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 2007年第2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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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听到了我为它听响的口哨
停在那里,晃动着细长的触角
探测声音的方向
我低下头,把一口气直接吹到它的身上
这使它活跃起来
像是听懂了人类的语言
一只蟋蟀,从墙根爬到顶楼
一步一步上来,多么遥远的路程啊
该不是流浪的孤儿
如我当年独身出去
趁今夜不远千里寻找亲人
我想俯下身子和它亲近——
兄弟,你看我俩多么孤单
——却让它受到惊吓,躲进烛光外的黑暗里
午夜时分
脚手架沉重的喘息
在乍起的暮色中渐弱下来
指针一齐指向午夜的钟声
它们重叠在一起。此时看到的
只是那根巨大的秒针
这最短的一瞬覆盖了漫长的时间
一切停止了成长
城市吐出一天最后的粗气
进入轻度睡眠状态
站在城市的心脏部位
平静的心跳呼应着感叹
沿着血管一样瘦长的乡路
我看见新雨后的瓦片
和一个个沐着月光的麦秸垛
像古老的狗吠声中
闪着宁静的光芒
我是说这午夜时分,这一瞬间
这座停止喧嚣的城市
多像我遥远的家乡
湘江(外一首)
陈群洲
从那片秀美的山水间流出来
湘江 你的苦难之潮
在一代代悲壮的船工号子中
哺育了泪迹斑斑的湘妃竹
也哺育了一种永垂不朽的思想
古老流域 一群异想天开的纤夫
轻轻一吼 莽莽洞庭从此巨浪滔天
沸腾的江水就这样以无法抗拒的咆哮
加入长江 一条奔腾着的中国龙
两岸的群峰再也遮挡不住冉冉晨曦
远方的帆上 光芒四射的镰刀斧头
以震撼世纪的声响粉碎黑暗
弄潮湘水的一位高个子山民
舵手般指挥一支铁流
弥漫于沉睡着的苦难土地
当波涛滚滚的井冈驶出的草鞋船队
泊岸潺潺解冻的延河
大片大片枫林猎猎燃烧起来了
燎原的火光终于照亮寒夜里的整个中国
早晨 死而复生的太阳
升起在东方血样的天空
全世界都静听着一种声音
那是湘江滋润的一种金属的声音啊
代表四万万站起来的黄皮肤同胞
宣读酝酿了整整一个世纪的誓辞
补 丁
这个夏天
我是唯一穿着打补丁衣服
越过城市的人
手持一卷诗书和许多零碎的思想
在城市最明媚的一段大街
先锋路47号至70号之间
走来走去
数百米以外是票券市场
城市最热的地方
一枚1965年版的中国地方布票
被炒得滚烫
扶摇直上的售价
使得几千元一套的夏装
黯然失色
就是这枚发黄的中国布票
勾起我对旧事的许多联想
当年轻而朴素的中国像我现在一样
缀着补丁 在亚非拉的
第三世界之中潇洒迂回
一枚布票就这样以青春对美的代价
被节省并有幸保存下来
就这样 拥有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
在衣不遮体的岁月
成为整个民族最体面的愿望
许多年后 五颜六色的时装
已经成为城市大街小巷最灿烂的风景
我不知道自己身上唯一的补丁
会不会成为美的败笔
在一枚与我同龄的布票
神话般身价百倍的时候
我突发奇想
要在这个美丽的城市
领导一场流行补丁的运动
一次特殊的外卖等
史怀宝等
一次特殊的外卖
史怀宝
翻过前面那座小山
来回需要四十多分钟时间
为了送一份特殊的外卖
老板给小兰四元钱让她坐公交车
小兰决定省下这四元钱
只身走进夜色浓重的笔架山
她知道山上有毒蛇
眼镜蛇蝰蛇竹叶青什么的都很吓人
前天的晚报说五个人抬着一条迷路的大蟒
在这座山上放生
小兰在昏暗的山路上大声唱着歌儿
有一段山路没有路灯
她唱着唱着就哭了
黑暗中有人咳嗽了一声
她止住哭声爬到山顶
回来时小兰又看见那个人
对着夜路上的她又咳嗽了一声
跑下山小兰全身是汗
一阵凉风轻吹她的刘海
原来山里的蛇也怕人
她摸摸口袋里的四枚硬币
仿佛看见乡下水田里插秧的父亲
还有背着书包上学的弟弟
为一块煤哭泣
郁 金
2005年5月20日,《新京报》头条消息
河北承德暧水河矿难,51人被困井下
一幅巨大的照片:悲痛不已的女人们
在哭恸祈祷,她们的亲人至今生死不明
她们的担忧是一块煤的担忧
她们的悲伤是一块煤的悲伤
她们的哭声是一块煤的哭声
在这个世界上,谁也离不开煤
但有多少人会为一块煤哭泣?
