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书-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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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婢女正悄悄议论,瞧见迎面来了一大群人立刻跪地行礼。为首的女子华服锦缎,黛眉秋目,气质高雅,眉宇间透出似有若无的哀愁。
“见过王妃”
“起来吧”那女子柔声道:“王喝药了吗?”
“没。。。没有”
“你们再去煎一碗吧。”
他屏退下人毒自尽了辰乾殿,殿内烛火昏暗,整个屋子全是浓浓地药味,床榻上卧着一人正是现在的倬王墨晻。
唐瑶走近欠身道:“王,妾身来看您了。”
床上人双眼闭着,似乎是睡着了没有反应,英俊的面容被病痛折磨的形容枯槁,高高凸起的颧骨更衬得左眼月牙般的胎记越发显眼。唐瑶缓缓伸出手留恋的摩挲着他的眉梢。突然墨晻睁开眼睛,目光是极度的厌恶,挥手推开唐瑶,这一下没有丝毫力度却已是耗尽他所有力气。唐瑶后退一步面不改色,“王,为什么不喝药?这样你的病怎么能好呢?”
“哼”墨晻突然冷笑一声,消瘦的脸庞音突然而来的笑意竟然多了份光泽,语气却是十分的怪异:“喝药?若我一直喝下去怕是再也别想好了!”
“王,您怎么能这么说。良药苦口,倬国那么多的事情还要等着你去处理,身子最重要啊。”
“唐瑶”墨晻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几句话就已是精疲力竭,“不要再做这些无趣的事情了,你们想要的我迟早会让出来的。”
唐瑶低下头没有作答,眼角却有晶莹泪光闪过。
“你下去吧,药就省了,熬起来也怪费神的。”墨晻的脸色又恢复了平和,苍白而温柔,微微阖上双眼似乎又睡了过去。
唐瑶替他拉好被子退了下去。
如今的倬国已经被掏空了,墨晻心里再明白不过。而这个王位是别人给他的,也终究不属于他。
深夜,一辆马车从王宫悄无声息的驶了出去。客栈内唐瑶一身普通打扮带着斗笠面纱。他面前站着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
唐瑶轻轻唤道:“哥哥”
唐骏一看见她立刻满脸的疼惜宠爱,“瑶儿,近日可好?”
“嗯。”
唐骏扶住他试探的问,“他怎么样了?”
唐瑶犹豫了片刻说:“哥哥,他已经不行了,那药就停了吧。”
“怎么?瑶儿现在知道跟哥哥讲条件了?”
“可是。。。”
“小晴!”唐骏突然变了语调神情狠戾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还有这一切都是谁给你的。若不是当初我那苦命的妹妹染上恶疾就这么去了,婚期将近又哪能轮得到你?”
“可他现在是我丈夫!”唐瑶低吼了一声,袖中双手紧握,身子微微颤抖。
“哈哈,你未免也太当真了吧!”唐骏拍拍她的肩膀转而又温和地说:“瑶儿,记住你是爹爹的好女儿,是我的好妹妹。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唐家。事后也不早了,快歇会去吧,免得让人生疑。”
唐瑶看着自己所为的“好哥哥”离开,他知道不论怎么说也是无济于事,她依旧是颗被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凤鸾宫,唐瑶静静坐在案前,她心里百感交集。
“娘娘请用茶。”身边的贴身婢女竹烟看出自己主子心事上前问,“娘娘可还是在担心王的身子?”
唐瑶接过茶盏,莫默不作语。
“娘娘,奴婢曾听说人都有否极福祸的时候,民间常有请术士做法驱邪以求平安,也许这法子可以试试。”
唐瑶听这话也想起宫中确实私下有传言说王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所以才一病不起。她心里虽然明白此事真正的原因,但药的剂量她已经放得很少了,本想还能再拖上个三五年,可为什么还会一直恶化?也许在这深宫之内真有些冤魂野鬼也不足为怪。
“有些道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一早,墨晻便被殿外乱七八糟的声音吵醒,他现在越来越嗜睡,好像一闭上眼就再也不想醒来了。他对身边的小太监说:“外面出了什么事?”
