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仙古]墨迹未残闻弦歌·东风不还-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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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背影就令人不由屏息敛气,心中安宁。
纵然还未看到那人的面容,悭臾也觉得没有必要了。这样的卓然风华,就已超脱了世俗的美丑,因为他的心是美的,是纯净的,带着上善若水的道家之境,于人世而登仙。
“月孤影见过前辈。”
语速轻缓,声音柔和如梵唱,不惊飞鸟。
悭臾抬眼看去,入目的是一张平凡而不凡的面容,平凡是说他的容貌再普通不过,最多可说是清隽。若说不凡,那便是他眉宇间的祥和平静,看透世情的温暖。
这是一个奇怪的人,因为他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细碎的刘海儿在他的眼帘上洒下细碎的阴影,更使他透出一种柔美。这种柔美丝毫不影响他的男子气,反倒让他多了一份人气。
“闭目而暝,可观一世光明?”
‘望、闻、问、切’乃是中医四诊的必备功课,悭臾这个半吊子医生修为最高的就在于‘望’。这个‘望’与长琴和天菁的不同,悭臾看人气相是因为他能看穿一个人的身体气血,何处病患一见可知。他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见了毒,非常难缠,非常阴狠的毒。这个毒恐怕是在男人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施下的,很难想象什么人会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我心光明。”
男人唇角轻扬,浅笑晏晏。
“……果然有趣。”悭臾笑了。这个人的有趣程度明显超过了他的预期,“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但又有些不同。”
“可是你肩上的那位?”男人抬手遥指,指的正是悭臾肩上闭目休息的白貂。
悭臾长琴同时睁眼,目光凌厉。随即悭臾的目光率先平静下来,幽幽叹息。
“眼不见,而心愈明。以水为镜,可观人世……可惜了。”
“我双眼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还记得这世间的美好色彩,梦中也可远望万里风光。有何可惜?”男人轻笑,只是气息有些不稳,低头握拳轻咳起来。
天菁脸色一变,左右四顾,“这么长时间了,刑大哥呢?”
二人向来如光影日月,形影不离。怎么可能他们在这里说了半天也不见另外一人的身影?
“咳咳……不溯,已有三日未归。只是你们都不让我去看,所以,我也不知他现在何处。”
月孤影起身拢袖,本该是最为心焦的人却是最为平静,好像在说一件早已知晓注定要到来的事情。
他也确实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和天菁一样。
“当然不会让你看!你每开心眼以水为媒望断前尘,言尽后世,你眼上的毒便入骨一分,你解毒的希望就渺茫一分。不论是作为医者还是友人,我都不希望你再动用那种力量。”
天菁一字一句的说着,每当她认真的时候,那样的神色语气便没有一个人会再将她视之豆蔻,青碧的眼睛里是一种冷冽的像是天山冰雪一样的光。
“……罢了,我多半也想得到的,能让刑大哥都回不来的人和地,也只有那一处。如今已过三日,最多今日明日便该有消息了。”
“阿菁总是这般通透。”月孤影上前,抬手轻抚天菁发顶,一举一动风采卓然。“可惜,又要多事了……”
果然,白衣绣红梅的侍从脚踏碧波落于面前。
“小姐,庄主,扬州城内墨迹山庄送来喜帖。”
“喜帖?”悭臾挑眉,看着天菁接过喜帖,面色越来越阴沉。
“……红衣教圣女霏画儿与刑不溯于七月八日大婚,恭请青梅庄庄主莅临……那个女人就不能消停些吗?!”
眼看天菁就要爆发,悭臾将那张大红烫金的帖子从她手中抽了出来,仔细看了看,递给月孤影,那上面的字都是以针线绣上去的,纵使不能视物也是能够看的。
天菁看了眼还半跪在地的侍从,语气努力压抑着心头火气。
“还有何事?”
