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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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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校园,素来形如空气的我竟然一跃成了风云人物,到处都是嘘寒问暖的声音。 
“嗳,我说,这是谁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哈!混蛋!竟然说不认识我了!真过分。” 
“听到了吗?这回你可成了学生会委员的候选人了,你可不要推辞,肯定有你的位子,老师可把这当作大事,别老那么淡泊了!他还靠你往他脸上贴金呢!下个礼拜电台还要来采访你呢,又是见报又是上电视的,真风光呀!百里挑一的人呐!那么多人里面就筛出二十个人参加「十佳」最后的评选,司律是名列前茅的。还有体育馆联欢会的门票可以拿。因祸得福呀你说是不是?” 
“因祸得福?”我没好气地撇撇嘴角:“你也去出个车祸试试好吗?” 
“啊……这就不必了……我哪有这能耐呀!呵呵,以前是别人看你表演,现在是你看别人表演,风水轮流转呀。” 
“你这么烦会让他头痛的。”傲慢的口气让我张望着找出声源——程骏?他的声音变了,不再稚气,甚至有些不良。配了眼镜,座位调后了。真快,三个月不见就变得不认识了。 
齐未笑了:“走吧,别跟一群幼稚的女生凑热闹了。” 
他们一走便引起不小的骚动:“嗳,什么嘛!程骏那个家伙越来越讨厌了,跟齐未一样的嚣张,臭味相投啊!你知不知道,他上次还拉走了我的发带!尽惹人生气。真希望快点分班,再也不要和他一个班了!” 
“分班?” 
“对呀,你还不知道啊?不过我们没选择权,是老师负责重组班级的,把五个分成六个,我就希望他调走。” 
我显出汗颜的表情:“他的成绩虽然不是优秀可也从来没有过不及格,还算中等水平,不会被调走的吧?”虽然那以后他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但还是不希望他调走。这也许会引起女同学的公愤吧?可我看她们背地里说他坏话的神情举止怎就那么像在谈论自己淘气的小情人呢? 
然而我失算了,不是按照成绩安排的,他果真如她们所愿的那样被调到了别的班级了——就在隔壁。 
我本不知道他在哪个班,觉得自己有社交恐惧症,不会去查这个。但有一次午休的时候看见他在教室门外的阳台上和司颖钰唇枪舌剑,这才算见着他分班以后的第一面。我讨厌司颖钰,虽然成绩好,却是高傲无礼,总和母亲吵架,虽然她妈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她刚生下来没几天的时候她母亲就乱发丈夫的脾气,搞得邻里都鸡犬不宁,也无暇照顾她,饿得娃娃大哭,她奶奶只好把她抱到我家来让我妈妈给她喂奶。我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教科书”的书虫也能在教室里听到有关司颖钰臭名昭著的消息。她是男生的公敌,偏又有韩近卫喜欢把我和她扯到一起,认识她这种人,并且还是同姓,真真是贬低我的身价。程骏骂她,骂得好哇!怎么就不赏她一个耳光子呢?因为她是女的么?可她却能因为你是男的而踢你。 
他忽然瞥见了五班后门口的我,闭嘴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急忙闪身回了教室。 
真该死!回什么头啊!你继续跟司颖钰吵架的话我不是能多看你两眼吗!我已经……多久没见你了呀!混蛋! 
