“出事了!”祝三通把他推进办公室,“来了几个人,新开的烟馆那头有人闹,动了枪……”
“祝三爷还怕人动枪?”陆天赐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无动于衷的翻了下眼皮。
“他们把保安大队叫来的,还弄了省缉毒署的什么公文之类的东西……”祝三通一边说一边抹汗,“保安大队就抓了几个人。”
“哦……”陆天赐垂着头,蓦得回过味儿,轻轻的咝了一声抬头看着祝三通。
所谓的缉毒专员叫张炳言,他坐在泰和坊曹金榜的办公室里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陆天赐坐在办公室的内间,隔着细密的帘子仔细打量张炳言的样貌。他穿着一套灰色西装,跟自己年纪不相上下,头上不知道涂了多少发蜡,头发一丝不苟油光可鉴。五官长得还算周正,眼角是弯的,就算不笑看起来也像是在笑。
所谓缉毒专员也不过就是个虚衔。国府那边如此真的缉毒,那么多嫡系还不都得去喝西北风?陆天赐瘪着嘴对这个缉毒专员表示不屑,不过他那双笑眼倒是看着有些碜人,叫人摸不太清楚深浅。
“这茶真不错,曹老板一看就是个相当会享受的人。”张炳言礼貌的抬起眼,笑看着曹金榜。
“过奖。”曹金榜陪了个笑脸,“这是雨前的新茶,张专员要是喜欢,一会儿带一盒回去。”
“这算公然行贿吧。”张炳言不冷不热的说。曹金榜眉头一拧,正眼看着张炳言,他还是笑着的。
“我不过是尽一尽地主之谊,想结交个朋友。张专员何出此言。”曹金榜耸着眉。
“开个玩笑。”张炳言放下茶杯,“曹老板做大生意的人,自然大人有大量。”
曹金榜符合着笑了两声。
“不过我昨天抓了几个人,”张炳言靠着沙发的一侧扶手,“他们涉嫌贩卖烟土,被抓住之后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曹老板您的人,说如果抓了他们就等于得罪了曹老板,必定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我今天特意自己送上门,看看曹老板会请我吃什么果子。”
“哦?”曹金榜笑,“不知道是在哪儿抓的。我这间泰和坊,昨天可是风平浪静没有人闹事。”
“这么说……”张炳言皱着眉头,“他们不过是打着您的名号骗我了。”
“那我就不得而知。”曹金榜摇摇头。
“原来如此。”张炳言摸着下巴,“不过我看这间泰和坊倒是富丽堂皇的很。跟省城那些大酒楼比起来,没有一丝有差。莆县竟然有这么繁华,有大酒店,还有曹老板您这间远近闻名的泰和坊。”
“过奖过奖。”曹金榜呵呵笑着,偶尔看一眼内屋的帘子。这个张炳言不像是个简单人物,说起话来都拐弯抹角。想随意的打发,看起来有些不容易。
张炳言啧了啧舌:“只是……,我查过,那间烟馆也是曹老板名下的产业啊。”
“哪间?说实话在这莆县,我名下的产业很多。有些是人家抵债抵来的还没收过来、有些是租给人家的、还有几处闲置的。对了,张专员现在住在哪里?我在附近有间闲置小院,您要不介意,可以借给您暂住。有丫头厨子,总比住在酒店方便。”
“曹老板真是热心人。”张炳言笑着,坐在帘子后的陆天赐的脸上也现出一丝木然的笑意。
不管对方是人也好,是鬼也好,他陆天赐加上曹金榜,以二对一,想要把这不速之客打发走,想也不算太难。而今这个年代,那些所谓的专员、特派员不过都是些国府要员们的亲信,派下来四处打打秋风。下一步怎么走,他跟曹金榜已经合计好,把事情做漂亮些,再拿些东西将他喂饱就好。陆天赐坐在内堂对这个张炳言失去了兴趣,打了个哈欠恹恹的玩着上回曹金榜给他的那只玉观音。这观音不知道是什么玉质,即使天再热,它也是冰凉的。捏在手心里,整个人都是清凉起来。陆天赐靠着太师椅,脑子里浮着沈启俊的脸。他想逞英雄,现在可以给他很多机会逞英雄。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跟老白核对完这个月家里的帐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些亏空。让舅舅挂名掌柜的茶叶铺里,少了一千多块钱。沈启俊无奈的叹了口气,叫老白不必声张,自己负责去把那笔钱要回来。两人核对完帐目之后,老白收着帐本正在离开,就听到前院吵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不明就里。沈启俊起身正打算去看个究竟,就见立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少爷,不好了……保安大队的人闯进来……他们……”
“他们做什么?”
