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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云端-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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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端还是迷糊,转过头又去看苏家栋,满脸的困惑。苏家栋装睡,眯着眼睛不理会。

半分钟后,陆云端彻底清醒,坐了起来

“哎!”他推搡苏家栋:“醒醒!你怎么睡到了这里?”

苏家栋本想伪装梦游,不过事到临头,却又胆怯,不能装成惟妙惟肖。爬起来勉强打出一个小哈欠,他开口答道:“唔……”

陆云端探头追问:“嗯?”

他局促不安的低下头:“唔……我想和你一起睡。”

陆云端回头询问小黑:“他来多长时间了?”

小黑看了看窗外的星星,然后答道:“不到三十分钟。”

陆云端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然后一把扯过苏家栋摁在床上,扒了裤衩就打屁股。陆云端天生的手狠,苏家栋细皮嫩肉,哪里禁得住他这么狠揍?不过三五巴掌的功夫,房内便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呜!我都是大人了,你还打我……”

陆云端不和他讲理,因为熟知他的底细,讲也是白讲。他也知道对方是大人了,所以不打脸,改打屁股。屁股肉厚,巴掌落下去响的格外清脆,噼里啪啦的连成了串。小黑坐了起来,没见过这个打法,于是麻木不仁的旁观。

他小时候也挨过揍,不过教头向来都是劈头盖脸的打,从来不曾专攻一处。他觉得陆云端这个打法很滑稽,苏家栋叫的高一声低一声,也很有趣。


陆云端打出一身大汗,然后拦腰抱起苏家栋,把他送回房里去了。

苏家栋哭的凄凄惨惨戚戚,可是仍旧没有得到好待遇——陆云端把他扔到了床上。

“家栋!”陆云端怒气冲冲的质问他:“你到底哪年才能长大?”

苏家栋趴在床上,很缠绵的痛哭,身上的汗衫卷到胸口,褪下的裤衩缠在脚踝。

陆云端看惯了,并无感觉,继续怒斥:“谁也别想管我,你缠也没有用!明天你就给我回香港去!我决定留在这里过两人世界,至于你——你——”

陆云端说到这里,实在是想不出苏家栋将来能做什么。读书?不行;做生意?凭他的头脑,哥哥根本不会用他;结婚?可又上哪里去找一个富裕的、不开眼的寡妇太太呢?

陆云端想不出,索性一甩手转身走了出去。苏家栋摸着屁股痛哭良久,感觉自己如今真是生无可恋了。当然,只要他还活着,老爷是不会撵他出去挨饿的,可是他既无朋友也无事业,连个爱好都没有,如果再失去了陆云端,那他可怎么活?


陆云端发了一通脾气,心里想到苏家栋可怜兮兮,也有些不大舒服。不过转念一想,他认为自己若不当断则断,这家伙也许真会和自己纠缠一辈子。

“他是爸爸捡回来的。”陆云端逼着自己硬起心肠:“他不过是我家里的下人!从小到大我吃什么他吃什么,我穿什么他穿什么,他比我还娇气,我家里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想到这里,他又理直气壮起来。回房关门上床,他对小黑勉强笑了一下:“没事了,睡觉吧!”

小黑躺下来,很沉静的说道:“你也很厉害。”

陆云端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不厉害,是家栋笨的要命,我和他讲道理讲不通,所以才会打他——我的脾气真不坏。”


如此过了一夜,翌日天明,苏家栋把昨天洗好晾干的内裤和袜子收进旅行箱里,然后穿戴整齐了,对陆云端说道:“你不要我,那我就走。”

陆云端看了他一眼:“再见。”

苏家栋拎着旅行箱抬腿便走,走了没有两三步,却是停了下来,回头说道:“我真走啦!”

陆云端望着他问道:“钱够用吗?”

