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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2007[1].5-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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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宝贵说:“就凭日本人占了咱的地盘!” 
  王广茂僵直的身体松了下来,“咱不是不知道,要不怎给他喝奶。我是说月月奶水不足。” 
  马宝贵说:“知道就好。那半锅鱼鱼也端了给月月,就说我说的,我以后加倍还她。” 
  王广茂端起锅往堂窑走,激动得腿肚子抽筋,像是做了件什么大事一样,脸上笑得没有响儿。他进窑告诉倪月月,道格同志喝了,也吃了,麻烦也有了! 
  月月捞了鱼鱼吃,一边吃一边揉着挤得疼痛的妈妈穗,“硬是你来,专让我生娃,一肚生下两个,看你养活。” 
  王广茂嬉笑着,“看你咋说话呢?女人嫁汉,生娃娃是在理啊,甚是个甚,瞧你,他马宝贵还眼黑咱呢。” 
  屋外,远处的涝水池里蛙声起伏,蟋蟀弹唱,明亮、磨盘大的月亮越升越高,月影儿移过窗户。扑洒在院里,像撒了硝,马村,牛犊一样睡了。 
  有一个人蹑手蹑脚走近窗户,朝着屋里小声喊: 
  “胀了没有?胀了就往出快挤,妈穗儿一胀,泉眼儿往出喷,人等着呢,三两天就走了,委屈一下,救人呢!” 
  月月吹灭了灯。 
  月月的脸被窗户映来的光照得浅黄,慢慢儿就微红。 
  王广茂端着一碗奶,梗着脖子,踮脚尖出门。 
   
  五 
   
  美军飞机被日本小钢炮击落在当地,飞行员迫降,到底是被八路军抢走还是隐藏在当地,日本人还是产生了怀疑。 
  这夜,有线人从草坊据点传话,说日本人有可能第二天来搜村,所有出去的路口都加岗哨。 
  听到这消息,马宝贵吓了一跳,如果搜村,一个大活人能藏到人口袋里?马宝贵越想这事越邪乎,想到细微处,不禁打了个寒战。 
  安顿下道格同志,出了窑,马宝贵的心被突然而至的变化憋得头胀脸红,像热锅上的蚂蚁,事不由人,天亮前该把这个美国兵送走,往哪里送?实在想不出一个去处;他有心想和王广茂商量,窑里,一对双生娃哭得此起彼伏,也许是道格拉斯多喝了奶水,使这两个孩子肚饿,便不忍心叫王广茂,想着对策,他往自家屋子里走。 
  夜,一团一团的黑,月亮背过西山去了,他走着,想到下午送去和八路军联系的人还没回话,觉得他现在经手的这事很盲目,而明天将要发生的情况,他一个人也扛不动。他如果躺在自家炕上,千般翻转不踏实,怕惊动了婆娘,于是他蹑了手脚离开了家,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再想结果。 
  外头的人,只知马宝贵是日本兵的红人,他婆娘也知道,自从当上维持会长,马宝贵就不是马宝贵了,以前还注意形象,当了会长,绸绸缎缎挂身,走路小八字步也摆开了,见了要求帮忙的人,胸脯拍得山响,张口闭口皇军,也许夜路走多了,自己吓着自己,知道总有一天要出个啥事情,见了村上别人的婆娘,总喜欢撩猫逗狗几句。对自己的婆娘,是一张嘴描在脸上,软柿子般瘫着不动,婆娘心里龌龊,总想抓他小辫儿。他这一个白天跑进跑出的表现,婆娘肚子里的酸醋儿就翻缸了。晚饭后她不睡,也睡不着,就等自己的汉们回来,仔细问个究竟。听他夜深了回来,到门前不进,绕道儿走了,婆娘像是腔子里长了石头,长了铁般的难受,就悄声儿跟着汉们出门。 
  马宝贵走了一阵子,感觉头上有一团雾气,手摸了一把,才知道是毛毛雨,雨不胜其纷纷,迷蒙了马村,前半夜天还放晴,后半夜倒了阴,真不是好兆头,要是雨再大些就好了,地上积厚了水,脚印子落不下来,但这牛毛雨,人往哪里走都要留下脚印子。看着铅色云团的边沿,透出的光影儿,马宝贵想,明天日本人如果搜村,就算屋窑能藏人,怕是人嘴藏不住。现在唯一的希望,是等着把美国人接走,接不走,也得有计策。 
  他担心王广茂,那是张闲不住的快嘴,明天的事,怕要坏在他的嘴上,这美国兵落地儿也不会,落到谁家,都比落王广茂家要好啊。 
  天亮前,弄不走道格拉斯,必须封了王广茂的嘴! 
