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海 他心底有片静默的海by群语未央-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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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看表已经2点了，找了两圈才看见站在不是很显眼地方的那个人，米黄色的大衣，手里拎着手提电脑。李赫宰抻高了衣领，朝他走过去。
李赫宰以为，他就要给了李东海自由，可他不知道他只是一步步走向绝望，以更直接更惨烈的方式。
那天，机场人并不很多，但是估计那天在场的人一定会一辈子记住那惨烈场面。
李赫宰刚刚在那人面前站定，连话都没说上一句，身边突然冲出一群人，洪水一样凶猛着朝他扑过去。李赫宰被围住的时候，突然下意识的抽出把枪来，凶狠的拧着那人的脖子把枪抵在他脑袋上。围过去的武警跟警察突然就不再靠前，远远的形成个包围圈，队长在不停朝李赫宰喊话警告，行人被疏散，围观的被赶走。
灾难都是从天而降，李赫宰他突然被逼到了绝路，以这么一种绝烈方式。被层层黑洞洞的枪口围住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那庞大的危机感让他窒息，就好像那些子弹说不上哪一秒就会铺天盖地扑过来，让他粉身碎骨。他知道，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没能做完的事儿，他只这最后一次机会去完成了。死到临头，他却都顾不上自个，他满心都只惦记着，这么恐怖的事儿，可决不能，决不能让李东海也遭受一次。
李赫宰满眼凶烈愤恨，咬牙吼着：“你特么竟然是臭条子养的狗！”
辉被枪顶的发晕，满头大汗惊慌说：“我也不想啊！他们先找上我，谁敢拒绝啊？！劝你赶紧把枪放了，这状况对你不利，狙击手也都布好了，你想死在这啊？”
李赫宰瞄了一圈儿周围，竟有些慌了，不是怕死，他是怕来不及修改完那些资料。
李赫宰就像被猎手团团围住的困兽，是受伤绝望挣扎的姿态，突然吼起来：“开电脑！开电脑！！！把最后一步给我弄完！！！要不我立马崩了你！”
辉的脑袋被枪口死死顶着，眼神慌乱：“你别急，别急，拜托，我老婆还在家等我……”
李赫宰抽了口气，一反手凶狠把他摁在地上，一手用枪抵着他的脑袋，一手熟练开了电脑，有了抵死相争的架势，他说：“我给你一分钟，把最后一步给我弄完！我告诉你，反正我死定了，你要是不怕陪我，我也乐得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辉直对上李赫宰的眼睛，他看见里面熊熊烧着的大火，他看见他野兽一样发狂的执着，那双眼睛里装着的绝烈让他觉着自己随时会被他的爪子撕成碎片。
他哆嗦着手按照李赫宰的指使输进指纹，开始进行最后一步替换。
对峙的时间无比漫长，警方一伙人在研究怎么解救人质，可只要一有动作，李赫宰就会鸣枪威胁。
半个小时已经过去。空气里摩擦着的火烈因子时刻都可能引爆。
对面包围圈里的人终于按捺不住。
在他们眼里，李赫宰现在焦急暴躁的状态随时会对人质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
于是长久的对峙之后，他们决定采取最直接的方式。
“小罗，让上头给批狙击令，人质有危险。”
“是。”
一群戎装的武警端着枪待命，李赫宰在中间，汗水从额头滴到键盘，手里的枪在那人太阳穴顶出了红痕。他咬牙等着，就算是自己到了生死关头他也只是想着，李东海，就快好了，完成这最后一步，你就安全了。
空气里全是让人窒息的闷，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点，巨大的玻璃墙外，雪色苍白了一整片天，地上停着一台台巨大机械，带着人飞到远方或是抵达家乡，偶尔有起飞或降落的巨大引擎声，轰隆隆的砸下来，像是一场灾难降临。

“头儿，狙击令批下来了。”
“通知狙击组准备，当场击毙。”

