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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辽海丹忠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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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近来边将都是处堂燕雀,平日守不成个守,所以容易为夷人掩袭;到战也不成个战,自然至于覆败。卒使狡虏得以逞志逞强,喜孜孜不唯得了抚顺一城蓄积,还又得这一战军资,回军建州。丧师辱国,有不可胜言者。
  运筹无壮略,一战竟舆尸。叹息民膏血,全为大盗资。
  奴酋计袭抚顺,蓄谋已深,而以仓卒之师追之,适自败耳。主谓红旗催战,为败军之媒,则守土者将,任其虚而来,饱而去乎?恐如桢之坐视开铁,亦不任受罪也。
  战有战气,聊以免罪,气先馁矣,何得不败!

第三回 拒招降张旆死事 议剿贼杨镐出师

  迢迢烽火映三韩,野戍孤婺泣未干。幕府阿谁挥羽扇,雄关空想塞泥丸。
  声残鼙将军死,马载红妆逆虏欢。惆怅边隅几多恨,萧萧短发舞风寒。
  嗟乎!国家有死事之臣,可为国家扶正气,不知今日死一将,便已败一阵,明日死一官,便已失一城,却已伤了国家元气,坏了国家之事。至于用人,毕竟要揣量得这人胜得这事来,方才假他权柄。不然,勉强寻一个人出来,把这担子与他,这人又不量承了去,一时也糊涂过,只是如民生何,如国事何!
  辽东自张承胤败死了,李抚就一面具本题知,一面行牌整饬全辽兵备,又发兵协守要害地方。此时京师正阳门外,河水发红如血,内外惊怨,接这边报,兵部连忙具题,道张承胤已死,急须另推总兵。原任总兵李如柏,他是辽东铁岭卫人,习知辽中情事。又父亲李成梁,向做总兵镇守辽东,兄李如松,曾做总兵,督兵在朝鲜平倭、贵州平播,是个世将,用他镇守辽东。李维翰失事,另用一个杨镐,他曾为辽东巡抚,又曾在朝鲜做经略,如今仍升经略。还又道山海关是个重地,起一个原任总兵榆林宿将杜松,使他屯兵山海关。屡次总兵建功朝鲜及播州的大刀刘挺,更有柴国柱等一干名将,都取来京师调用。立一个赏格:斩奴酋的,与他千金,世袭指挥。加张承胤官,赐谥,赐祭立祠,赐名旌忠,以报死事,励生者杨镐、李如柏。命下,即令就道。杨镐更已于五月二十一日出了山海关。
  烽火遍宸京,枢臣事远征。频挥白羽扇,刻日犬戎平。
  至辽阳,只是四方征调,一时未得到辽,全辽丧失士马二三万,一时招补不来。
  奴酋细作布满辽东,他先趁着杨经略未出关时,分三支人马,去攻抚安堡、三岔堡、白家冲堡。这三个小堡,如何挡得他大队人马,尽被他占去了。到了七月,他探得经略虽来,兵马还未集,他又亲领了精兵万数,竟从鸦鹘关进来,攻打清河城。
  这城是个要害地方,原有参将邹储贤把守,杨经略因料是奴酋必攻,又调一个援辽游击张旆领兵协守,共兵六千有余,百姓不下数万。这两个将官,也是留心守备的,一听得奴兵入关,便就在城上摆列擂木炮石,两个分城死守。只见二十二日早晨:
  鼓角连天震,旌干匝地横。胡弓开月影,画戟映霜明。
  二将登城一看,奴酋骑了一匹黄骠马,打着面飞龙旗,两个儿子莽骨大、巴卜太,与两个叛将佟养性、李永芳,护卫在两旁,把鞭梢儿指挥夷兵围城。那张游击看了,面如火发,对邹参将道:“这奴酋他自恃累胜,公然立马城下,指点三军,旁若无人。我不若乘他不意,率领精兵五百,直取奴酋,若杀奴酋,贼兵无主自散了;倘不能取奴,亦须斩他几个首将,以死报国!”邹参将道:“将军虽是英勇,但张总兵以三万人败于奴手,今将军欲以五百人出战,何异羊投虎口!不若坚守城池,待救兵来至,那时奴酋或是分兵往敌,我就可内外夹攻,他若退去,我就可掩其归师,这还是万全之计。”张游击道:“城小救迟,倘不能保,与其坐以待毙,不若决一死战耳。”邹参将道:“终是守安战危,还从守。”两个遂分守城堡,矢石齐下,也打死了好些鞑子。众鞑子便间顶门板,抵着矢石,下边用锹掘城。二将又将火器打去,自寅时攻守,到午时光景,城东北角渐渐坍颓,张游击自持大刀,亲挡其处。却见这干鞑兵,俱顶一个打死鞑贼,逼向城来,守城的还只道是他将来抵箭的,不料他向城边一齐撇下,堆积竟与城平,一干勇猛鞑兵,跳上尸骸,竟上城来。张游击听得赶来,手起大刀,连劈十数个鞑贼,只是鞑兵抵死不退,守城的都抛城顾家,众寡不敌,竟遭鞑兵杀害。
  知胆斗疑大,忠心石共坚。犹思为厉鬼,为国靖烽烟。