  这么想着,走着,眼看到了王广茂的窑前,感觉身后有东西,小声小胆儿,提着蹄脚跟着,像一只动物,又不像,在完全被黑暗孤零下来时,马宝贵猛然回转了一下头,什么也没有看见,他拣起脚下一根柴,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马上感觉不对劲,往前猛跑几步,蹿进了地垄中蹲下身子不动。这就把他的婆娘闪下了,闪得寻不见人影,夜静得没有一丝半点气息,婆娘憨着个胆儿,往前走,在马宝贵突然消失的地方左右张望,跟着的人突兀不见了,心里开张皇,小声嘟囔,“一霎时啊,蹿得就没了踪影?” 
  听是自己的婆娘,马宝贵觉得她真是鼠肚儿,鸡肠儿,比王广茂的嘴还贱,他想发作,但这节骨眼儿上,婆娘半夜三更闹起来,头发长见识短,决定不和她纠缠,他轻身轻脚,绕了个大弯,走到王广茂的窑窗下。调整了一下心情,抬了门搭子敲门,压了气息,贴着门缝,“有事商量,你出来一下,广茂。” 
  王广茂开门,惺忪着眼说:“呀,月明儿啥时候不见了,啥事?不让睡打鸣觉,有甚不明儿说?” 
  马宝贵要他穿衣裳跟自己走,有事儿。 
  一对双生娃,王广茂和月月一人搂一个睡,席片上的孩子睡得正热乎,王广茂告诉月月,马宝贵叫他,去去就来。月月抬起半个身子,摸索着把胀着的奶穗穗伸进一个孩子的嘴里,腾出胳臂拍着另一个孩子,嘴里轻声唠叨: 
  “噢,噢,噢,钉盆钉碗钉大缸,钉得我儿肚不痒,噢,噢!” 
  马宝贵拽了王广茂他出院子,走到一眼废弃的窑洞内,对面坐下。黑暗裹了他俩,窑外袭来一股冷气,王广茂甩开马宝贵的手说:“弄甚呢,神道呢,弄人一宿合不上眼。” 
  马宝贵手说:“想不想要那个降落伞?” 
  王广茂眨巴了一眼,“想,油布做的,想啊。” 
  马宝贵说:“想就好。小日本明天要搜村,明天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多话?等明天过去,送走客人,你就把降落伞拿回来铺炕。” 
  听说日本人要搜村,王广茂一下灵醒了,埋在胸口的脑袋提起来,黑暗中,两眼牛卵一样亮了一下,“维持,不是吓唬人吧?那赶快把那美国兵想法子弄走!你弄他走,我就不多话。要是不弄走,日本人弄我,我就交代他藏在我小西窑,不交代,我就没命了,日本人不是吃素的,我管不了你那样多,我要是交代了,维持,明人不说暗话,别埋怨我。” 
  马宝贵想了想说:“人我肯定要弄走,不会连累你,你只要保证,不多说,装了啥事情都说不知道,也没见他掉进你的玉茭地,我就感谢不尽了,你真要说,我挡不住,但你真要说,我也让你说不成!” 
  王广茂的心情一下坏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自家的玉茭地一大片倒伏,玉茭嫩得像水泡儿呢,就被这美国兵糟蹋了,说没看见就没看见了!你马宝贵还敢吓唬我,尸求,怕你! 
  王广茂说:“好不该他落到了我的玉茭地,我不是瞎子,好不该让我看见了。” 
  马宝贵说:“我没说你是瞎子,你肯定是看见了,不然怎和你说!看见了,你不说,日本人不知道,你要说了,日本人的性子,你还能不知道?!” 