我懊恼地带着课本去实验室上课,课桌上多出了一行字:「I f##k you!」哪个白痴!好好一张白净的桌子又糟蹋了!真可恶!不过既然脏都已经脏了,那也不差再涂上一句:「大萝卜,找到下一个猎物了吗?」几周之后,桌面上就被我们涂成这样了: 
「I f##k you!」「大萝卜,找到下一个猎物了吗?」「找到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萝卜?」「我本来不想知道的,但是有人执意要帮我查。」「哦?你的动作倒是比我快嘛!查到我是谁了?那就给我写信吧。桌上谈不方便。信放在哪儿?“发烧40℃”(店名)怎么样?」「好啊。」「你怎么没写信给我?」「急什么?我贴了邮票放在邮局了。」「白痴。“发烧”就在学校门口,放在柜台上就好了,还浪费邮票。」 
6 
几天以后才收到他的回信,打开信封就是一股扑鼻的香气,想来这个九千一郎不是什么正经人。他的信纸大约是从爱写信的女生那里不劳而获的。而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也只能靠女生提供确凿情报。她们可比我聪明多了,知道九千一郎就是何九郎的别名,还数落我连这样一号帅哥都不认识还怎么在学校混——“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真没王法了,他算什么人物?我非得认识他?但是我对他没有坏印象,因为他写的字很飘逸,言语也粗鲁,还向我道歉说没有及时回信给我。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叫九千一郎这种不伦不类的名字,他告诉我他妈妈当时生他的时候一共花掉了九千块钱,虽然比较贵,但是他爸爸说九千块钱换一个儿子——值!马上取名九千一郎。但有人说不是这样的,他本来有个姐姐,还没出生就被堕掉了,他是花九千块钱买回来的。他讨厌听这种闲话,说没人会明目张胆地贩卖人口,既然父亲姓何,那他就叫何九郎。呵,真有趣。我又写了一信问他为什么不叫一郎?看他的口气似乎不怎么高兴:「我上面有多少哥哥姐姐,我哪能叫一郎啊?这是越权行为。再告诉你的是:九郎其实是我家那只猫的名字。」我不禁打了个冷颤:九郎?难道一猫生九胎?我见过最多的也只有一胎生了八只的——光荣妈妈啊!我随即写了几笔,跑到他教室门口把信飞了进去。我没见过他,准确说即使见了他的人也不知道他就是何九郎,全靠他们班的人传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正准备打盹,忽然听见有人叫我。走出去看见一个身材小巧的女生,是何九郎的什么人?通讯员吧?她是来送信的。哼!还跟我玩神秘!反正现在已经不是夏天,不一定要午睡,想想怎么让他现原形吧。 
Oh My God!那个女生原来是他女儿!还说自己已经升级了,不是boy了。说我很古板,好听点是幽默——叫了九郎就一定是第九只猫吗? 
「……你这样很容易上当的。不过我喜欢。快期末考了,我一定会借助这最后一个月把你收归我的旗下。做我弟弟或者哥哥,你想做哪个(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我想我们最好碰个头,因为有人跟你长得很像,我好像总是认错人……」 
砰砰砰的一阵心跳——见面?他会是个什么样子?为了见面而见面的话,会很尴尬吧?希望他是个会找话题的人……唉,还是算了吧,我这么内向的人跟谁都不好相处吧?不过说起来,的确经常有人错把我当作某位学长,真有长得这么像吗? 
哪料到这个何九郎第二天竟然求我:「我女儿都见过你了,哥哥我还没见过你好不爽啊!做我弟弟吧~哥哥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想要你这个小弟。」然后还有一些废话。我对他的好感失了一大截——怎么这样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呗!” 
啊!是谁在我身后偷看? 
……帅……哥……标准的亚洲品种,不像程骏那样得了白化病似的。程骏似乎成为我判断同性长相的标准了。我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有着健康色肌肤的男孩是谁了,却不知道说什么。何九郎阳光灿烂地说道:“交一个朋友千言万语,绝一个朋友三言两语。你比我预想的要高嘛,不像你说的那样。” 
“我……我谦虚一点都不行啊?” 
“身高这东西还用谦虚?喂,你答不答应嘛?又不是出去结社拉帮干坏事,也不会亏待你。” 
“呵……呵……” 
“叫我九郎就好。” 
“我做哥哥可以吗?”让他做哥哥的话,我孤家寡人的不是亏死了? 
他很爽快地点点头:“当然可以,本来就允许你随便选的。” 
“那,我说的话你会听吗?” 
他光芒润泽的眼睛骨碌一转:“你要的是弟弟还是奴隶?” 
