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相依(gl)-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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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豆花花抱着双膝，直到熄灯，还是没有睡觉。套了一件棉睡衣，僵直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只是发呆。
　　门锁转动了，苏丹带着一身夜晚的寒意走了进来。放下书包，习惯性的取了个杯子去饮水机边取水。
　　“在这里，已经替你准备好了，还是热的。”
　　豆花花在黑暗中开口。
　　苏丹转身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睡觉吗？”
　　“我知道你躲着我，我要是睡了，就逮不着你了。”
　　苏丹抿嘴，没再说话。
　　“韩兴……你放过她好吗？我知道，只要你一句话。”
　　苏丹猛然抬头打量她，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豆花花承受着她的打量，咬了咬嘴唇，继续说，“要她死要她活，都在你爸。”
　　“毕竟她还那么年轻，进去一次再怎么样都算染上污点了，她自己又身在那种环境，以后除了跟她老爸一样，再就没别的出路了。我会觉得……可惜。”
　　苏丹捧着茶杯，静静的做到她身边。豆花花感受到她气息的浮动。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
　　“不是要求，是请求。”豆花花慌忙的辩解。
　　苏丹的气息更加急促。“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种人，不值得怜悯的，你懂不懂？同情这种人就像同情一条冬眠的蛇，你迟早还要被她害到！”
　　“……”
　　豆花花对于这种谴责无话可说。她心底在意的并不是韩兴是一只兔子还是一条蛇，而是陈楠说过的话。她不会忘记，那个只对少数人温情的妹妹的，在讲述韩兴的时候，用过“舍不得”三个字。那么，在她心里，韩兴这个在别人看来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也应该是不可割舍的存在。
　　豆花花怎么忍心让她心痛。
　　大概是久久没有得到豆花花的回应，冷静如苏丹也不免心浮气躁。“蹭”地站起来，说话也夹枪带棍的。
　　“这个世道，聪明的人却不善良，善良的人却不通透。”
　　“SHIT！”
　　都快进房间了，苏丹站在那儿，捏拳又松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就算不通透，但也用不着混沌成这样吧！”
　　之后就是稍重的关门声。苏丹平时是个素养极好的人，这么晚才就寝，一般都会考虑到同寝的人，总是轻巧的关门。今天会如此失常，看来真的是被气惨了。
　　那一整晚，豆花花都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彻夜未眠。
　　那次谈话不欢而散，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降了好几分。之前还只是生分，之后就只剩下冷漠。就算在路上遇见，也不主动打招呼。对于这样的改变，最难受的还是豆花花。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知心知己的人，突然之间说断就断了，心里空荡荡，说不出的失落。也许苏丹是气恼她的不知好歹，可是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做人的原则和性情几乎都是固定了的，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就算再怎么改变，也不会像她们这些聪明人那样，八面玲珑，进退得宜。
　　豆花花越想越沮丧，渐渐连饭量都小了。她就像过简简单单不复杂的生活，有什么错吗？
　　只是突然有一天，苏丹主动来找她。许久不见的……友人，即使就这样相互坐着，也会觉得紧张，手心冒汗。何况，对方脸上挂着的是绝对称不上轻松的紧绷神情。
　　“HI～”豆花花尴尬的招招手，说着很烂的搭讪语。她还想着要是对方还不开口，就准备接着用“今天的天气真好啊！”这类台词了。好在在这之前，苏丹有反应了。
　　“你最近跟你父母有联系吗？”
　　“有啊，昨天晚上还通过电话呢。我妈还让我少吃点，说再胖就嫁不出去了。可是我爸又打电话跟我说他同事出国办事，给他女儿买了盒据说很好吃的曲奇饼，他也替我要了两盒，已经邮寄过来了。嘿嘿，他们夫妻俩是不是很矛盾？”
　　苏丹停了，表情一点也没放松，眉间的距离反而越拢越紧。豆花花渐渐就不笑了，闷在喉咙里憋得难受。
　　“我们市市政府组织人力物力，在两年前做了个项目投资引进的计划。主要对象是钢材、电缆、房地产开发之类的，对投资企业本身的要求也很高。这么多的竞标中，有家外企以黑马之姿中标，获得了N城所有大型商城房地产项目的承包权。”苏丹睨了豆花花一眼，“那是你爸爸所在的公司。”
　　“我爸是副市长，政府官员跟企业首脑本来就有往来。我爸爸最近在那边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风言风语？”豆花花傻傻的问。
　　苏丹咬咬牙。“有人写了检举信，说你爸爸贪污公司巨款。工商局和检查院已经在查了。因为这里面有很大一笔贷款都是政府作的担保人，他们也怕你爸爸真的携款潜逃了。”
　　“胡说！我爸爸才不是这样的人！”
　　豆花花抽风似的站起来，连椅子都受不住这突然的冲击，应声倒地。
　　苏丹拉着豆花花的手，一个劲的安抚。“我知道，我知道！我说了这是风言风语，当不得真的。再说，我也不信叔叔是这种人！”