“回小姐,送帖子的人说要一个回复,不知……”
“让他们去死!本小姐不用等到七月,现在就去屠了她霏画儿满门!!!——”
……
“长琴,这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
“唉……”
两人都觉得自己的教育太失败了……
“天菁莫急,既然对方以礼相邀,不循礼数倒是我们的不对了。”月孤影微笑对侍从,“你去回了他们吧,大喜之日,我月某必定登门拜访。”
“是。”
“自古情字最伤人,果真不假。”悭臾注意到月孤影微颤的苍白手指,心中感叹,“果然江湖永远离不了情仇。”
月孤影苦笑,“确实如此。”
“究竟怎么回事?”悭臾不太喜欢挖人辛秘,他八卦但是不八婆。“若是不好说,就不用说了,需要帮忙的就说一声。这些年也多亏你照顾着他们两个,若有所需,义不容辞。”
“……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月孤影面色越发苍白,似乎整个人都要消逝一般,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抚过喜帖上的字迹。“这件事,谁都没有错。”
二十三年前,月孤影不过六岁,本来他应是平凡的在那个寒风呼啸白雪覆盖的村庄活过一生的时光,可是他的那双眼所看到的命运,将他一手推进了不复的深渊。
村庄里多是亲属,月姓是村中大姓,月家人每过几十年就会有一个能够看见未来的人。通过火,通过水,通过草木,通过百花……通过千奇百怪方式看见常人的前尘过往,人生尽处。这样的能力给月家带来了巨大的利益,这一代的护国法师便是月孤影的族叔月秋承。
但是这样逆天的能力有些人可以一生拥有,有些人则会在未知的某一日突然失去这个能力。月秋承就失去了这个能力,但是数十年的权势富贵,让他不愿轻易放弃。摒弃了所有的人性,他将月孤影的所有直系血亲一夜屠戮殆尽,鲜血沁透了月孤影的白狐皮袄,流进他的眼中,为了保证月孤影的能力不被外物所迷,月秋承残忍地用剧毒将他的眼睛毒瞎,再也不能张开。
月孤影的童年完全是在皇城天守阁的孤楼中度过的,除了他自己和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奴才,小楼里没有任何人。月孤影二十岁那年,熬不过被关了数年练功的师妹霏画儿哀求,带着霏画儿夜探皇城的刑不溯跃进了孤立在百花庭院中的高阁……那是一切的开始。
二人初出江湖侠义心肠,便将月孤影带出了天守阁,一起游览天下风光。一路上刑不溯对于月孤影的洒脱十分欣赏,对于他不可视物的不便也细心照料。
日久生情……多半如此。
对于霏画儿还只是兄妹之情,未来得及变化的感情,尚在幼苗之中就已枯萎。在刑不溯看来,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个人会像月孤影一般温柔而坚韧,脱俗而平凡。二人心生情谊,知道世人不能容忍这种感情,决定在游览天下风光后离世隐居。可惜……有一种女人的感情太过纯粹,纯粹到了非爱即恨的地步。霏画儿一人回到红衣教,以圣女名义对二人下了红衣绝杀令。
二人一路逃亡,最终在黄山附近遭遇埋伏身受重伤,天可怜见,遇到了第一次偷偷出门的云家兄妹,从此隐居青梅庄中,再不踏足江湖。
“我与不溯从未有负过画儿的情谊,只不过是生不逢时,未遇其人罢了。”月孤影怅然。
“佛说人生七苦。然,人身而如此,七苦即人生。于苦难中欢乐,亦可于苦难中悲伤。众生皆如此则无可比。”
悭臾将白貂捧在手中,叹息,又抱入怀中。
“人世间最苦者,求不得……”
“渴望而不及,天长日久,唯有求不得。苦痛加身,日久则为沉疴。沉疴激发,那便是要比时间任何凶狠毒药都要来的缠绵彻骨,缱绻难去……心中沉疴,无异于脓疮,为人难得看出,但确实久病缠身无法可脱。对于那名女子来讲你们的事情就是她心头的脓疮,这一次,只怕已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月孤影点点头,“确实如此。只是红衣教势力过大,青梅庄是要留给阿青阿菁的。这一次,就我一个人去吧。”
“月大哥不必忧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青梅庄所有人都会是你的后盾。”云天菁语气斩钉截铁。
——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遇事临时抱佛脚的人,看一步,走三步,她永远都比别人算得多。这一点上她和长琴非常像,所以他们最谈得来。在遇到他们的时候她就知道必定会有这样的一天,所以她建立了青梅庄,为的,就是这一日的到来。
她笑道。“我和哥哥还有大哥,是在江湖之外的江湖人,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纠缠在这局中的。所以这青梅庄,还是要月大哥和刑大哥继续帮我们看着呢。”
月孤影凭栏远望,没人知道他心中所见之景,只看他伸出手接下一片梅花,回首轻笑。
“如此,便多谢了。”
第70章 剑三
五人围着八角梨花木桌坐在小亭中吃了一顿没什么胃口的晚宴。并不是大厨手艺不好,实在是心情复杂,饕餮美食也味同嚼蜡。
“诶?刑大哥被困?”唯一一个大快朵颐的云天青听说这个消息后,依然很淡定的将整只鸡腿塞进嘴里(=_=……),又吐出一点肉渣滓都没剩下的鸡骨头,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不还有三个月嘛~不着急,反正刑大哥又不会吃亏,红衣教势力虽大仍不过是明教的附庸。明教最近几年被武林正道打压的气势减弱,红衣教不过是借势而起,真要算底蕴还差得远。”
天青侧着脑袋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云天菁,“阿菁以前救了不少红衣教要杀的人,梁子早就结下了。就算我们不上门,以红衣教张扬的作风若是知道青梅庄是我们名下,少不得一场纷乱。趁着一次把所有的后患都处理掉,一举两得。所以别都板着脸啦!快吃快吃!我可是忍着偷吃的**撑到现在的!早知道你们不吃我可早就把这些吃光了~”
天青大手一挥,手中木筷对着红烧狮子头而去。
“天青说的也是,担心也是无用,不如平常心面对。”
月孤影动作轻缓的抬起筷子迟疑了一下,才去夹一盘竹笋。天菁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将桌上的几个餐盘换了下位置,偏素的菜色全摆在月孤影手边,荤菜则是靠近云天青和悭臾附近的。
悭臾看着面前调换的菜色,勾起嘴角,夹了几筷子蒸鱼到长琴碗中。
“这道菜色我本是最喜欢的,没想到他们还记得……竟然能让人做的分毫不差,真是有心了。”
“嗯。他们毕竟都长大了,连天青都能对江湖之事侃侃而谈,行事作风虽然随意却也有自己的是非之道。”长琴舌尖轻卷,只觉那菜肴入口即化,确实是极好的美食。“确实不错。”
“我的口味怎么会差~”悭臾晃动脑袋,正了正有些松散的发冠。“唉,还是短发好……”
长琴失笑,“你似乎总是不习惯,若是不喜欢就剪了去。只是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当然是可惜看不到悭臾长发束冠的样子。那样一身正服的悭臾看起来就像是他不曾见过的另一个人,庄严肃穆,峥嵘剑锋,像一柄绝世的利器。他喜欢挖掘悭臾不曾显露的面容,感觉就像是在挖掘一个宝藏,那感觉令他十分欣喜。
悭臾不知道长琴在想什么,他放开手中的头发,有些羡慕又有些不满的看着天青披散的头发,“天青,我记得我为你戴冠……那个清风君子冠呢?”