狙击手准备，当场击毙。
当场击毙。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李赫宰其实还有句话没能说完，他说：“终于……”
然后后半句，再没能说下去。
因为他突然靠近电脑屏幕，奔向脑袋的子弹，是钻进了他的胸口。
他身子一晃，觉着胸口被一阵冰凉撕开，然后就是昏天暗地的涌起来的疼。
视线成了模糊的红，眼前的世界被拉的很长很长，他只看见周围很多人朝他涌过来，他却听不见一点儿声音。他用他最后的力气爬向手边的电脑，身下一大滩刺眼的红，被拖拽出一条残忍的轨迹。他瞳孔涣散成荒芜，模糊中哆嗦着拼命抬起了手，在回车键上按下去，按出个血印儿。然后嘴角竟有了模糊的笑，他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说：“终于……”
然后他放任自己闭上了眼睛。
世界终止。

心肺被撕开的感觉，我没想到，原来挨枪子儿是这么疼，东海，我多庆幸，不用你也去遭受同样的苦。
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看见我这一生，河流一样从眼前呼啦呼啦的流淌过去。
我们小时候相遇的那条小路，那年我们一起喝过酒的高台，我们一起跑过的球场，我们一起买的外衣……
我还想跟你坐在夏天的夜风里，喝着酒，大声唱歌，然后拥抱着接吻。
我还想拉着你的手，听你在江边唱勇气给我听。
我还想跟你坐在一个教室，为了能跟你上一个大学，每天学的满头大汗。
我还想帮你买到食堂里你喜欢的红鱼，我举着盘子朝你招手，看着你眼睛里的光亮，看着你笑出了一整个夏天的阳光。
我的东海，你给了我回忆不完的盛大幸福，即使现在，我也从不后悔我倾尽一生去爱你。　
我好想给你一个家，温暖的幸福的家，在海边的大房子里，让我能抱着你睡，看着你醒，每天每天陪在你身边不知道疲倦，把所有能付出的不能付出的爱都给你。
想带你去所有好玩的地方，经历所有有趣的事情，让你拥有所有该有快乐。
我还有那么多事想和你一起做，可是，时间却已经这么紧迫。
胸口那个纹身，你的名字我留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要是下辈子我胸口有一颗胎记，你一定要认出我。
东海，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叫你一声宝贝儿。
大宝贝儿，哥哥真的是，最喜欢你，最爱你了，所以，要你好好活着。
这辈子我们真是受了好多苦啊，是我连累你，可是下辈子，你还愿意做我的大宝贝儿么？
我愿意，下辈子，我还做你的李赫宰。所以下辈子，你也再做我的李东海好不好？
我盼着来生能再跟你遇见，我还想再爱上你一次，我没爱够，那么好的你，我爱不够。
到那个时候，我想我会很温柔，很小心的走在你身后，守着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走一辈子，疼着你宠着你，再不让你受伤，再不让你疼。
亲爱的，虽然已经足够努力珍惜，可还是感觉我错过了你那么多美好，只可惜我再没机会弥补了。接下来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知道么，你会被很多人爱的，只要你挺过刚刚分别那最难熬的一段。
我多少次想，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因为你太怕孤单。
可现在的你，已经足够坚强了吧，所以我稍微离开一下，别怕，好么？
别太想我，我会骄傲的，哥哥在上边儿会一直看着你的，你不孤单，我不会走远。
亲爱的，我真的是，那么那么爱你啊，我是有多舍不得离开你，多不想离开这有你的世界。
可是，还是要跟你说再见了。
大宝贝儿，我的东海，别哭，你哭的话，我会心疼。
不能天堂地狱永远一起，但是无论天堂还是地狱，都有我爱着你。
虽然陪伴不能永远，爱，却会永生。

“厉旭，去确认犯人状况，3组，把人质带回去配合调查。”
金厉旭靠近那个满身是血，孤单的躺在地上的人，翻开眼皮，扶上颈动脉，心一颤，然后他在心里说，对不起，赫宰哥，我哥会在那边儿接你。然后他抬头：“宋队，犯人被射中胸口，已经死亡。”
“知道了，带回去吧，通知大家收队了。”

