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没人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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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胡思乱想的工夫,胤禩已经发不出声音也流不出泪了,软软地向后仰去,如果不是被抓住不放,已然倒在地上。
康熙呆呆瞧过去,以为他脸红得像滴血,定睛一看才知道,血是真的,打七窍里流出来,滴在襟上,颜色晦暗。
见此情状,康熙又如慈父般将儿子搂紧,低声慰哄他:“很快就不疼了。安心去吧,你四哥已经走了,太子若有不是,朕还是废了他。小十四是个好的,他对待兄弟必然手下留情。即使不传位给他,朕哪怕开海禁放胤禟出海也要保他一命。你去吧,何苦活着受罪。等你死了,朕给你额娘抬旗封妃。这回不是良妃,你们母子两个都会有好听的封号。”
康熙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老了还是和老四学得废话连篇。胤禩一直向下滑,他不敢放松,越搂越紧,越说越絮叨。答应过继胤禟的儿子给他,还说若良妃能再生,也赏她个恩典,无论格格还是阿哥都精心养起来,嫁个好人家。
后来他开始恍惚,眼前一桩桩陈年旧事杂乱无章地掠过,看不清抓不着。直到怀里空了,福全瞠目结舌地站在面前,后面胤禟跪在地上抱着胤禩号啕大哭,贴着他的脸,撕开衣服死命摸……
如果他不是皇帝,兄长和儿子大概会跳起来指责他,骂他,口水啐在他脸上,从此不认他。
他没阻拦叔侄俩带走胤禩。光看染透龙袍的血就知道,那孩子活不成了。要一具尸体有什么用,他又不是胤禛,不顾廉耻跑到亲儿子面前哭哭啼啼要讨要尸体。
弘时鄙视他,笑话他,挤兑他,说没了,烧了,骨头渣全扔水里了。他差点跳下金水河去捞。捞到又如何,尸体说不出他想听的话。即使胤禩在生时,一句一句好话都是骗他的。
彻头彻尾的骗子。
康熙默默回味那不堪入目的十三年,越发觉得,若胤禩记得那些岁月,死即是最痛快的解脱。一生未曾高声讲话的人,为了四个字陷入疯狂,厉声惨叫。而后死得无比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如今他得到胤禟一生安康的承诺,想必可以瞑目。
这些不省心的儿子。
然他很快就无法分心再去管胤禩了。西北紧急军情,有个原本应该晚些才造反的人提前挑动战争,兵围西宁。送出情报的是胤俄手下,称太子弃守不顾而去,下落不明。而胤俄宁死不愿以皇子身份落入敌军之手,顺排水主渠逃出城外,紧急调兵。川陕守军并不服他,无动于衷。恳请康熙早日下旨平叛。
换做从前,康熙大约只看得到太子的错,震怒中更多担心,生怕儿子有闪失。胤俄的存在恐怕比不上太子身边容貌姣好的小太监受他关注。如今对太子的心终究冷了,一眼看出胤俄的谨慎和随机应变。
自古各城水利,连守备长官也未必在意,建成后一直使用又浑然看不见想不起,不到摧毁瘫痪总认为是地下肮脏所在,提起来也要挥赶臭气。他却以皇子之尊,无爵无权知其位置,借助逃亡,可见心细胆大。
虽然年纪还小,不过他几个哥哥更小时也上过战场了。康熙有意锻炼他,当即发了全国兵马任凭调度的圣旨,并且派了有经验的老臣去保护他。虽然实际他用不了,单纯看起来却是信任无限,荣宠惊天。
对比太子的行踪未定,所有人都知道,风向变了。没变到一直和太子明争暗斗的大阿哥身上,反而砸准了出身高贵却从未显山露水的十阿哥。
皇上高深!
