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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双节堂庸训-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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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今之道士、比邱,诚不尽守老子、如来。法律即我辈谈性命、为文章,亦 
岂人圣工夫?无昌黎、考亭之精实学诣,而摭拾辟二氏陈言,虚张吾帜,不 
几躬自薄,而厚责于人乎?余生平于二氏之徒一无还往,而未尝放言攻击。 
自愧业儒浮浅,无以折其心而关其口也。故佞奉二氏妄求福佑虽断断不可, 
要不妨听其自为生灭,置诸不论不议之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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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 蕃后 

                                 裕后有本 

     欲求子孙繁炽久长,谋积聚,图风水,皆末也。其本全在存心利物。肯 
受一分亏,即子孙饶一分益。创业之家,多由赤手;成名之子,半属孤儿, 
并不恃祖父资产。昔有人谈宦缺美恶者,余笑曰:“缺虽恶,总胜秀才课徒。 
吾未见官鬻妻妄,只见官卖儿孙。”闻者诧曰:“恶有是?”余历数数十年 
中闻见:横虐厚敛,蓄可累世者,一弹指间子孙零落,为被虐者所嗤。而清 
苦慈惠之吏,子孙类能继起作官。如此,居家可知。 

                                 济美不易 

     世济其美,昔贤所荣,不特名公钜卿也。业儒、力田之家,世世清白, 
相承亦复不易。数传十百人中,有一不肖子,即为门第之辱。固由积之不厚, 
亦因教之不先故。欲后嗣贤达,非教不可。 

                               教当始于孩提 

     孩提之时,天性未漓,当先固其真性,断不可导以詈人。闻詈人则呵止 
之,使有忌惮。若詈及人之父母者,尤为损福,万不宜姑恕。他如扑打虫豸 
之类,虽细事,总干天和,须明白戒禁,养其慈祥之气。至拜跪仪节,亦当 
随事教导,则爱敬行乎自然矣。 

                             宜令知物力艰难 

     巨室子弟,挥霍任意,总因不知物力艰难之故。当有知识时,即宣教以 
福之应惜。一衣一食为之讲解来历,令知来处不易。庶物理、人情,渐渐明 
白。以之治家,则用度有准;以之临民,则调剂有方;以之经国,则知明而 
处当。 

                                 宜令习劳 

     爱子弟者动曰:“幼小不宜劳力。”此谬极之论。从古名将相,未有以 
懦怯成功。筋骨柔脆,则百事不耐。闻之旗人教子,自幼即学习礼仪、骑射。 
由朝及暮,无片刻闲暇。家门之内,肃若朝纲。故能诸务娴熟,通达事理, 
可副国家任使。欲望子弟大成,当先令其习劳。 

                             宜令知用财之道 

     财之宜用与用之宜俭,前已详哉言之。但应用不应用之故,须令子弟从 
幼明晰。能于不必用财 (如僭分、继富等类)及万万不可用财(如缠头、赌 
博等类)之处,无所摇惑,则有用之财不致浪费。遇有当用(如嫁婚、医药、 
丧祭、赠遗等类)之处,方可取给裕如,于心无疚。昔吾越有达官公子,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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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豪侈,积负数千金,将鬻产以偿。受产者约日成交,公子张筵款接,薄暮 
未至。居间人出视,则布衣草履,为阍者所拒,仁候门外半日矣。导之入曰: 
 “此某也。”公子敬而礼之。宴毕赠以仪曰:“先生教我,不敢弃产。”居 
间人询其故,曰:“彼力能受吾产,尚刻苦如此。吾罪过,何面目见先人。” 
遂痛改前之所为,出衣饰尽偿宿负,谢门下客,减奴仆,节日用,讫为保家 
令子。今已再传,犹袭其余资云。 

