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林家子-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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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道:“一年一千两银子,会不会太多了,谁会花这么多银子只为来玩一两日?”
林楠淡淡道:“若是没人愿意来,岂不正合了你的心意?”
一千两银子多吗?他倒嫌定少了。
需知这是个财富极不均衡的时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千两银子,对某些人来说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对某些人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京城本是权贵云集之地,不将门槛定的高一些,倒给人看轻了去。
在黛玉看来,一千两太多,在林楠看来,那一千两,有些人想掏还没地方给。
黛玉将条例又看了几遍,犹豫道:“这么大的事儿,我怕我做不来。”
林楠道:“你若做不来,便去找旁人去做,可以在理事之上,再加一个理事长,所有的事都交给理事长决定,你只担一个园主的虚名便好。只是你既是园主,园子里也必须有你派去的管事才行。父亲只有三品,身上也没有爵位,你今儿才十三岁不到,你派去的人,分量太低,是以我才找陛下要了几个嬷嬷,派去哪里也不会被人轻贱了,连带着你的身份也抬起来了。”
又道:“我派人查过静安公主,她聪明干练,且冷静睿智,对众兄弟不偏不倚,再没有人比她很适合做理事长。”
“可是她是公主之尊,怎么会同意做什么、什么理事长?”
“你告诉她,所有的理事名额,都由她决定,园子的出息,你也只要一成。”
黛玉还是有些迟疑,皱眉道:“哥哥,这个好麻烦,不如还是干脆锁了园子算了,我也不去就是了。”
“傻丫头,”林楠叹道:“若只是怕招人忌,我有的是法子,又何必这么麻烦。”
黛玉愣住。
林楠温声解释道:“寿春侯府已近败落,静安公主嫁的又是次子,分府时得到的家产有限,日子过的并不算宽裕。她要撑起这个家,过的如之前一样风光,只有身份是不够的,还需要钱,需要人脉。玉芙园对她来说,正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银子且不说,一个理事之位,便可拉拢一个家族,亦可交好会员。以公主的手段,日子久了,定会经营出一个由命妇组成的大的关系网。而玉儿你,什么都不必做,自自然然便成为这重关系网的核心,因为园子是御赐的,不能卖不能赠,而你是唯一的园主。”
顿了顿,叹道:“你总是要嫁人的,便是我和父亲再怎么精挑细选,也不能代替你过日子,但是只要你有了这一重身份在,不管是你日后的夫君还是婆家人,都不敢轻看你一眼。这是你自己的身份,因此而得到的尊重将远胜于我和父亲能带给你的——未嫁从父;既嫁从夫,我和父亲能为你做的事并不多,这是难得的机缘,你要珍惜才好。”
既然李熙将这京城第一园送给了黛玉,他又岂能不将它用到极致?
黛玉低着头,咬了唇,眼中不知何时氲了泪,将宣纸仔细的折了,小心收在怀里,对林楠深深一福,转身去了。
林楠目送她离开,方拿起书看了两页,林成进来,道:“大爷,诚王殿下派人来下了帖子,约您明儿晚上在醉仙楼一聚。”
顿时拧了眉,默然片刻才道:“知道了。”
☆、第71章
第二日;黛玉去了静安公主府,回来时和去时府读书的林楠前后脚进门,二人稍作梳洗;便在书房会面。
林楠见黛玉神采熠熠的模样,笑道:“公主应了?”
黛玉嗯了一声;道:“公主见了东西,很是惊讶;说‘难为怎么想到的;真真是七窍玲珑心肝儿’,我便实言说是哥哥的主意;公主便叹道:‘难怪人说,至俗至雅在林郎;真是半点儿也嫌不夸张的’。”
黛玉学着静安公主的口气,笑成一团:“哥哥,你弄得这个,可不是至俗又至雅麽?”
林楠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敢情你今儿是特意来取笑我来了?”
