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越盛唐-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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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背负着双手，点了点头：“战事当前，不用拘礼。沐副尉，有何事？”
沐枫尽量吐纳着呼吸，压抑着语气里的感情：“突降大雨，冲垮城防，淋湿了火器。将军命末将前来，保护殿下与公主突围。”
李治微微地叹了口气：“守不住了么？”
沐枫叩了一首，道：“敌众我寡，难以为继。”
晋阳皱着眉头，稍作思索，问道：“沈校尉现在何处？”
沐枫依旧在身子伏在地上，感觉到怀里的木牌滚烫得要自己跳将出来一般。沉声道：“将军已经亲率死卫突围，在城外接应。”
李治与晋阳相视一眼，又都缓缓地别过头去。
李治伸手拉起沐枫，沉声道：“既然如此，就速速准备去吧。”他不能多问，他怕晋阳会不愿意走。
晋阳嘴角挂起微笑，轻声道：“这便就好。”凝固着微笑的笑容，却丝毫不能减轻内心的震惊与悲痛，但是她也不能问，哥哥是储君，不能有半分的闪失。
沈凌站在城墙边上，看着城下的高句丽士兵，转身道：“扔下去。”
数名士兵从城楼里涌了出来，抱着厚重地棉被，点起火，顺着城楼来回拖拽。这些，是刚才沈凌临时想到主意，也是借鉴了当年明军对抗清兵的法子。收集到的棉被，上面都淋着煤油，雨势减小，正可一用，却依旧能只能敌得过一时。还好，来得及，在高句丽发现自己的火药不能用，发起总攻的时候，老天终于眷顾了自己一点。
城墙下，不断有被沾着煤油的棉被碰触到的高句丽士兵，从城墙下跌落而下，在地上翻滚着，又不断地把火传递到周围的同胞身上。城墙上的压力，顿时缓解了许多。
高芷琪策马立在城下不远处，利落地斩杀了一个后退的士兵。没有时间了，再迟，恐怕唐人的军队就会前来救援了，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传令下去，攻上城楼者，赏牛羊一千！”高芷琪看着城楼上闪动的人影，咬牙道，“沈凌。。。。。。”
高句丽的军令在城墙下回荡着，激惹着每一个高句丽士兵的热情，疯狂地往城墙上攀爬。
沈凌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大声道：“我沈凌，今日可没有东西赏赐大家了。”
她将横刀立在胸前，雨点打在那明亮的刀锋上，溅起朵朵水花。手指顺着横刀刀刃滑过，转手一个刀花，自衣襟处划下一截布条，慢慢地把刀柄与自己的手缠在一起，声音缓慢而又坚定：“你们都是我一手训练而成，没有战死在新罗，没有战死在金山。今日，却或许是你们的最后一战了。”什么能够引火的物资都已经用尽了，剩下的，只有这几百人了。
嘴角微微一笑：“我从来不会说许多感人的话，你们是知道的。下雨天，若是怕手里打滑，就如我这般吧。”
略为停顿之后，面色突然一沉，冷声道：“下城楼，随我出城迎敌！前方五人队冲锋，后方自组两人雁字形队列。”现在是为晋阳他们争取时间的时候了。如果自己战死了，身份曝光会给晋阳带来什么样的痛苦？她忽然想到这个，却又暗自嘲笑自己，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掩饰一切的，不是么？那时候的自己，已经再也微不足道了。更何况，现在担心也是没有用的了。。。。。。
在城的另一边，一颗曾经明亮的信号已经隐去了踪迹。
晋阳骑在马上，低低地伏着身子，嘴唇已经被咬得滴出了血，她却不能停，仍旧策马奔驰着，尽管每一步，都离那个人越来越远。
靠着拼死的厮杀，没有火药协助的士兵各自变换阵形，也靠着出其不意，或许，还有沈凌在正面的抵挡拖延，他们终究是逃了出来。李治沉着脸，一声不吭，第一次亲征，就落得如此狼狈。高句丽、百济、日本，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三个名字，一切，都没有结束。
前方突然传来滚滚地马蹄声，众人皆是一惊，难道，依旧是高句丽的包围？
沐枫看着身后疲惫的士兵，就近拉出一名千夫长，厉声道：“带太子公主自阳平回豫州！这路，不能冒险。”
又从左右点出几名士兵，对李治道：“情况危机，沐枫前去引开敌军。”不等李治答话，就领着几人策马奔出。
李治看着沐枫的背影，缓缓地点了点头，依旧回了他：“去吧。。。。。”
却是无路可走，也无须再走，张亮，终于率军回援了。
“殿下，臣等救驾来迟，请殿下降罪！”张亮单骑奔在最前，来不及等马立定，就翻身下马，跪在地上，“若是殿下有所闪失，臣万死难辞其咎！”他害怕，他怕终是来不及。却终是来得及的了。被孙乙浩在后方追击，连打了几丈，才终将孙乙浩斩杀。
李治摇了摇头，李道宗如今却是陷入了三方的围困之中，只能寄望于他能依旧分兵，与李绩合力突围，那这战事，胜负也尚未可知。
晋阳从马上下来，看着随着张亮奔驰而归的沐枫，再也掩饰不住，哽咽道：“沐副尉，沈校尉何在？”
沐枫看着晋阳，透过她的身后，远处已经泛起了火光，把天际也染得透红。
咚地一声跪在地上，难以掩饰地悲痛从目光中透出来：“请公主恕罪！”
“请公主恕罪！”沈凌所部都猛地跪在地上，有的人，已经难以自制地抽泣起来，他们终于完成了沈凌的嘱咐，带着太子与公主逃出生天了。
晋阳身形一晃，就已经落在了李治的怀里。
张亮不明所以，急道：“沈凌怎么了？难道。。。。。。难道。。。。。。”话一出口，他就已经猜出了结局。
魏叔瑜表情复杂地看着晋阳，他终是明白，为什么一路上并没有看到所谓的沈凌的接应。那个人，就这样消失了么？
李治紧紧地扶着晋阳，低声道：“或许还来得及的。”急令张亮点算兵马回援。
