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什么别考研-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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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里,现在?”他听出是我。
“你猜。”
“公安局?”他哈哈大笑。
“去你的。睡着了?”我问。
“被你惊醒了。我刚才做了两个梦,梦见杜大教授被我驳倒了,他终于承认崔护是个大色鬼,而且还低着头承认他也是个色鬼。”他哈哈大笑,非常得意。
“那第二个梦呢?”
“哦!这个梦更爽!我梦见匈奴杀进长安了!”他说。
“后来呢?”我装作吃惊地问。
“后来汉武帝派我统率三军,前往镇压。我骑马在前面奔驰,后面千军万马啊!”他激动地说。
“再后来呢?”我表示非常羡慕。
“哼,后来就被你电话惊醒了啊。”他愤愤地说。
我鼻孔里哼了一声,说:“做你的白日梦去吧!”然后挂断电话。
一会儿苏姐烧好开水,提到前面来。她打开抽屉,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茶叶。她说,这是江西婺源绿茶,是从海拔几千米高的山上摘下来的,是真正无任何污染的绿色茶叶,在市场上很难买到,如果能买到也是价值不菲。一个朋友送的,她视如珍宝。她给杯子里倒了些许,冲上滚烫的开水,不一会儿,一股幽幽的清香飘了出来。品一口,香气怡人,沁人心脾。我说果然是好茶。我给她讲曹真刚才做的梦,她淡淡一笑,说现在这样的人很少了,也很难得。
她喝了一会儿茶后,问到:“刚才我说到哪里来着?”
“你爱人一拳打在门上……”我提醒到。
“哦。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家庭纠纷还没有完,事情又来了。那天下午我出去找房子,在一家超市门口,碰见我们中学校长的老婆。她恶狠狠地跑过来就打,她力气比我大,把我摁在地上,扯我的头发,打我耳光,边打边骂‘婊子’。我一听就明白了。那个新校长一直想占我便宜,甚至还动粗非礼我,但都被我严厉拒绝了,并且有次还在公开场合给了他点颜色。他怀恨在心,居然无耻地跟别人说我勾引他。估计传到他老婆耳朵了。他老婆没有什么文化,初中毕业后就在我婆婆管的那条街道上一个生产手套的福利厂上班,早就听人说她痞得很。在大庭广众下挨这个泼妇的打,我感到非常屈辱。我死死揪住她的衣服,脸上露出玉石俱焚的绝望表情。旁边有很多人在看,有些还是熟人。我还不上手,任她抽打我的脸。我闭着眼睛,死死拽住她的头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么你把我打死,要么你遭殃。后来她打够了,然后像一条疯狗一样,想挣脱我,我抓住她的衣服和头发,她居然把我拖出很远,下巴在地上都碰出了血。回到家里,他和他父母坐在客厅里在谈着什么。见我鼻青脸肿,披头散发,惊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边找家伙,边简单给他们说了下。我当时之所以回家,是因为我还把他们看成一家人,虽然平时很不愉快。再说,那个泼妇还属于我婆婆管。我在厨房里找到根棍子,然后对他说:走。他问我到哪里去,我说去校长家报仇。他居然叫我先冷静下,不要把事情搞大了。他父母也劝我算了。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人,自己的老婆、儿媳妇被人打了,还能平静到这个程度!我冷冷大笑,什么也不说,独自一个人跑出去。我跑到楼下,等出租车,泼妇的家我知道。我等了两分钟,他们都没有出来,当我上车的时候,才看见他出来,东张西望一阵子,没找到我又回去了。我在车上给姐夫打了个电话,说有空的话马上到某某家去一下,有大事。我已经没有人可以找了!姐夫是混社会的,性格粗暴善于打架,在我们那个区是出了名的。他说好的,二十分钟后到。我到了他们家门口,敲门,校长开的门,泼妇正站在里面梳头。我二话不说,给校长几个耳光,打得他一头雾水。