“他们要抓夫人……”立土急惶惶把话说完。
沈启俊提前袍子不由分说的往前院去,走到客厅,保安大队的赵大队长亲自带着人过来。这么大的事捂不住,沈玉池也得到了消息拄着手杖走到客厅。
“沈老爷,沈公子……”赵大队长为难的叹了口气,“上头给开了逮捕令,我这也是奉命行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玉池怔怔的看着赵大队长。
“我们接到举报,有人说尊夫人和您内弟参与了烟土的贩卖活动。局长亲自批的条子……”赵大队长拿着一张盖着警察局长印的逮捕令放到沈玉池眼前。
“这不可能……”沈玉池捂着胸口,“拙荆一向胆小怕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是啊,赵大队长,会不会有哪里弄错了?”沈启俊扶着沈玉池。
“有没有弄错都请沈夫人走一趟吧,我们不会对沈夫人无礼的,这点请放心。案子查清楚若是真的与沈夫人无关,我一定还沈夫人一个清白。”
沈启俊和沈玉池面面相觑,一时无语。沈夫人的哭号声从内院一路过来,沈启俊头皮炸开,看到蓬头垢面的沈夫人被两个女警搀着,手上已经戴上手铐。一看到沈家两父子,她哭是更加歇斯底里,“启俊,救救妈妈,妈妈没有犯错啊,启俊。玉池,玉池……”
“抱歉。”赵大队长欠了欠身子,挥手命人把沈夫人押上了外头的吉普车。门外车子的马达声远了,沈玉池摇晃着,瘫软下来。沈启俊搀着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爸……”
“我,没事……”沈玉池有气无力的说着,蓦得捂住嘴,一抹血水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
☆、三十二
“启俊,启俊……”沈夫人扶着拘留室的门伸着手想抓着远去的沈启俊。沈启俊回头看了一眼,终是咬着牙根离开。身后沈夫人的哭声响彻了拘留所。
沈启俊轻飘飘的走着,看到眼睛通红的舅妈也从舅舅的拘留室那边出来。见到沈启俊,她又揪着他哭出声来:“启俊,启俊,救救你舅舅啊……”
沈启俊闭着眼睛,脑子里已经被这种声音填得满满的。叫了辆黄包车让舅妈先行回家,他摸到烟点了一根揉着发涨的太阳穴。
事情的来龙去脉在详细问过母亲之后大致清楚。起因还是在这位舅老爷身上,据说他的一个在省城读书时的朋友告诉了他一个一本亏利的生意路子。他苦苦哀求的游说动了母亲借给他几百块钱做投资。没过多久便连本带利还清。沈夫人见这钱赚得容易且利润可观,就也试着跟他一起投了几百块钱下去。轻轻松松赚了几笔,便又陆陆续续的放了几千块下去。等到现在被人抓了个正着才知道,那一本万利的生意是烟土。那个介绍他们做这门生意的朋友,早就不知所踪。
“沈公子。”赵大队长看到沈启俊,有些抱歉的笑了笑,“见过令堂大人了。”
“赵大队长。”沈启俊拿出烟递给他一支。赵大队长摆摆手,“不了,谢谢。”
“我妈和我舅舅的事,赵大队长觉得……,我该怎么办才好?”沈启俊苦着一张脸看着赵大队长。
“贩卖烟土,重罪……”赵大队长低声说,“眼下刚刚从省城来了个缉毒专员。新官上任三把火,沈夫人和舅老爷的事……撞到枪口上了。”
沈启俊幽幽道:“若是非要说有罪,这莆县若论到贩卖烟土的大户,怎么轮也轮不到我母亲和舅舅吧。”
