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入画-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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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地又红了脸,窘迫地望向凌霄城。
“好了。”见不得除自己以外的人逗他,凌霄城开口道:“上车吧。”
“你们运气好。”凌慕颜坐上车,笑道:“爸不在家,要晚上才回来。”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凌霄城皱眉问道。
“话倒没有说什么。”凌慕颜答道:“不过脸色倒是黑得可以……”
刚说完话就看到柳陌红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自己,带着一丝惊慌与恐惧,让人实在忍不住想逗他。
“小柳,你别怕。”凌慕颜笑着看他一脸紧张的可爱模样:“霄城护着你呢,不就是去见见我爸吗,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可是……”
“别说了。”凌霄城打断他们,又转向柳陌红道:“别管那些。我会处理。”
“……嗯。”
压下心头的不安与慌张,柳陌红轻轻应了一声,冲着凌慕颜笑了一笑,靠在凌霄城肩上微闭着眼不再说话。
车窗外地景物飞速向后流逝着,约莫过了有两刻钟,便听到凌霄城俯下身来在他耳边道:“到了。”
说罢牵起他握得紧紧的手,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面前的大宅是典型的苏州园林的样式与风格。
不同于想象中的威严大气与奢华堂皇,看似素净简约的亭台楼阁却是处处暗藏匠心,细细一转眼,就连铺路的严整青砖边角上的花纹亦是细腻精巧各有不同。
“放松点。”
感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的力道越来越大,凌霄城不着痕迹地顺顺他的背:“别紧张。”
凌慕颜已先他们一步踏上府门,走进一看更是别有洞天,大宅套着小院,仿的是古时皇家庭院的格局,从府门后的青山上引了条山泉下来,分成几股支流顺着大竹空管贯穿着整个宅院,小桥流水,假山碧石,皆是不可多见的美景。
垂花门后便是内堂,还未靠近就能闻到燃得细细碎碎的檀香冉冉。
凌慕颜几步便走了进去,语中带笑道:“妈,我们回来了。”
“人呢?都到了吗?”
回答的是妇人特有的温柔声调。
柳陌红不知何故,停在门廊口,再也不肯向前走、
“霄、霄城……”
他小声颤颤道:“我……”
凌慕颜从门边探出头来看了看,转身道:“不知怎么……不肯进来。”
被她称作“妈”的妇人有着和她极其相似的细雅柔美的五官,眉角眼梢都能看得出来岁月洗涤过的旧痕,却依然掩不住那样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的高雅贵气。
“我很吓人么?”白湘无奈:“怎么不愿意进来?”
“大概是吓着了。”凌慕颜走上去亲亲热热地挽起她的手:“不过,你肯定会喜欢他的,真的。”
“是是是,你们都跟我说了多少遍了。”
白湘任她挽着走了出去:“霄城的眼光,想必是差不到哪儿去的。”
“妈。”
“夫人。”
她甫一踏进柳陌红的视线,柳陌红便绷紧了身子,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小柳啊,是小柳吧?”
白湘觉得这肯定是自己这辈子最最温和的声音了。
“小柳啊,别怕。”她慢慢走近,仔仔细细地端量着柳陌红掺了几多惊惶也依然风华无双的眉眼:“……真是个好孩子。”
“伯、伯母好……”
柳陌红开口的声音也是微颤着,只觉得呼吸都要窒住了。
“乖。”白湘亲切地拉住他的手:“不过怎么还叫伯母啊?”
还不忘瞪了凌霄城一眼:“手这么凉,你是怎么照顾人家的?”
一面拍着柳陌红的手背:“快进屋里去,外面冷。”
屋里早已摆好了热茶和茶点,白湘笑眯眯地让柳陌红挨着自己坐下:“冷不冷?做了这么久的车,累不累?”
“不累的。”柳陌红不敢看她,低低垂了眼。
那低头垂眸的乖巧模样简直让人又爱又怜,白湘也算是明白自己那眼高于顶的儿子为什么偏偏认定眼前这孩子了:“怎么都不看我,伯母长得很可怕吗?”
“没、没有。”吓得柳陌红立刻抬起头来:“伯母很年轻,一点也不显老……”
双眸水润澈亮,烟波似能蔓进人心里去。
“这眼睛真漂亮。”白湘又笑问道:“今年多大了?”
……
“诶。”还站在门口的凌慕颜伸手戳了戳身旁的凌霄城:“咱们是不是被忽视了?”
