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什么别考研-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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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叹地说:“唉,影响我二十几年了,从小就喜欢。”
她妩媚一笑,不再说什么,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哼着。哼完后,并不停息,又继续哼起。受之感染,我也重复唱着。一遍,两遍,直到感到嗓子有点难受。她略微走到我前面一点,我在后面紧密跟随。她手不再摆动,抱在胸前。她抬着头,看着前面,嘴里继续哼唱。见我不唱了,她回过头,嘴角微微一翘:“怎么?不唱了?”我说:“累了。”她停了一下,看了看周围,问:“何寂,这是哪里了?”
我看已经到了香港广场了,说:“应该是人民广场附近,过去就是了。”
“累了?”
“有点。”我说。
“到国权路还远得很呢。”
“你也累了?”我问。
“哪里。我很喜欢这样步行的感觉,觉得与大地很近。”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地,但可惜的是地上全是坚固的水泥,把柔软的土地永远地压在了下面。
“那我们继续走,你放心,我一定陪你走到底——你如果愿意,我甚至可以陪你走到天亮。”我真诚地说,其实我也感觉在这样冰冷的夜晚,和一个很好的朋友,用脚步来丈量这个大上海,是一件相当奇妙的事情。
她转过身,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
“看什么?”
“唉,我感叹宝贝,把这么好个人就这样放弃了。”她感叹地说。
“哪里的话。我又不是总经理。”
她微微一笑,抬头看着不远处一幢气势恢弘的大厦,说:“你看,那幢楼里面有多少经理?有多少董事长?而整个上海又有多少?”
我不说什么。一辆车子慢慢向我们开来,在我们旁边停下。出来一位警察,询问了我们几句,我把学生证拿出来给他看。他叫我们注意安全,便开走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很快走到人民广场。人民广场可以称得上上海最大的广场了,由于是几条大街的交汇处,平时人特别多,很热闹。而现在却是冷清无比。我们走到博物馆前面的时候,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睡在地上。听到脚步声,他抬了一下头看了看我们,然后又躺下去。近年来媒体报道伪乞丐的事件特别多,我对乞丐开始持不信任态度,但现在忽然对面前这个乞丐生出无限同情来。这么冷的天,行人又这么少,他睡在这里显然不是伪装。我想起大学二年级暑假的时候,我和父亲到一个很远的乡村去修公路,每天可以挣30元钱,路远不能回来,晚上便和其他工人一起睡在别人的屋檐下。夏夜虽然很凉爽,也有屋檐遮挡露水,但我仍然感觉到屈辱和凄凉。多年来,这种感觉依然存在。想到这里,我拿出钱包,掏出一张五元的纸币,轻轻地放在他面前。他又抬起头,看了一下。我想他肯定会说什么,但他一言不发,既没捡起,也没拒绝,然后又重新躺下。他身体下面是几张废报纸,头枕在台阶上。他的眼睛已经闭上,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苏姐叹息一声,碰了碰我,示意我们走。我边走边回头看他,直到我快走过马路,进入福州路的时候,他都一动未动。
我们走在福州路上,这是一条著名的街道。上海书城和其他一些有名的书店都汇聚于此,给这条街道增添了不少文化气息。对无数学生来说,它的地位甚至可以超过淮海路、南京路,甚至江风习习的外滩。但现在所有商店全都打烊了,一片沉静。我们话语很少,各自天南地北地遐想,或者任由夜晚的静谧拥裹我们疲乏的心灵。苏姐偶尔咳嗽,我问她是不是冷着了,她说自己没那么娇脆。我们有时走得太近,也偶尔碰一下对方。苏姐的绿色毛衣在夜色朦胧中非常好看,她皮鞋的后跟与地板接触,发出轻柔的声音,节奏很协调平和。她把头发撇在耳朵后面,露出整个脸来,头发在肩上波浪起伏,脸则平静如水。我们聆听着脚步声,感受着夜深人静的静谧,渐渐走到了尽头。前面是外滩。苏姐住的地方要往左边走。我停了下来,用目光询问她:“下面如何走?”