苏家栋咬了咬嘴唇,难过的晕头转向:“够用。”

陆云端犹豫了一下,迈步跟上:“我送你去火车站。到了曼谷,你自己坐飞机回去。”


各得其所     



陆云端为苏家栋买了一张火车票,又在火车站等待了半个多小时。及至火车到来,他像寒冬一样冷酷无情,把苏家栋,以及苏家栋的旅行箱,一起推到了火车上去。在火车未开之前,他隔着车窗站在外面,气势汹汹的叮嘱他到了曼谷不许乱跑,直接去机场坐飞机回香港。

然后他怪不得劲的回了家,知道自己是心狠手辣了。

三天之后,他向香港打去长途电话,询问苏家栋是否平安到家。然而金小丰接了电话,说是没到。

又过一天,陆云端再次打去电话,这回金小丰告诉他苏家栋去仰光了,如今在盛师爷那里落脚。

陆云端莫名其妙:“他去仰光干什么?”

金小丰不知道,也不关心,只希望陆云端回家过年。

其实苏家栋到仰光也没什么事做,只不过是在曼谷机场偶遇了盛师爷。盛师爷看他像个游魂似的,便邀请他去仰光消遣。而苏家栋自己没主意,又心中郁闷不想回家,便大着胆子赌了气,当真跟人走了。


转眼间到了农历新年,此地华人甚多,倒也别有一番热闹。陆云端和小黑也没有事做,每天只为三顿好饭忙碌。小黑胖了,胖的很有限,和旁人一比还是瘦,但是摸摸胳膊腿儿,也能掐起结结实实的肉,不像先前那样宛如难民了。

吃饱喝足的小黑力大无穷,从早到晚闲不住,负责了所有的体力劳动,除了做饭。

陆云端喜欢做饭,觉得有趣,甚至专门为此买了一本中文菜谱,手艺渐渐的也有了长进。喂饱小黑是件快乐的事情,小黑饭量很大,时常吃的鼻尖上冒汗,让陆云端很有成就感。


陆云端在清迈一住不复返,于是年后,金小丰发来信件,询问他何时回家。

陆云端活的自在逍遥,完全无意回家,导致金小丰有些头疼——他需要陆云端这个亲信帮手来打理生意。

拿着陆云端的回信找到陆雪征,金小丰摇头叹息:“干爹,云端和那个黑小子又胡闹上了。”

陆雪征坐在沙发上,身边整整齐齐摆着五只奇小无比的猫崽子。抬头看了金小丰一眼,他没说话,低头继续摸猫。

金小丰知道干爹是越老越不务正业,所以只能自言自语的嘀咕:“怎么还看上黑小子了?”

陆雪征双手捧起一只猫仔,左看右看,末了探头过去,和猫仔亲了个嘴,显然是没把金小丰的话当话听。

金小丰又道:“家栋也没回来……”

陆雪征小心翼翼的放下小猫,同时头也不抬的答道:“你啊,亏得是没头发。就凭你这个操心劲儿,你就是有头发,也得全愁没了!家栋一个大小伙子,他是能被劫财,还是能被劫色?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嘛,总比天天窝在家里强。还有云端——谁年轻时不胡闹?他爱闹就让他闹去,小黑也不是什么下三滥的孩子,你还怕云端被他骗了不成?”

然后他又捧起一只小猫,眼神慈祥而又垂涎,仿佛是爱它爱的了不得,要把它一口吞下去似的。

金小丰无言的旁观,这回知道了干爹永葆青春的秘诀——没心没肺。


金小丰就此偃旗息鼓,不再催促陆云端回家帮忙,并且还给他汇了一笔款子过去。陆云端这回生活无忧,越发愉悦,终日嘴不闲着,不是说,就是吃,隔三差五的还要亲一亲。倒是小黑有些不安:“我们一直这样过下去吗?”

陆云端看他:“这样不好吗?”

小黑笑了,好当然是好,不过陆家养活陆云端是天经地义,而自己跟着蹭吃蹭喝,就不大像话。让阿爸知道了,也许会对自己产生坏印象。

他长这么大,没有白白吃过旁人一粒米,而且陆云端目前也是一味的向家里要钱——如果他们两个的生活全由陆云端独自负担,他似乎还不会这么不安,反正他们要好,可以不分你我。

小黑决定找份工作,他没有文化,也没有技术,只有一身好力气。独自出门逛了一圈,他竟是当真找到了工作——替人搬运货物。

“泰国人真懒。”他回来对着陆云端笑道:“宁愿少赚钱,也不肯自己去搬。”

陆云端反问道:“你出去工作,那我怎么办呢?”