                             宜令勿游手好闲 

     此患多在富贵之家。盖贫贱者以力给养,势不能游手好闲。富贵子弟衣 
鲜齿肥,无所忧虑;又资财饶足,帮闲门客及不肖臧获相与,淆其聪明,蛊 
其心志,障蔽其父兄之耳目,顺其所欲,导之以非,庄语不闻,巽言不入, 
舍嬉娱之外,毫无所长;一旦势去财空,亲知星散,求粗衣淡饭不可常得。 
岂非失教之故欤?小说家称:“富家儿中落,持金碗行乞,知乞之可以得食, 
而不知金碗之可以易粟。”语虽恶谑,有至义焉。 

                               宜杜华奢之渐 

     略省人事,无不爱吃、爱穿、爱好看。极力约制,尚虞其纵;稍一徇之, 
则恃为分所当然。少壮必至华奢,富者破家,贵者逞欲。宜自幼时,即杜其 
渐,不以姑息为慈。 

                               父严不如母严 

     家有严君,父母之谓也。自母主于慈,而严归于父矣。其实,子与母最 
近,子之所为,母无不知,遇事训诲,母教尤易。若母为护短,父安能尽知? 
至少成习惯,父始惩之于后,其势常有所不及。慈母多格,男有所恃也。故 
教子之法,父严不如母严。 

                                 蒙师宜择 

     为子第择师,夫人知之。独于训蒙之师,多不加意。不知句读、音义所 
关最钜。初上口时,未能审正;后来改定,便觉吃力。吾谓童蒙受业,能句 
读分明、音义的确,则书理自易领会。尝闻村塾蒙师课徒“道盛德至善”句, 
 “道盛”二字逗断,读者不察,辄以“道”与“德”对,“盛”与“至善” 
对,岂非句读不清之明验欤?故延蒙师不可不择,为人训蒙亦不可不深省。 

                             不宜受先生称字 

     师严则道尊。人生在三,事之如一,师与君、亲并重。微特弟子事师, 
必当隆礼;即为师者,亦不宜稍有降格。吾为童子时,见塾师之呼弟子,无 
不称名。二十年前,有称字者矣。近遇成童弟子,或止称其字之上一字,而 
冠以老字呼者,应者俱安之若泰。师道凌夷至此,而欲弟子知所严惮,岂不 
难哉!望子弟有成者,先宜教以不敢受先生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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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以有用为贵 

     所贵于读书者,期应世经务也。有等嗜古之士,于世务一无分晓。高谈 
往古,务为淹雅。不但任之以事,一无所济;至父母号寒,妻子啼饥,亦不 
一顾。不知通人云者,以通解情理,可以引经制事。季康子问从政,子曰: 
 “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达即通之谓也。不则迂阔而无当于经济,诵《诗 
三百》虽多,亦奚以为?世何赖此两脚书厨耶! 

                             读书求于己有益 

     书之用无穷。然学焉,而得其性之所近,当以己为准。己所能勉者,奉 
以为规;己所易犯者,奉以为戒;不甚干涉者,略焉。则读一句,即受一句 
之益。余少时,读 《太上感应篇》,专用此法。读“四子书”,惟守“君子 
怀刑”及“守身为大”二语,已觉一生用力不尽。 

                                须学为端人 

     希贤希圣,儒者之分。顾圣贤品业,何可易几?既禀儒术,先须学为端 
人。绳趋尺步,宁方毋圆。名士放诞之习,断不可学。 

                           作文字不可有名士气 

     父兄延师授业,皆望子弟策名成务,无责其为名士者。士人自命宜以报 
国兴宗为志,功令自童子试至成进士,必由四书文进身。钟鼎勋猷,皆成进 
士后为之。能早成一日进士,便可早做一日事业:可以济物,可以扬名。好 
高务远者,嘐嘐然以名士自居,薄场屋文字,不足揣摩,误用心力,与寒畯 
角胜,迨白首无成,家国一无所补。刊课艺炫鬻虚声,颜氏所讥﨎詅痴符也。 
抑知前明以来,四书文之传世者,类皆甲科中人。苦志青衿,仅仅百中之一。 
何去何从,其可昧所择欤? 