她看了看前面,外滩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黄浦江那边的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在苍茫夜色中巍然矗立。她略一沉吟,说:“到外滩去看看?”
我说:“没问题。”
我们穿过地下通道,来到冷清的外滩,凭江临风。黄浦江已经沉睡,各种船只在江畔安息。江水在微风中微微荡漾,一层层柔波细浪在岸边的灯光映照下逐渐推向远方。两畔的各种巨大广告牌闪烁着气势夺人的光芒。头上的天空也被这些光芒映得亮如黎明。苏姐扶在栏杆上,俯视江水,头发被风轻微吹起。我感到有点冷,抱着手,坐在石阶上。
苏姐环视四周,很感慨地说:“何寂,在这个宁静的时候,当你面对这些银行、公司、建筑和平静的江水的时候,你有什么感想?”
我站起来,喟然长叹:“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有时我也会在深夜爬到宿舍楼的楼顶,仰望苍穹,那个时候我想,宇宙虽然很大,但我一个人心灵却可以占据整个一半,而把其他所有人挤到另一半去。我相信某一天,我一定能在这个星球上创造奇迹,成为众人仰慕的对象。呵呵,几年过去了,我一事无成,却越来越感到自己的渺小,渺小到甚至今晚站在这里我都不知道自己和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苏姐默然不语,一个劲地长叹。良久,她才说:“蚂蚁好啊,它虽然忙忙碌碌,但不会受到情感的伤害。早出晚归,躯体黝黑,但心里却亮堂啊。”
情感的伤害?我想起苏姐这次从广东回来后,憔悴了不少,脸色非常苍白,眼神也暗淡了不少。但她今晚在宝贝的宴席上仍然保持着大姐的风范,举止得体,出语大方,看不出有什么忧伤的心事。我知道现在在这个凉风吹拂、夜色如梦的时候,她想起了心事。而人也只有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下才能反观自己的灵魂,回味自己的伤楚。
“苏姐,蚂蚁虽好,但它终究是蚂蚁啊。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聆听你的心事。”我真诚地说道。
她重重地叹息一声,用手拨弄着滑到胸前的头发,把它打成一个结,然后又轻轻地弄散它。如此反复三次。
“何寂,你说我考得上研究生吗?”好半天,她忽然问道。
“天道酬勤,只要努力。何况你本科都考得上复旦,考研又有何难?”我鼓励道。
“如果考不上呢?”
“……这,应该不会。再说,如果真的考不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上海这么大,随便找份工作,还怕活不下去?”
“那倒也是。但我太想回到学校了,自从五年前离开学校后,我就朝思暮想,甚至做梦都想回来,想坐在教室里、图书馆静静地看我喜欢的书。但一拖,五年过去了。五年间,我都不知道干了些什么,我觉得自己这五年太不值得了,五年……”她忽然掩面而泣。
看着她立在那里,无声哭泣,我竟然不知所措。在内心,我确实把她当成了大姐,尤其是今晚她连喝三杯平息龚造京的怒气,我更是觉得她有一种大姐的风范,但现在她竟然哭泣起来,我心里非常难过。如果不是巨大的伤心之事,又岂能使她感怀而泣?我默默站在旁边,任由她哭泣,我想哭出来也许好点。她的头发随着肩膀的颤动滑到脸上,遮住了脸颊。她蹲了下去,更加剧烈地痛哭起来。我也蹲下,默默倾听她的哭声。我既不能拥她入怀,像当初拥我女朋友那样;也不能说出安慰的话语,因为我怕说出的安慰话过于苍白和浮泛。我只能静静地陪着她,默默地感受她的悲戚和痛楚。
大约哭了五分钟,又沉默了几分钟,她才苏醒过来。她接过我的纸巾,擦了擦眼睛。然后站起,看了我一眼。灰暗的路灯下,她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有几缕头发贴在额头上,如梨花带雨一般,让人怜爱交加。我忽然想起《小窗幽记》里面一句话:可爱之人可怜,可怜之人可爱。
“对不起……”她柔声细气地说。
我叹息一声,感叹道:“但愿几年来的痛苦记忆,能被你刚才的泪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啊。”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看了看天空,说:“太冷了,我们打的回去吧,到我那里去,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愿意听吗?”