小黑认真的答道:“你做饭呀!”

陆云端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感觉这个安排很滑稽——小黑出去挣钱养家,自己做饭。


第二天上午,小黑睡足了觉,穿着短衣短裤出了门,自己走过三条大街抵达仓库。仓库大开了门,门前停着两辆小破卡车。泰国老板席地而坐,正在摆弄一台脏兮兮的收音机。老板笨手笨脚,搞的收音机吱吱乱叫,忽然在一阵噪音过后清楚起来了,却是收到了中国的电台广播。

小黑抱着沉重木箱,里里外外的进出,同时侧耳倾听广播。广播里的中国话,和他所讲的中国话不大一样,倒是和陆云端的口音更像,不过语气不善,正在号召亚洲人民起来推翻资产阶级政权。

小黑听了半天,听不大懂,里面蹦出的一个个陌生名词,似乎都带着摧毁一切的能量与气魄。片刻过后起了歌声,也是汹涌磅礴的大合唱。泰国老板等的就是这一段——他爱好音乐。

待到小黑搬空了仓库,两名同样懒散的司机,一步一步的挪过来上了卡车。老板按天结算小黑工钱,企图讨价还价的抹去几铢,小黑没说话,弯腰捡起一根粗木条,当着老板的面,“咔嚓”一声掰成两截。

老板当即闭嘴,如数付清了工钱,然后抱着他的收音机也上车去了。

小黑慢慢的往家走——老板真的很懒,一天只送这两卡车的货物,所以小黑现在已经下班了。

微风吹过小黑汗湿的身体,让他感到凉爽惬意。他想如果真的是想挣钱,那还应该去香港。但是云端不愿意回香港,那就不回。書香門第

小黑买了水果带回家。独自出来了不过半天,他就有些思念陆云端了。


从此以后,小黑一本正经的做起了工,虽然工钱微薄,但是够他每天买些水果或者蔬菜。陆云端觉得很好笑,和小黑说了实话:“傻瓜,我并没有让家里养。我十几岁就和哥哥跑生意,我有积蓄的!”

小黑端了一盆水走到院子里,拧了毛巾浑身擦汗:“把积蓄留下来吧,等到我们累了,生病了,再去用它。”

陆云端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胸前拧了一下:“我还会再赚的,我又不是真的要养老。”

小黑笑着躲闪——他很敏感,很怕陆云端逗他。

陆云端歪着脑袋问他:“泼水节要到了,大节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小黑摇了摇头:“我不想要什么。”

陆云端笑道:“给你买新衣服吧!”

小黑继续摇头——摇了两下不摇了,犹犹豫豫的说道:“我不想要新衣服。”

“那你想要什么?”

小黑有点忸怩:“我想……我想要一台收音机。”


陆云端果然给小黑买来了收音机,从此家里就总回荡着激扬歌曲——小黑不懂政治讲话,单是喜欢听歌。他记下了播放歌曲的时间,免得还要费心等待。如此听了一个多月,小黑没怎样,陆云端倒是学会了好几首,每天中午一边烹饪一边摇头晃脑的哼唱:“一条大河波浪宽——小黑,吃饭!风吹稻花香两岸——他妈的,好烫!”

在陆云端的载歌载舞之中,这一年的泼水节,热热闹闹的到来了。


圈套     



泼水节是个盛大的节日,陆云端和小黑早上起晚了,抢着挤去洗漱,在上街之前,双方先在家里互泼了一通。小黑动作更敏捷灵活,让陆云端落了下风。

陆云端光着屁股逃进房内,小黑追上去,结果发现陆云端大概是闹的兴奋了,□那里竟然又硬了起来。

陆云端近来每夜都要“硬一硬”,小黑想要让他也舒服一下,可是手法不好,力气又大,险些把他的小兄弟撸下一层皮去。于是陆云端就不让他再碰自己了,单是心痒难搔的抱着他摸来蹭去,有心更进一步,可是压到小黑身上时,小黑总是大睁着眼睛看他,神情非常懵懂天真,搞得他心生怜爱,又舍不得走到最后一步。