然后向泼妇冲上去,劈头就打。泼妇躲闪不及,额头上狠狠挨了几棍子,血都出来了。她大声叫她儿子的名字,她儿子牛高马大,从里面一间房冲出来,施展拳脚把我打倒在地,猛踢我头部。见再踢下去有可能出人命,校长制止了他。他们正要把我赶出去,姐夫来了,他见我这个样子,先不问,三下两下把他全家打倒在地。然后问是谁把头踢成这个样子,我说是她儿子,姐夫把他腿扳起,说要废了他。泼妇一下子抱住姐夫的脚,哀求起来。姐夫问我,废不废,我想了下,说责任不在他,只是贱夫泼妇的事。于是姐夫命令他们跪下,狠很抽打他们耳光。打够了,警告他们说,如果我妹妹再有一丁点事情,他们得拿命来了。并叫校长自己把事情说清楚,校长无奈,只得在他老婆和儿子面前承认了自己的丑恶。
“那件事情就那样不了了之。他们畏于我姐夫的凶暴,对我再也不敢怎么样了。在广东那个地方,何寂,你不知道的,不管黑事白事,只有以凶抗凶才能解决问题。唉,外边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家里的事情仍在继续。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见他爸妈正在吃晚饭,很心平气和的样子,他不在。我回到卧室,见书桌上的考研书籍被弄得一片狼籍。我一下子又想到了公公。一时间,下午挨打所受的屈辱,他们不帮我的委屈,几年来受到的压抑,统统涌上心头,终于,我失声痛哭起来。正在那个时候,他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他妈指桑骂槐,说他是疯狗,喝那么多,只知道惹事。他也火了,但不能和他妈顶嘴,于是就和我吵起来,责备我不像个女人,数落了我种种不是。乘着酒兴狂怒之下,还把我的考研书籍撕个粉碎。看着那些满载我希望的书籍零落飘散在地上,我心都碎了。扑上去,要和他拼命。结果悲剧发生了,由于他喝多了,身体很飘,被我扑一下,向后倒了下去,太阳穴重重地碰在桌子角上……他昏迷了,血就像淌一样,满脸都是。他妈抱着他的头也痛哭起来,拖长的声音就像寂静黑夜中的幽灵之声。听到她的哭声,看到他满脸的血,我崩溃了,砰的一声,就像生命之弦断了,我也昏了过去。当我醒来之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地上,而他,还有他父母都不在,只留下空旷的寂静和地上淡淡的血迹。
“他住院了,缝了十几针,仍然昏迷不醒。他父母把我当成了凶手,杀人的凶手。我到医院去看他,他妈恶狠狠地把我挡在门外,还给护士说我就是那个可怕的凶手。护士怪怪地看着我。我头脑一片空白,任她说去吧。我心灰意冷,再次回到自己的家里。爸爸依然故我,由于季节更替天气变冷,他种的花已经枯萎,叶子落得精光。他养鸟儿在笼子里叫个不停,他看了我一眼,颤颤地说:‘你又回来了,哦,回来咯,回来咯……’然后提着笼子出去了,边走边哼着古怪的曲子。我到他的卧室去看了看,床上仍然很乱。我帮他整理了一下,抖动被子的时候,忽然一张相片飘了出来。我一看,那是他和妈妈的结婚照,黑白的,已经发黄了。相片上妈妈梳着他们那个年代流行的齐耳发,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爸爸戴着一顶军帽,神采奕奕。我鼻子酸酸的,看了很久,把相片又放到枕头下面。我躺到床上,想了很多,想了很久。
“我每天都去看他。他昏迷了三天,醒来后目光呆滞,寡言少语。看着他太阳穴上的白纱布,我很内疚,虽然不是我有意,但毕竟是我引起的。白天我在学校忍受着同事们的白眼,下班后回到家里,熬好汤,端到医院来,喂给他吃。他总共住了八天院,出院时,纱布去掉后太阳穴上露出一条很长的伤口,周围的头发都剔掉了,看上去有些可怕。他整个人也变了一般,眼睛里似乎有种寒光,嘴角微微翘着,好像充满了仇恨。他父母把他接走了,理也未理我。我站在旁边,感觉像个被抛弃的孤儿。
