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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云端-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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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训过了老蔡,他那合伙人把电话打了回来,说泰迪昨天去了台湾,找不到人,不过别急,他愿意再去找找别人。


合伙人姓赵,正当壮年,是陆雪征的老朋友的侄媳妇的弟弟,他那家族当年在天津就颇有势力,四九年时因为和对头斗气,所以没去台湾,跑来香港安居。金小丰知道这位老赵是有几分本事的,而且和十四K的人联系较多,肯定比自己面子更大,故而放下电话,静静等待。

陆云端也没话说,老老实实的坐在金小丰身边。

双方静默了片刻,金小丰忽然问道:“你怎么又和小黑好上了?”

陆云端没多想——在哥哥面前,他向来有一说一,不大多想:“小黑在缅甸很可怜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他带来了香港。”

金小丰笑了一下:“喜欢他?”

陆云端听这话有点味道复杂,不知道金小丰所说的“喜欢”,到底是那一种“喜欢”。于是犹犹豫豫的,他就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金小丰不打算干涉小弟的感情生活,只在心里暗想:“这要是夜里关了灯,都找不到小黑的人!”


帮会之间的争斗,复杂情况往往超出外人想象。赵先生把电话都打到话事人那里去了,下面一个小小的阿强竟然就敢装聋作哑,硬是不肯放人。

这时已经快要天亮。金小丰略一琢磨,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也许是帮会内部要有内讧,也许是帮会之间要有火拼,总而言之,自己是被莫名其妙的卷了进去。

能和十四K相抗衡的势力,也就那么几家,一只手就能够计算出来。金小丰如今是要做正经生意的,哪能去趟这个浑水?

放下电话略一沉吟,他忽然一挑眉毛,发现水浑也好——浑水摸鱼嘛!

“上面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不知道这帮人在打什么主意!”他一巴掌拍到陆云端的大腿上:“我想法子找人手,直接把家栋救出来!”

然后他抬手小心抚摸对方的后脑勺:“还疼不疼了?”

陆云端的后脑勺上鼓起了硕大青包,疼自然是疼的,只是现在焦头烂额,顾不上它。

金小丰轻轻巧巧的放下手,用眼角余光瞥到了客厅门口的小黑。

小黑来的无声无息,一直站在那里,看看金小丰,看看陆云端。


金小丰打发陆云端回房休息。等到陆云端真睡了,他把小黑叫了过来。

“我刚才是在安慰他。”金小丰对小黑说:“现在我没有合适的人手,想从泰国调人过来,需要时间。你能不能做?”

在小黑回答之前,他补充了一句:“不必勉强,我不想让你死。你自己决定,能不能做?”

小黑站在金小丰面前,垂下眼帘望着地面,显出了清晰的双眼皮痕迹:“能。”

随即他抬眼望向金小丰:“我要一把枪,还要有人在外面接应。”

金小丰一点头:“没问题。”

然后他侧过身去,习惯性的望向窗外:“干爹快要回来了,我希望家里的一切都清净完美。”

小黑再次垂下眼帘——他知道金小丰的干爹是谁。

是的,阿爸要回来了。

金小丰不看他,轻声说道:“你也去休息吧,现在我要去找阿强。”


金小丰希望阿强今天可以给自己传来消息——绑架总要有个目的,没有绑了人去再无音信的道理,可是奇怪的很,阿强那边始终不曾出声。

到了下午,赵先生在飞往英国过圣诞节之前,特地从机场打来电话,说刚刚得到的消息,泰迪在台湾被人做掉了,香港这边肯定是要出事情,希望金小丰万事小心。


金小丰觉得自己很小心,把一切都安排的万分周到,直到下午回家之后,发现陆云端和小黑一起出门了。

他登时急了起来,生怕两人在外会遇到不测,然而未等他发出一身冷汗,两人结伴回了来。开口一问,却是下山吃鱼蛋粉去了。

小黑戴着他的昂贵棒球帽,一个人吃了六碗,撑的肚皮鼓起,快要说不出话;陆云端对金小丰说道:“哥哥,晚上我和小黑一起去,我在外面等他!”