一块煤是火焰,是生命
是我们的父亲和兄弟
一种生命为另一种生命燃烧
又有多少人为此心怀感恩
让我们祈祷,祈祷这51块煤
不要这么快就燃完自己
祈祷这51盏矿灯,像天上的星星
没有风能将他们吹熄
啄雪的鸟(外一首)
远 洲
一只鸟在雪地上
用嘴
一下一下地啄雪
没有一丝声音
她只是在啄雪
似在觅食雪粒
又像是在寻找遗失的足迹
也许是在洗嗓子
也许是在画一片竹叶
我是这么想的
看她啄雪的寂静
一只鸟在雪地上
似乎是全世界唯一的鸟
璀璨无垠的雪地
孵化一团小小的羽毛
远山的雪
距离寒冷的气息
距离茫然的凝视
隐隐的白轻覆山头
像一顶帽子
遮盖着沉思的头颅
朦朦冬季
总把视野一限再限
思想囿于墙中
挣扎的登高
翻不过心的期翼
远山的雪
距离产生的美
在这突然放晴的早晨
在这被阳光点燃的瞬间
你白色的火焰腾空而起
世界一下子显得空阔
我的呼喊在五月野稚菊小小倾听的耳朵里
张思怡
野稚菊
随着五月行走的路径
开在了大地
当风吹开了
她们紧闭的嘴唇
这时五月的野稚菊就昂起她们小小的黄色
头颅
发出欢快的呼喊声
“风吹着原野”
“风吹着呼喊”
当星星把五月轻含在唇中时
五月的野稚菊就会支起她们小小的黄色
花瓣耳朵
倾听
在每一支起的小小耳朵里
我似乎也听到了自己的呼喊
潮湿,幽黑
有如一口古井
“风吹着原野”
“风吹着呼喊”
“风吹着欢快的嘴唇”
正午,三轮车夫打个盹儿(外二首)
小 路
现在是正午
街头
三轮车夫在树阴下
歪在自己的车上,打个盹儿
蝉声“热死热死”地唱个不停
三轮车夫回到梦里的故乡
故乡的路远着呢。是湖南?安徽?
还是江西?
某个街口,传来一声:
“三轮车——”的吆喝
打盹儿的车夫一个激灵
——他的梦,断在
哪个乱糟糟的车站、码头?
抑或,一只脚
刚刚迈进白发苍苍
——爹娘的门槛?
一个民工在喝啤酒
我回家的路旁
一个建筑工地
在轰隆隆、叮当当作响
一些从脚手架上换下来的民工
在路边一个简易的棚屋
喝着啤酒
我看见一个头戴安全帽的民工
赤裸着胳膊,用筷子头
轻易地撬开楠溪江牌啤酒的瓶盖
他的面前,一盘是海带炒绿豆芽
另一盘是红辣椒炒河螺
他赤裸的身上
镶嵌着几处紫痂伤痕
让人可怕地想象
某一场攸关性命的事故
想象年轻的生命与家人的关系
父母的老泪
妻儿的孤苦
一个民工赤裸着胳膊在喝啤酒
我对他的血肉之躯充满敬意
但这与“城市的建设者”无关
与“劳动者光荣”的口号无关
擦皮鞋的女人
邮政大楼门前,城市的神经被行人错乱
一阵长途的风似有似无。在季节的拐弯处
——两个外乡的擦皮鞋女人,一下子
认出了远方的草色,故乡的时光
——她们低坐寒风
像两粒勤劳的蚂蚁,她们在街头的噪音里
搬弄外省的方言。当一只脏旧的皮鞋
高踏在面前,一截单薄的身躯俯向尘埃
对面建设银行顶上的钟楼不停地剪碎日子
一层层黯色的钟声折叠成她们额头的皱纹
她们在等待着,乞望擦出生活微弱的光芒
清晨等
桂纯友等
清晨
桂纯友
清晨,打开窗子
新鲜的空气流进来
白杨树里的村庄
我爱着,爱她清晨惺忪的眼睫
爱她雾缕般的长发
爱她轻烟袅袅的天空
潮水涨过明眸闪烁的湖面
我更爱她,我的
起得比太阳还早的妻子
在乡村的歌唱里
在灶火舔着锅底的温暖里
一群家鸡围着她
咕咕吵着要食手里的稻米
她是班长,领着她的团队
我肩着田犁下地
要赶在夏至之前播种庄稼
蚂蚁搬家(外一首)
杨拓夫
两只蚂蚁相遇
耳语了一下 有一只
反向而去 头也不回
不久 大队伍开来了
浩浩荡荡
是不是 什么地方
爆发了战争
天就要黑了
这支队伍没有过尽
我有些担心