“是王妃清的术士在作法。”
“这是唱的哪一出?”
小太监怯生生的回道,“说。。。说是要为您。。。驱驱邪。”
“为我驱邪?”墨晻有些哭笑不得。“罢了,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着吧。”
辰乾殿外老道士的摆设颇有架势,挥舞着手中长剑,嘴里还叽里咕噜的念着咒。一旁的下人们都看的是紧张万分。
老道士只见在眉心一划大家一声“开天眼”,于是开始瞪着双目在周围扫视,却见对面树下站着一个红衣男子,气态不凡,绝色无双。那人对他嫣然一笑瞬间便消失了。老道士“啊”的惊呼,捂住脑袋跌跌撞撞语无伦次,“妖怪!真有妖怪!”
唐瑶忙问,“可是真有看见什么?”
“娘娘,那妖怪道行太深,我天眼被他所伤,您还是另请高明吧。”颤微微的忙收拾了东西匆匆跑了。
唐瑶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对其他在场的人喝道:“这件事谁也不准乱说,否则格杀勿论。”**********************************************
一个红衣男子悠然的向深宫内走去,旁人仿佛都看不见他。梵音似乎心情很好,走到一处小别院停了下来,这里的房子破败不堪,院内长满了荒草。他刚一踏进去,屋内便有女子拈花微笑的走出来,装扮则十分耀眼,倒像是位得宠的贵妃与这院子的风景格格不入。
她将纤长如葱的手挡在朱唇前,“呵呵,罗姬见过狐仙大人。想不到您还会来这种地方。”她的声音无比娇嗔,散发出毫不遮掩的诱惑,饶是男人听了都会想要拥入怀中。
梵音不为所动淡淡说:“你倒是在这里住得舒服,不担心真让人发现了?”
罗姬美目一挑不屑道:“就外面那些江湖骗子还没这本事呢。”
“却也不是让你出不了门吗?”
罗姬不以为然:“呵呵,那罗姬还要感谢狐仙大人出手相助,吓跑了那老道士。”
梵音沉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再不知收敛谁也就不了。”
“这我明白,可是狐仙大人来此不会就是为了提点罗姬吧?”
“离他远些。”
“谁?辰乾殿那个病秧子吗?”
“离他远些!”梵音重复了一遍,表情严肃。
“好了好了,狐仙大人的吩咐罗姬怎敢不从,我不再缠着他便是。罗姬不敢讲条件,但既然来了我便想向您讨些东西。”罗姬笑盈盈地做了个手势请梵音入内。
屋内陈设整齐干净,隔断后的床上静静的躺着一名男子,长相平平,面如死灰。胸腔更是连一丝起伏都没有。梵音直接问:“他就是启阳帝?”
罗姬盯着床上的人,眼中全是爱恋,“嗯,已经二十年了。”
“你如此费尽心思就是想拴住这样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魂魄?”
罗姬点点头:“所以才想着向您借点东西。狐仙大人的一滴血可是抵得过那人十年的精气呀。”
梵音指尖划过便有一滴血珠落在那人胸口。
罗姬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立刻跪拜在地,“多谢狐仙大人出手相救,罗姬以后尽听您差遣。”
“我要你这只魅有何用。你不过离世才二十年,能有现在修为定时终日吸人精气。欲速则不达,如此急于就成对你并非好事。”
梵音有心提点她,罗姬听了只是苦涩一笑,“为了他我没得选择。为了减轻罪孽我从不取人性命。说来也可笑,我初次吸人精气只恶心的想吐。现在竟也习惯了。”
梵音随口问道:“为何这么执着?”