金小丰大皱眉头,心里知道小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有意一拳将他击晕,可是对方头上已经有伤,这要是真打坏了,也没法向干爹交待。

转念一想,他忽然觉得这样也好,外面总还算是安全的。


入夜之后,陆云端和小黑乘坐一辆面包车,来到了一幢高层公寓楼下。楼上十四层,就是阿强的新居。

金小丰没有露面,为小黑做搭档的是金小丰手下的一名泰国小子。陆云端和两名青年守在车上,随时预备开车跑路。

小黑和泰国人打扮成工人模样,身上藏了刀枪,一前一后的走入黑暗。陆云端紧盯着车窗外面,偶尔低头看看手表。如此直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泰国人率先走了出来,一手搀着一名高大男子。

面包车门立刻打开,泰国人一声不吭,暗暗用刀把阿强逼上车去。陆云端下午看过阿强的照片,这时见到本人,不禁怒火中烧,一拳就捣上了对方的腹部:“我的人呢?”

陆云端没什么功夫,可是一动手就狠的出奇。阿强也算是个坚忍的,这时都忍不住哼出声来。正当此时,前方车门一开,小黑坐上了副驾驶座。

不知为什么,小黑会比泰国人晚回了三分钟。而阿强一看到他,反应当即激烈起来,用生硬国语大声问道:“你把我老婆小孩怎么样了?”

小黑转过身来,陆云端这才看清他怀里还抱着个小婴儿。

面包车发动起来,小黑面对阿强,无言的托起婴儿。婴儿没哭,张牙舞爪的呀呀乱叫。肉呼呼的小拳头攥起来,自己往嘴里塞。

阿强忽然就颓了,一身的关节仿佛都松了开来,叹息似的用广东话答道:“我放人,不要害我儿子。”

陆云端嗤之以鼻,心想你既有家室,还他妈的为个骚货争风吃醋,真是闲的找死了!


营救     



面包车拐弯抹角的驶入贫民区小巷,末了在一处已经打烊的麻将馆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来,小黑回头对陆云端低声说道:“你不要下车。”

然后他抱着婴儿,率先跳了下去。


麻将馆的卷帘门还没有放下来,两名青年坐在门口,一边口沫横飞的高声说笑,一边攥着酒瓶喝啤酒。忽见阿强被泰国人从面包车里推了出来,两人握着酒瓶,登时一起收声愣住了。

刀尖抵在阿强腰间软处,阿强斜眼看着小黑怀里的小儿子,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同时对着前方两名青年怒道:“傻看什么?去把那小子放了!”

不等青年答应,小黑伸手扯过其中一人,恶狠狠的低声说道:“带路!”


青年拎着半瓶啤酒,战战兢兢的推开麻将馆大门,在小黑的逼迫下穿过正堂,推开小门进了后方一间空屋。

小黑一步踏进去,扑鼻先嗅到一股子浓郁的臊味。青年开了灯,老老实实的向角落一指,小黑放出目光,看到了鼻青脸肿、委顿在地的苏家栋。

苏家栋还清醒着,手脚都被紧紧绑了,嘴里塞着一大团布。抬眼看到小黑来了,他急的哼哼直叫,又在地上扭来扭去。

小黑单手抱着婴儿,不动声色的把手摸向腰间。一脚踢上青年的屁股,他说:“去把人解开带过来!”

青年放下酒瓶,乖乖过去解开了苏家栋身上的绳索,又把那一团布也抻了出来。苏家栋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双手攥着拳头,要哭似的只是哆嗦。

青年扔了绳子走回小黑面前,还要等他示下。然而小黑面无表情的忽然出手,一刀扎进了他的心窝。

这一刀来的毫无预兆,青年当场怔住。小黑不看他,拔刀顺手抹了他的脖子——一刀下去,割开气管,青年没有立刻就死,大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小黑低头望向婴儿,想要斩草除根,可是婴儿睁着一双大黑豆子似的眼睛看他,津津有味的只是品尝自己的小拳头。