“……”
凌霄城无言地看着房里明显对自己那只猫儿喜爱有加的母亲。
“不过么,我早就料到妈会这么喜欢他了。”
凌慕颜得意一笑:“你想啊,大哥从小就喜欢全国跑来跑去学经商,我早早的去了国外,你呢,更不用说了,被爸当成第二个他来培养,妈每天也没个撒娇的人,多寂寞呀。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又漂亮又乖巧的孩子……”
——对,一点儿也没错,就是这么个理儿。
——凌妈妈那被遗弃了二十多年的母爱,如今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派上了用场,并且显而易见地更加强烈了。
苏州的天比上海黑得要更早些,虽不过是将近五六点的光景,夕阳已沉了一半,坠坠地照着人间。
白湘拉着柳陌红的手,虽然之前早将他的生平打探得一清二楚,此时也仍是一一问来,对这孩子是越看越满意,就差恨不得他是女儿身便立马嫁进门来。
“妈,”凌慕颜和凌霄城在内堂里干巴巴地坐了快两个小时,茶水谈了六七次,只听得见白湘和柳陌红低低切切的交谈声,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您到底要说多久啊,这都五点半了。”
“还真是,人老了,难免要啰嗦点。”白湘这才从“和乖巧儿媳初次见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倒是忘记了你今天从上海赶到苏州,定是乏了。”
后面那一句显然又是对着柳陌红说的。
柳陌红却是浑然不觉,认真道:“伯母,您不老,真的。”
“好了好了,咱们明天再谈。”白湘笑得开怀:“先吃饭吧,吃了饭和霄城早点睡,别累着。”
“不等爸了吗?”
凌慕颜看着仆人陆陆续续的开始准备上菜,问道。
“不等他,咱们先吃。”白湘亲自给柳陌红拿了碗筷:“听霄城说你胃不好,误了饭点再吃饭容易胃疼。”
“谢谢伯母。”柳陌红有些受宠若惊:“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凌霄城显然是知会过厨子,大部分菜色都照顾着柳陌红的口味,甚至比在上海时还要精细些。
吃过晚饭,又被白湘拉着絮絮说了好一会儿才放他走,最后还不忘拍着他道:“明天早些起,伯母带你去苏州城内逛逛。”
“现在不紧张了吧。”
凌霄城揽着他慢慢走着,脚步轻声回荡,在寒夜里飘出去很远。
“……嗯。”柳陌红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伯母人很好。”
“还叫伯母?”
下一秒温热的气息便覆上耳畔:“改叫‘妈’了吧……”
“别……别……别在这里……”
柳陌红慌乱的推开他,示意着身后远远跟着的两个警卫:“会……会有人看见的……”
“谁敢说出去?”
凌霄城亲昵地在他耳侧浅吻着:“敢说我一枪崩了他。”
酥麻的痒令柳陌红笑出声来:“别这样……唔……等、等到屋里……”
“呵,”在唇上压下一个深吻:“好,到屋里再收拾你……”
柳陌红匆忙理好衣物,见他还将自己搂紧在胸前,急急道:“有、有人走过来了……”
“啧。”
凌霄城皱眉,抬声问从身后跟上来的警卫:“什么事?”
“将军,后门有上海军火部的大人找您,说是上海方面有些紧急情况,想马上见您。”
那警卫垂首恭敬道。
“军火?”眉皱的更深,他松开揽住柳陌红的手:“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柳陌红乖乖点头,看着他顺着小路朝后门走去。
天色完完全全地黑下来,密不透风的夜幕遮住了最后一丝光。
内庭里后门很有一段距离,石路转了几转,才隐隐看见后门处漏出的一点门灯昏黄的光。
“将军,您怎么在这儿?”
杨海迎面走来,看着凌霄城奇道:“不是说您回房歇息了吗?”
“后门没有人?”
凌霄城心里一紧。
“人?什么人?”杨海更加疑惑:“我刚从后门回来,除了守卫,什么人都没有啊。”
“该死。”
凌霄城低咒一声,也顾不得那警卫瞬间苍白下去的脸色,转身向回跑去。
杨海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儿,很快也大致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忙跟着他跑到那小路上,灯光绰约散乱,空无一人,早没有了柳陌红的身影。
“将军……”
杨海见凌霄城全然已冷下来的脸色,眼里竟似还闪着寒刃一般冷冽的光芒,心知要出事,不由的开口道:“您……”
“你胆子不小。”
凌霄城冷冷对那警卫道:“知道这么做是什么后果吗。”
“属下……”年轻的小警卫不敢抬头看他,颤着嗓子道:“属下……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放心,我不会逼你说。”
凌霄城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能在凌府里不声不响地把个大活人掳走的,他真以为我猜不到是谁干的?”