他是李赫宰，他曾经眼里张扬过霸气，他曾经笑着闹着朋友成群，他曾经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他曾经用一整颗灵魂去倾覆一段感情，他曾经温柔的说，我爱你。
可现在他心跳停止，成了副空壳，被人抬上担架，白布遮盖了他英俊的脸，离开机场，大雪覆盖身体，一场苍白的埋葬。
时间错综流转，卷成了密不透隙的漩涡，他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的缱绻时光，终于静止在一片鲜红的血色。
他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哭过笑过，有过幸福，也受过伤。
他有爱他的妈妈，他也想上大学，他也想跟爱的人生活的简单幸福。
可不可以，别忘记他的笑起来的眼睛，他生气时的表情，他忍着伤疼的坚强模样，别忘记他走过的路，他喜欢听的歌，他爱着的人。
别忘记他，他很普通，却那么勇敢，所以请不要让他再忍受孤单。
他心底的那片海洋，那片让他倾尽了整个世界的海洋，请温柔将他埋葬，因为他离开了最爱，纵使生前再怎么坚强，如今也会臣服于悲伤。
李赫宰（1986——2009），死于爱情。

他被抬走的时候，那只带着戒指的手垂在了外面。
所以当李东海赶过来的时候，他不顾阻拦冲到骚乱的地点，然后他亲眼看见被抬上车的人。
那脸上盖着白布的人，他垂下来的手带着的那只熟悉的戒指，那么刺眼。
这世上，还有比亲眼目睹爱人的死亡更加残忍的事么？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是没有任何一个形容词能去形容的了的，那种无力无助，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去分担能去体会的了的。
他只觉着，这世界突然好像就只剩了他一个人，身旁吵闹纷乱全都消失，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见，头顶的天，轰的一声倾塌下来。
他曾经有那么多次疼的无法忍受，觉着天都要塌了，可这一次他才真的知道，什么才叫真正血淋淋的伤。是彻彻底底的失去，彻彻底底的心死。
他的世界就在他眼前分崩离析，那种颠覆，毁了一切。
他含着满眼的眼泪不敢哭出声来，生怕自己太早崩溃，他追着扑过去，然后被警察推开，他摔在地上却感觉不到疼，又疯了似的追上去，结果车门关上，他被远远抛在后面。
周围的人都成了黑白色，他谁也看不见，疯跑着上了自己的车。
他心口的位置，被那太惨烈的场面给生生挖了个洞，连同他心脏一起，挖空的一干二净。
眼泪流了满脸他没了感觉，他喃喃着说：“赫宰……李赫宰你等等我……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我马上就过去……带上我……无论去哪……带上我……”
他的车子开的七扭八歪，追着警车离开的方向，追了好久，终于看不见影子。他在车里把喇叭按的震天响，他在车里尖叫哭喊，撕心裂肺：“把李赫宰还我！！！你把我的赫宰还给我！！！”
他喊累了就趴在方向盘上，不去听身后起伏的汽笛声。
过了半晌他抬了头，猛了左打方向盘，眼里是决绝的狠烈。车子轰的撞碎了大道中间的隔离护栏，横冲进逆行道，李东海抬头的时候，一脸淡然的看着车窗外，一辆吉普，疾驶着朝自个冲过来。
被光吞没的瞬间，他好像看见他的李赫宰，就站在不远处，李东海笑起来，伸开双手，朝他奔去。
如果这世界不能成全我们，不如我们，就一起抛弃这世界吧。

回警局以后，在被问到李赫宰找你作什么的时候，辉想起了李赫宰垂死也要爬向那电脑的样子。于是他说，李赫宰是想让我帮他把他的犯罪记录删掉，但没能成功。
宋队问一旁的金厉旭，是么，你来看看跟你原来见到的那份有没有什么出入。
金厉旭翻着翻着，脸色慢慢苍白，李东海的记录全都不见了，他抬头看着辉，眼神疑惑。
那人却避开金厉旭的眼睛，神色复杂。
宋队又问了一遍，一样么？有改动的地方么？
金厉旭吸口气，神色恢复正常，他说，没有，跟以前的一样。
走出警局，他们并肩站在门前，金厉旭问辉，你为什么包庇李东海。
辉转头看他，一脸笑意，反问他，那你又为什么顺着我说？
金厉旭抬头看了远处，脑袋里全是李赫宰躺在血泊里的样子，于是他说，没什么，就是，不忍心罢了。
辉叹口气，无奈低头，他说，我也是，其实，我真的挺佩服李赫宰的，我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说完伸手招了出租，上车离开。金厉旭看着那车子渐行渐远，最后转身进了大楼。
天色惨白，好像这雪，不会停了一样。　