　　豆花花还是平静不下来。那个不论何时都微笑着宠溺着她的父亲，那个永远宽容善良明事理的父亲，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打死她都不、相、信！
　　第　69　章
　　经过那次谈话，豆花花更加彷徨。洗个衣服都能把洗衣粉散在盆外面，去超市买东西付了钱就走，弄得营业员提着购物袋跟在后面追。看她精神恍惚的模样，周围的人都自动离她三丈远，免得她一个不小心，殃及池鱼。
　　豆花花也想过干脆直接打个电话过去问一问。可转念一想，那不就表示自己对他的人品产生了怀疑？虽然她到现在都没正式开口叫他一声“爸爸”，可是这么多年这个男人，这个家给与她的温暖是骗不了人的。她已经过了成人的年纪，依旧享受着慈父的宠爱，这对于任何一个子女还说都是一种幸运。她也早就被赋予她这种幸运的人感动。在成长的路上，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在心中，不论是豆妈还是豆爸，都已经是不可缺失的存在。
　　关心则乱，豆花花都快烧出心火了。这种时候，赵萌也不忘了骚扰她。
　　“豆花豆花，我GRE考过了。哈哈，好高兴啊！”
　　“GRE？”豆花花琢磨道，“你考这东西干嘛呀？难道你想出国吗？”
　　豆花花真的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猜中了。
　　“是啊是啊，我并不是跟你说要跟王成去留学的吗？”
　　“……”
　　“喂？豆花，你还在听吗？喂喂？”
　　豆花花把电话给掐了。按键的时候，她看见自己的手指头抖个不停。手机差点都拿不稳，全身发冷。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那么失态的，好友积极勇敢的奔上自己的人生，自己应该替她感到高兴才是。可是，突然之间还是消化不了这个事实，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好友真的要被别人抢走了。友情终究敌不过爱情吗？
　　之后的几天豆花花就陆陆续续的听赵萌关于留学准备的报告。
　　“护照托留学机构去办了。”
　　“我妈听说我托福也考得不错，很高兴说要送我礼物。嘿嘿，我比较希望是苹果的笔记本。”
　　“我今天问王成他到底准备去哪个国家，他竟然敷衍我。气死我了！他目标不明确，我也没法办签证啊。”
　　豆花花对于这些短信，是看完就删。留着的话，心里就堵得慌。
　　即使曾经这么贴心的友人，如今也要远走他乡了。
　　而跟她血脉相连的人，情况又是一波接一波。
　　躺在床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失眠了。豆花花瞪大了眼睛看黑漆漆的空间，右手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无意识的拨通了一个号码。
　　优美的彩铃旋律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机械的女声尽职的提醒：“对不起，您不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豆花花又按了重播键，仍旧是这样。不禁慌乱。
　　也不知道打到了第几通，那头终于有人接了。豆花花连忙从寝室跑出来，蹲在外面听电话。
　　“花花啊，我是妈妈。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吗？”
　　听到那熟悉的温柔的声音，豆花花总算舒了口气。
　　“刚才……怎么那么久都没人接呢？害我好担心。”
　　“啊，你爸爸刚刚高血压又犯了，我正忙着替他找药呢。”
　　豆花花怯怯的问。“严重吗？”
　　“医生只说要多注意，不要激动。没事的。”
　　豆花花还是不放心。“他……为什么犯病？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
　　还是问了出来。
　　豆妈沉沉默了一会，也不想瞒她，直截了当的说。
　　“是的。爸爸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有点严重。”
　　豆花花的心当时就“咯噔”一下，差点漏跳一拍。
　　这次通时间极长，听筒都烫得让耳朵都觉得发热。豆花花始终默默听着，一句话也没说。最后豆爸接过电话，在那头爽朗的笑。“丫头，没什么大事，别信你妈。我们都是大人，会搞定自己的事。不用担心。”
　　豆花花只说：“嗯。那您，多注意身体。”
　　豆爸的下属大批量采购原料的时候挪用了公款，偏偏有几笔帐是他签字批准的。因为手脚做的巧妙，东窗事发的时候，豆爸一时间难以开脱关系。现在专案组下来，一直在调查。公司的股票也因为这件事不断往下跌，董事会对此很不满。有意无意的给了豆爸不少压力，再处理不好的话，革职都是可能的。
　　豆花花虽然不太了解商场上的事，但想也必定不是小事，不然动静不会闹那么大。豆爸的语气里有刻意的放松，豆花花也不说穿。就算说了，她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正胡思乱想发呆之际，屏幕又亮了。是短信，豆爸发来的。
　　“亲爱的花花，请不要告诉小楠这件事。你是大人了，要懂得照顾妹妹。”
　　一滴滴落下来打湿了屏幕。那么多的爱，都被她拥有，她会觉得奢侈。
　　可是有一天，她的世界突然崩裂了。
　　那天豆花花心血来潮，打电话回去告诉豆妈准备回家陪老俩几天，反正有两天休假，礼拜一只有选修课，旷一次也没关系。豆妈虽然在电话里假装抱怨学生怎么能逃课，最后还是乐呵呵的说，“要回来就赶紧，我打电话给机场的朋友替你提前预定机票。”
　　“是！”
　　豆花花一下子来了精神。隐约还能听到豆爸在那头嚷嚷：“女儿要回来了啊，你还不赶紧去买菜。要记得买她最喜欢的大虾。嗯，还有萝卜。”
　　“你这人……真是！”
　　豆爸好像被捶了一下，还是一个劲的乐。接起豆花花的电话，如释负重的跟女儿报告。
　　“丫头，我昨天已经把所有的证据和资料都交上去啦，这回一定能证明我是清白的！你们都放心吧！”