看着那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吓得昏昏欲坠的年轻人,凌霄城冷哼一声:“我也知道你不敢抗命,下去吧,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是。”
那警卫片刻也不敢多留,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儿。
“杨海,带人封城。”
他抬起头来,半张脸隐于灯火明昧的暗影里:“然后去问问,我尊敬的父亲大人,在哪里。”
“霄城……”
凌霄城回头一望,就见白湘被凌霄城挽着,站在檐下,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妈,晚上冷,您回去歇着吧。”凌霄城淡淡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妈明白,这次是你爸做得不对。”白湘叹了口气:“你爸现在正在气头上,你……你也别怪他,他只是……”
“我知道。”凌霄城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我先走了。”
“将军,我刚刚派人问了,老爷今晚不在城内,要明早才能回来。门卫都说没有人出入过,不过门口有车轮的痕印,大家都心知肚明,看起来应该走的还不远。”杨海小心翼翼道:“您看……”
“不在城内?”凌霄城冷冷一笑:“那就搜城。走的不远……就从附近开始问。”
杨海张了张嘴,没敢接着说下去。
虽然快过年了街上的车辆行人没有往日里那样多,苏州城也不必大上海那样错综繁华,但眼下也就七点多的样子,路上街灯明亮,车辆穿行,大部分店铺依然开着,人流来去,想要找个被有意隐藏起来的人,谈何容易。
更别说柳陌红定着被带进车里掳走的,那便更是难上加难。
凌霄城微闭上演,蹙着眉心道:“早知道,就应该听他的,不回来了。是我疏忽了。”
“将军,这怎么能使您的错。”杨海劝慰道:“若是老爷早存了这份心,就算您不回苏州,他也是有法子的。”
“我设想过很多种发展……”
——这是最差的一种。
——不知不觉地便把人从自己身边带离,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
——曾想过只要将人带在自己身边,便定能万无一失地护他周全……
“将军,您别这么担心了。”杨海极少见他这样带着自责又焦虑的神情,“老爷,老爷应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
“应该?”
凌霄城冷哼出声。
——当年凌双年打天下的时候,手段可不知比杜鸣凤要强硬狠辣了多少倍。
“我说他怎么一直按捺着没动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凌霄城喃喃苦笑:“想等到在苏州全是他的人的时候好下手么……”
车窗外霓虹闪烁,恍惚仍是歌舞升平的美好良辰。
柳陌红安安静静地坐在车内,甚至连脸色也不曾变过。
他心里原本隐隐约约便有过这样的预感,如今落实,反而不觉得可怖了。
车是光明正大地从凌府门口开出去的,更是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车上还有两个黑衣人,穿的都是凌家特有的军装制服,其中一个,拿枪指着他让他坐上车的,便是方才还跟在他和凌霄城身后的两个年轻警卫的其中之一。
车子熟门熟路地拐进凌府不远处的一条暗巷里,入口在一片繁华闹市的背后,若不仔细,轻易就会被忽略。
那巷子极深,全是些没有招牌的暧昧店铺,看上去竟似是和周公里一般无二的鱼龙混杂的地方。
约摸再往里开了有二十多分钟,喧闹的红粉绿雾逐渐消失不见了,行过一段寂静的暗路,才在一座小小的木门前停下。
“柳先生,请吧。”
警卫对他倒是意外的客气,毕恭毕敬的态度宛如他还在凌霄城身边。
开了门进去之后才发现是一个难得的素净小院,白墙黑瓦,常见的江南水乡的一处闲庭。像是已经空置了很久,只有一间房亮着灯,一地萧萧枯黄落叶。
院中的警卫不算太多,但皆是荷枪实弹,排位严谨精密得让人找不出一丝空缺。
屋内只端坐着一个人。
军装,正服,戴着白色的手套,挺得笔直的背。
听到响动,那人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
柳陌红着实吓了一跳。
——实在是太像了。
他毫不怀疑等凌霄城老了以后,就是眼前的模样。
一丝不苟的黑发只有两鬓稍显花白,轮廓分明的脸上几条皱纹丝毫不损他的威严与豪气,深沉的黑色双眸,紧抿的唇,就连那淡淡看人的犀利目光也是如出一辙。
只是他比凌霄城多出了一份带着沧桑的压迫感。
所有军阀的幕后帝王,所有兵将的传奇,那个曾站在顶峰指点山河的人。
凌双年。
二十年前,光凭这个名字就能让整个华北抖三抖。
即便如今已经归隐,他仍是所有人心中实至名归的掌权者。
凌双年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他依言坐下,手紧紧握成双拳放在身侧,指尖陷进柔软的掌心里,疼痛带来清明。
“你一定要我先开口吗。”
过了半晌,凌双年才慢慢道。
柳陌红仍是沉默着,死死咬住下唇。
“霄城是我最着意栽培的孩子。他以后要接手的,是我凌家的全部势力,我从小就教育他,凡是以大局为重,没想到这次,居然栽在你手里。”凌双年冷冷道:“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我做不到。”
回答的话声低低的,仿佛是一根伸手就能掐断的丝线,却坚韧而顽强地抗衡着。
“做不到?”
凌双年冷哼,“霄城能给你多少?无非是施舍几年的宠爱。我能保你一世富贵无忧,不用再去看人脸色地唱戏,有什么不好?”
柳陌红苍白着脸摇摇头,“唱戏不是看人脸色,我喜欢唱,霄城给的也不是施舍。”
“也就是说……我利诱失败了?”
凌双年面不改色,“还是说,只有威逼才对你有效?”
见柳陌红白了一张脸却不答话,他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杜鸣凤虽然狠,却不够机灵,他不该和霄城正面对上。”
说着说着竟又笑了起来:“和霄城正面对上,他连四成的胜算也没有。”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就像每一个骄傲的父亲。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