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什么别考研-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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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听完了她的回忆,心灵的回忆。我何止是感动,简直是震颤,心灵的震颤。请原谅语言的苍白,也请原谅我无如椽之笔,来描述我的感受。
她说后面几句时,声音有点哽咽。我起身倒了杯开水,开水冒着热气,我吹了吹,直吹到不烫为止。我给她,忽然想起她有轻微洁僻,我一笑,说“对不起”,准备给她倒了,重新倒。她微微一笑,眨着疲乏的眼睛,说:“不用了,我就喝这杯吧。”我问为什么。她说:“重新开始。”我一怔,呵呵笑了。
“好!”我递给他,“重新开始!”
她半躺在床上,被子滑到另一边,我给她提起,盖好。她很感激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我忽然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可爱而又可怜。我叫她躺下,讲了这么多,一定累了。她的确累了,躺下后,睁了会眼睛,然后慢慢半闭着。我静静坐在旁边,看着她,她也偶尔转过头,看我一下,发现我还在,然后又半闭着眼睛。过了好一阵,我以为她睡着了,但她忽然问我:
“何寂,你为什么不问我到上海后的事情呢?”
“你,你是说你表嫂和表哥的事?”我问。
“它们是其中的一部分……”
“哦。”我想找个头绪,或者找个很恰当的词语来回答她,因为我想我已经知道其中的秘密了。想了好半天,我说:“也许是你的错吧,因为你太美丽了。”说完,呵呵笑了。
她喟然长叹。
她又问了下时间,我看看表,已经五点了。但外边还是漆黑一片,估计又是个雾天。
她说:“何寂,能否放点音乐?”
当然没问题,我问放什么,她说随便。我看了看歌曲目录,说:“有首歌,绝对适合现在。”然后插上电,喀嚓一声按上键。旋即,歌声飘了出来。我们相视一笑,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了起来:
愁看残红乱舞
忆花底初度逢
难尽垂头泪涌
此际幸月朦胧
愁绪如何自控
悲哀都一样同
情意如能互通
相分不必相送
放下愁绪
今宵请你多珍重
那日重见
只恐想见亦匆匆
怀里情人在怨
相爱偏不能容
情人无言地哭
心怎不隐隐痛
……
陈百强用冰冷的声音,忧郁而轻快地唱着他冰冷的世界,他冰冷的世界里尘封着他冰冷的期盼和怀念,这就是他那首《今宵多珍重》。苏姐的声音也很独特,清脆而沧桑,仿佛是褪尽铅华的美艳,又如平静的大海和蔚蓝似海的天空。苏姐说陈百强出生名门望族,气质优雅,但一生忧郁孤独,曲高和寡,骨子里有种不同流俗的非凡气质。曾经有个算命先生很平静地告诉他,你事业的顶峰将是你生命的顶峰,当时他的经理人很生气,而他却说:“他说得对!”之后不久,他的事业渐显下坡,而且人气似乎也不如以前旺了,这令本身就忧郁的他更加抑郁起来。然而正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少言寡语的他却以艺术家般的细腻情绪和喷涌的才情唱出了好多歌。
在苏姐面前,我永远是逊色的。无论是她的经历,还是人生见解,还是艺术才情,我都自叹弗如。我觉得她简直就是人间尤物,冰雪聪颖,而又不乏素洁和高雅。
我感动万分,忽然想有拥抱她的欲望。
我说:“苏姐,能否提个小小的要求?”