“……”我张口结舌,看他吃吃地笑这:“又被我耍了吧?呵呵……啊!糟糕!是水吉!帮帮忙,你是哥哥,得罩着我点。” 
“什么呀?”我望见走廊里远远跑过来一个人,不明白九郎为什么躲到我身后,如同耗子见了猫。他很怕迎面过来这个人吗?这个人的面相很和善嘛!虽然长相一般,而且还在发怒,但仍然不会使人生厌。 
他看见我,脸上因生气而形成的褶皱消失无踪了,他对我身后的人轻言慢语地说道:“九郎,就要上课了,快跟我回教室。” 
九郎贼兮兮地望了他两眼,伸出一个手指:“就一句,还有一句……”他在我耳边嘀咕道:“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我走啦。” 
水吉一副很没办法的样子摇摇头:“快点呐。” 
“我是你大哥诶!真不像话,从来不叫我一声老大!” 
“你这人最让人不放心了——我让你买礼物给我了吗?连砍价都不会的家伙,以后一个人怎么生活?家都会被你败光的!快去背单词!” 
“你轻点声好不好,我很没面子的。你最没有做小弟的样了!宠坏你了!” 
“你宠我?没被你气死已经不错了!” 
“……” 
我听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终至听不见。铃声响了,我淡笑着走进教室,喉咙却好似堵上一块铅,无形的难受,想哭,但不愿意哭。我这样憋着,头好重,浑浊不堪的……很乱,仿佛感觉得到脑壳中不计其数的分子密密麻麻灰蒙蒙地做着永不停息的不规则运动,产生出热,在狭小的空间内充溢、互相挤压排斥……感觉得到每一根血管的跳动,只是里面流淌的似乎是粒粒滚滚的沙子,像地下水管,并且即将爆断……我这是干什么?想什么?我怎么了?真没道理啊!有什么好难受的,什么放不下啊?没有没有!没有! 
7 
秋天去了,苦守着漫长的冬季,终于,春天来了。然而她带来的不是春回大地,而是雪。那是不详的征兆。一场小雪下来,化了两三天,渐渐转暖了。东风却日夜不息地同树木们跳着狂欢的舞蹈,树叶不停地鼓掌。太阳总是在丝丝的薄云里躲藏,仿佛害羞的姑娘,她把风儿带走,自己也躲起来,于是下起了连绵的细雨。日子总这么过着,快到惊蛰,狂风下,下午才露面的日头早早下了山,一个闪电,打了几个闷雷,雨点噼里啪啦地便砸就下来,第二天起,这回暖的天气又变得凄惨、冷清。 
我站在画廊里等着雨停。一把折伞撞进我手里。 
“九郎?” 
“天要黑了,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快回去吧。” 
“可是……” 
“可是什么?我是住宿生,而且水吉也带了伞,没关系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天还你。”我打起伞急急忙忙往家赶,鞋子竟然还进水!袜子紧贴在脚上,失去了它原来的作用,真难受!到家一定要马上洗脚。 
回家路上的学生很多,打着伞的女生们一边走还一边谈天说地,似乎只有我这一角是凄凉的。 
“喂!陈琳,把伞借给我吧?反正你们可以共伞的。” 
“没门儿!” 
“死银鱼!把伞借给我!” 
死……银……鱼?不是司颖钰的绰号吗?谁那么大胆敢当着面说这样的话?不怕被她骂翻天吗?我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身后吵闹的一群人就已经跑到我前面去了。 
“司律。” 
我侧过脸,与我并排走着一个人。他不在走,是侧着身子面对伞下的我在跟跑,并且已经全身挂水,落水狗一般……会很冷吧?虽然他总说不怕冷。 
“把伞借给我好吗?” 
……他说话不用大脑的吗?借给他我怎么办?虽然为了他我不介意自己淋成什么样,但这不是我的东西,好随便借人吗?至少我的原则不允许。 
他等不到我的回答,转身又跑开了:“张霞!把伞借给我吧?知道你最善良了!” 