因为叛乱提前,太子还跑丢了,康熙一心黏在政事上顺便找儿子,很多事都抛之脑后。
当天福全和胤禟几乎是把胤禩抢出去的,实在不敢放在宫里,送到福全家,直到身上红色肿块全褪了还是昏迷不醒,血也持续缓慢溢出来。大夫束手无策,直接说筹备后事。
胤禟不肯放弃,坚决不回宫,一直守着。福全怕他年少冲动,回去找康熙麻烦,非但不催还帮他遮掩。可战事一起,他又被康熙操弄的不得闲,整天圈在宫里议事,帮康熙找“唯一爱子”,家门都进不了。
他怕胤禩咽气了,兄弟情深的胤禟闹出事,不顾危险给宜妃通信,让她想办法护儿子。
宜妃关在深宫里鞭长莫及,赶忙叫胤祺过来好一顿嘱咐,让他无论如何管住弟弟,不许他随意走动。
乾清宫杀子一事虽无定论,侍卫押解胤禩的事早已传开。胤祺是个稳重的人,不比兄弟们各个大情大性,如果说康熙第一号怀疑胤禩真傻与否,他便紧随其后的质疑着,不信却也不问。这回眼见弟弟死一个搭两个,也就顾不上求全自保,主动淌进浑水里,亲自带人去裕亲王府捉拿胤禟。
十来个八尺壮汉一字排开,声势骇人。胤禟没像往常那样撒娇哭闹,十分平静地对他说:“我跟你走,但是不能留八哥自己在这,你得连他一起带回去。”
胤祺冷成黑面判官的肃穆神情彻底裂了,若非一群忠仆环绕抹不开脸,绝对泪流满面蹲下画小圆圈。
谁是你亲哥呀!谁从小偷偷给你喂糖吃还被你尿在身上!小没良心的!
☆、第13章
大清朝失去太子的日子,几家欢喜几家愁。
康熙将手下暗探全部派出,试图找出众多儿子里哪怕一个因太子失踪而担忧的。
胤祉继续过他不欢乐也不忧愁的小日子,平平淡淡;胤祺专心管束弟弟,里里外外忙活;胤祐照旧没心没肺,装都懒得装;胤禩还在装死;胤禟守在他身边片刻不离;胤祹每日虔诚祈祷,祈福对象也许是太子?
康熙欣慰了。正想把乖儿子叫来劝慰,让他别光担心哥哥,也顾着点自己,探子继续禀报:十三阿哥常常去与十二阿哥结伴诵经,祈求太子安康。
康熙一阵膈应,早上喝的汤汤水水在肚子里逛来逛去,打旋往上冲。十三那个阴险的!上辈子这会儿已经被他搭上太子,荫蔽之下得了不少好处,后来捅太子最深一刀的居然是他。太子再次被废,唯一要求便的让十三弟重获帝王垂爱,常伴圣躬。
康熙明白,那是胤礽不甘心,想借弟弟们的手让他登高摔重,死得更惨。当时他们均料不到后来胤禛篡位,父子俩摊开了说,皇位基本选十四承继。
胤礽表面上心悦诚服,甚至笑呵呵念起胤祯的好。可是康熙了解自己的孩子,他的恨铺天盖地,几乎淹没浩瀚国土。传位胤祯的确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不起干戈不兴杀戮。本身允文允武,乐观开朗平易近人,上面哥哥和不安分的宗室有老八帮他镇着,亏损的钱粮有老九的筹划。老四与他同母,又是个佛爷心肠——康熙一生中最后悔的绝不是娇宠坏了太子让他走上无法回头之路,而是没早几年将胤禛废了。狼子野心,残忍刻毒!若非今生无过,岂容他海外逍遥。
康熙清楚记得胤礽一句轻飘飘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交给十四弟等同交给八弟,惠母妃见了亲儿子一定开心。”
斗了半辈子,有点什么事,他首先想起的总是那个冤家对头。
将康熙思绪唤回当下的是远至杭州观察胤禔的暗探,禀奏十分简略:“直郡王不在府衙,不在杭州,不知所踪。”
那俩逆子同时失踪,他们不会在一块吧?不会又是老四老八当年那样吧?太子不会是被压那个吧!
康熙噗噗噗喷了半天才发现是血,急忙捏袖口擦拭。真失礼,以他这个程度的帝王,功绩彪炳万民传颂,怎么可以当众喷血,太不淡定了。难怪周围一圈人都吓傻了,怪不得他们。
“去查,挖地三尺把他们全找出来!”