赵大队长猛的扯了他一把,四下看了看没有闲杂人,才松开他:“沈公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沈启俊抿着嘴看着赵大队长。赵大队长看到他这副冷冰冰的表情知道自己说的话不怎么顶用,拍拍他的肩:“好自为之。”
赵大队长走了,沈启俊还站在警察局门前,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上千斤的石头,随时随地都可能被这些石头压成一滩稀泥。倘若自己是个孤家寡人还自罢了……
他失魂落魄的慢慢踱回沈家,几个下人眼见着沈家似乎大势已去,小心翼翼的托了老白来说请辞的话。沈启俊拿着笔,替他们多算了半年工钱。下人们感激的退去,各自回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冯小姐来了。”沈启俊正黯然神伤,听到立土报了一声。抬起眼便看到冯英翘大步走到他的院子里。
“启俊,我从叔叔哪里听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得空出来了?”沈启俊吸了口气,想露出一点笑,可惜笑不出来。
“我陪婶婶逛百货公司的时候溜过来的,”冯英翘看着沈启俊,“沈夫人,现在怎么样?”
“在,拘留所。”沈启俊觉得这区区四个字相当拗口。冷不丁的又想起先前自己替英翘往邮局递了那么多检举莆县有人贩卖烟土的事。当时只道是可以将陆天赐的军,谁也没想到后有这样的后果。该说是自己自找的呢,还是什么?
“跟我来。”冯英翘拉着沈启俊。
“去哪里?”
“去凯得利。”冯英翘拉着沈启俊走到大马路上叫了两辆黄包车,“我听叔叔讲过,那个缉毒专员住在凯得利。”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凯得利,刚下了黄包车,待在一边冯夫人带着两个家仆走到冯英翘跟前。冯英翘吸了口凉气。
冯夫人看了沈启俊一眼:“英翘,如果你不想被你叔叔禁止出门,就跟我回去吧。”
“婶婶,现在沈夫人出了事,我要帮帮启俊。”冯英翘抓着冯夫人的手说。
“你能帮得上什么忙?你不越帮越忙就算好了……”冯夫人目光犀利的盯着冯英翘。
冯英翘想反诘,沈启俊扯住她:“你回去吧,你这样会连累自己也连累冯夫人。”
冯英翘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冯英翘跟着冯夫人走了,沈启俊回过头看着面前四层楼的凯得利,瘪了一口气推着旋转玻璃门走进酒店。
见到张炳言,沈启俊觉得有些意外。他就坐在凯得利一楼的咖啡厅,一边翻看着一些文件类的东西,一边喝着咖啡。被服务生领到跟前,沈启从瞪大了眼。还只道专员这种人物都应该是跟冯县长差不多年纪的官僚。
张炳言看着沈启俊,眯眼笑问:“你是……”
“在下姓沈,沈启俊。”沈启俊礼貌的点头。本来想从口袋里摸张名片,但是自布厂易主之后,名片这种东西早不知道扔到哪国去了。他尴尬的笑了笑。
“哦,沈先生。我想我知道你的来意了。”张炳言一脸了然的神色,笑着示意沈启俊在自己对面坐下,自己麻利的收起了面前的公文,“喝点什么?”
“专员太客气,”沈启俊看着张炳言态度随和,自己也放松了下来,“我是就家母的事……”
“沈先生,”张炳言敛起笑容打断了沈启俊的话,“令堂大人犯的是国法,难道你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