“我终于在外面找好了房子,搬了出来。我叫他一起住,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开始几天,他每天下班后和我住在一起,但后来渐渐就住在他父母那边。我想他肯定还在生我的气,也就没有多想。每天我认真工作,下班后做好饭,还给他留一份,虽然我知道他有可能又不会来;然后就专心复习。上次他把我的资料都撕了,我又重新买了一套。我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上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我也扪心自审,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公公婆婆为什么就不喜欢我?还有他,自从出院后变了不少,我也搞不清楚究竟变在哪里,我只感觉到越来越陌生。上次被人打的事,我也渐渐把其中的屈辱和委屈压在心底,仇虽然报了,但报仇的人却不是自己的老公,一想到这个我就难受得要命。说实在的,一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也变了,变得谨慎,平静,甚至麻木。以前什么也看不惯,现在似乎都能看惯了。还有那些冲劲好像也没有了,身体里只有一口气,而什么精神统统都不见了。爸爸还是老样子,也许由于年轻脾气太暴,而老年失去糟糠之妻后,幡然醒悟,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吧。有人说,夫妻本是同命鸟,一只去了另外一只也很快就会去。每次看见爸爸站在厨房里呆呆地看着厨具,一看就是很久很久,我不觉悲从中来。妈妈生前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度过了无数时光,而她走后,挑剔的爸爸又重新进去了,这是不是命运之神的冥冥安排?
“他的确不回来了,不,应该说很少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通常是早上,匆匆来拿个什么东西,然后骑着车就走了。有时我还在睡觉,他进来只问一下:哦,还在睡?然后就忙自己的去了。我只当他还在生我的气,我也想,他作为独生子,肯定要考虑父母的感受,所以就住在那边。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年底。我考完研,感觉还不错,如果运气好就上了。春节期间,我们一度住在一起,也一起去买买菜什么的,但不知怎么回事,再也找不到以前那种二人世界时的感觉了。亲热的时候,虽然我还是不由自主想起他的日记,想起他爸的手和脸,甚至想起他妈抱着他的头拖长着声音的哭泣声,但我努力配合他。完后,我虽然还是感到没意思,有种幻灭感,但奇怪的是他也没有了激情,甚至草草了事,和以前大不一样。直觉告诉我,我们完了。
“春节后,他便又不回来了。我也习惯了。有段时间我们楼下死了个人,摆了灵堂,放了很多花圈,我很害怕。晚上睡觉时真希望他能回来,但他不在。我就打开灯,一直到天亮。有天晚上实在太害怕了,很想他。并且还想到了很多事情,很想跟他彻底谈一谈,我甚至一厢情愿地想通过深谈一次,大家冰释前嫌,重新开始未来。我很激动,给他打手机,可是关机。给他家打电话,他爸接的,告诉我他不在家,还说不是住在你那里吗。我问他有多久没有回家了,他说几周了。我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又打他们办公室打电话,同样没有人接。虽然我们感情已经淡了,但我心里还是很疑惑,他究竟到哪里去?究竟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我心里很急,要马上找到他。那天晚上风很大,还飘着雨,我冲下楼,打的到他单位,看门的老头说他下午下班就走了。我问他有可能到哪里去了,他说不知道。我忽然很思念他,很难受,也很怀疑他是不是干坏事去了。我又给他父母打电话,他们说不清楚。我给他朋友打电话,他们都说不知道。我觉得一切都变了,真的变了。我颓然地从他单位往回走,路大概有几公里。在寒风冷雨中,我慢慢地走,心情极度难受。虽然说我们已经无法挽回结束的悲剧,但我却不能容忍他有什么品质的变化。当然,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或许他正在哪个朋友家喝酒呢。我尽量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很久没有在雨中漫步了。还记得我读大学时,有次班上搞活动,到金山海边去,我们整整走了一下午。那种感受很难得。何寂,你应该清楚今晚为什么我要步行了吧,我很想找到一种感觉,好也罢,坏也罢,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真的很难得啊。……”