  邹参将在城上防守时,恰值李永芳在城下率领贼兵攻城,远远道:“邹将军,不须苦战,不如学我,同享荣华。”邹参将便指后骂道:“叛贼!朝廷差你守城,不能守御,反行降贼,今日恨不得斩你万段,肯学你歹样?”永芳愤怒,催兵攻城,早已东北城陷,城中火起。邹参将便下城,率兵巷战,不能抵格,邹参将道:“反为叛将所擒!”拔出佩刀,自刎而死。
  苦战野云愁,吞胡志未休。肯将忠义膝,轻屈向毡裘!
  城中军士六千余人,尽皆死战不降。百姓万余人,强壮的都被他驱迫从军,老弱的尽皆杀害,妇女有颜色的带去,老丑的也将来杀害。自三岔堡至孤山堡,堡墙尽皆拆坍,房屋尽皆烧毁。奴兵未至阳、宽奠地方,人民闻风逃散,抛家弃业,哭女呼儿,又有一干奸棍败兵,乘势抢掠,甚是可怜。比及参将贺世贤闻警,率领部下来援,早已去远,只将他押后夷兵追击,斩首一百五十四级,中国失亡,却也不可胜计了。
  此时朝廷要重杨经略的权,特赐他尚方剑,使他得便宜斩砍。杨经略便将来斩了先从张总兵阵逃,今又弃孤山不守的千总陈大道,移文催取各镇兵赴辽,酌量进剿,自己坐镇辽阳,分总兵李如柏出守沈阳。适值哈赤领兵自抚顺来,窥伺沈阳,遇着李总兵,被李总兵督兵砍杀,杀了他前锋七十余人。奴酋见失利,便行退去。这厢援辽兵士,宣府、大同、山西三处,发兵一万;延绥、宁夏、甘肃、固原四处,发兵六千;浙江发兵四千;川广、山陕、两直,各发兵五七千不等;又有永顺、保靖、石各土司兵,河东西土兵,又并杜总兵、刘总兵各总兵部下家丁义勇,通计十万有余,俱各出关,分屯辽阳等处。此时军声大振,但只是各兵出关众多,粮草日费不资。圣上轸念边防,发内帑银共五十万,户部行文加派,并开纳事例,多方措置,尚恐不给,所以举朝多恐师老财乏,都要议剿。就是杨经略,也见得征调来的都是天下精兵,统领的又是宿将;北关金台吉已剿奴一寨,愿出兵助阵;朝鲜又命议政府右参赞姜弘立,统兵一万从征,合夷夏的全力,以平建州这一隅之地,岂非泰山压卵!况且不早一决,使军饷日糜,也是坐毙之道。挨过隆冬,原有一个大举讨罪的意思。
  到了正月,兵部道天气渐和,可以出征,请旨大颁赏格,鼓舞将士,杨经略也会同李如柏、杜松、刘挺、马林四个大将,议论出师。马林道:“王师当出万全,宜并兵一路,鼓行而前,执取罪人,倾其巢穴。”杨经略道:“大军既出,省镇空虚,况师多则行缓,脱或奴以精锐直犯要害,或以偏师阻我饷道,皆非所宜。不若分兵,数路并进,奴酋兵力有限,自不能支。”此时刘总兵每次建功,他只盼一个轻兵捣虚,不喜议论,杜总兵却道:“兵行须饷,师贵在和。目今粮饷尚未足,师俱乌合,心多不协,经台还须熟计。”杨经略道:“正是。目今粮饷日费,幸有圣上发帑,户部措置,尚可支持,若再俄延,更有缺乏。至于将领不协,合兵则本部也恐诸君有不相下之意。若分兵,诸君可各行其意。况圣旨严督,内阁书催,兵部又马上差官促战,势已不可已了,本部恐罹逗留之罪。”李总兵道:“大家齐心,杀贼报国便了。”杨经略就与四人计议:
  杜总兵,率宣大山陕兵马,从抚顺关出边,攻奴酋西面;
  马总兵,率真定保河山东兵马,合北关夷兵,从靖安堡出边,攻奴酋北面;
  李总兵,率河东西京军,从鸦鹘关出边,攻奴酋南面;
  刘总兵,率川湖浙福兵马,合朝鲜义兵,从晾马佃出边,攻奴酋东面。
  各将俱欣然听命,议定二十一日五路出师。
  各各吩咐部下,整备粮草,打点军火器械,以备起行。杨经略又先差都司窦永澄前往北关,约会金台吉、白羊骨,在靖安堡与马总兵取齐;都司乔一琦前往朝鲜,约会高丽将姜弘立、金朝瑞,晾马细与刘总兵取齐。
  十一日,杨经略亲至大教场誓师,但见:
  电闪旌旗,霜飞剑戟。锦袍堆绣,绮霞半落晴空;金甲舒光,旭日高明碧汉。春雷动轰轰战鼓,晚烟迷滚滚征尘。铜肝铁胆,同怀报国之心;大戟长枪,齐抱吞胡之气。正是:
  旗分赤白青黄色,陈列东西南北人。神武直叫欺虎豹,鸿功拟欲画麒麟。
  三声炮进了教场,上了演武堂。先是四个大将相见,以后偏裨各官参谒。杨经略排列乌牛白马,祭了天地,祭了旗,与四将歃了血,叫过头目,宣示钦颁赏格、军政条例,吩咐将士,叫他逐一遵依。又拿过抚顺临阵逃回指挥白云龙,将来斩了首级,传示三军,道“有犯必诛,有功必赏!”分差各同知通判犒赏四将军士。
  当日四大将就辞了经略,次日各带原拨官军,各诣汛地,期于二十一日进兵。经略又在辽阳城外饯别。四路兵马,声言二十万,铠仗精明,人马雄壮,个个呵:
  拟喋阏支血,期枭可汗头。凯歌报天子,谈笑觅封侯。
  但不知此去竟能灭虏否。
  黎阳之溃以九节度,则分兵不为失策,可惜者相隔太远,声息不闻,师期先泄,虏得为备耳。至谓天示败兆而不知,此亦是腐谈。
  四路出师,总会于奴酋老寨,则远出宽奠,乃是自疲其师。

