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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红楼]林家子-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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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林楠之所以能如此从容,除了他心理素质过硬之外;更多是因为有一帮子下人替他占地方、探消息的缘故。
    用过午饭,看时候差不多了,就去了贡院附近的茶馆,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轮到姑苏地界,于是又转移到附近的马车上,再等了片刻,便轮到他进场。
    乡试前后,但凡有些名气的“才子”总是旁人口中的谈资,林楠更是其中风头最盛的一个,此刻众人一听叫了姑苏林楠的名字,比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还要振奋,伸长了脖子看这位林郎到底生的是几头几臂。
    幸好林家的遗传基因相当不错,林楠容貌气质原就少有人能及,又见惯了世面,虽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旧举止从容,步履悠然,翩翩如神仙中人,同这些彻夜未眠,又从凌晨等到现在,被人挤掉了鞋子、挤散了头发的士子们相比,神清气爽的林楠,那不只是鹤立鸡群,那是仙鹤立于落汤鸡群……
    待林楠背影消失,人们脸上的失落尚未散去,人群便有人开始科普:林家乃书香门第,林郎之父林如海,是XX年的会元,XX年的探花……什么?不知道?那《三字经》总知道吧,那就是林如海林大人专门为林郎编写的!
    还有他师傅时博文,乃是太子太傅,除了太子殿下,就收了林郎这么一个弟子,后来时太傅当了上书房的总师傅,负责教导所有皇子皇孙,才一时忙不过来,将他托付给自己的独子时元洲教导……时元洲总是知道的吧?我们大昌,虽然三年就出一个状元,可是三元及第的,数十年就时状元一个!
    探花是爹,太傅做师傅,状元当师兄……天底下每个读书人必背的《三字经》索性就是为他编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需知普通的士子,大多只是在私塾、学堂念书,条件好些的,家里专门请了先生,可不管哪一种,先生本身也不过是落第的秀才罢了——若是举人老爷,来钱的地方多了,谁会跑去挣那几个束脩?进士就更不必说了,好好的官儿不做,来给你做家教?当然想同主家拉好关系以求更近一步的例外。
    所谓天下状元秀才教,不是只有秀才才教得出状元公,而是状元公也只能找到秀才当老师……便是有家世比林楠还好的,有幸拜了名师,可那师傅也只是挂个名儿,师生关系不过是另一种政治同盟,能偶尔指点一二就不错了,有谁能像林楠一样,一个在家优哉游哉除了哄儿子没什么事儿做的探花爹,一个刚死了弟子正好没工作的太傅先生,还有一个一直赋闲的状元师兄……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当下便有不知多少人酸溜溜道:“同人不同命啊……我若要有这样的爹和师傅,一个解元算什么?”浑然忘了,那位现在可还不是解元呢!
    “……那是,那是。”方才还口若悬河的科普工作者总是笑着应两声,转战他处。
    只是人们口中的林楠此刻却全不似他们想象中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他正赤着脚,手提鞋袜,看差役对前面的考生搜身,一脸黑线——要不要摸的那么仔细啊……
    林楠咬牙,暗忖若是林成林全两个做事不仔细,漏了打点这一环,回去定要扣他们两个月,不,两年的工钱!
    幸好那两个小子大多数时候还是可靠的,轮到他的时候,那些差役看着搜的是万分仔细,却只在衣角包袱上下功夫,楞是一个手指头都没上他的身,倒让林楠虚惊了一场。
    进了场,号舍的情况比他住过得还要好些,明显大了一圈不说,且干净异常,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驱蛇、驱蚊药洒的太多,有点熏人,不过想想这鬼地方每隔三年才用一次,这种味道反而让人安心。
    周围的号舍也明显沾了光,让许多早就有心理准备的、自带抹布挽了袖子准备干活的士子颇为欣慰,直道我大昌对士子越加重视,昌盛有望云云。
    锁门之前,可以去各处号舍串串门,林楠显然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旁的人来找他窜门。
    他在“号舍”里住的九日,有三日就是这样无所事事一人独坐,是以在这里闭目养神,听着周围的动静儿,半点不觉难熬,到了黄昏,也不叫号军帮忙,自个儿煮了点吃的,天黑便睡了。
    第二日一早醒来,便看见考卷被悄悄放在枕边的木板上,于是起床,洗把脸吃了饭泡好茶开始做题。
    中规中矩的题,林楠自被李资下令参加乡试以来,时博文、时元洲还有林如海出的模拟卷不知做了多少,下手半点也不觉为难。
    第三日中午,贡院的大门终于第一次开了,同林楠一样第一波出贡院门的人不少,林楠留在后面,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举步,看着周围一个个挂着凹陷的黑眼圈、神情恍惚、目光呆滞、脚步僵硬的晃晃荡荡的身影,林楠忽然就想起末世电影中的某些情节来。想着那个写出“三场辛苦磨成鬼”的秀才,想必也是同他生出了类似的联想,才有此感叹,顿时哑然失笑,负了手,努力做出精神的模样向外走去。
    刚出了门,林成林全两个便迎了上来,林楠拒绝他们的搀扶,向道旁的马车走去,一只脚刚踩上脚蹬,面前便多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林楠缩手:“别,三天没洗澡,脏的很。”
    对上李资唇边似别有深意的笑容,也觉得自己有够矫情的,主动伸手抓住李资的手,借力登上马车。
    回去休整一晚,第二日再入贡院。
    最后一场八月十五结束,林楠依旧是中午出考场,回家沐浴更衣,再睡上一觉起来,正好赏月。
    林楠前世时中秋节的固定项目是吃月饼、看元宵晚会,到了这个世界,第一个中秋节是趴在床上养伤度过的,这是第二个……效古人喝酒赏月,还是第一次。
    酒半酣,人半熏,渐渐便不知所云。
    李资看着双唇水润、目光迷离、两颊酡红的林楠,觉得有些握不稳酒杯,深深闭了闭眼又睁开,强笑道:“既是赏月,有酒无诗,终究是少了些什么,阿楠何不吟诗一首,以全此情奇景?”