天青纯洁的眨眨眼,抱着饭碗一溜烟从门口窜了出去,声音远远传来,“我想起和轻言有约,先走一步!”
……
…………
………………
泥煤!悭臾差点掀桌爆粗口,一双眼睛狠狠的瞪向天菁:小样儿你也跑啊?!
天菁淡定的放下筷子,用绣着白梅暗纹的白色丝缎手帕擦了擦嘴,碗筷整洁,十分优雅。“放心,那个发冠还好好呆在哥哥那里,没变成他的酒钱。”
意思就是说别的东西都已经成了他的酒钱吗?!悭臾怒起青筋=皿=#……
“我吃完了,月大哥,我已经和轻言姐姐说好,明日便准备下杭州。我们青梅庄也算是有名,霸刀山庄和藏剑山庄都发了请帖来呢~”天菁晃了晃手中的两张颜色分明的帖子,一金一黑,请帖之上墨意淋漓,力透纸背,可见书写之人与剑道刀法上都已登化境。天菁翻了翻,有些兴致的问道,“唔,藏剑山庄的名头虽然这几年还算响亮,但比起霸刀山庄还是还差了很多啊~有胆量,我喜欢!”
天菁看着悭臾孤影,“如何?”
“你若是喜欢,那就去吧。”月孤影从善如流,反正他平日也不出门,去哪里都一样。
“……你是想红衣教的人会去吧?”悭臾太了解他们唯恐天下不乱的坑爹性格了,手一挥,“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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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如流水潺潺,如高山巍峨,四时变化,沧海龙吟,白衣飒飒衣带当风。闻者无不驻足。
剑舞惊鸿,翩若游龙。孤剑白云,万里山河,黑龙长鸣,血色盈然。挥手间,一剑破山河!
青梅庄中不乏习剑好乐者,今日入住东湖苍梅阁的两位客人无疑是众人的焦点所在,而两人竟有如此雅意,围观者众……换言之,这两人已经被强势围观==|||……
“没想到前辈竟是剑道大家……无怪乎天青使得一手好剑。”踏月而来,月孤影似乎当真是月下的一抹孤影,静静的立于连接楼阁亭台的拱桥上。待到悭臾收剑才开口称赞,“这位公子的琴声……当真是情意绵长。”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月公子能听出我琴声中的情意~想必心中也有在思念的人吧?”想调戏长琴?亲,你的功力还不够深厚~
月孤影面色微红的掩嘴轻咳,一阵风吹树叶的飒飒响声缓缓归于平静。月孤影摇摇头,好笑道。“这些人……总是这般胡闹。”
悭臾放下手中木剑,弦歌是至凶之器,出鞘必见血光,所以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动用过它了。因为没有动用的必要了……回首对月孤影微笑,这人…明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对他微笑。“切磋一下?”
“咳咳,也好。”月孤影走到悭臾对面,袖下一双比女子更光滑白皙的手张开,带着些无形的张力。“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留情?”悭臾古怪的笑了,“我看不必,你的武器着实奇特,若是不小心,恐怕倒霉的还是我。”
月光下,丝丝光华在那双如玉的手中流淌,凝眸细望,那光华是根根晶莹透明的丝线。悭臾可不会小瞧他,能对自己都漠视的人绝对不会是善人,要说月孤影手上没有人命那是杀了悭臾也不会信的。
“前辈谬赞。”
二人同时出手。
悭臾一柄木剑干净利落,招招一往无前,不留一丝余地,那般狠绝的气势完全不像是在切磋,反倒是生死相搏。
月孤影旋身,扬袖,十指轻弹,铺延开来的青色就像月下盛开的月泠花,清冷凄婉的美。
“这一手武功……”悭臾束手而立,“你当初,并不是不能离开那个地方的吧?”
月孤影也收回丝线,一双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中,面上微笑淡雅,似乎方才与人煮酒畅谈的闲适。“确实,只不过那时没有离开的理由……我一个瞎子,行走于世多有不便,更何况人世牵挂尽成白骨,天下之大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