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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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公事。
我准时到了校门口,但并没看见凌戍的车,可能是在路上耽搁了吧,我无意催促他,决定就这样在门口等就好。
“如果是衣典的话,那家伙也会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让他等着么?”
“切。自己还真是无聊。”我为了摆脱这种少女伤情般的斤斤计较,在街道上抽起了烟。
“季彦老师——”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唤,我扭过头去,见苏喆和小五正从学校里走了出来。
我向他们投去友好的眼神,苏喆回应似的笑了,而小五却不自然的撇开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自从上次苏喆生病以来,我明显感到小五对我的态度变了很多,总觉得我是在哪个自己完全不知情的地方,得罪他了。只有在苏喆在场的时候,他才会稍微收敛起对我的敌意,如果是单独遇见他的话,在我的记忆中,我已经被无视好几次了。
“季彦老师,还不回去吗?在这里做什么呢?”
“…等人而已。”
“这样啊。哦,对了,明天,咨询室那边我想告个假,可以吗?”
“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理由是?”
“…这个嘛…有些私事…”
苏喆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诡异的人却是小五,虽然本能的觉得有些奇怪,但既然他用了“私事”这个词,其实也就已经表明不想被追问了吧。
“嗯,那行,成纯老师那边,我会去说的。”
“那就拜托了。我和小五还有事,就先走了。”
语毕,苏喆立刻往前迈出了步,但出乎意料的是,小五却一脸惊讶的愣在了原地,挪不开步。他的目光早已穿过了我和苏喆,落在了停在我们面前的白色路虎上。
而凌戍正摇下了车窗,冲我喊道,“抱歉,季彦,等久了吧。”
“…凌戍?!…真的是凌戍?!”
抢在我前面出声的是小五,但感到惊讶不已的却远不止他一个人。对于居然有人一眼就认出了凌戍这一点,我和凌戍本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在我的记忆中,凌戍几乎没有在任何公众场合露过面,也坚决不在画册上刊登自己的照片,甚至就连明明有业务往来的出版商都不清楚他的容貌,见过他的应该就只有几个熟悉的编辑而已。
一时间,四个人,竟都陷入了沉默。
“啊…那个,小五,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季彦老师和凌戍是旧识啊。”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苏喆那小子靠得住,一句话,就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那个,凌戍,这两个都是我的学生,苏喆和小五。小五他很喜欢你的画。”
我也终于缓过了神,按理说,凌戍被人认了出来,应该不会太高兴。不过,这次他却温和的笑了,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对于凌戍而言,这恐怕已经是极限了。
“嗯,我非常喜欢老师的画,刚才…真是失礼了。”没想到,小五竟然为了这种事而道歉,可见,他是真的非常崇拜凌戍吧。
“这种事…不用道歉也没关系。”
我深知凌戍不可能会开口,于是越俎代庖的替他回答了,为了增强语气,我下意识的想拍拍小五的肩膀,但在触碰到他之前,就被他直直射来的目光所震慑住了,在我面前的,仿佛是一只被激怒的乖戾野猫,此时此刻正高高的拱起背部,竖起浑身的毛发,向我低鸣示警。最终,我识趣的放下了悬空的右手,坐上副座,扬长而去。
目的地依旧是我们常去的那家餐厅,在这一点上,我和凌戍十分合拍,我们都不喜欢变化,能固定的事情,总是一尘不变的坚持很多年。
“季彦,那个…邮件有收到吗?”
“嗯。”我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菜肴,一边假装漫不经心的应道。
“那暑假要一起回去吗?”
“嗯。我大概是在7月初放假,到时候联系你,一放假,我们就走吧。”
“没问题,我来接你。是该回去看看伯母了,她最近似乎特别记挂你。”
“哈?!”凌戍口中的伯母,指的其实是我母亲,所以我十分诧异,为什么他比我还要了解我妈的情况。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一点也不让伯母省心。伯母的话,基本是每个月都会给我打一通电话。”
“哈?!她怎么这样,给你打电话比给我这个儿子都打得勤!”
“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肯老实告诉伯母。她给我打电话,多数还是在问你的近况。”
“哎…我不是已经和她说过很多次了吗,有事直接找我就可以了…拿她没办法。”
“不过,伯母,最近开始关心你的恋爱状况了,说是你家隔壁徐旭叔叔的女儿,从国外留洋回来了,和你年纪相当,人也长得漂亮,教养也不错,让你回去看看中意不中意。季彦,你也确实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所以我觉得…”
“…我吃饱了。”
我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凌戍,抓起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嘴,丢下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和买单的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餐厅。
凌戍,你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第十九章 多事之春(19) (2577字)
负气走出餐厅,发现外面正是华灯初上之时,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层暖意融融的橘黄色中,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流如织,而我只顾着低头逃窜,一路上与无数人擦肩撞上,却都来不及道歉。
我想知道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我不是和凌戍一样,早就有所觉悟了吗?!早就痛过了,早就恨过了,早就怨过了…经过这么多年沉淀下来的感情,我以为,会比预想中的更为平静,更为,波澜不惊。
但前几天发出去的那条短信算什么?此时此刻体内翻滚难耐的灼热又是什么?