“随时愿意。”
回到她的住处后,已经是深夜一点了。回来后,苏姐忽然吐了,她说出租车的汽油味太浓,加上酒喝得太多,感到恶心。她洗了脸,漱了口,然后换上另一件休闲服装。刚才哭过的泪痕已经淡去,但眼睛红红的。她给我倒了杯开水,然后坐在床上。我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慢慢喝着水,感觉暖和了许多。
“放点音乐?”苏姐问。
“好啊。”我说。
“喜欢听什么?”
“有什么带子?”
“徐小凤,蔡琴,王菲,还有陈百强的。”
“你很怀旧啊。”我笑着说,“听陈百强的吧,如何?”
她点头微笑。然后从床头拿出CD机,又爬到另一头,打开书桌的一个抽屉,找出CD。
“这机子效果不是很好,平时我用来听英语,现在凑合一下吧。”她把CD放进机子里,插上电。旋即,一首伤感的乐曲流淌出来。机子的效果还不错,音质很好,还带有立体声。这是首《一生何求》,是曾经传遍大江南北的经典之歌。陈百强的嗓音很好,带有淡淡伤感,仿佛在无尽地反思,又似在追忆那些似水流年。
“他的歌很忧郁,很能打动善感的人。”苏姐边听边说。
“尤其是今晚这样的时候,尤其像你这样的人。”我笑着说。
“是啊。其实以前读大学时候,我并不是很喜欢他的歌,那个时候我非常喜欢莫文蔚和张惠妹的歌,还有蔡琴和徐小凤。我一直觉得歌声就是欢乐,就是享受,就是给生活和学习增添激情。我虽然不喜欢疯狂,但我每天都觉得生活很充实,学习也很有意义,自己体内也有用不完的活力,我如果不动动,那些活力仿佛就要蹦出来似的。读大学的那几年,我经常在学校里漫步,看各种海报,看花草树木。有时还坐在树荫下,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看那些大胆的情侣,有时一坐就是一下午。我还经常带着收音机,收听东方风云榜,收听午夜的情感节目。有时兴致所来,还吹吹笛子,可笑吧,那个时候?真够诗意的。”在歌声中,她边听边回忆,她的神情,就仿佛那些往事栩栩如生地在眼前,可以触摸一般,“但回中山后,一切都变了。记得在有个下雨天,我心情很不好,到一个朋友家做客,她家放着陈百强的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下子就被他的歌声打动。朋友告诉我,那首歌叫《烟雨凄迷》,我入迷地听着,我忽然懂得了歌声也可以像下雨一样给人以无比低落的感觉。从此,我就喜欢听陈百强的歌,而莫文蔚和张惠妹,我再也不喜欢了,尤其是张惠妹。”说完,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我静心聆听,感觉她的回忆就是陈百强歌声的注脚,和歌声一样,同样伤感。我说我不一样,第一次听到他的歌后,就爱得不行。随着岁月的流逝,他的歌就如尘封的酒,香味愈醇人越听越醉。
苏姐慢慢地跟着CD哼唱起来,她是广东人,会说粤语,用粤语哼唱韵味实在不一样。我一直觉得粤语很好听,很特别。有些时候虽然听不懂究竟唱的是什么,但能感觉得到其中的内在精神。《一生何求》放完了,苏姐叹息道:“歌词写得真好啊——”她半闭着眼睛,清唱起来,“冷暖哪可休,回头多少个秋……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她的声音委实不错,清脆,但不单调,有丝丝沧桑。我想起《胭脂扣》里面梅艳芳一身古装,踱着小步,徐徐清唱的情形。我很感动,心悦诚服。我说:“苏姐,你用粤语唱得真好。”
苏姐委婉一笑,说:“‘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写得多么好啊,就像专门写给我的一样。”