晋阳闭着嘴唇，对着沐枫伸出手，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两个字：“拿来！”
众人的目光顺着晋阳的手移到了沐枫身上。
沐枫低下头，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木牌，看着上面熟悉的名字，迟疑了一下，举过头顶，悲痛道：“请殿下准末将回援。”
“请殿下准我等回援！”众人跪直了身子，等着李治的号令。
李治看了看晋阳，却见晋阳摇了摇头，缓缓地接过沈凌的木牌，轻声道：“你们都累了，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回援的事，就让张亮去办吧。”清淡得没有丝毫的波澜，晋阳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木牌，“更何况，她也不愿意的。”
手指顺着那凹凸，一笔一划地滑动着，就如同那日的夜晚一样。可是，今天才是第七日，不是么？那你，为什么不等我告诉你答案？
无声地平静抽打着每一个人的心，再随着张亮所部奔驰的马蹄声而沸腾。
难以抵御的无力侵袭着晋阳的脑海，在昏倒在李治怀里的最后一刻，她轻声地问自己的哥哥：“哥哥，长凌还会回来的，是么？”
李治抱着晋阳，缓缓地坐在地上，喃喃道：“会的，你好好休息一下，他就回来了。”转过头来沉声道，“传军医。”
得到有人从城内突围地消息，高芷琪震惊了，愤怒了，她不甘心，不能接受这样的失败。为什么自己精心计划，苦心经营的一切，在沈凌的面前被击成了碎片。
下令不顾一切地要追击李治，眼前的小小城池却自己开了门。沈凌带着整齐地唐军从城内冲出来，一路厮杀着，冲击着自己军队的阵形。
高芷琪终于知道了，将领口中古怪的阵法是什么样的。不仅古怪，而且多变，两人、五人、一字、雁字不断地变换，相互掩护着。
高芷琪看着沈凌的身影消失在骑兵的队列之中，心里莫名地难过了一下，却被自己立刻压下，示意擂响战鼓，整理队形。再勇猛，也不过几百人而已，更何况是步兵！
然而失去了生机的唐军士兵，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唐军士兵，却发挥着最大的战斗力。就近的临时组合也可以，固有的没有被冲散的组合也可以，都似乎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招呼在身旁的高句丽士兵身上。
有的高句丽士兵，竟这样被这些浑身鲜血的人吓得怕了。有的却对他们生起了敬意，都是死卫的他们，战场上虽是敌人，却依旧值得尊敬。
一切，终是晚了。。。。。。
高芷琪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军居然被这几百人生生地拖住了，虽然全歼了他们，却再也换不回追击李治的时间。她抬起头，看了看蒙蒙亮的天际，看着北方，呢喃道：“这是天意么？”
她低着头策马往城墙下慢慢地走去，她要去看看自己梦断的这个地方，亲手摸一下究竟是什么打造而成的城墙。她不敢相信，这样的失败，出现在自己身上。
目光顺着地面缓缓地移动着，高芷琪似乎惊了一跳，翻身下马，退回到刚才走过的地方。
沈凌靠在另一具唐兵的尸体上，双目紧闭着，面上是毫无血色的惨白。半截长矛深深地插在她的胸口，满是血污的铠甲凝成了紫红色，分不清哪是她的，哪是别人的。
高芷琪停了一下，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似是下了某些决定一般，半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搭在沈凌的鼻前。
没有呼吸？不死心地把耳朵贴近沈凌的鼻前，终是感觉到了那微弱的气息。
高芷琪站直了身子，看着沈凌，心里不断地挣扎着：自己真的要救他么？可他。。。。。。看着沈凌右手紧紧地握着横刀，仔细一看，不是握，是被染成同样血红的布条捆在手上。高芷琪冷笑着，就是这样么？用这样的意志来杀我的兵士？我要救你回来，慢慢地折磨你。
张亮站在城池之下，看着手下的兵士在翻找着唐军的尸体。一具又一具，或完整，或缺失，或已死，或尚存气息，都被一一地找了出来，却没有他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李治也带着晋阳，回来了，有张亮两万人的骑兵在，他不用再多做担心。回到这个地方，看着面前成堆的尸体，他一时间觉得，这并不是自己失败开始的地方，是沈凌又一次创造了奇迹。可是那个人呢？
晋阳看着张亮，看着他躲避的眼神，依旧沉默着。
张亮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低声道：“或许，被俘走了。”
李治沉声道：“知道是什么人偷袭么？”
张亮躬身道：“查清楚了，是高句丽阳原王的姐姐，长郡主高芷琪。”
“好！”李治往前走了几步，站定了身子，“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他们！生要见人，死。。。。。。”转头看了晋阳一眼，语气低了一些，“死要见尸。”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一下班，写完之后JJ 就抽风了。。。。唉，明天再回评论吧。对不起大家。
45
45、第四十四章 。。。
“妹妹，你应该放心才对。”李治看着桌上未动的菜肴，心疼道，“有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不是么？”