他震怒咆哮的同时,胤禟当真掘着脚下硬实土地,试图开个坑直通院外。胤祺光站在门边听声音就头皮发麻。八弟傻了,九弟跟着疯了,听说十四弟关在宫里整日发狂。算上前头远远遣开的大哥、二哥,降了爵位至今未恢复的三哥,发配台湾的四哥,身陷战乱的十弟……胤祺摘掉帽子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八弟到底想祸害多少人!七弟暂且平安只因一无所有,否则也得不了好。
隔墙喊话,胤祺字字句句皆无奈:“九弟你别白费力气了。只要你不哭不闹乖乖吃饭喝水睡觉,我三天让你去见八弟一次。否则把他送回宫里。”
挖土声不停,胤禟声音细得如同蚊子哼哼,说了半天胤祺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干脆推开院门进去。胤禟等的就是这个,噌地站起来不管不顾往外冲,和他撞了个满怀,立刻跌坐进满地碎土中,又黄又黑的小脸做成痛极的表情:“五哥我摔伤了你快去找大夫。”
胤祺蹲下帮他擦脸,越抹越花花:“别装了,这招你五岁就不好使了。听你说话都没力气,又不吃饭是不是?以后一天让你见八弟两次,只要你先把饭吃了。”
“我去陪八哥一起吃行不行?”
“不行,你光喂他,自己不吃,饿死了以后谁养他?”
胤禟眼珠子滴溜溜转,从三天一次改成一天两次自然好,可是远远不够啊!八哥从宫里接回来的时候吓死人,满脸血,连水都喂不进去,养了这么多天没起色。在二伯家可以脱光衣服贴在一起搂着帮他治病,没想到被五哥抓回来干脆不许见面。
五哥也狠,眼见拆不开他俩,以好言相劝的语调说出严厉威胁:“九弟,你不肯换院子住,我只好让他们把八弟挪过去——他们动手。”
胤禟知道自家五哥言出必践,不甘愿从胤禩身上爬起来:“我先穿衣服,叫人都出去!”
胤祺挥手赶人,自己没动地方倒也捂眼不看。这个自小娇惯的弟弟,喝口水嫌冷嫌热的,以前宫女给他穿衣服,胳膊都懒得抬。现在为了照顾八弟不能被外人碰的症候,事事自己动手,哪还有一点皇子威仪,太可怜了!
“五哥你擦脸就擦脸不要总往我眼睛里捅,会瞎的!”
回神的胤祺连忙收手:“真拿你们没办法……”
胤禟趁他暴露出软弱一面立刻加码:“一天三次,晚上哄八哥睡觉。”
“他还用哄吗?” 胤祺把他拽进屋里喊人打水洗脸:“每天睡的时间比醒的时间多,醒了也是一动不动的。九弟,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虽然八弟还年轻,总归逃不掉。十一弟去的时候你差点把眼睛哭瞎了,现在不也好好的。既然无力阻拦,只能听凭天意。”
胤禟没发火,他有天大的火气,能把小弟弟十四揍得鼻青脸肿都不会对胤祺不敬。只是洗刷干净换上清爽的衣服蹦蹦达达往胤禩那赶。胤祺在后头背着手迈四方步,心绪百转千回。其实九弟已经大了,平素待人接物不算老成持重也是稳稳当当的,派的差使也做得漂亮,并无锋芒毕露时刻显示炫耀的举动,偏就是在八弟面前永远像刚进学的小毛头,又像情窦初开的傻小子。
胤祺被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得咬了舌头。怎么才接八弟到家里他也染了是脑袋不清醒的毛病,两个都是弟弟,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他俩怎么可能有苟且之事。同时他不得不承认,几次三番看俩人不着寸缕搂在一起,尤其还是九弟压在八弟身上……随便瞟一眼都头疼!但是依稀也有那么点……赏心悦目……
“啪”!胤祺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胤禟回头,对他瞬间红肿的脸颊目瞪口呆:“五哥你别告诉我现在的天气还有蚊子!”
“什么都没有!” 胤祺顾不上脸疼,一手抓领子一手提腰带把他往回拎,“我改主意了,不用你去照顾八弟,让我来!保证养好他,你少操心,过几天事都平静了回宫看额娘去。”
“大丈夫一言九鼎,岂可出尔反尔!”多亏你是五哥,三哥、四哥敢这样戏耍于人,我揍他们!