黛玉抿嘴笑道:“妹妹哪敢。”
继续道:“而后公主便像忘了这件事儿一般,同我闲聊起来,从诗词歌赋到时兴的衣服样子,真真让我长了许多见识。我见公主的侍女乘我们说话的功夫,悄悄儿的将那张纸带了出去,便也不提那个。过了两刻钟,公主推说有事离开,让她陪嫁过来的两个嬷嬷陪我说话,我便猜想,公主大约是同驸马商量去了。”
林楠点头道:“妹妹进益了。”懂得审时度势,不骄不躁,对于一个十三岁不到的小丫头来说,相当不容易。
黛玉看了他一眼,道:“哥哥为了妹妹百般谋划,妹妹若自己再不长进,又怎对得起父亲和哥哥?”
这些日子,黛玉心胸一日比一日开阔,身体也一日胜过一日,虽依旧‘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却再不是‘泪光点点,娇喘微微’,让林楠颇为欣慰。
需知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他和林如海再上心,也只能替她挑一个可靠些的人家,不能代替黛玉应对公婆、教导子女、主持中馈,总要她自己性情坚韧些、心胸眼界开阔些,日后才能过得舒心。反之若她自己心胸狭隘、气量狭小、凡是计较,便是当上皇后也未必会快活。
黛玉继续道:“公主去了大半个多时辰才回来,殷勤留了饭,才又说起园子的事儿。说能有个让妇人、女孩儿家尽情玩耍的地方,她是求之不得的,第一个愿意掏银子做会员,但是越俎代庖占一个小姑娘的便宜却不成。我又说了许多好话央求,她才应了帮忙打理园子,只是又提了几点。”
林楠道:“你说。”
黛玉道:“第一,公主说,园子到底是我的,只得一成太少,至少也要六成,我再三推脱不过,最后只得说回来和哥哥商议。”
林楠点头,示意她继续。
“其二,园子种的多是牡丹,四季中只有春天景致最美,现下正好春日方过,理应好生修葺改建一番,令其四时皆有美景可赏。公主说,她总不好白得了好处,是以提议由她出面,筹备十万两银子做改建之用。”黛玉道,“大的便只有这个,还有一些琐碎的,便不细说了。公主说,若是我应了,过两日便带我去各府里逐一拜访,商议此事。哥哥,你曾说这些事由公主全权处理,我若插手进去,会不会让公主不悦?”
林楠讶然道:“原来妹妹竟是愿意去的?”黛玉原受宝玉影响,最不爱应酬交际,如今变了不少。
黛玉咬唇道:“我总不能让父亲和哥哥为我操一辈子的心。”
林楠点头,道:“你愿意去自然是最好的,只不要强出头就是了。”
又仔细交代道:“公主带你去拜访的,定是朝中最为显贵的命妇,你去了,多看多听多学,若得了她们的青眼,肯教导你一番,也是你的造化。记得去了态度尊敬便可,莫要将身段放的太低,且不说父亲和我在陛下面前都是说的上话的,便是你自己,陛下赐御医、赐园子、赐嬷嬷,除了公主,整个大昌你是头一份儿,谁也不能将你看轻了去。”之前总是黛玉先有了自卑之心,才会将丫头婆子的话都放在心上,所以先做好心理建设是必须的。
黛玉点头应了,又道:“那之前公主说的……”
林楠沉吟道:“钱的事,是我思虑不周,园子到底是你的,公主若越过了你去,名声需不好听。既然这样,你便同公主说,你拿多少都好,但是园子要靠公主经营,绝不肯超过公主。”这样最后的结果定是公主拿多少,黛玉便拿多少,算是两全其美。
“至于修缮的事儿,你便说,园子是你的,拿钱修园子本就是你占了便宜,总不好一毛不拔,就按分红的比例掏钱。”
黛玉应了,回去院子给静安公主写信。
林楠看时辰也差不多,正要回房换出门的衣服,谁知诚王府来人,说李资被皇上召进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二人只能改做下次再见。
送走诚王府的人不久,又有贾府的人过来报喜,原来皇上隆恩,擢升工部员外郎贾政为工部郎官,这样的喜事自然要摆个小宴,是以请林楠届过去吃酒。
到了日子,林楠同时元洲请了半日的假,临近中午时便从时府出来,直接去了贾府。至于礼品,黛玉早上便带了去贾府。
以林楠晚辈的身份来说,他去的有些晚了,但是包括贾政在内,没有一人在意。在座的都知道这少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是以林楠所到之处,莫说同辈,连许多在职官员都起身相迎,客气到林楠都有些吃不消。
好容易才突出重围,到了自己的座位,与相识的几位年龄相仿之人一同喝酒聊天。