晋阳看着李治，微微地点了点头，心里却道：哥哥你又怎么会知道，就算她没有死，可她的身份，却是终究瞒不住了吧？抿着嘴唇，看着李治，几乎就想把一切告诉自己的哥哥，可心里又在不断地压制着。嘴角露出难言地苦笑，一直以来，沈凌都在前方等着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而自己，是不是还是应该继续守候这样的希望呢？
李治拉起晋阳的手，也欠身坐在一旁，微微叹息道：“自从你与哥哥袒露心事以后，哥哥一直都是希望你好的。可是。。。。。。”看着晋阳略为疑惑的眼神，李治有些不忍心地侧过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自从晋阳封地你们一别，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你们相聚了几多？你们之间共同经历了多少？你能保证他如你一般的心思么？他毕竟年岁大了你许多啊。或许你只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在恰好时间遇见了他而已。”
晋阳看着李治，她心里十分清楚李治的意思，也知道哥哥是在担心自己，可是。。。。。。长凌身上确实是有太多的秘密，在一切没有把握之前，她不敢赌，因为输不起。轻轻地低下头：“若是真如哥哥所言，那日陪我们突围的便该是她。如今，也不用。。。。。”
李治皱着眉头：“这也是哥哥想不通的一个地方，他为什么那样做，不论如何，他都更应该亲自护卫你我。”
“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很奇怪，自从那日沈凌失踪以后，晋阳心里纵然万分悲痛，却从来没有再哭过。不管表情神色如何凄苦，眼眶里都是干涩无泪，“是因为我。”声音越来越低，可她也并不确定这个事实，是因为自己没有告诉她答案，所以她心死了么？可是，那样紧迫的战事中，她应该体会自己的苦心，至少，应该等到自己给出答案的时候。
李治摇了摇头：“不对，哥哥问过沐枫，他说的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应该问问沐枫，问问这个在最后时刻跟在沈凌身边的人，晋阳有些懊恼，焦急地等待着李治的答案。
“沐枫转述了沈凌的原话是：比起其他，我更宁愿公主好好地活下去。”李治顿了顿，“哥哥在想，他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宁愿用必死的决心保护我们离开，却又不断地离开你。”
晋阳的心抽痛得生疼，咬着嘴唇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呆呆地看着李治，过了许久，终于第一次流下了眼泪：“哥哥，不是那样的，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是我，一直以来都不能面对她，我想得太多了，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多到终于怕是要失去了。”
李治伸手轻轻地在她背上拍着，低声道：“你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是担心父皇么？”不应该是在担心父皇的反对，李治很了解自己的妹妹，可是除了这个理由，他似乎找不到更加合适的了。
“那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已经过去了。”晋阳伸出手指，抹开脸上挂着的泪珠。
“那沈凌也是跟你一样？”李治仍然疑惑着。
“不，她跟我不一样，一直以来，她都把她的所有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了我的面前。”想到那个人，心里又猛地抽痛了一下，却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处处喜欢她，是被她的未知神秘所吸引，到现在，却是因为更加了解她而爱她。哥哥，若是有一个人，在面对所有困难的时候，都坚决守护在你的身边，从来不曾因为害怕担心而逃避，这样的人，值得你爱么？”
李治盯着晋阳坚定的目光，想起沈凌在朝堂上与父皇的争辩，想起他的不屈，想起他带给自己的震撼，目光中是一闪而过的落寞，晋阳终是有一处比自己得到的要多。
“她的人一次次离开我的身边，却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信念。”晋阳似乎自言自语一般，没有注意到李治的神色，“而我，现在也不会再离开她了。”
李治偏过头，仔细地想了想：“如果他能大难不死，哥哥也会祝福你们的。父皇那，也不用太担心。”
晋阳轻轻地笑着：“父皇那，我是有担心过，可不是现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不管她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等的，我要选她，做晋阳的驸马。”
李治的心里却一点点在下沉，沈凌生还的希望，是那样的渺茫。
“什么，失败了？”李恪重重地拍在案上，起身在房内走了几个来回，沉声道，“把这件事沉下来，所有的人，都要干净地处理掉。”
跪在地上的吴王府总管李然想了想，道：“可是高句丽那边，若是。。。。。。”
李恪冷笑道：“没有用的饭桶而已。我自有办法。”
李然行了礼，急速退了下去。
李恪看着他的背影 走远，又重新回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