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什么别考研-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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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们两个都是精神病!你们最终会毁在缺乏理智的疯狂上。”他吼道。
我们走过大街,走过停车棚,走过校门,过往的行人不时朝我们看来,目光打在我们三人身上。我浑然不知。
事隔两天,我渐渐明白了什么似的。我感到黄为政和汪胖子在精神上似乎有相同之处,都有种发腐的味道。但我还是对他渐渐惭愧起来。我找到他,向他道歉,让他还我一拳,算是赔偿。他呵呵笑了,直说我幼稚,不成熟。那神情,似乎是大哥对小弟般的宽容。此事就不了了之。但我心头闷乎乎的,像有一团云堵在胸口。
“我总结一点,花有百样红,人有千万种。”我端起酒杯,轻呷一口,对曹真叹道。
我们又坐在“啄木鸟”餐馆,也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那天,也即是打黄为政后的第三天下午,我们围着校园走了三圈,又像警察检查某处可疑地点似的对校门口所有商店逛了一遍,连女性专用店也不放过,但我们什么东西也没买。走累了,我们不约而同地向“啄木鸟”走去。店内空无一人,灯光幽暗,静得如同空旷的仓库。我们要了瓶葡萄酒,浅斟慢酌。
“还有,不管我们怎样奋斗,都是喜忧参半。”曹真像个哲学家,补充说。
“是的,我还觉得,大学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我说。
“我真担心我们变成一个‘学囊术袋’啊!唉,这真是他妈个叫人变得平庸的地方!在这里三年,我敢说我会变成个市侩。”他愤愤地说。
“高级市侩。”
“学囊术袋加高级市侩。”
我们都笑了,碰了下杯,响起清脆的声音。
那个自称“中学生”、“处女‘的姑娘,从那天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过,我们经常跑到“啄木鸟”,试图能碰到她。为此,“啄木鸟”没少赚我们的钱。其实,她也谈不上漂亮,但不知怎么回事,却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次春节回四川老家,在达县转乘长途公共汽车,那是晚上,车外细雨■■。车内放着感伤的《你那里下雪了吗?》,我听得百感交集。车过一小镇,我忽然瞥见镇上一个当街的酒店里坐着一位年轻女子,她正在低头轻啜一杯酒,背影就像在“啄木鸟”遇到的姑娘。夜已深,歌轻淌,其情其境,我一生难忘。
一觉醒来,已是周三下午一点半。三点钟要给云凌中学初二上写作课。还有一个半小时,我慢慢洗脸梳头,打好领带,穿戴整齐。走的时候,和还躺在床上的曹真打了声招呼。
云凌中学和我们大学在一个区,路程不远不近。我决定步行去,一则可以熟悉周围的路线,二则顺便看看街景,放松一下神经。
午后的阳光非常温柔,一往情深地倾洒在各条大街小巷。公共汽车慢腾腾地开着,乘客懒洋洋地上上下下。有些店铺将摊位尽量往门前延伸,仿佛也想让商品晒晒太阳。有一些老太婆老太爷端出小凳,坐在阳光下闲聊。在繁华似锦、竞争激烈的上海竟然也有这番景象,我不禁感叹。
我精神饱满地走过一条大街,又大踏步地穿过一条小巷。一家酒店门口围了很多人,我走过去探头一看,几十个穿白色衣服的胖厨师正在搞“签名拒烹”。他们笑呵呵地站成一排,手上提着一条白纸红字的巨大横副:“以实际行动,保护动物!”他们旁边放了几个大笼子,里面有几只秃头的怪鸟。看样子,是准备放生的。我觉得他们搞的都是形式工作,好笑得很。我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面积小得出奇的店铺前,看见十几个穿着小学校服的女生正在抢购一种叫“流氓猪”的小玩意。我凑上去看了下,那些“流氓猪”无一例外的被造成性交的姿势,“猪妹妹”和“猪哥哥”抱在一起,做得正欢,猪妹妹还幸福的半闭着眼。一个小女生选中一个,拿在手上,笑意盈盈。这种东西,得得,我叹息一声。
华联超市门旁,一家化妆品店正在搞促销。他们搭了一个简易而小巧的舞台,几个几乎赤身裸体妖艳无比的女子正在跳一种古怪的舞蹈。音响大得惊人。矮胖的主持人手持话筒,一边含混地解说着什么,一边也夸张地扭动着身体。舞罢,主持人又从围观的人群中挑选出几个男女,叫他们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耳朵,原地转圈,看谁转得多,多的奖励一瓶化妆品。几个男女于是拼命地转,那样子,活像猴子,众人大笑。一个年轻女子一口气转了80多个,当场晕厥倒地。众人又大笑。我也笑了,觉得这个世界真精彩,不走出校园是了解不到的。
二点三十一分,终于到了云凌中学。遵校长意,我在门卫室给他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校长出来了。他是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身材有点矮,头发却乌黑发亮,向上一丝不苟地梳着。他名字很响亮:潘统军。声音却温柔细腻,如女人一般。