酒过三巡,林楠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有神色惶急的丫头从廊外快步走过,上菜侍酒的下人再不如之前井井有条,帮忙待客的贾敬、贾琏、宝玉也不知去了何处。
发现异常的显然不止他一个,大家都是乖觉的人,只做未知,该喝酒喝酒,该划拳划拳。
又过了片刻,林楠感觉到胳膊被同座的少年轻轻撞了下,抬头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便见贾琏的小厮在外面冲着他挤眉弄眼,连连做着手势。
林楠失笑道:“八成是琏二哥哥又觅到了什么好玩意儿要便宜我呢,待我出去看看,若得了什么好处,少不了大家伙儿一份。”
含笑起身离座,一出门便被等在外面的贾琏拉到一边:“林表弟,二叔有事要离开一阵,让你去上席,帮忙待一阵子客。”
林楠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贾琏面呈苦色道:“内院的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不会是外祖母……”
贾琏摇头。
林楠松了口气,皱眉道:“二舅舅有事,不是还有大舅舅和珍大表哥吗,怎的让我去作陪?”
要代替贾政去陪客,除了关系亲近之外,还要有一定分量才行,比起他来,身上有爵位的贾珍和贾赦更合适。
贾琏苦着脸道:“我父亲身体不适,今儿就没过来。珍大哥倒是来了,但是先前东府有人来禀,说蓉儿媳妇又吐了血,急急的又回去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神色颇为古怪。
林楠亦觉得有些奇怪,秦可卿自他进京时便病着,吐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贾珍这做公公的,似乎……
与他无关的事也懒得深思,口中道:“我这便过去,不过我可是答应了要拿好东西回去同桌分享的,琏二哥哥可别让我失了信。”
贾琏道:“正好我前儿得了两坛好酒……表弟只管去就是了,哥哥我替你招呼他们。”
林楠点头,去了上席,便看见贾政脸上虽带着笑,却难掩眼中的急怒焦灼,林楠上前,笑道:“舅舅,这几位可是工部的大人们?可否帮外甥引荐引荐,我那园子可还想仰仗诸位大人呢!”
那边早有人看见他过来,不等贾政接话,便笑着起身邀他入座,道:“原来是林郎到了!”
贾政松了口气,替林楠介绍了一圈,趁着众人同林楠寒暄正热,将场面交给林楠,告罪离开。
在座的都是耳聪目明之人,贾政在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也没能挪一挪,如今得了这个外甥的助力,先后在诚王和万岁爷面前露了脸,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官升二级,这林楠的圣眷之厚可想而知。是以能和林楠亲近,只有高兴的,哪会有半点不满。
贾政去了小半个时辰便回来了,林楠有心回座,却被人拉住脱身不得,又见贾政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索性好人做到底留了下来。
林楠虽酒量不小,但是备不住许j□j番上阵,等到酒足饭饱、宾客散尽时,已经是醉眼朦胧。
因黛玉还在后宅,林全不好直接带林楠回府,便送了他去以往住的院子小憩。等林楠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初更了,便也懒得回府,直接在贾府歇了。
直到第二日,林楠才在丫头口中得知贾府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史夫人小产了。
在包括她自己在内,谁也不知道她怀孕的情况下,直接便小产了。
小产的原因是误饮了雄黄酒。
因贾政升官,史夫人昨儿晚上特意亲自下厨,给贾政备了一桌酒菜,为贾政庆贺。谁知管酒水的婆子,送来的竟是雄黄酒。史夫人昨儿晚上喝了雄黄酒,今儿宴客又太过操劳……
事情追查到送酒的婆子身上,那婆子大喊冤枉:老爷和夫人喝酒,她自然不敢怠慢,便把最好的酒——端午时宫里赏的御酒拿了出来。她并不知道史夫人有孕,而且也提过这是端午节御赐的雄黄酒,且雄黄酒的味道一闻便知,史夫人明知是雄黄酒还喝,怎么能怪在她的头上?