                               文字勿涉刺诽 

     言为心声,先贵立诚。无论作何文字,总不可无忠孝之念。涉笔游戏已 
伤大雅,若意存刺诽,则天遣人祸未有不相随属者。“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古人虽有此语,却不可援以为法。凡触讳之字,讽时之语,临文时切须检点。 
读乌台诗案,坡公非遇神宗,安能曲望矜全。盖唐宋风气不同,使杜少陵、 
李义山辈,遇邢、章诸人,得不死文字间乎?士君子守身如执玉,慎不必以 
文字乐祸。 

                                勿作秽亵词 

     文以载道,表章忠孝,维持纲纪,尚已。降而托于寓言,比兴诙谐,犹 
之可也。至秽词亵语,下笔时心已不正,阅者神识昏摇,必有因而隳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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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之孽,皆吾所造。人谪鬼祸,忏悔无期。自来文人多悲薄命,未必不由 
于此。 

                                文章关福泽 

     文章气象,关一生福泽。凡享顺遂之境者,其文类皆和平中正,无幽忧 
萧飒之气。动辄慨叹,断非福征。且习不加察,纵其笔之所如,势必伤时骂 
坐,召怨蒙愆。至应试之文,尤以醇雅为贵。 

                             读古人文取法宜慎 

     作文宜慎,读文先不可不择。尝见塾师授业,好选前人悲感恣肆之作, 
令子弟诵习,谓可开拓心胸,引伸议论。读之者不能得其神髓,而仅学其皮 
毛,所误不小。吾友江西新城鲁洁非,素书往还,论文相契。别有唐宋八家 
选本,凡伤时感事之语,细加评节,具有苦心。 

                             勿轻为人作诗文序 

     诗文之序,所以道作者之意,非遍览全集,不能得其窾要。万一集中文 
字失于检核,既为作序,不能以未见自解。代人受过,关系非轻。故非于作 
者心术、品诣深知有素,断不可徇一时请托,冒昧措辞。至乡曲文人,多不 
知文章体裁,其所撰述,更宜详审。 

                                勿记录时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圣训也。位卑言高之罪,孟子又剀切示之。 
唐宋文人私记间及国事,然多与史传■戾。盖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类非 
确实。昔有不解事人,以耳食为笔记,谬妄触忤,祸及身家,皆由不遵圣贤 
彝训所致。故日记、札记等项,断不宜摭拾时事。 

                              浮薄子弟不可交 

     血气未定时,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交游不可不谨。与朴实者交, 
其弊不过拘迂而止;交浮薄子弟,则声色货利,处处被其煽惑。才不可恃, 
财不可恃,卒至隳世业、玷家声,祸有不可偻指数者。 

                              勿轻换帖称兄弟 

     交满天下,知心实难。余生平识面颇多,从无凶隙之事。然以心相印者, 
寥寥可数。惟此数人,势隔形分,穷通一致。每见世俗结缔,动辄齿叙,同 
怀兄弟,莫之或先。有朝见而夕盟者;有甲款而乙附者。公宴之后,涂遇不 
相知名,大可笑也。既朋友,即系五伦之一,何必引为兄弟?如其无益,不 
如涂人。故功令换帖之禁,皆宜遵守,不必专在仕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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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择友有道 

     人不易知,知人亦复不易。居家能伦纪周笃,处世能财帛分明,其人必 
性情真挚,可以倚赖。若其人专图利便,不顾讥评,纵有才能,断不可信。 
轻与结纳,鲜不受累。或云“略行取才”,亦是一法,然千古君子之受害于 
小人,多是“怜才”二字误之。 

                              业儒亦治生之术 

     子弟非甚不才,不可不业儒。治儒业日讲古先道理,自能爱惜名义,不 
致流为败类。命运亨通,能由科第入仕固为美善;即命运否寒,藉翰墨糊口, 
其途尚广,其品尚重。故治儒业者,不特为从宦之阶,亦资治生之术。 