“苏姐,你不是说了要给我讲你的故事吗?”我提醒道。
“再听一首吧,下一首就是当初感动我的《烟雨凄迷》。”
《烟雨凄迷》是陈百强自己最喜爱的三首歌曲之一,我曾经反复听过,反复研究过歌词,我甚至把里面的一些句子写到我书本的扉页上。苏姐坐在床上,弓起双膝,双手抱住,把头放在上面,头发披落下来,非常美丽。我们都认真地听着。陈百强忧郁地唱道:“一天一天,叠成陌生与悔恨,终于终于,默然遥远难再近。烟雨凄迷,伴我独行,昏暗街头,你似梦幻般飘近……”
听完后,我们相视而笑。感觉就像喝了一杯甘醇的葡萄酒,朦胧中带几分醉意,醉意中带着几分人生透悟。她把机子的声音关小,斜头问我:“真想听?”
我略一思考,说:“如果倾吐出来你感到舒服一点的话。”
她笑了:“我已经平静了,‘泪水冲刷了我的痛苦’。”她想起了我在外滩说的话。
我真诚地说:“不讲也行的,只要你舒服。”
“讲也无妨。”她向我叹息一声,脸上露出好看的一笑,“可以净化我的心灵。”
苏姐叫我给她倒杯开水,我发现开水瓶里已经没有了。我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笑问:“苏姐,介意吗?”她摇摇头,笑着接住,小呷一口。
“唉,从何讲起呢?”她端着杯子,自言自语似地问道。
“苏姐,说实在的,我很不明白像你这么优秀,为什么感情生活不幸福?刚才我们在外滩的时候,你说蚂蚁虽然忙,但不会受到感情的伤害,为什么受伤的就是你呢?说实在的,虽然我们交往不久,但我几乎没有看见你展露眉头舒心地笑过。”我推心置腹地说。
苏姐定定地看着杯子,听完我的话,半晌,才喝下一口水。
“其实,怎么说呢,任何情感的伤害都有一个幸福的开始啊,我也有过幸福的过去。”她慢慢地说,几乎每个字都是经过她的认真思考一样。
“幸福的开始”?
“是的,九八年二月我谈的恋爱,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说来可笑吧,我居然落到了要人介绍对象的地步。以前我一直觉得如果一个女人或者男人,要通过介绍找对象,那他(她)就完了。回到中山后,从九六年七月到九八年二月,将近两年,我一直忙着照顾妈,一直辛苦地赚钱,四份兼职,完全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其间也有些优秀的男性对我表示过爱意,也有人要给我介绍,但都被我拒绝了。因为当时看到我妈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就觉得如果我恋爱,那就是抛弃妈,让她一个人滑向死亡的边缘。我的爱只能献给她,不能让任何人分享一二。但为什么我又谈了呢?因为从九七年底,妈的身体似乎有好转的迹象,虽然各项化验指标没变,但她脸色、精神都大有好转。她甚至能出去走动走动,也和邻居说说话。我的工作也不错,还被评上了优秀班主任,我心情开始好转。这个时候,邻居一个大妈给我们介绍了。他是公务员,文质彬彬,带着一副眼镜。开始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但当我们见面后,双方都很有好感。他比我大一岁,收入虽然不高,但为人诚恳。他父亲在工作,母亲快退休了。开始的时候,他母亲得知我的家庭情况后,很不愿意。但他冲破了层层阻力,和我建立了恋爱关系。他每天下班后都来接我,有时我加班,他就等在外边。有天下了很大的雨,他还是等着我。我出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