    林楠只觉得面前的李资摇晃的很厉害,闭眼道:“我说我不会做诗,你定是不会信的。”
    李资含笑看着他,不说话。
    林楠继续道:“不过……幸好我会背诗。”
    摇摇晃晃起身,口齿有些不清的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李资的目光追随着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听着他漫声的低吟,一双眼睛越来越明亮,待林楠一首词背完,更是仿佛整张脸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还以为他不知道呢,原来都放在心上。
    低声将这一句反复重复了数遍,李资缓缓起身,慢慢走到林楠身前,虔诚低头,灼热如同烈火的唇轻轻触上少年冰凉如玉的额头,声音低如耳语:“……等我。”
    ……
    八月十五,赏月的不只是林楠二人,主考官们也要赏月,依照惯例,第一场的草头便在这赏月宴中产生。
    中秋佳节,场中的气氛却并不融洽,主考官正在大发雷霆:“我不知道什么惯例!我等身为考官,职责便是为国选材,便要公正无私!若是为了巴结上官,或为了几两银子,便让无德无才之辈上榜,自是天理国法不容!但是若为避嫌,将真正的人才弃若敝帚,难道就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对得起天下的百姓了吗?”
    “大人,这是两码事,只是降一二名录取罢了,并不影响会试……”
    “是啊大人,江南士子桀骜不驯是出了名的,若是万一闹起来,我等谁都担待不起啊……”
    “不必多说,若出了事,我一人承担就是!若要让我做违心之事,断断不能!”
    说的好听,若真出了事,砍一颗人头哪里够平民愤?正待再劝,外面一人冲了进来,激动道:“大人!诸位大人!林郎又出新诗了!林郎又出新诗了!”
    众人巴不得有人岔开话题让他们的主考官大人冷静一下,虽觉得此人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些,却仍纷纷做出动容之色来,道:“快,快拿来一观!”
    来人一面将手里的纸卷递给主考官,一面道:“这是今儿林郎同三殿下赏月时,吃醉了酒吟的,幸好三殿下过耳不忘,抄录了下来,不然当真是天下第一憾事啊!”
    说话间,主考官打开纸卷,一字一句念了起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席间许久无声,末了,主考官拍案道:“今儿的事,可还有人有异议?”
    众人面面相觑,主考官冷哼一声,道:“若是谁觉得我祝某人不公的,让他拿出比这个更好的文章来,也不需皇上定罪,我祝某人一颗项上人头给他!”
    ……
    第二日,林楠依旧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沐浴更衣用早饭,坐上餐桌后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想,问道:“三殿下还未起身吗?”
    林成愣了愣,开口道:“三殿下昨儿晚上连夜上京了,您忘了?”
    林楠皱眉,这不是忘没忘的问题,而是根本没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李资不告而别,连夜回京?
    林成解释道:“殿下前儿就收到了圣旨,令他即刻进京,因等着大爷您考完,殿下就拖了一日……我们也劝过,可是殿下他不听,小的们也没法子……”
    “昨儿为何没人告诉我?”
    林成神色微僵,硬着头皮道:“小的以为在马车上殿下自己说过了,就没多嘴。谁知后来您径直去歇了,小的才反应过来,可是您倒头就睡着了,起身以后又同殿下赏月去了,小的想说来着……”就是没机会……
    林楠扶额,正待说话,林全风风火火进来,连通报都忘了,嚷道:“大爷大喜,昨儿晚上,主考官大人点了大爷的草头呢!”
    林楠顿时忘了刚刚想说什么了,林成大喜道:“恭喜大爷,听说点了草头的,只要后面的两场考的不算太差,准准的便是解元呢!”
    林全道:“听说昨儿可悬呢,许多位大人因老爷官位太高,怕江南士子闹事,原先并不乐意选大爷,后来见了大爷昨儿写得诗,才全部闭了嘴。”
    林楠皱眉道:“什么诗?”
    林全笑道:“小的就猜大爷昨儿喝醉了记不住,早就备着呢!”