她微笑一下,表示同意。
我说:“能否……能否拥抱你一下?”说完我脸都红了。
她又一笑,侧头沉吟一下。然后转过头来,揭开被子,起床来,站在我面前,说:“好吧,何寂。”
我们相拥而抱……
她再次平静地睡去,脸上的表情犹如午后的月亮,清澈,莹洁。我支肘凝视,就像欣赏一件高贵的艺术品。我足足看了半个小时。她确实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脸色舒展开来,就像沉睡中的宁馨尔。我从她桌上拿来纸笔,写了以下句子:
你的眉毛像弯月
你的头发如薄雾
你是人间最高贵的艺术品,
典雅,素洁,而不容任何亵渎
我守侯在你旁边,就像
海鸥守侯沙滩的贝壳,
红霞守侯如血的残阳
青春也许会流走
红颜也许会老去
但,你——
飘扬的泪水,清脆的歌声
会在世间永存
会在我心底珍藏
天使总在人间折羽
所以,人间充满悲哀
写好后,我反复看了三遍。然后,轻轻放在桌上。外面已经隐隐发白,小鸟的啁啾声,自行车的铃声,渐渐飘了进来。一天从此开始,而我仿佛经历了一个人生。
她还在鼾睡中。我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像哥哥关心自己的妹妹,风儿拂过河畔的柳叶。
我轻轻打开门,然后轻轻地带上。下楼后,一个老太太坐在楼口,正在专心地喂一只鸽子。见我下来,她满是皱纹的脸露出慈祥的笑容。
曹真有个习惯,每周三下午洗澡,雷打不动。可这周星期三下午停水,浴室不开放。他性子有点怪,计划中的事没有做,就难受得很,尤其是洗澡这事。我建议他明天洗。他说不行,一定得今天洗,于是到隔壁王小军寝室借电茶壶,准备烧水在盥洗室洗。
“你那么有个性,我这里有几瓶啤酒,你用啤酒洗啊。”王小军开玩笑说。
“你就只知道开玩笑!叫你帮我介绍周女士,你都办不成。”
“你只要敢用啤酒洗澡,我绝对帮你介绍!并且一定给你们撮合成功!”
“真的?”
“我王某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可啤酒也不够啊,你这里才三瓶。”曹真看了看他墙角的啤酒认真地说。
“不够?你要几瓶?我可以去买!”王小军也一本正经地说。
“好!去买五十瓶上来!”
“五十瓶?行!你等着。”王小军马上说,立即转身下楼,跑到宿舍对面的小商店买啤酒。
不一会儿,王小军和商店人员抱了五件啤酒上来,共六十瓶。
“买了六十瓶,你用五十瓶,剩下的我们喝。如何?”
“行!”
“什么时候洗?”
“你说——”
“马上洗!你洗了我马上去找周红云!”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我感到非常好笑,想劝阻也来不及了。为了追到周红云,曹真可谓煞费苦心。我长了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什么洗啤酒澡。而今天,曹某人就要为一个女子,在这寒冷的冬天里为之一洗了。
我们这幢宿舍楼每层都有个公共的盥洗室,夏天可以在这里冲凉水澡。王小军将五十瓶啤酒全拎到盥洗室,摆了一地,用启子一一打开,然后笑呵呵地站在旁边。不一会儿,整层楼的同学都出来了,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全都知道曹真要洗啤酒澡,为睹这千古未闻的新式洗澡,他们纷纷围到盥洗室。
曹真也不忌讳别人看他洗澡,他面无表情,对周围的同学视而不见。他一件件脱掉衣裤,动作缓慢,就像在表演脱衣舞。