陆云端向小黑举手投降,于是小黑饶他一命,自己跑去打开收音机。音量放大了,收音机中传出悠扬曲调,陆云端一边找衣服穿,一边跟着哼:“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

小黑侧耳倾听着——他听多了,其实也能唱,就是从来没唱过,所以不好意思开口。


陆云端唱的很高兴,可惜“革命文艺”这个节目的时间不够长,接下来到了“学习马列著作、毛主席著作时间”,小黑听不懂,陆云端还能听一听,一边听一边走出门去,从院外邮差手中接到了一封快信。

信是从仰光邮过来的,发信人赫然正是苏家栋。陆云端摇头撕开封口,心中很不赞成,心想这个笨头笨脑的东西,怎么还住在盛师爷那里不肯走了?人家随便对他客气两句,他还当真了。

不过也情有可原,苏家栋一直有点怕人,怕陆雪征,怕金小丰,尽管那两位平时对他很是忽略,并不凶恶。

倚着门框展开信纸,陆云端开始读信,读完之后叹了一口气,开口骂道:“这个欠揍的混蛋!”

小黑看他气色不善,便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陆云端慢慢把信纸折起来,垂头丧气的答道:“家栋在仰光摔断了腿,店里很忙,盛师爷又脱不开身送他回家,只好让我跑这一趟了。”

然后他皱着眉头一捶身边墙壁:“他连在外面吃顿晚饭,都会从饭店二楼露台上跌下来——我真是服了他!”


既然出了这种事情,陆云端就无心再过这个泼水节了。他穿戴整齐,挎着一只帆布书包便要出门。因为最后还是要回来的,所以小黑留下看家,不必和他同跑一趟。

小黑送陆云端去了火车站,一路上陆云端唠唠叨叨百般嘱咐——小黑虽然能干活,但是不会过日子,让他不放心的事情太多了。

到了中午,陆云端乘坐最近一班列车前往曼谷。小黑在站台上目送火车渐行渐远,然后悻悻的独自向外走去。

火车站外很热闹,小黑像个影子似的向前移动,忽然前方起了一阵喧嚣,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不知哪位贵客刚下火车,一大群衣着整齐的壮年男子围住一辆黑色汽车,有人已经提前打开车门。又有几人簇拥了一名白衣青年,正向汽车走去。

小黑的眼神很锐利,一眼看清青年相貌,他登时就愣了一下。与此同时,那名青年偶然抬头,目光仿佛是滑过了小黑,也仿佛是没有——因为小黑扭头就走,一瞬间就融入到了人海之中。

白衣青年是彼得杨。彼得杨从日本回来了。

小黑不知道彼得杨是否还认得自己。他那一颗心跳的很厉害,两条腿越走越快。忽然被人从侧面泼了一小盆水,他扭头对人家笑笑,脸上水淋淋的,笑容僵硬。


再说陆云端——他怨气冲天的抵达曼谷,然后住了一夜,第二天转乘飞机前往仰光。

他为了这次泼水节,特地买了两只中等大小的塑料桶,本打算上午先和小黑去拜佛,然后也肆意的狂欢一场。哪知姓苏的冤家这样不省心,硬是把他从清迈拉扯去了仰光。


陆云端对仰光还算熟悉,虽然不懂缅语,但是出了机场之后,也能顺顺利利抵达盛师爷家。

盛师爷家还是那样的洁净整齐,院子门上还新装了一个门铃。陆云端抬手摁了两下,随即就看房门一开,盛师爷满面春风的走出来了。

“啊,小老板。”他一边招呼一边走过来打开院门:“来的好快。”

陆云端迈步走入,开口便问:“家栋是在医院里,还是——”

话没说完,他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很闷的“咚咚”声音,仿佛是有人在敲窗子。颇为狐疑的停住脚步,他目光一扫,心中猛然就是一惊。

盛师爷家就是一排砖瓦房子,在靠边的一面玻璃窗上,他看到了苏家栋的脸。

苏家栋的脸变了形,因为满嘴堵实了毛巾。佝偻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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