李东海经过抢救，奇迹般活过来。
他醒来以后只说了一句话，眼泪突然汹涌而下。
他说，赫宰，我明明都看见你了，你怎么不带我走……
自那以后，他再不肯说话。
他有时候还是会犯糊涂不认人，可一清醒他就会找机会去死。
他开始拒绝进食，瘦的吓人，却被医院用营养液勉强维生，他死不成。
他偷偷找到一把钝刀，插不进身体，只能一点点儿划开手腕，竖着划开，是一会儿就让血流干的割法。闭着眼睛静静等死的时候，却有个冒失鬼进错了门，无意间发现了差点儿淌干了血的李东海，救了他。
他多少次走到窗边，发现窗户被锁死，跳不下去，两次疯了似的砸了玻璃，刚砸掉一层就就引来一群人阻挠。
他前前后后不知死了多少回，可每次都阴差阳错被救下。
后来金俊秀回国，他站在李东海床边，揍了李东海一拳，凶狠的哭着说，你的命是李赫宰用命换来的，你要是想明白这件事儿还不想要命，那你别自杀，放着我来，我特么替你收了你这条贱命！
再后来，金希澈坐在轮椅里，他说，李赫宰不想你死，你要是不听他话，你死后做鬼他都不会再搭理你。
金基范跟崔始源说，你不能辜负李赫宰，你不是还有我们呢么。
李晟敏说，你别觉着被留下的才是最惨的，被那么爱过，你已经够幸运了好么，我呢，好像从来喜欢都是自己一人的事儿，最后还被他扔在这世上，怎么看都是我比较惨吧，我都还没死呢，你凭什么啊。
可李东海听不进去。
那天，他总觉着自个要做点儿什么，他不能再这么磨蹭下去，他不想让李赫宰等太久。
半夜他换好衣服，从医院里溜走，取了车，回了他们的小公寓，回了他们的家。
一个人一心只想死的时候，他会连疼都忘了，心都没了，拿什么疼？
所以他回去，回他跟李赫宰的家里，这样就好了，安安静静没人打扰，再没谁能碍着他奔向他的爱人了。他简直是迫不及待打开门，要推开副门的时候，他看见一张海蓝色信纸，贴在副门上，他认得那字体，他麻木着活了这么多天，突然又一次被那疼痛席卷灭顶。
他努力让自己透过已经模糊的眼睛看清那上边儿写着的字。
“帅气的李东海先生，老婆大人~，这次我想叫你宝贝儿~，因为不好意思所以从来没有叫过一次，可你本来就是我大宝贝儿啊，我就知道你会回家的，先说对不起，之前伤你那么狠，可我是为了不让你发现我的打算，所以只能推开你，不让你靠近我身边。又在哭了吧，你老公真的会心疼的，别哭了乖，好不容易回家，快进屋吧。”
明明是那么轻松的语气，上面还画着那么可爱的表情，可每个字却成了刀，贯透他胸口，是满满的绝望感动，将他卷进无底的漩涡，眼泪放肆流了满脸。他小心翼翼推门进去，抓着胸口那片衣服，刚走一步，踢到软绵绵的东西，一双拖鞋摆在他面前，上面又是一张便签。
“宝贝儿，要记得穿拖鞋，光脚会着凉的！听见没？”
李东海哭着低头穿上鞋，走进玄关，脱下外衣要挂在衣挂上，猛然看见他们买过的一样的衣服，情侣服一样一大一小挂在上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衣服上有一张粉色便签。
“那小孩，你要是天冷不赶紧加衣服的话会去挂水的，我可不是在吓唬你。”
李东海抹干眼泪，却挡不住有更多眼泪汹涌而下。走进客厅，沙发头贴着一张紫色便签，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