“曹真,别脱了,出来!”我忽然感到今天将会发生重大的事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充耳不闻,头也没有回一下。他拿起一瓶啤酒,闻了闻,喝了一口,咂咂嘴,猛地唱开了:“咿呀——山还是那个山,水还那个水,老子还是那个老子——”然后将啤酒从脖子处慢慢倒下去,另一只手拿着毛巾使劲地擦。倒完一瓶,又拿起一瓶,浇湿手臂,浇湿胸膛,用手慢慢搓洗。他又高声改唱另外一支老歌:“喝了妞的酒啊,里外通气好舒服啊;喝了妞的酒,依然战斗不发抖……”看得同学无不惊愕、面面相觑。他们像看什么表演似的,开始还带着好奇的心理,但不久就发现表演中充满了血腥撕杀般的真实,撕杀虽不涉及自己,但其中的真实性和残酷性,无不使人大惊失色,掩面而愕。王小军的笑容也僵住了,定定地盯着曹真手中的啤酒。
曹真双手同时拿起两瓶啤酒,从头顶倒下去,酒泛着白沫从头发上流下,流到他的后背,流到他的嘴里。地上泛着一层白泡沫,黄色的啤酒散发出一股浑浊的香气。他就像独自一人生活在荒凉的孤岛,无是非心,无羞耻感,无价值观,心灵无任何芥蒂,自由自在旁若无人地洗着身体的污垢,洗着灵魂的垃圾,那么认真,那么虔诚。旁人的存在对他来说仿佛多余。
他又唱道:“天上有个月亮,地上有个红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个更美,哪个更靓,哦……”
听了他的歌,众人交头接耳,互相询问其中的奥妙,恐怕早已有人知道曹真对周女士的心思,所以,一会儿大家都不再询问了,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神色。
他的身体渐渐红了,先是淡红色,后是粉红色,现在就像淤血一样,红得可怕,红得触目惊心。
围观的同学开始有人叫他不要洗了,小心感冒。王小军也叫他停止,但他哪能停止得住!他就像某个执著的科学家正专注于某项实验,外界的任何声音都不能分其心志。他从头洗到脖子,从脖子洗到手,从手洗到胸膛、后背、肚子,然后又洗到下处、脚、脚趾,一丝不苟,精心细致,就像母亲为婴儿沐浴一般。以前他洗澡,从未如此认真过。
终于洗完了。他用毛巾擦干了身体,用梳子把头发向后梳起,露出宽广的额头。他走出来,赤身裸体,众人纷纷让路,留出一条通道让他行走。这情形就像迎接某位凯旋而归的将军。
他走进寝室,众人纷纷跟上,聚到寝室门口,我一把把门关上。我背靠在门上,胸中堵得慌。
“何必呢?你觉得有意思吗?”我神色严肃地问。
“你说呢?”他头也不回,打开衣柜,拿出衣服。
“为一个女人用得着吗?你的尊严已经没有了!”我大吼起来。
他转过身,睁大眼睛定定地盯着我,没有戴眼镜的眼睛黯淡无光,但却凌厉逼人。
“你以为像我们这样平凡的人就有尊严吗?”看了我好半天,才缓缓地、平静地说。
我惊愕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他穿好衣服。
我打开门轰走围在外面议论纷纷的同学。王小军也在,我叫他进来。他极不自然地走进来。
“你真是个畜生!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关上门,我毫不留情地批评道。
“你……”他羞愧地看着我。
“不要批评他,是我自愿的。”曹真说。
“王小军,该你了。”曹真淡淡地说。
王小军苦笑了一下。
“得得,”我摇摇头,对王小军说,“你不把周红云介绍成功,我剁了你!”