  日本人占领的几年,王广茂年年找丈母娘家的老母鸡孵蛋,但是年年自家的半大鸡都被日本人抢走,自己被日本人抓劳工,抓进草坊村修碉堡,被日本兵踢过一脚,那也叫脚,是大头皮鞋子踢在屁股上,不够二两肉的屁股蛋子青了半个月。被日本人推过一枪托,差点卸了自己一条膀子。日本人血洗过几个村,像也是藏了什么抗日的人,村上人不交代,先拿了几个人试枪眼,看到地上的死人,全村人一下乱了,结果日本人架机枪扫射,整村子人,妈妈呀,太阳都不忍心出来看地下。哎,管他狼死还是羊死,只要自家太平,不出大事,不惹那事!现倒好,有事找来了。 
  王广茂思想乱了阵脚,有些可怜自己,把美国人弄回马村,不吃这,不吃那,抢了娃的奶,还不如看见装了看不见,当时让日本人弄走他,现在来事儿了,让日本人知道,就得挨枪弹。王广茂觉得有点尿紧,站起来就地撒了一泼,“那么,想把那美国人弄哪里去?” 
  马宝贵说:“还没想出来,不行,就弄我屋里?就怕明天,我屋里都是小日本,美国兵不懂咱的话,乱糟糟的,两下里交了火,麻烦就大了。” 
  王广茂说:“还怕麻烦大?你说说,你琢磨谁是美国人的靠山?” 
  马宝贵思想了一会儿说:“国民党?” 
  王广茂说:“国民党是咱中国人。日本人,是不是你靠山?” 
  马宝贵说:“想哪里去了?咱中国人!” 
  王广茂不依不饶:“可你是日本人的维持会长,马村人谁不知道,你动不动皇军,皇军的,你和日本人伙穿一条连裆裤。” 
  马宝贵说:“说你也不懂,要你当,你也得当。” 
  王广茂一语双关,“人家能看得起咱。” 
  马宝贵加重了语气说:“笑谈人呢,让我静一会儿,天亮还早,想出法子我就把美国人弄走。” 
  王广茂性子好动,见不得对面人站着晃,有人晃,就想开腔,他要不说话,除非是有病了。他刚才的话,是想撩马宝贵的话头,想挖苦马宝贵几句,挖苦他被日本人耍了,现在,话头切断了,他张了几下嘴,马宝贵不让他说,自己又憋不住,忍不住叫了一句: 
  “憋死人了,眼看就被你维持给憋死了!” 
  四下是悄无声息,远处偶然有一两声蛙鸣,因为打仗,马村的狗早都被打死,开始是八路要打狗,后来是日本人要打狗,都怕夜静进村引起狗声。这个黑夜,静得如棉花套子闷着似的,不如自己回家睡觉,王广茂抬拳头在胸口捣了一下,“你想好没?你这是要让我遭大罪。” 
  马宝贵耐心地说:“得有良心,得仗义,日本人逮着他,还不剥两层皮!” 
  王广茂说:“总比剥我的皮少疼!” 
  马宝贵不说话了,他知道王广茂不是个牢靠人,说话不思想,没有头脑。想着明天,这事情就怕坏在他身上,不如要他离开马村,才不坏事,明天的事自己挑起来大包大揽,才能免去道格拉斯受难。把王广茂弄到哪里去?他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去处,这张嘴走到哪是说到哪。突然想到,这人容易坏事,不如灭了他!他弯腰摸了摸腿脚上插着的刀子,身上热了,有汗冒出来,他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琢磨着怎么下手,还得没有声响。 
  王广茂“哎呀哎呀”着,就算是不说话,这样哼着,心里畅快。 
  马宝贵觉得真要下了手,一双娃娃,月月,咋交代?身上越发燥热,他站起来,又没法下话,摸了地上一个圆蛋蛋放进嘴里,下意识嚼了一下,是一粒羊屎蛋,于是冲着黑暗吐出去,唾沫星子打在了王广茂脸上,王广茂抹了一下说:“埋汰人呢,有事商量着办,指不定我的脑袋比你活泛。” 
  马宝贵回转头,看着眼前来回走动的黑影,“你恨不恨日本人?” 