第四回 牙旗折报杜松亡 五星斗兆刘挺死

  谊重觉身轻,横戈事远征。胡风随马迅,汉月傍戈明。
  碎首夫何惜,捐躯久自盟。纵叫埋马革,意气自犹生。

  凡行军的,要知天时,识地利。不知若论天时,自古又道纣以甲子亡,武王以甲子兴;李晟破朱,偏是荧惑守岁,那可凭得他煽惑军心。况是军法当进不进曰逼留,岂可惑于灾祥,自陷罪戾!故此大将以成败听气数,以生死听天命,以一点忠肝义胆听自心,见怪不怪自乱方寸。

  当日五路出师,第一路是杜总兵,他是以保定总兵王宣为先锋,自统中军为正兵,总兵赵梦麟为奇兵,都司刘遇节做掠阵。二十一日出兵,则见大风陡作,把他牙旗吹作两截。中军把总王捷禀报,杜总兵道:“扬沙折木,亦风之常,不必介意。”催趱前军过了五岭关,直抵浑河。王捷禀报:“乞差人采砍木植,搭造浮桥。”杜总兵亲自到水口看了,道:“水势甚缓,我今正要轻兵深入,掩其不备,若搭桥,不免耽延时日,或至失期。我且先渡与你看。”自己裸了体,策马竟渡浑河。这岸王赵两总兵恐他孤军有失,都督促军士渡河而来。渡到一半,忽然探马报有虏兵,杜总兵便不穿甲胄,率兵砍杀。自午至酉,杀散鞑兵,早已伤死了一个赵总兵,折去部下千余。杜总兵急差人隔河催取后兵策应,谁料刘都司见对岸杜总兵与奴兵杀得狠,惊慌了,死命不肯渡河,杜总兵只得收兵,屯在一个土山上。吩咐中军王捷,叫他领兵三千,扎在山坡上,定计“若贼兵来,你放起一个号炮,我乘马而下,将火器冲杀下来,可以获胜,不可违我节制。”只见杜总兵屯在山上一夜不见炮响,天明一看,奴兵蝼蚁似把土山围住。看山坡上,并没一个人影儿,王捷已乘着黑夜,虏围未合,率兵去了。再望浑河,或者有兵过来相救,还可里外夹攻,谁知刘都司见岸上有鞑兵,如何敢渡,也自率兵回去。杜总兵见王捷已去,刘都司不肯来援,知是为妙,道“二贼误我!”忙在山上把火器打下,莫想打得开。自己与王总兵膊马相挨,要杀出山,几次冲突不动,两人身上中了几箭,奴兵却分番休息。挨至晚,杜总兵部下死亡过半,其余又已饥疲,奴兵四面攒杀将来,可怜一个关西老将,并这一个王总兵,都丧在奴兵之手。