小黑犹豫了一下,弯腰把婴儿放在了青年身边。天凉,只有这青年会源源不断的流出热血。

然后他上前两步,扯起呆若木鸡的苏家栋,转身就走。


小黑大概是和泰国人事先做过沟通。在走出麻将馆大门的一瞬间,他抬手在喉咙一划,随即转身抓住另一名青年,挥刀切向对方喉管。与此同时,泰国人也骤然抬手,一刀扎进了阿强的颈部。

没有拔刀,也没有声音。他们小心的把人放下。


这一切都不在金小丰的计划内,但是小黑早有打算,他就是要让阿强死。

在阿强的家里,他比泰国人晚走了三分钟。三分钟里,他灭了阿强满门——除了婴儿。

因为婴儿实在是太小了,没有记忆,可以饶恕。小黑不希望阿强、或者和阿强有关的任何人再去骚扰陆云端。为了彻底杜绝此事,他要了阿强家里的六条人命,有老有小,包括两名身高力壮的保镖。

阿强家里很温馨,老婆也很漂亮。厨房里煲了一大锅鸡汤,小黑临走时尝了一口,很香,现在那汤还在炉灶上沸腾着。


小黑和泰国人都不想被溅上鲜血,所以把刀留在了尸体上。刀很平常,没有特点,留就留了。

这时候,苏家栋已经奔到了车上。


面包车发动起来,快速离开此地。借着外面路灯光芒,陆云端先看到苏家栋惶惶然的活蹦乱跳,心中便是一阵轻松,可是抽了抽鼻子,他随即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臭?”

的确是臭,又臊又臭,满车的人都是闭气忍耐。苏家栋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陆云端,非常忸怩的低声说道:“我、我尿裤子了。”


原来这苏家栋无端被人绑走之后,就一直被塞在麻将馆后方的小屋里。那两名青年奉命过来看守,因见苏家栋哭哭咧咧的让人心烦,便合伙把他暴打了一顿,一直把他打的不敢吭声。

打过之后,两名青年就在外间消遣时光。到了下午,麻将馆内没什么主顾,两名青年想起陆家那许多光屁股裸体画,就起了歪心,想要把苏家栋羞辱一顿,好取个乐。哪知道苏家栋被他们打怕了,未等他们开始羞辱,就吓的尿了裤子。

这一阵子陆云端总不回家,苏家栋十分上火,小便赤黄;而且自从落入魔爪之后,一直没有解手的机会。这一泡尿憋的甚是长久,如今骤然开了闸,真是滔滔不绝,瞬间尿了一地,热气腾腾的臊,熏得两名青年不能久留,想要踢他一顿,又怕脏了鞋。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撤退。


陆云端本来很牵挂苏家栋,生怕他被人打被人杀,可是现在当真见到对方安然无恙了,他庆幸之余,又很想给对方一记小耳光——苏家栋臭气熏天的睁着一双熊猫眼,看起来真是太欠揍了。

“我惹了三合会的人,这回要离开香港避避风头。”他告诉苏家栋:“你也回家去住吧,家里安全。”

苏家栋死死的搂抱着他,并不关心他得罪了谁,只问:“你要去哪里?你不带我吗?”

陆云端答道:“我要和小黑去泰国,这就往码头赶。现在十四K的形势有些奇怪,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先离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苏家栋仰起脸,哀哀的乞求:“少爷,你把我也带上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陆云端对他做了个鬼脸:“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然后他摸了摸苏家栋的头发,笑着说道:“你听话啦!我又不是不回来,你干嘛那么怕哥哥?”

苏家栋受了惊吓,正想回家后对着陆云端诉诉苦撒撒娇,没想到陆云端竟是就此要走,把自己留给金小丰,便沮丧痛苦之极。把面孔贴在对方胸膛上,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恨不能变成飞虫,偷偷附着在陆云端的衣领上。


面包车停在码头,陆云端当真是和小黑上了船。

其实陆云端和小黑若是真的留下来,也未必就死。只是十四K那里有些乱套,让人摸不清路数。所以两人下午提出要走,金小丰也不拦着。

午夜时分,在苏家栋那泪眼婆娑的注视下,陆云端拎着一只帆布旅行包,和小黑走上了栈桥。上船之前他停步转身,笑着对苏家栋挥了挥手。

苏家栋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也举起手臂拼命地挥。

陆云端继续前行,头也不回的跟着小黑上了一艘渔船。


师徒相见     



这苏家栋也不知道是上了多大的火,一泡尿的杀伤力抵得上旁人十泡尿。陆云端不过是被他抱了一路而已,可此刻都弯腰进入船舱了,还很疑心的直抽鼻子,总怀疑自己身上有臊味。

待到渔船起锚之后,他实在是忍不住,向小黑问道:“我臭不臭?”