“你又为何帮他?”罗姬却毫不客气的反问,“当年瑾郎已经退位,可那些人始终没有放过他。我亲眼看着倬王墨方将那杯毒酒给他灌下。便发了毒誓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可惜,时局动荡帝王星不明,他们皆有龙气护身,凭我的本事也奈何不得。倒是上天垂怜让那倬王先早早去了,留下个软弱无能的儿子。不知是巧合竟然让我发现那小子命数常常但缠有一丝仙气,若以他养着瑾郎定会事半功倍。”罗姬说着看向梵音,“没想到却是狐仙大人您的人。”
梵音找了个地方落座,“你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我也很好奇你和那个墨晻是什么关系”
“你无需知道。”
“狐仙大人的名号,多年来也听不少人说过,不想今日却有幸能见到。”
梵音嘴角微斜,仅一个不着痕迹的轻笑就足以让对面美艳无双的女子顿时失色。,“我这点东西也值得别人说?现在也不过是个看客罢了。”
罗姬目光始终停留在床上之人,幽幽道:“我身份低微,入宫时不过是个婢女,后有缘与瑾郎相识,后宫明争暗斗。他表面对我冷淡却是真心待我。人们都说他是昏君,可在我眼中他不过是个我所爱的平常人罢了,只是错生在了帝王家就要背负那些虚华的东西。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天下,我和瑾郎想要的不过是普通人家的生活。呵呵,他还曾许愿要在城外置处别院,取我的名字,只属于我们的家。还要生一堆娃娃,这是不害臊。。。”她像是陷入了甜蜜的回忆,“如今我却盼着能这样做对鬼夫妻也是好的吧。”
梵音的事已解决不想多逗留,打算离开,又被罗姬叫住:“你不是想救他吗?我虽放过了他,可还有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他终是活不长的。”
梵音没有回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八章 江山祭(2)
近日宫内人心惶惶,众口难挡,倬王被夭邪附体之说被人传开,大家只敢私下议论都是心照不宣罢了。并且让人诧异的是,墨晻的身体居然有了起色,甚至可以下床了。不少人心里惶恐都认为那是回光返照,极为不利。可唐瑶的心里却升起一丝希望,也许真的会好起来。
墨晻的性情也渐渐恢复往昔的沉静温和。这日天气不错,难得墨晻想出去走走。唐瑶扶他到御花园,两人却是一路无话,坐在亭中许久,终是墨晻开口叫人取了把琴来,对唐瑶说:“在唱一次那曲,可好?”
唐瑶有些惊讶,转而是难以抑制的欣喜。听见从墨晻指尖流出的曲调,他还记得,他还记得那日自己随口哼起的小曲,不由已跟着唱了起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临安城的雨总是细软如丝,她陪小姐出门,却是遇见了这个云淡风轻的男子。只一眼,她便发现自己陷进去了。本以为只是段没有交集的单相思,后来知道那竟是自家小姐的未婚夫,当今倬王。她更是将这份思恋硬生生藏进心底,就如这雨静谧无声却留痕。这门婚事本就是老倬王生前与唐家定下的,天下分裂,诸侯称王,谁都想借助外力强大自己,与武林大家结盟已是最常见的。
当夜小姐从老爷房里出来,一脸的忧愁。从那以后整个人变得越发安静,终日郁郁寡欢,最后染了恶疾就匆匆的去了。从此她便成了唐瑶,嫁进了王宫。老爷和公子的特殊交代才让他明白,原来小姐早已经是生无可恋了吧。她自己的愿望如此轻易的实现了,可是她知道当今倬王是极为厌恶与江湖势力勾结的。谁说不是呢,个个都自称侠肝义胆又在暗结珠胎。唐家早看出墨晻不是良木,生了二心。他身为王妃在宫中好吃好住半点亏待都没有,唯独不曾见到那人。直至有一天,她百无聊赖在院中哼起了这首曲子,也许是上天听见她的心声,第一次他们说话了。
琴声终了,墨晻面带微笑:“你唱的很好听。”第一次他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唐瑶很想哭,也许他并不讨厌自己,只是不愿接受她的身份罢了。但是她却不能与墨晻明说,因为只有真正的唐瑶才是墨晻的王妃啊。。。