    从袖子取出一张纸来教给林楠,一面感叹道:“幸好殿下记性好……”
    林楠打开纸条,明月几时有几个字跳入眼帘,耐着性子看到最后几个字,忍不住伸手去揉砰砰直跳的太阳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一定是疯了。
    忽然想起马车上一瞬间的缩手,和今儿早上的若有所失。
    他不是会在乎旁人对他看法的人,若换了伸手的是冯紫英或卫若兰,他想都不会朝上面想,若换了是林如海,就算他爹捂着鼻子撵人,他也要故意凑上去恶心恶心他,但在李资面前,他却下意思的回避了——女为悦己者容,他这算什么?
    他本以为上次酒后对李资说的很清楚,如今却不怎么确定起来,且不说他对自己的酒品越来越没有信心,只看李资的表现,也有迹可循。
    李资绝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即便是他不死心,也会将话先挑明再说,断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纠缠不放……可是如今为了等他乡试,为了陪他赏月,将皇帝的圣旨都撂到一边,这般举动,早便超过了友谊的界限……
    偏偏这个时候……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一定是疯了。
    见林楠神色不对,林成林全也收了笑,担心道:“大爷……”
    林楠无力挥手,道:“收拾东西,回扬州。”
    他忽然有些庆幸李资已经离去,否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装傻充愣?他不屑。
    再拒绝一次?他不……忍。
    想起那道几度在他梦中出现的宽厚温暖的脊背,想起那双热的发烫的有力的手,想起那人每次扶上他的双肩时的指尖流露的隐忍和留恋……
    也或者是,不……舍。
    他其实,还是想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和他并肩同行;他其实,还是想有那么一个人,在他累了的时候,会扶着他,背着他;他其实,还是想有那么一个人,会珍惜他,也让他去珍惜……
    他和前世的林楠,终究还是不同的。

  ☆、第94章

林楠回扬州之后的日子便不那么清闲了;之前因要安心备考;各路的狐朋狗友都不敢上门,待他考完回扬州;便被无数帖子淹没;陷入各种请客、回请中脱身不得。
    幸好属于先前林楠的记忆尚在,应对这些场面驾轻就熟;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他在扬州这烟柳繁华之地夜夜笙歌之时,那边朝堂上;却是一副风雨飘摇的景象。
    李熙已经数日不曾上朝;自从李旭和李资的奏本抵京之后;每日朝堂上就只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李熙不耐烦;下令谁也不许妄议此事,待李旭等人回京再说,才得了几日清净。
    而李旭只比奏折晚了数日到京,正好赶上八月十五赏月宴。
    八月十五,李熙依惯例大宴群臣,皇后也在后宫强撑着笑脸宴请命妇。
    这种场合,谁也不敢坏了李熙的兴致,不管文武百官暗地里是如何刀光剑影,至少表面上还是其乐融融,然而酒过三巡,李旭风尘仆仆的赶到,顿时所有伪装的笑脸同气氛一起僵硬。
    虽然李旭一句话没多说,向李熙请安之后就奉旨回去休息,但气氛终究回不到之前了。按照惯例,李熙离席之后,宴会才真正热闹起来,饮酒赏月连诗闲聊直至夜半,然而这一次,文武百官谁都没有赏月的兴致,李熙离席不久,众臣便纷纷打道回府。
    第二日,安静了数日的朝堂又爆发一轮新的□,嘈杂堪比菜市场,嗓门大的差点没掀翻金銮殿的房顶,几个脾气暴躁的甚至差点撸起袖子动起手来。
    李熙喝止数次,却安静不多时依旧重燃战火,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群臣面面相觑,虽没得吵了,可是却不妨碍他们表达自己的意见,折子一道连一道的上。
    八月二十二,乡试结束已经七天了,八月中秋也过去了七天。
    御书房中,李熙一声嗤笑:“通敌叛国?哈,说他谋逆也就罢了,居然连通敌叛国都来……”
    李熙将折子随意丢在地上,王公公小心翼翼的再递上一本,李熙打开看了几眼,依旧是一声嗤笑:“劝朕不要废后?朕几曾说过要废后?这是生恐朕想不起来那是老六的母族?”
    仍是随意丢开,王公公再次递上一本,李熙这次却不接了,淡淡道:“江南那边还没动静?”
    王公公道:“那些人还在审,于长笺一日一道折子的上着,扬州知府……”
    见李熙脸色变得奇寒如冰,王公公连忙收声,顿了顿,低头轻声道:“……林大人还在静养,想必……”
    李熙恍如未闻,仰头靠上椅背,右手抚上额头,遮住双目,拇指、中指分别扣在两侧太阳穴上按揉。
    虽他一语不发,但王公公依旧从他紧抿的双唇看出他情绪极度糟糕,忙低了头屏住呼吸,连上前帮忙松松肩膀都不敢。
    不知过了多久,李熙才开口,声音中带了几许茫然甚至无助:“你说,他到底想怎么样?”
    李熙说的不明不白,王公公却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本想装糊涂,却终究还是不敢,战战兢兢道:“这事儿,和林大人他也没关系啊……”
    “就是没关系,朕才觉得心寒……他的本事,你和朕都清楚,他坐镇江南十多年,虽默默无闻,但江南可有半点儿风吹草动是他不知道的?这十多年,多少祸事被他消弭于无形?若不是他睁只眼闭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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