小黑随意的嗅了嗅空气,然后摇头答道:“不臭。”

陆云端低头拎起衣襟:“真的?”

小黑看他总是不肯放心,索性探头凑过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真的不臭。”

陆云端垂下眼帘,见小黑半闭着眼睛,把翘鼻尖蹭在了自己胸前,心中就是一软,低声笑道:“你像一只小狗。”

然后他张开双臂,用力的抱了小黑一下:“你真可爱。”

小黑姿态僵硬的任他抱了,自己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偷偷看他。皮肤再次麻酥酥的痒了起来,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咚”的大跳。


陆云端这一路,很走桃花运。

渔船的主人是一对父女,父亲年纪大了,雇了两名年轻水手做帮工;女儿名叫阿珠,还是妙龄,模样生的虽不为美,但是笑起来双目弯弯,是个甜丝丝的姑娘。

阿珠很泼辣,在船上吆五喝六,把老父和水手一起镇压,并且把小黑称作小黑鬼,只对陆云端温柔。这天中午到了饭时,小黑先从阿珠那里领来了一碗白米饭,米饭上横躺着三根牙签般的小咸鱼。

小黑没多想,端着饭碗躲进舱内阴凉处,自己用手捏起米饭往嘴里送,刚吃了没有几口,陆云端就笑嘻嘻的弯腰溜进来了。

陆云端手里端着的也是一大碗米饭,上面淋漓的浇着肉汤鱼块蔬菜,还盖了一只金黄的荷包蛋。他用筷子夹起荷包蛋,一口咬下半个,然后故意凑到小黑面前,有滋有味的慢慢咀嚼。

小黑盯着他的嘴唇,因为双方待遇相差太大,所以眉毛皱成八字,并且咽了一口唾沫。偷偷抬手摸向对方的饭碗,他忽然捏起余下半个荷包蛋,飞快的塞到了自己嘴里。

陆云端笑起来,把自己碗里的菜肴拨给小黑。小黑没有推辞,因为知道陆云端是发自内心的要对自己好,推辞也是没有用。


小黑吃饱喝足,出去找水洗手洗嘴,又被阿珠骂了一顿。陆云端也从船舱中走了出来,阿珠扯着大嗓门,却是让他去喝刚刚沏好的普洱。两个年轻水手在一旁打趣,说阿珠看上陆先生了,阿珠抄起秃头笤帚,把他们打的四散奔逃。老船主听到这边嘻嘻哈哈,走过来瞧了一眼,见闹的不像话,但也没敢言语,因为女儿的确是厉害。

下午时分,陆云端和小黑换乘一艘泰国小船。阿珠有些忧伤,认为陆云端是位英俊的好先生。

陆云端心里十分惊诧窃喜——在经过了莉莉娅和斯蒂芬妮的双重打击之后,他几乎以为自己毫无魅力可言、已被年轻女郎所唾弃。


两人最先抵达曼谷。陆云端对小黑说道:“你和我去清莱,我们去看爸爸。”

小黑犹豫着摇头:“我……我不想去。”

陆云端笑道:“迟早是要见面的。”

小黑还是不想去,觉得自己无颜面对阿爸。忧伤的站在曼谷街头,他抬眼望向陆云端,瞳孔里有风有雨,眼神是流动的光。

陆云端拉起他的一只手,走到街边的汽水摊子前。汽水是用糖精和色素兑出来的甜水,带了一点橘子香味,气泡不多,但是相当的凉。

陆云端买了四瓶,和小黑平分着痛饮一场,意犹未尽。掏出泰铢又买一瓶。这回他喝过两口递给小黑,小黑仰头一饮而尽,又抬手抹了抹嘴。

两人相对着打了个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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