善良?那样的女生也称得上善良吗?他可真会睁眼说瞎话。 
张霞开口就骂:“本来还借你一个角落,现在你这样能够讽刺我,也别怪我不仁不义。你的嘴巴要是吐得出象牙,那母猪都能爬上树了!”看来他的牌子真是做塌了,一句美话也能变成丑话。我想先陪他回去,但他不会同意的吧?并且我也不想像傻瓜那样追上他。但他今天总算对我说话了,只一句,玩笑话,已经满意了。他该原谅我了吧?想什么?该请求原谅的人应该是他呀! 
偶尔能见到他几次,但是绝不会在阴雨天气,而且所见的多是背影。时间是在早操的时候,他人高,排最后,我领队,在最前面,刚好可以首尾相接。有时在吃午饭的路上会遇见,便一直盼望早下课能看见他,可他看不见我。看见他的时候,往往是他将一些女生惹毛了,甚至是他不认识的。她们有个共同点:漂亮,艳丽的漂亮。也因此有高傲的通病。我便有些习以为常:他本来就是这样玩世不恭,对谁都这样。 
天晴了,我领队出去,陆陆续续一群人挡到我前面,像人墙。他们转过头,看看我身后的女生,笑了。 
——一群尖叫声。六班的顾申猛然撞了六班的程骏,程骏撞到我,我撞到了戈茜……多米诺骨牌似的一团糟。真混账!真混账!吃豆腐吃到我们班女生头上了!不是传着这样一则歌谣吗:一班孩子没人管,二班木头难成材,三班色狼争相嚎,四班惟有封建高,五班女生没人爱,六班和尚木鱼敲。难道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也难怪,他们六班就4个女生,不做和尚还会做兔子不成?还没进和尚庙呢,再怎么也想揩点油水开开荤吧? 
程骏拉住我的手:“没撞疼吧?” 
“你站在那儿等我用铅球砸你试看。” 
“喂!我不是铅球。只不过踩了你一脚,别那么小气嘛。你的电话是多少?” 
小气?这世界最小气的人可不是我!想起来就来气! 
“我家没装电话。” 
“别骗我了。” 
“真的,骗你干嘛?有什么好处?” 
“那韩近卫的电话呢?” 
“我又没有电话,记他的号码干什么?而且据说他家的电话已经拆了。喂,你该跟上去了,要掉队了!” 
“我不走。” 
“别挡我的道!” 
“我说,”他转过身慢慢往前倒着走,“你什么时候装电话呀?” 
“关你什么事。” 
“快去装吧。不然会被人笑话的。” 
“只有你在笑吧!我要等降到最低价的时候再装。” 
“你可真是!到那时候可就来不及了!”他生气起来,掉头追了过去。 
电话?现在只要400多了吧?回去征求一下意见吧。虽然离原计划还早了半年多,但是过完这学期就毕业了,毕业……意味着大家都各奔东西了。以他的成绩是不可能和我进同一个层次的学校,更别说同校了……以后都见不着了吗?我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害怕毕业。 
…… 
“退场。” 
学生们按班级的次序小跑出操场,到半路已经完全打乱,所有的通道鱼虾混杂,不同班级和年级的人也混到一气,还是改不掉的虎头蛇尾半途而废。 
我还是一个人从习惯的画廊走上楼梯,六班不经意间成了每天的必经之路。路过窗前,里头忽然探出一个头:“中国足球队主教练是谁?” 
“吓我一跳!徐根宝。” 
他冲我笑了,转头对里面说:“我说是徐根宝吧!你们偏说不!” 
“喂,你怎么那么快就到教室了?” 
“什么?是你太慢了吧。总是把这段路程当作散步吗?喂,什么时候装电话?” 
“……等我回去问了再说。” 
“那我等你消息。” 
“我……上课了。”开溜——安全抵达,老师还没到。哈哈哈!展开信纸开始写信,多会资源利用啊! 
8 
桌上睡觉有点儿凉,半醒不醒地听到有人骂骂咧咧地说:“程骏那小杂毛!看我不找人修理他!” 
我蓦地直起身扫视全班,说话的是潘曦,也是个令老师头疼的角色,因为他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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