眼睛有些模糊
远方响起了雷声
接着是一道闪电
惊翻了天空一盆水
淋透了我和蚂蚁
天黑了 我看不到他们了
自己也越来越小
如一只受伤的蚂蚁
蚂蚁听到石头在歌唱
这个冬天 蚂蚁
听到了石头的歌唱
蚂蚁坐在土地的宫殿里
看不到飞蝶 看不到白雪
也听不到汽笛 雷鸣 鸟语
可他听到了石头的歌唱
这歌声是天堂落下来的
坐着雪花 穿过土地
被石头录制又被石头播放
其实 就是这么简单的音响
只有蚂蚁听到
她也不说 只顾自我陶醉
我并不疾妒她们
要不然 这个冬天
她们怎么过去
我有些羡慕 因为我
只听到大地之上的噪音
雪真的会落下来(外一首)
池沫树
昨夜,雪真的落下来
漫天的雪,曾经我梦见过你
昨夜,我梦见了你,父亲
雪,落了下米。一朵,二朵
棉花一样白,柔软。我还梦见
柴禾,空地,一些石头
陡坡。我分不清了
是的。我记不清了,是梦
父亲,我梦见你从矿井里走出来
脸上的煤灰,露出洁白的牙齿
矿灯,澡堂,和你匆匆地赶路
那是我的童年。不是梦
我童年的记忆。父亲
遗忘也是
遗忘在站台,明月里
伤感的泪,落花和流水
谁的手,挥扬,轻舞
忘了,忘了姓名,昨日的歌
遗忘在一封信件里,手指印
甲壳虫的夜晚,与灯摇晃
遗忘在隔壁的窗,半月的脸
遗忘在桂花树下,吹笛的少年
风中的蒲公英,云彩夕阳
遗忘在一句话,半个咳嗽
跋涉的脚印,海上的花开
哦,遗忘,眼神,心
遗忘在一张车票的日记里
遗忘也是,一首诗
怀念也是
我要走在晴朗的秋天(外二首)
萧 风
我走的时候,要在
一个晴朗的秋天
要从黄昏经过田野
经过庄稼,溪流
高大的谷垛和墓园
我要你把一朵黄菊,轻轻
别在我的胸前。要你的眼神
尽可能,哀伤一点
那些黑色的手套, 白的
围巾,你要亲手为我戴上
并抚平上面,每一道
皱折的风险
我要你的左手,从我的
右手里慢慢,慢慢地抽离
像锯子经过深夜的树心
你千万不能抹去,我脸上
剩余的微笑,让我除了悲伤
在寂寥的长路上无处藏躲
我走的时候,要把爱对你说
要在一个晴朗的秋天
要有阳光照过来,照过来
我去的那片山坡
泥土才会温暖
流泪的十月
我依然是在三楼,偷窥
这个初冬的黄昏
我依然比院子里散步的人们
更加接近天堂的门槛
我的心依然是裂开的两半
一半,埋在了十九岁那年
另一半握着酒杯,在有风有雨的
紫陌红尘里:一个人让我
饮。却不让我俯下来
深深地,醉
我依然是在十月,淌下
大片枯黄的泪水
默默凝望,那些纷纷
为故人送去寒衣的身影
我伤感——
也因为其中,没有一件可以
留给,体贴的自己
一个人在夜里醒着
一个人在夜里醒着
必须要关上钢笔,手机,QQ
关上窗,拉上厚厚的帘布
关上电视,空调,水管
耳朵和眼睛
关上想念
那些花朵的刺,欲望的蛇
一个人在夜里醒着
用厚厚的棉衣把自己裹起来
避开风,避开雨
一个人空空地
在空空的潮里
游,走
告别(外一首)等
安彧琴等
告别(外一首)
安彧琴
疲倦和劳顿在我的腰肩和颈椎上
腿脚有些老了
我现在思维已经迟钝
我不知我该怎样
把自己身体上的这些老零件拆开
看看那些齿轮和牙口还能坚持多久
一个在我身边路过光着膀子的女人
像一把锤子差点把我砸个跟斗
我发现我的目光把地戳个坑
我感觉浑身酸疼
我知道我现在用火柴已经不容易点着了
时间正在我身上一点点的剥离
我感谢我认识的所有朋友
我没事情的时候就会
摸摸你们曾经滚烫的话语
那时我比一堆柴火更加热烈,温暖
在这个周末来临之前
在这个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