自从曹真洗啤酒澡后,我发现楼里面异样的目光多了起来。每当他走过,身后总有些同学指指点点,有批评的,有疑惑的,也有赞扬的。他对这一切都满不在乎,头反而昂得更高了。他有时竟然哼起了他洗啤酒澡时自创的歌曲:“天上有个月亮,地上有个红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个更美,哪个更靓,哦……”听到的人无不哈哈大笑。周红云是研究生里最时髦的女生,漂亮,外向,性格中有一种高傲的成分,几乎人人都知道她已经有男友,每天她的男友都会开着一辆凌志来接她出去。说实在的,像她这样的姑娘,没男友几乎不正常。而爱的力量却不管这些,它可以无坚不摧。虽然曹真并不知道周红云是否明白他对她的爱,也更不知道她即使明白了又会怎样,但他却因为这份深深的爱而摧毁了自己的胆怯和拘束,改变了自己内敛的性格,可以公然用行动向外宣布自己爱周红云了。众所周知,摧毁自己性格上的缺点无疑于战胜自己,而能战胜自己的人生活中并不多。我不由得佩服起他了。
他洗啤酒澡的举动让王小军大受震动,而他自创的歌词也让王小军大为恐惧。现在楼上的人都知道曹真洗啤酒澡是为了周红云而和王小军打赌,如果王小军不遵从诺言,恐怕说不过去。曹真一出寝室门便吼起的歌曲无异于提醒楼里的每一个人,叫他们别忘了他和王小军打赌的事情。王小军已经无法后退了,即使要后退,也无法面对我们。但要拆散一对恋人而重新组合一对,恐怕也非易事。我分明看见王小军脸上的“难”字。
王小军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一天午后,对曹真说:
“曹兄,你对她的爱我很感动,如果我是她,我一定嫁给你,哪怕我已经结了婚!曹兄,但,我不是她,因此我无法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女人是难懂的,她们有时爱起来就像一团热烈燃烧的火,有时冷漠起来又像北极的一块千年老冰,更重要的是,她们有时世俗起来让人难以置信。其实,最怕的就是‘世俗’二字。我知道,你应该——,哦,不,你绝对比他男朋友更优秀!你有才华,有远大理想,而他有什么?只有钱,穷得只剩下钱了啊!我觉得周红云应该选择你,而不是他!”
“你究竟想说什么?”曹真笑了,他有点不太适应别人当面赞美他。
“曹兄,别急,听我说。我只说她应该选择你,应该!但结果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你说是吧!我刚才说过了,女人最怕的就是‘世俗’二字!所以我说,我可以给你们介绍,给你们创造个机会,让你们单独呆在一起,你们好好谈谈,你放心,我之前会详细给她汇报你这半学期来对她的思慕和爱恋。你们谈,但结果怎样,兄弟,我真的不敢保证啊!”
“你不是保证过一定给他们撮合成功吗?”我问。
“何寂,我是保证过,”王小军急急地说,“但我发现我并不是月下老人,并不一定能做到。唉,以后我一定小心,不乱说话了。但我们是哥们,是吧,你们应该原谅我这一次啊。”
“唉,那听天由命吧。”曹真长叹一声。
“谢谢!谢谢!”王小军眼里闪着泪花,感动地拍着曹真的肩膀。
又过了两天,也即是考研前的第七天,上海细雨濛濛。这天,曹真终于盼来了这半年来他一直梦牵魂绕的事情,他终于可以与他心仪已久的姑娘面谈了。当王小军如释重负地通知他晚上周红云将到我们寝室坐坐时,他抛开正在复习的政治书,兴奋得跳了起来。
“今天第一、二节课后,我和她谈了两个小时。”王小军说。
“谈什么?”
“谈有个男生特别喜欢她,可以为她做出任何事情,包括洗啤酒澡,如今都快相思成疾了。她听了很想知道是谁,我告诉了她。”
“她怎么反映?”
“她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他,我认识。难为他了!’然后唏嘘不已。我说能否与你见一面,她点点头。”
曹真细细地品味“难为他了”这句话,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不解的光芒。他掏出木梳,又习惯性地向上梳了梳头发。
下午我有课,早早离开了寝室。曹真将长久不叠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将床下乱扔着的鞋子、袜子各归其位,把地板拖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他跑下楼,买来一大束鲜花放在桌上,将寝室装点得洁净温馨。他还买了一瓶上好咖啡和两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准备为周红云冲着喝。他也将自己打扮一新,剃掉了胡须,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当傍晚回来时,看见寝室和他的变化,我大吃一惊。
为了等周女士的到来,曹真晚饭都没有去吃,坐卧不安地在寝室来回走动。六点多一点,夜幕降临,整个上海笼罩在烟雨迷蒙中。细雨,薄雾和柔和的街灯织成一张梦幻般的网,将这个海滨城市紧紧拥裹。七点整,王小军带着周红云终于姗姗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