是谁?是什么?在何处?在何时?以何种方式?
…让我悄然改变…
楼道里的灯光显得有些暗淡,一个拉长了的影子正静静的流淌在我脚下。
“季彦老师,你回来了,比预想中早了很多呢。”
苏喆戴着一副银黑色的大耳麦,背倚着我的房门,修长的双腿交叠而立。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觉得异常疲惫,一心只想回家休息,态度冷淡的问道。
“等你回来。”
“…那我现在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我示意他起身,将钥匙插入了锁孔,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这小子果然是个自来熟,不请自来倒也罢了,一掌抵住了我随手一关的门,也跟着走了进来。
“接着。”
我知道这家伙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所以干脆朝尚站在玄关的他,扔去了一瓶纯净水,意思很清楚,就站在那儿,别再进来了,有事赶紧说,说了赶紧走。
“季彦老师,心情不好吗?”
苏喆准确无误地接住了下坠中的纯净水,而后迅速的摘下了耳麦,就那样挂在了脖子上。
“你到底说不说?”
我的态度极为严厉,因为与其说我心情不好,不如说我根本没有心情,没有心情再多和他说一句废话。
“……”
也不知是不是我话里有刺,苏喆竟然微微的低下了头,一反常态的陷入了沉默,只是这个不合时宜的沉默,却让我更为火大,“无话可说?那请你回去。”
“…季彦老师,可以的话,请你,别再和那个人见面了。”
苏喆依然没有抬起头来,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以至于他的身体,因为试图获取更多的氧气,而大幅度的起伏着。
“那个人?”
“…凌戍。”
“苏喆,你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些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话?!”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了解,对凌戍一无所知,对老师你…也一无所知。我只是知道,只要是有关他的事,都会让你难过。”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季彦老师,那天在咨询室里是他打来的电话吧?今天,也是他让你这么动摇的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初遇的那个清晨,也是他把你弄哭的吧?”
“哭…?”
苏喆缓缓的抬起了头,在那张早已失了笑颜的脸上,我看到的只有一双悲哀而坚定的瞳,深不见底的悲哀与不容反驳的坚定,混杂在他原本清澈的眸中,让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抱歉,骗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错认成谁,那…只是拙劣的搭讪罢了。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见过有人那样子仰望天空了,有多久没有见过那么寂寥的身影了。明明坐在椅子上,明明还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但那天,我从你的背影里,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实感,那个引颈向上的你,眼神似乎早已飘到了九霄之上。隔着稀薄的白色雾障,我突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不安,好像如果那个时候我不做点什么,眼前的这个人,就会被吸入到那望不到尽头的惨白天空里一样。”
“……”
那天从宾馆里走出来的自己,原来是这副模样啊…明明是自己的选择,选择通过那样的途径去忘记一双手的温度,可是自己居然还是失魂落魄到这个地步…还真是…可耻。
“所以…我假装认错了人,故意遮住你望向天空的视线。一切都太过鬼使神差,我自己也不明所以,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必须要这么做。但…当我真正与你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是因为这个人哭了。”
“…哭…了?”
因为太过吃惊,我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着,右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脸颊,像是在确认着眼泪是否真的流过一般。为什么自己会浑然不觉,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漏洞百出,又是为了什么…流泪?
我在记忆里拼命的搜寻着有关那一日的细枝末节,想了起那日苏喆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神色,不是因为认错了人,而是因为我哭了,这…才是让他惊讶的真正原因吧。而我只是放纵自己去了酒店,只是不禁意间想起了与凌戍分开的始末…仅仅是这样,就已经有那么痛苦了吗?
头痛。
剧烈的头痛。
痛得快要炸开了,痛得快要死掉了,痛得所有的记忆都乱作了一团…
“季彦老师!你还好吗?!”
身体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幸好苏喆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及时的扶住了我。随后,他立即引我坐到了沙发上,我向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
“我没事,你还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
“…老师,真的不要紧吗?”
“你到底说不说的!我先警告你,今天以后,我不会再听你说任何关于凌戍的话题了!”