　　“真的吗？”豆花花惊喜的尖叫。
　　“呵呵。”
　　豆花花挂上电话，嘴角还上翘着，以为所有的阴霾都过去了。却没想到，迎接她的是更浓厚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电闪雷鸣的，笼罩了她整个的世界。
　　第　70　章
　　豆花花真的希望，那天，是老天爷跟她开的一个玩笑。也许，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她的梦就能醒了。
　　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豆花花浑身都在发抖，通体冰凉。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可以倒下去，一睡了之。可是不行，因为豆妈已经先倒下了，陈楠又和同学去了外地旅游。这个家，能撑着的人就只剩自己了。在关键时刻，她不能那么没用。
　　“小姐，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手术还有一段时间，要不你去输液室输点液吧。”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弯下腰来柔声说，似乎怕再吓到她。“你的脸色实在太差了。”
　　“不，不需要。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豆花花搂住肩膀，好让自己暖和一点，但牙齿还是冷得“咯咯”响。
　　“你很冷吗？要不去换件衣服吧，你看你身上都血。我可以帮你借一套。”
　　豆花花仍旧不为所动。女医生遗憾摇头，拉住一位护士，拿来了毛毯，轻轻搭在了豆花花的膝盖上。
　　“进去的人是你父亲吧。放心吧，做手术的都是我们院最好的外科医生。一定会没事的。”
　　女医生走后，豆花花就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坐在那里。思绪又渐渐回到了白天看到的情景。
　　她一下飞机就兴冲冲的回来，隔着老远就兴奋地喊叫：“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可是回应她的竟是一声震天的枪声。
　　她以为那是哪家放的爆竹，还乐呵呵的想着，啊！原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结果一脚刚踏进家门，就看见豆爸直直的倒在了血泊中，棕色的地板蔓延的都是鲜红的血，刺眼得像一块帷幕。
　　豆花花所有的视野都消失了，直愣愣的站定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之后又是一声枪响，把她震醒了。屋子里的另一个人也倒下了，神色疯狂又充满了绝望。
　　“啊！！！”
　　豆花花大叫着冲进去，“爸爸！爸爸！”
　　豆爸脸色已经苍白如墙纸，气若游丝，勉强睁眼见到是豆花花，竟然还努力扯出笑容，拉着她的手说：“刚刚……听到你喊我爸了，真好。真好……”
　　豆花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袋乱成一团，只知道抓紧豆爸的手，不停的喊，“爸爸，爸爸，爸爸……”
　　泪水和血水一起流淌。
　　等到终于意识到应该打急救电话，豆妈和佣人们也提着大包小包欢声笑语的回来了。看到这幅情景也是尖叫出声。豆花花手忙搅乱的拨了几次终于拨通了电话，断断续续没头没尾的说明了情况。再转过头，豆妈已经震惊过度，直接昏过去了。
　　幸好住在市中心，才为抢救争取了时间。豆爸被推进去的时候还有意识。而另一个人，是自杀，弹头直入脑髓，当场就死亡了。
　　抢救进行了一天一夜，手术门开的时候，豆花花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医生……”
　　“坐着吧。”
　　主刀医生朝豆花花摆摆手，“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是他现在情况还不稳定，要隔离观察24小时。还有……”
　　“子弹穿过胸腔伤到了脊椎，就算能活下来，也极有可能……”医生拍拍豆花花的肩膀。
　　“还有，去换身衣服吧，再去吃点东西。你这样，会吓到其他病人。”
　　最后还是被医院的护士拉去换身衣服，换的过程中就在昏沉中睡过去了。在这过程中，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可她却倦得听不见了。护士们看她眉间隐隐透着郁结，也不忍心打搅她。只小心的为她插针，替她注射葡萄糖。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豆花花“蹭”的爬起来，急急的要去护理病房看豆爸的情况。而豆妈早已经在那儿了，旁边还坐了几个刑警。
　　“我知道他是被人报复，我知道！”
　　豆花花从来没见过豆妈这么失态，声嘶力竭的，有些疯狂的模样。
　　“可他是个好人，一直对得起天地良心，怎么都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豆花花一直躲在房门外，拼命捂着嘴边，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眼眶却还是模糊了。
　　后来警察看豆妈情绪实在激动，问了好几次也没问出个具体情况，便收笔准备下次再来。
　　豆花花进去的时候，里面只剩豆妈一人了。拉着豆爸的手，定定的低头不语。
　　直到感觉到豆花花的存在，突然像找到了发泄口，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花花，你当时一定很害怕吧。不怕不怕，我妈呢。”
　　最残酷的场面，只有豆花花看到了。子弹穿过人体的声音，血流如注的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