                               读书胜于谋利 

     不特此也,文字之传可千古,面藏镪不过数世;文字之行可天下,而藏 
镪不过省、郡;文字之声价,公卿至为折节,而藏镪虽多,止能雄于乡里; 
文字之感孚,子孙且蒙余荫,而藏镪既尽,无以庇其后人。故君子之泽,以 
业儒为尚。 

                               勿慕读书虚名 

     然“业儒”二字须规实效,若徒务虚名,转足误事。富厚之家,不论子 
弟资禀,强令读书:丰其衣食,逸其肢体,至壮岁无成,而强者气骄,弱者 
性懒,更无他业可就,流为废材。子弟固不肖,实父兄有以致之。故塾中子 
弟,至年十四、五不能力学,即当就其材质,授以行业。农、工、商、贾, 
无不可为。谚云“三十六行,行行出贵人。”有味乎其言之也。 

                             勿任子弟匿瑕作伪 

     为父兄者,无不愿子弟学问胜人。然因其本领平常,姑听匿瑕不出及作 
伪盗名,则万万不可。故子弟所作文字,遇亲友索观,必须责令面奉教益。 
凡有文会,亦不当稍任规避。盖受人指摘,可望感愧奋发,功力渐进。若意 
在藏拙,未有不燕石自珍者。至作伪之弊,尤为可虑。窗下倩、雇、捉刀, 
习为常技;临场必有怀挟、抢手等事。作奸犯科,所关匪细。近阅邸抄:江 
西有一童生,县试时以枪手考列第一,院试败露,学使奏鞫治罪。其父年逾 
八十,亦坐远戍,不准收赎。原其由起,始于匿瑕,终于作伪。涓涓不绝, 
将成江河,可不戒于初乎? 

                             不宜轻令子弟附学 

     独学无耦,则孤陋寡闻,敬业之所以乐群也。然附学他处,同门人众, 
品诣必有参差,苟蹈群居之戒,即鲜广益之功,全在择师而事,不宜徒鹜虚 
声。倘人师难得,又不若扃户下帷,严惮父兄之教矣。故冀子弟不染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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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家塾延师为尚。 

                             授徒勿误人子弟 

     业儒者,以授徒为第一事。弟子终身北面,礼至重,品至崇,须令弟子 
晓然于为人之本,不仅在文艺也。然文艺亦断不可荒。有种不自爱重之人, 
靦然拥皋比,谈经史,于主者前高自位置,而教其弟子则惟恐不称主者之旨。 
遇有所作,私为删润,以诳其父兄,此固不足污人齿颊。即不至是,而约敕 
不严,纵弟子之肆;课程不密,长弟子之惰。所误何可胜道?大概二十岁内 
读书、为人俱要立定基址。一过二十,不特寒畯子弟多内顾之忧,不能专心 
键户;即富贵儿郎,亦有婚宦牵率。自五、六岁至二十岁,全在为之师者范 
之以正,诲之有方。凡人相处,不合则离。惟师席必终一年之局。韶光如水, 
禁得抛荒几个一年?且父兄既将子弟付托师长,势不复身亲考校。师长荒之, 
则竟就荒,可乎不可?弟子材质不同,造就匪易。聪明者,必当成之于学; 
顽钝者,亦宜曲为诱励,令多读数卷书,省识为人之分,庶几不负师长之任。 
曩读《曲詴旧闻》,屯留王诰,少应进士举,家贫,训幼学为业。屡取乡荐, 
而于省试不利。每赴省试,必梦胡僧谓曰:“君此行徒虚耳。君骨相虽主有 
才,而不应得禄位。寿可过耳顺。外是非余所知也。”年五十余,又将赴省 
试。梦前僧相贺曰:“君是举必登第无疑。”梦中诘之曰:“师向语我不当 
得禄位,今何云登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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