  种种颠毛气自雄,身经百战奏奇功。谁知一具封侯骨,惨雨残烟白草中。

  一时所带军火器械,并杜总兵的兵符印信、令箭令旗,都落在奴酋手中。却又乘得胜之兵夹来,攻靖安堡这支官兵。这支是马将军,他是麻游击岩做先锋,自与监军道潘佥事宗颜领中军,窦都司因候北关兵,在后面作后应。出了三岔堡,到二道关,忽遇贼兵,麻游击便挺枪策马,直冲贼锋,潘监军也戎装拔剑,与马将军督率将士苦战。正在胜负未分,早又尘头大起,一彪有马鞑军从腋下横冲过来,马将军忙令窦都司迎敌。窦都司领的是后队步军,如何挡得鞑马乱踹过来,后军渐乱,前军便也动摇。马将军只得与丁碧拼命杀开一条血路,溃出重围。回头不见了潘监军,两个又率内丁杀入找寻,只见一个跟潘监军的小卒,道:“先见兵爷中了一箭,跌下马来,后来乱军一拥,竟不知怎么了。”马将军道:“他是个文官,中箭落马,一定不免了。”两个就也不寻,夺路杀回。喜得奴兵因刘总兵连破五寨,恐老寨有失,回兵救应,不来追赶,马将军得从容收兵。计点监军殁了一潘佥事,将军殁了一个麻岩,一个窦永澄,部下军士死伤了一半,只得退回。路遇北关来助,他见马将军已自败回,他亦自回本寨去了。

  这边刘总兵,自与家丁刘招孙为先锋,都司祖天定、浙兵把总周翼明为二队,都司乔一琦,督趱高丽兵在后。这刘招孙是刘总兵义子,也使大刀,累从征讨,所向无前。向时刘总兵自南昌起兵援辽,歃血这日,取牛三只,在教场亲斩牛祭旗,手起刀落,牛头已断,而皮稍连,总兵觉有不快之意。招孙跳出,连斩二牛,血不留刀,总兵大悦,是个万人敌。至此两个冲锋。只是出师之日,金木水火土上星,聚于东井相斗,人都道是不祥,不敢进言。刘总兵也晓得,但持着一个必胜为主,也不介意。出边二百余里,一路搜剿,不可胜计。趱行已是数日,忽见一寨,刘总兵喝叫攻打。只见寨中跳出一个穿蟒衣鞑子,持刀直砍刘总兵,刘总兵也举大刀相迎,早被刘招孙刺斜里赶来,一刀砍做两段。寨中有千余鞑贼,见贼首被杀,尽要逃生,被刘总兵兵马擒斩一半。拿过生擒鞑子问他,道是卜余寨,是第一个要害,奴酋差儿子贵英把兔把守,方才着蟒衣的正是他。刘总兵在寨中安息一夜,次早进兵,攻打柳木寨。守寨牛鹿巴儿兔,是南朝游击官一般,知得前寨已失,料道不敌,只是闭门坚守。刘总兵吩咐各兵都带干柴,环寨排列,放起火器,即时烧毁,寨中夷兵,焚杀一空。二十九日攻板桥寨,寨中首将见前寨火起,正来策应,在路撞了刘总兵,被他父子横刀杀入,迎着人马皆伤。各兵连胜,意气又自鼓舞,奴兵如何抵敌,忙要逃回守寨时,南兵一拥随进,遮挡不住,会跑的也打马跑去,其余都被擒斩。三日破三寨,生擒夷贼八百余名,斩首三千余级,夺获粮米器械牛马不可胜计。

  刘总兵着塘报先行报捷,其各功次,另行造册类报。在寨将息一日,刘总兵道:“兵贵神速,不可迟延。”一面催后兵接应,一面自领兵前往。又杀至古坟寨,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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