墨晻恢复得很快,开始重掌朝政。难得一次的早朝让不少大臣都松了口气。回到辰乾殿,墨晻想独自静静,屏退了所有人,一天的政事也让他有点吃不消。走到案牍前铺开卷轴,他提笔略微思忖开始一点一划极其用心的勾勒,完全融入了其中,像是在精心完成一件平生最伟大的作品,最后盯着画卷良久满意的笑了。
入夜,墨晻睡得很不安稳总感觉有人在床边看着自己。他缓缓睁开眼,激动的坐了起来:“梵音,是你吗?你来了。”
梵音本不想惊醒他,此时墨晻的表情完全像一个得到惊喜的孩子。他顾不得那么多,连鞋也没穿就拉着梵音往案几边走去,兴致勃勃地说:“我好久都没梦到你了,怎么一直没来找我。快来看,我今天画的画,好看吗?一定是你知道我作了这画才过来的,要知道我就早点画出来啦。”
墨晻移过一盏烛台,微微光亮恰好投射在画卷上,整幅画谈不上多么的华丽精湛,最惹眼的只有夜幕下一片花色绯红地桃林,仔细看去隐在林后的还有几间茅屋,简单的紧。看久了却宛若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能听见星光里低低吟唱的虫鸣。
“像吗?你的家,就是梦里你给我看的那样。我本来也想把你画进去的,可是你的模样真的很不好画,美得太不真实我都不知道如何下笔。好看吗?”墨晻讨着邀功似地问梵音,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见他没有回应也不在意,依旧自语道:“恩,这地方一定很美,冬暖夏凉,花开花落,悠闲自在。我真是羡慕你呢。”
他紧紧拉着梵音的手,“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每晚入睡前,因为那样就可以在梦里见到你了。宫里的日子真的很难熬,幸好有你能陪着我,虽然你只是我梦里的人但也是唯一最懂我的人。我很开心,你看,现在我都和你一般高了”墨晻边说边踮着光脚抬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下,这会的他神采奕奕,似乎还有点难掩的雀跃。
梵音突然将他抱起轻轻地放在了案边的卧榻上,为他披上被毯。墨晻伸出双臂环住了梵音的腰,在他身上撒娇般的蹭着:“我让你写下名字时,多么希望你是真的存在。可惜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留下。我知道,天一亮你又要消失了。虽然你从未和我说过半句话但我当你是唯一的朋友。梵音,我多么想跟你一起离开,但我是王,我更要让倬国变得强大起来。”
梵音缓缓坐到墨晻身边,四目相对,满眼的笑意和怜惜,将他揽入怀中。墨晻将头深深埋入梵音的胸前,有低沉的啜泣,“你不知道,我要死了。他们都要我死。为什么,梵音,我好累,我应该死去的。”
墨晻将自己蜷缩起来,紧紧贴着梵音,生怕稍不留神就没有了唯一的依靠,梵音的衣襟湿了一大片,仍旧不语,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另一只却死死攥着,有殷红从指缝淌出,恰如画中的一点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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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外,路上人影寥寥无几,街道旁的商贩们早都收拾了东西回家与妻儿团圆。却见转角还有一家酒肆,里面唯一的客人正是须臾,已在这帐下坐了许久,旁边的老板也不说什么只管收拾自己的。越来越寂静,须臾老远便看见那个人,穿透氤氲的月色,手中薄酒泛出寒光。
“你的确是闲得慌,有空就回去多练练,也好早点成了你心愿。”
须臾也没想到会遇见梵音,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还在王宫里吗,面色看起来很不好,连笑起来也只剩疲惫。“嘴馋了,谁知道你都把酿的酒藏哪儿去了只好出来找找。”
梵音将就须臾的碗抿了口酒:“这东西的确是个浇愁的好玩意。像他这样看不见反倒过得简单。”原来这家酒肆的老板是一个瞎子,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