史夫人却有苦难言,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却不是因为她不小心,而是因为太小心。先前她月事迟了几日,便怀疑是不是有了身子,基于某种原因,她没有找太医,而是悄悄去药房请了位大夫。
史夫人年不过十七,面皮薄,也没好意思告诉大夫她怀疑自己有了身孕,只说身子不适,而后大夫诊脉、开方子,话说了一堆,就是没有提起身孕的事儿,史夫人自觉丢人,自然不会将此事乱说。
罪魁祸首似乎找到了,贾府的人气势汹汹的去找那大夫算账,谁知大夫一听傻了,也喊冤枉:那么短的日子,脉象不显,便是太医也未必诊的出来,何况是他?史夫人自己说身体不适,他便没想到上面去,且他开的方子也极谨慎,没有半点对母婴不适的东西……
看这事儿巧的……若勉强追究起来,竟是史夫人自己的过错更大些。
见说话的丫头一脸唏嘘的模样,林楠摇头失笑,起身去贾母房里用早饭。
黛玉眼圈儿红红,神情恹恹,想必是昨儿哭过一场,贾母也神情黯淡,林楠少不得多说好话,将贾母勉强逗笑,才领了黛玉回府。
贾琏和王熙凤夫妻两个送他们出来,送到二门,林楠顿住脚步,想想后将下人都使开,看着王熙凤一阵,才道:“琏二哥哥和嫂子对我和玉儿向来亲近,所以有些事,我想提醒嫂子一句。”
贾琏笑容凝住,看了王熙凤一眼,道:“林兄弟有话尽管说。”
林楠道:“按说舅舅房里的事,我这做外甥的不该插嘴,但是琏二哥哥和嫂子应该知道,小舅母之所以会嫁过来,同我与妹妹有些干系,看见舅舅和小舅母能琴箫相和,我和妹妹心里也好受些。但是如今的情景,却让我难以心安,小舅母豆蔻年华,若是因了我和妹妹的关系,让她深陷火坑,我委实难以坐视。”
王熙凤脸上堆起笑容,道:“林兄弟你误会了,小婶子自进门之后,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将她捧在天上还来不及,怎么会……”
林楠打断道:“漂亮话我说不过嫂子,但是嫂子,人心都是肉长的,小舅母对嫂子如何,嫂子心里有数,家和万事,好好的一个人,嫂子就非要逼的她学会这些肮脏伎俩,和嫂子您斗个你死我活?”
王熙凤笑容有些僵硬起来。
林楠继续道:“我实在看不出,二舅舅房里的事儿,和嫂子有什么关系?老太太再心疼宝玉,难道会因为这个,不让自己旁的孙子出生?”
贾琏瞪着王熙凤,脸色阴沉,却依旧对林楠道:“林兄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二婶的事,分明就是赶巧了……”
林楠对贾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依旧对王熙凤道:“妹妹这些年,多亏了嫂子照看,冲着这些日子嫂子为了妹妹奔波劳累,我也不会去寻嫂子的不是,只是……”
林楠顿了顿,道:“嫂子,人再做,天在看,嫂子道现在还没有一个儿子傍身……有些事,不好不信的。”
王熙凤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