一时间,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着苏喆,毫无来由的咆哮了两句,导致刚刚稍有缓和的头痛,又再度袭来。如果这小子真是为我着想,就别再磨磨蹭蹭的开不了口了,这只会让我更加火大罢了。我下意识的用手撑住了半个脑袋,紧皱着双眉,等待着苏喆开口。
“…那好吧,我立马说完就走,相对的,季彦老师,你要好好休息。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都自认是一个相信缘分的人,但遇见你的那天,让我明白了什么叫缘分的必要性。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表述是否清楚,这让我不禁在想,或许老师和凌戍…啊…不…我是觉得,既然老师觉得痛苦,那或许,不如不见会更好一些。另外,虽然这种情况下说这种事情,很不合时宜。但是…我确实是有事拜托老师,眼看马上就要毕业了,但是我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出租房,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老师能允许我暑假在此叨扰一段时间,当然,我会付房租的,还会做家务和下厨的。”
“不…”我开口就想要拒绝他暑假搬来住的事情,但忽然转念一想,暑假的时候我应该和凌戍回阪城了,让他一个人住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算了,如果实在是有困难的话,暑假就搬来吧。”
第二十章 多事之春(20) (2225字)
那一夜,伴随着隐隐的头疼,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漫长得好似一整夜都活在了这个梦里,漫长得好似再也不会醒来。
梦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和凌戍,两人一世界。
时光似乎倒流了二十年,阪城的天还是蓝色的,云层还是稀薄的,空气里嗅到的也还不是汽车尾气的恶臭,而是青草特有的辛辣味。阳光在每一棵树梢上翩翩起舞,舞姿灵动,微颤枝梢,杨花纷纷扬扬的洒落于无人幽径,早已熟透的樱桃顾自空坠。目之所及之处也不是过度开发后的高楼耸立,而是久违的开阔视野,甚至可以看见缓坡那头飘飘摇摇的一只黄色纸鸢。
凌戍背对着我,像年少时曾一起度过的那些无数个午后一样,静静的勾勒着一幅风景画,而我慵懒地倚在杨树下,膝间摊开着一本散文集,暖黄的阳光在书页上落下斑驳的光点,缀满整个篇幅。这样的午后,读书亦可小憩亦可。
我微醺着双眼,聚焦在凌戍上下舞动的笔尖上,却不知为何,始终看不清他近在咫尺的画布,明明看不清,却本能地认为那一定是幅风景画,记忆中的凌戍,不是只钟情于风景画吗,在那个世界里的他,天马行空,无所不能,画其所画想其所想,是最自由最幸福的凌戍。
所以,对我而言,他在画着什么似乎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画着画的他是快乐的。我重新拿起膝上的书本,正欲浏览时,一阵风肆意掠过,书页被随意吹乱,杨花从头顶纷乱飘落,零散的遮住了文字,我微微地笑了,那就这样吧,干脆随手合上了书本,任由淡粉色的杨花夹杂其中。
不知是因为这阵不解风情的徐风,还是因为画作已经完成,凌戍停下了手中的笔,回过头来,冲我轻轻的笑着,有多久没见过他这样单纯的笑容了呢,像是偷吃了冰激凌的孩子,他没有说话,取而代之,冲我招了招手。我放下书,起身走了过去。
可仅仅是踏出了一步,只一步,整个画面就如同镜花水月般,陷入了一个透明的漩涡中,所有的一切都被毫不留情的吸入其中,渐行渐远…阳光草海凌戍和未知的画作…我甚至来不及伸出手,一切就在瞬间归为黑暗,无尽的黑暗…
再睁开眼时,微弱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倾泻而出…已经早上了吗,我继续保持着仰躺的姿势,伸手抓过闹钟,时间显示八点整,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但感觉头依旧昏昏沉沉的,连起身都十分吃力,内心的挣扎终究还是抵不过身体的不适,最终,还是给学校教务科打去了电话,请了一天病假。作为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我想了想还是再单独给成纯说一声比较好。
“哟~季彦老师~早上好~是来索要早安吻的吗?”
从电话嘈杂的人声和机械的报站声中,不难判断出此时此刻成纯应该是在地铁上。在这种公共场合还能说出这么恶心到死的话,估计也只有他能办到了。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是特意打电话来告诉你,我今天不太舒服,不来上班了。”
虽然不喜欢对任何人示弱,但今天,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太过微弱的声线,似乎随时都会消失掉。
“诶?哪里不舒服?去医院了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头晕而已,用不着去医院吧。”
“哎…季彦,不是我说你,年纪轻轻的干嘛这么拼呢。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的那个公寓的吧?那这样,我今天上完课,就过去找你,说什么都要带你去医院。”
“哈?!成纯老师,不用了,你别过来了,你…”
“就这样定了,我下车了,挂了啊。”
“……”
面对电话那头传来的阵阵猝不及防的忙音,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比刚才更加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