  王广茂想,这话还用问!不是打仗,美国兵能毁自己的玉茭?不打仗,他鸡呀猪呀的都喂上了,双生娃还能吃不上奶?!晚夕在涝池前他看到马宝贵的驴驹子,就想自己的黑驴。月月的陪嫁有一头驴驹子,黑毛,四条蹄是白色,走起来一蹦一蹦,是个没有心肝的家伙。养大了,眼看它成了自家劳力,被日本人抢走了,用它去驮战场上的死人,一驴驮两个死鬼子。他在草坊镇看见过自己家的黑驴,打他眼前走过,他招呼着黑驴,它不跟他走,四条白蹄儿错落有致,“哒哒哒”敲过他身前,日本人的马夫牵了它往张庄走,头也不回,看见他,只是打了个响鼻,甩几甩尾巴,他看见自家的黑驴掉了两颗泪水,对着远去的驴屁股,他手里拿着刚卖的两个热包子,喊着: 
  “驴,我日你娘,驴,我日你娘!” 
  他一边恶气地揪了包子往嘴里送,包子吃得不知是啥滋味,哽了满喉咙咽不下,游荡着回到马村,想起来包子是给月月买的,她害喜呢,想吃包子解馋,自己反倒一路不知道啥滋味,嚼生猪油般吃了包子。能不恨日本人?是恨死这小鬼子了! 
  马宝贵说:“他们占了咱的地盘张扬,像自己地盘一样,给你个胆,能不能明天不说话?” 
  王广茂说:“怕尸求他,为啥不说话!我骂他,我骂他,祖宗八辈子,辈辈生了娃没屁眼!” 
  马宝贵泄气地看着对面的黑,看得没意思,走出窑,环顾周围;他害怕自己的婆娘找来。雨不下了,一股朦胧的潮气袭过来,沁着他的脸颊,沁着他的心田。他想起当初有个人,也在这般天气,在这废窑里说,“……到了这样一个关头,每个人都有责任,担当这责任,把日本人赶走,赶回他老家!” 
  他准确认识到,自己不能给日本人卖命,不能叫“皇军”。 
  马宝贵说:“美国人从很远地方驾飞机和日本人干,人家是人,咱不能做不是人的事,落在咱地盘上了,咱就是舍了命,也得救人家。我和你说多少遍,要你明天在日本人面前少张口,你就是不能,怎么说你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呢?你不说话,不少啥,不缺啥,话多了,就有事找你。”马宝贵说:“明天我要是救不下人家,我还活什么人!你只要吊着脸,谁都不搭腔,就好办,一句话出闪失,麻烦大了,就算我求你,要不是你生了双生娃,都想灭了你,要你以后说不成话!” 
  王广茂有些灵醒了,觉得马宝贵真要是下手,自己死都不知道咋死的,他想就着夜色跑,也跑不出马村,毕竟人家是日本人的红人,地头蛇,他日后使坏,有的是手段。他看着对面的黑说:“不说还不行?我嘴从现在起就缝上,用豆面糊了,狗皮膏药贴了,我的脑袋,明天就是石头,是铁!”接下来小声嘀咕,“仗日本人是你干大呢,就敢干了我?!” 
  窑洞里,是掺了水抹出的锅底黑,伸手不见五指,这大静之夜,天鸣地籁,马宝贵看到对面的黑,感觉到周围一切都不可知,也许面前是个人,一堵墙,也许是遥远的空旷,他在想象明天的事情时,感到眼前这个人还是让他不放心。 
  “好马在腿上,好汉在嘴上。做个人情,你以后见了人,脸上都好看。” 
  王广茂说:“我知道了,我不说话,大不了日本人踢我两脚,我皮实,养两天准好!” 
  马宝贵拉了王广茂的手往窑外走,王广茂不说话,不说话又觉得不对劲,还是说了:“别是现在就想解决我?” 
  地上的土疙瘩、石头块绊了几绊子,王广茂也不觉得脚高脚低,心里收得紧。 
  马宝贵说:“我要你回窑等着,我支走婆娘,就把道格拉斯弄到我屋里来,你怕啥?要弄你早弄了!” 
   
  六 
   
  马宝贵摸黑往自己屋里走,一路上想着王广茂,到门口,没防备婆娘在门墩上伸出一条腿,一个拌子把马宝贵拌了个狗啃屎。马宝贵爬起来抓了婆娘的手想要掴她耳光,突然,心跳得快了起来,把抬起来的手放下了,想到明天的事情,明天他生死未卜,这光景,以后就留下婆娘和闺女俩人过了,由不得他肤颤筋酥,生出了不可言语的内疚和心酸,他松开了手,站起来看了看地上缩成一团的婆娘,干咳了一声,卸下打人的架势,他从火台上摸起一根麻秆点了,看到婆娘脊梁上布了一层土,他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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