胤祺自知理亏咬死不开口。于是带着十四弟殷殷嘱托来他家串门的胤祐在远处站着,连招呼都没敢打,几乎屏息消除存在感。
九弟嘴张那么大,是想咬他?眼瞪那么圆,喷火能烧死人。拳头攥真紧呀……
胤祐万分好奇,如果现在回宫告诉十四弟“你的情敌被五哥收服了”会导致怎样后果。十四弟会不会闯宫私逃来五哥家抢八弟,康熙得到消息能不能稍微忘记太子一小会儿。
可惜他是真的怕麻烦啊。
“带路,我去看看八弟。”
下人也看见自家主子正在“忙”,直接把他引到胤禩屋里,也不随他进去,甚至没奉茶,咔嚓一声关门走人。
太医说胤禩皮肤上有伤,不能见阳光,屋里暗暗的,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至少看不清楚脚下。胤祐适应了好一会只能看见他乖弟弟模糊惨白的小脸,走过去首先摸一把,无声慨叹:这是住人还是关囚犯,憋屈成这样没病也出病。
坐了一会,胤禩没醒,却也睡不安宁,死咬着牙关发抖。胤祐挑开被子往里探了探,又开始感叹:五哥不像粗心的人,怎么不给八弟穿衣服。看这冷的可怜小样。摸索着找到衣柜,半个身子钻进去开始淘弄衣服。外袍硬,不能贴身穿,里衣不够松快,寝服太薄……他还没翻明白,门又开了,光照进来,正好帮他看清衣服,扑一声又关上了。
胤祐的脑袋正好埋在衣服堆里,拨弄开才抬头转身,刚看一眼就惊呆了。
五哥你没事吧,才进屋就脱衣服,而且这是八弟的屋啊,你喝醉了走错了是吧!
胤祺刚被自己的猜想打击得神魂颠倒,压根没发掘屋里还有另外的人,脱得光溜溜钻进被子里,揽过胤禩肩膀搂了个结实。
胤祐狠狠按了按眼皮,眼珠子快要破框而出了!五哥!你真的我五哥吗?我正直温和,端方高洁,心无杂念的五哥!
胤祺别扭着呢。他不让胤禟过来,劝了半天只能答应替他帮八弟治病。可是这怪病治法也古怪,不吃药扎针,光靠兄弟肌肤相贴。胤禟说:“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抱着好的快,可是五哥你人忙事多,耽误了不好。要是不放心我,怕招了皇阿玛的眼,你就把八哥送到七哥那去。”
“怎么不是十四弟?”
“千万不能送八哥回宫里,皇阿玛简直像要吃了他!”
“你想多了。”
“你没看见!”
最后胤祺服软认输,答应他每天只要在家,别的事情什么都不管,专门抱八弟睡觉。
“这回你放心了。快吃饭吧,饿坏了额娘会哭的。”
胤禟大口咀嚼眼泪泡鸡腿,暗下决心:吃饱了挖地道出去找八哥,看你怎么拦!
作者有话要说:对五哥这样纯粹的好人实在不忍心下手啊!
☆、第14章
有种光芒万丈叫杀人无形。
那天晚上,胤祐没回家,家人也没张罗找他。孤僻的人总爱独来独往,他平时出出进进几乎不通人声,随意的紧,因此窝在衣柜里睡了一晚上竟然全然不被发觉。
胤祺也是个性子独的人,倒不是冷淡寡情,而是与人为善的前提下保留适当距离。比如胤禟和胤禌是他亲弟弟,手牵手、肩并肩、背靠背也无妨,换了别人,且不提高人一等的太子,即便随和亲切如胤禩般人人夸赞,从前站得最近也隔出两三尺。如今猛然要他头挨头胸贴胸搂着睡觉,浑身不舒坦,还不敢翻身,硬挺着,过一会叹声气,闹得胤祐根本睡不好。想了想随手抓件深色衣服蒙在脸上,准备滚出柜门直接逃逸。虽说惊动了五哥,问起来谁都知道是他,但是跟弟弟裸睡这等丢脸之事,想必五哥也是不愿提及,心照不宣即可。
还没从布料上抠出两个洞,胤祺发话了:“八弟睡着没?”
回答他的是一室静谧。
“倒是忘记如今你连话都不讲了。听大夫说你的病症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