苏姐停了一下,她起身躺到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似乎陷入了她说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中去了。听了这么久,我百感交集,仿佛也经历了她的经历,感受了她的感受。我除了感叹,还是感叹。
“继续说他吧——请原谅我躺下,我感到有点累,躺着讲不影响吧?”苏姐问。
“当然不影响。你就是盖着被子,我也不介意的。”我把被子给她盖上。说实在的,夜已经很深了,气温有点凉。她感激地对我一笑。
“你冷吗?我衣橱里有羽绒服,不介意拿出来披披。”她指了指旁边的衣橱。
我欣然领命。拉开衣橱的拉链,果然里面有件洁白的羽绒服。我拿出来,披在身上,还真暖和。她一直看着我披上,满意地笑了。我倒了杯开水。
她继续讲道:
“我就那样慢慢地走,慢慢地走,体会风雨的魅力和夜晚的静谧,我逐渐不想他了。我甚至感觉自己出来不是寻找人,而是体会大自然的另一种神韵。我就那样慢慢地走啊,慢慢地走,街道上行人稀少,各种商店都已打烊,偶尔一辆车子经过,溅起的水花和朦胧的车灯汇成一片。不知不觉,我很快就走到我们那个小区了。我们那个小区有个棋牌活动室,还亮着灯,里面隐隐传出麻将和人的声音。我忽然很想过去看看,看看他们是怎样的表情。可以说我从来没有进过,也毫无兴趣。但那晚很想去看看,看一片寂静中的喧闹,想必是另外一番韵味。我走了过去,棋牌活动室门虚掩着,我透过门缝看了看,——其实我也只想看看而已,根本没打算进去。我忽然要晕过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哈,我终于找到了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我没有丝毫喜悦,相反我都快血冲脑顶了。他在烟雾缭绕中,正在聚精会神地鏖战,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靠在他的肩上,娇滴滴地给他参谋呢!我可很少看见他打麻将,在这方面他绝对是个好丈夫。但今晚的他,头发蓬乱,神情黯淡,叼着烟,拥着女人,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着通宵!我甚至怀疑他没回家的时候都到这里来了,我还怀疑他和那个女人搞上了。我靠在墙上,竭力平静下来,我在思考:究竟该怎么办?是冲进去?还是默默回去?一时间我想起了很多,想到了我们交往以来的点点滴滴,想到了他骗我的日记,想到了他的父母,想到了那些恶毒的诅咒,想到了他的伤疤……我甚至还想到了我们亲热时他的神情,他的变化。我努力平息自己,但怒火和嫉妒在我心头燃烧,我感觉胸膛都快要爆炸了。我蹲在墙角,用手猛烈敲打自己的头,痛苦难当。冷风吹在我身上,雨飘在我脸上,失望的尖刀刺在我心灵上。我一时拿不出主意,理不出头绪,慢慢哭起来,不争气的泪水哗哗而下。我也不知道在墙角蹲了多久。忽然有人出来了,我马上屏息敛气。一男一女走了出来,男的在不远处方便,女的也蹲在露天小解。完事后,他们转过头忽然发现了我,女的大吃一惊:怎么有个人,吓死我了!男的也吓了一跳,愤怒地骂道:他妈的,乞丐真多!然后走了进去。我更加悲哀,发自骨头里面的悲哀。那个男的是他,就是那个我们一起睡了三年的人!呵,他已经堕落到和一个陌生女人在露天撒尿,也麻木到把自己的结发妻子当成乞丐了。忽然间,我醒悟过来,不想进去找他了,没意思,不值得,他已经不配了。我站起来,腿麻木得很,我靠在墙上又休息了会儿。只听见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