他很礼貌地把我带到他办公室。办公室在“行政楼”三楼,相当豪华气派。墙壁上挂着一副外国油画,墙角有一盆青绿茂盛的台湾文竹。一台大屏幕的电脑赫然安置在显眼的地方。他的办公桌大得可以,是按照大公司老总的办公桌设计的,半圆形,棕黄色,上面整齐地摆放了文件箱、高级笔筒、高级烟缸以及相当考究的茶杯茶盒。他坐在那里,俨如某个集团的总裁。
“你的情况小王已经给我讲了。文学研究生,很有才气嘛。不错!”他微笑着夸奖我。
“‘才气’谈不上。一般一般。”我有点赧然。这样当面被夸奖有“才气”,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聘请你来,主要是想提高初二年级的写作水平。他们虽然也有语文老师讲,但我觉得还不够。今年有所兄弟学校的几个初二学生参加全国作文大赛,获了大奖,他们学校可出了大名,还受到市教委的特别嘉奖,他们校长据说也要提升了……而我们学校,全军覆没,鼓励奖都没有一个。你不知道,我们两所学校以前是一个档次的,而现在,他们一下子把我们甩得远远的。”
我边听边点头。
“我派人调查了一下,为什么他们能一下子取得如此非凡的成就,你猜怎么着,原来他们请了一个研究生给学生上写作课。所以,我们也要‘与时俱进’,不能落后。”
我点点头,感到好笑。
他点燃一根烟,猛地吸了一口,又从鼻孔里缓缓喷出,一根烟柱直直地延伸出来,然后又喷出一个漂亮的烟圈,轻轻地吹出去,正好把烟柱套上。好家伙!我暗暗佩服,烟喷到这个地步,烟龄恐怕不短。
“只要你把成绩拿出来就行!能让他们迅速地发表几篇文章、获点奖就行啦。”他说得似乎很轻巧。“当然,主要任务是能在明年全国作文大赛上一举出名!”说完,又喷了两根烟柱和三个烟圈,比上次更为壮观。他似乎也很欣赏自己的烟柱,烟雾缭绕中,看得出来他很得意。
“这……恐怕不能急功近利啊。”我有点为难,怕完不成他的希望。
“打住!”他打断我,同时把烟蒂揉灭在烟缸里。“我绝对相信你!研究生不行,谁行?!别谦虚了!我知道你行!”
他抬起手,看了看时间。“这样,你现在到二楼教导处张主任那里去拿一份学生名单。他们是初二抽选出来的精英,每个班的前几名。”
“精英?”我不禁愕然。这样抽选合理吗,我感到纳闷。
到了教导处,看见里面有两个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正在打电话,另外一个中年人正聚精会神坐在电脑前打字。我一看电脑屏幕,发现他在用QQ聊天。
“请问,张主任在吗?”我用手敲敲门。
“我就是。你是何寂吧?”中年人停止了手头的活,起身问我。他脸红红的,估计是聊天太投入的缘故。姑娘也打好了电话,放下,回头看着我。
“是的。”我点点头,“校长让我来拿上写作课的学生名单。”
“哦!高材生啊!研究什么呢?哪里人?”张主任在他凌乱的办公桌上边找边问。
我一一作答。
他终于找到了,递给我。
“先谢谢你了!我们的学生就全靠你了!”张主任夸张地说。
我一怔,然后笑了。
“这位是宝贝老师,初二英语备课组长,哦,给你解释一下,她姓方,名宝贝。我们都叫她宝贝老师。嘿嘿,名字还可以吧?由她带你去教室。你不懂的也可以问她。”
这名字的确独特。我立刻向她点头致意。她妩媚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她身材比较高,估计一米六五左右,穿着一身桀骜不驯的牛仔服。头发很直,大概是做了“负离子”。五官奇妙地搭配在一起,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但仿佛也漾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凌厉的锐气。我心莫名其妙地为之一颤。这种锐气我以前似乎见过。
走出教导处,她带我去教室。路上,她大方地向我介绍学生的一些情况,什么学生调皮啦,难教啦,叫我第一节一定要严厉啦,不一而足。她说话语速很快,但声音颇为悦耳,就像泠泠流水。
走到教室门口,学生早已坐好。她停下来,再次对我妩媚一笑,仿佛在说:“这下看你的了。”
“放心吧!谢谢你。”我感激地一笑,点点头。
“下课后有问题的话,可到203办公室找我,我等在那里。”她甚是热情地说。
“好的。谢谢。”
两节课下来,我讲了很多。从中国著名作家讲到外国著名诗人,从如何自学成才讲到怎样有效读书,从写作讲到生活,从生活讲到如何体会感悟……天马行空,滔滔不绝。学生听得如痴如迷、津津有味。我不知道效果怎样,但可以肯定的是:开阔了他们的文学视野。我惊奇地发现,他们并非宝贝老师所说的那样——很难教、很调皮,相反,他们配合的积极性让我感动;他们也并非校长说的那样——是精英,我觉得他们其实也很普通,就文学知识而言,甚至可以说还很浅薄无知,许多常识性的东西都不知道。举个例子:不知道《围城》的大有人在。
“因为你第一次教啦,他们感到新鲜,所以不调皮。”我去203办公室,方宝贝老师果然在。我给她讲我的感受,她不以为然地说,“如果久了,你等着瞧,有你受的。还有学生打老师的呢,上个月有个女老师被一个特坏的学生踢了两脚。”
“真的?”我感到吃惊。
“还有更厉害的呢!”她给我倒了杯开水,指了指桌上的一瓶果珍,问我要不要加一点,我说不用。她继续说道,语气愤愤不平,“什么直呼老师名字啦,跟老师大吼嗓门啦,家常便饭,连校长也束手无策!”
“为什么会这样!”我大惑不解。
“都是《青少年保护法》害的呗!”
“此话怎讲?”
“你想想:因为家庭和社会的原因,孩子们一般都有些犟脾气、坏习惯,在学校发作起来,老师仅仅说说、批评批评就有效么?一点都没有。小孩子要打,打手板,打得他痛,他才会改!小学阶段尤其重要,小学不把他那些恶习改过来,到中学他们长大长壮了,就更不行了。——但谁敢打呀?碰都不敢碰一下,摸都不能摸一下!你不信,去试试,只要你稍稍一动手,那你犯法了!犯了《青少年保护法》。学生一告,你的饭碗就丢了!”她气咻咻地给我分析道。
我默然听着。
“所以现在出现了个古怪的现象,老师是万万不能打学生的,而学生是可以打老师的!”最后她总结道。
她边说边收拾桌上的东西,把教科书、作业本整整齐齐放在桌面左上角,把笔放进抽屉里。
“唉!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没教过书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她站起来,打个响指,眉毛一扬,“我肚子饿了!有空吗你?今晚我请客。”
“随时有空。”我当然乐意。和美女吃饭,只有傻瓜才会拒绝。
随后她带我到她们食堂里,掏出菜票,打了两份客饭。由于来的时间晚了点,饭已经冰凉,菜也奄奄一息地冒着仅有的一点热气。就这个,这也叫请客,唉!我边吃边想。看到她吃得津津有味、啧啧有声,我暗暗摇头。
我吃了几口,饭硬得实在难以下咽,便推在一边。
“不吃了?”她包着一口饭,两腮鼓出来,眼睛惊奇地盯着我问。
“饭太硬了,我胃不好。”我低声解释。
“喂,我说,我们天天吃这个,都受得了,你吃一次就受不了……”她摇摇头,埋头继续吃饭。
我知道她在讽刺我,想辩解一下,我并非娇生惯养之人,但看她吃得那么认真,也就算了。说实在的,她吃饭的姿势还真好看。吃得认真而执着,几乎是狼吞虎咽,左手稳住饭盆,右手持筷,动作敏捷,太阳穴有节奏地一凹一凸。如此率性的吃法,在女生中间还很少有。突然我心中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阵感动。
“我知道我吃相难看,你就别看了!”她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地说。
“没有。其实很好看的。”我脸红了,忙将目光移到别处。
“是么?”她猛地抬起头,眼睛发亮,“说我吃相好看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嘻嘻。”
她终于一粒不剩的吃光了碗里的饭菜。她用手揩了揩嘴巴,面露得意的神色。她看看手表。
“你该走了。”
我心里不悦,好像在赶我走似的。刚才对她的好感一下消失了。
“记住啊,今天我请你吃饭了!下次该你了!”她毫不客气地提醒我。
我愕然,真是风格独特的女人。
上了公共汽车,我坐在车窗旁。她站在外边,向我挥手。我也向她晃了一下手。她立刻眉开眼笑。
我叹息一声。
“general!”
“general!”
华灯初上时分,我回到寝室,曹真正埋头大声读英语单词。
“回来啦?怎么样?”曹真放下书本,站起来,揉揉眼睛,问我。
“还行,就那样。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东西。”我倒了杯水,呷了一口,简略地把上课情况给他讲了一篇。
“哦,是这样。”他说。“怎么,没遇到可心的女老师?”
我笑而不答。
“下午学得怎样啊?”我问。
“还行。背了两个小时单词,造了一个小时的句。嗨,你看——”他边说边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我,“——上面这些句子全是我造的。”
我一看,不禁哑然失笑。三十多个句子几乎全是为周女士而造。
Words can’t describe the beauty of 周女士。
General 曹’s descent back to the king of Wei Dynasty。
General 曹is eager for Miss 周kiss his face and lips。
Miss 周and General 曹 walked to the end of the road。
I embraced Miss 周 tenderly as soon as I left the plane。
Miss 周 must marry to General 曹,or else go to prison。
Miss 周 watched General 曹with sadness and enormous pity。
The monument was erected in honour of General 曹 and Miss 周。
I get a great deal of enjoyment from talking with Miss 周。①
……
“……这些句子怎么都稀奇古怪啊?”
曹真略一沉吟,继而笑了。“这些全是书上的现成句子,我只是把里面的人名改成我和周女士。我今后是要读剑桥博士、进高参当将军的,所以我就用‘曹将军’或‘曹博士’这个称呼。”他得意地解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