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撒谎 作者:周德东-第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种对话是没有好结果的,响马有这种直觉。
他突然想到了逃跑。
“你……能让我看清你的脸吗?”他突然说。
“我也没有带火。不过,你可以摸我——你敢吗?”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洞口在哪里?”响马早想好了,只要她说出洞口的方向,他立即就会朝相反的方向逃窜。
“洞口?我也找不到了。”她的口气显得有些无奈。
“你第一次……来这里?”
“不,这里是我的家。”
草丛是虫子的家。暗红色的身体,黑的花纹……她的脑袋突然又逼近了一些,低低地说:“我知道你最怕什么,我替你说出来,好不好?”
响马的心猛跳起来!他木木地面对着这个黑暗中的女人,变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羊羔,等待她猛然揭开自己心中那最黑暗的部分。
那个女人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最怕的是……”
响马的神经快崩断了!他突然想嚎叫!
就在他歇斯底里的一瞬间,蓦地从虚飘飘的梦境中跌落。
……窗外还黑着。
那个女人无影无踪。
●情种响马是一个厚情薄命的人。从小,他就是一颗多情的种子。
有一次,迷路了,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孤零零地朝前走。他很害怕,很委屈,但是他没有哭。他知道如果他哭了,会招来更大的麻烦,比如坏人。
他毕竟太小了,很多人从他身边走过,都用奇怪地眼光打量他。偶尔一两个男人停下来,问他:“孩子,你的爸爸妈妈呢?”
他不说话,快步朝前走。
天越来越黑了,两旁的房舍里飘来炊烟的味道。他更加害怕,更加委屈,却仍然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终于一个大女人走了过来,她走到响马身旁,蹲下身,说:“你是不是找不到家了?”
响马仰头看着她,“哇”地一声哭出来。
那个女人什么都不再说,轻轻把他搂在怀中。
响马嗅到了一股香气和一股奶味,他的心一下就踏实了,即使永远也找不到家,他也不会再害怕,不会再委屈,女人那柔软的怀,就是他永恒的家。
他母亲死得早,后来他发现自己身上有俄狄浦斯情结。
他天性离不开女人,就像鱼儿离不开水。否则,他就会一点点干涸,窒息,一点点枯萎,风干。
他10岁那年,就爱上了一个大女人。
他至今不知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人住在响马家楼上,可是响马不知道她住在几楼,以及哪个房间。
她好像是一个女工,长得很丰满,经常穿一件鲜红色的大衣裳,一条艳黄色裤子,那裤子很紧,弹性很好,裹出迷人的曲线。
有一次,她从响马的身旁走过,响马嗅到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香气,从此,他就迷失在了那香气中,找不到出路了。
那个大女人不知道,她每次下班回家时,都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在窥视她。
响马是一个不太合群的孩子,他一个人坐在楼下的花圃前,就是为了等她。响马的四周,花草摇曳,蜂蝶飞舞,响马沉浸在静静地幻想中……她的嘴唇很红润,胸怀很宽阔。
响马想亲她的嘴,她就为他把嘴唇微微张开;他想把头钻进她的双乳之间,她就会温柔地为他解开衣扣儿。
她就像他的母亲,但是更美丽;她就像他的姐妹,但是更陌生……响马喜欢听她笑,她一笑起来满世界都是金子;响马喜欢看她的肌肤,她的肌肤展现出来满世界都是雪花。
可是,那个大女人却从来没有关注过响马,这使响马很伤心。
有一次,响马偶尔看到她跟一些大男人在一起笑闹,心中立即充满了酸意,眼圈也湿了……多年以后,响马长成了大男人,也一直没有改变这种女人式的小肚鸡肠。很多女人都以为响马很宽厚,那不过是他善于用灿烂的微笑掩饰内心罢了。实际上,他受不了女人的一点冷落和简慢,更不能容忍她们的虚伪。否则,他内心那娇好而脆弱的爱之花就会纷纷凋零,无论对方(包括他自己)怎样努力,都不能使它们鲜活地重返枝头。
》
洞穴(4)连载:所有人都在撒谎作者:周德东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因此,和他交往深刻的女人说:响马最霸道。
天上的云很白,多像她的手啊。
童年的响马想抚摸一下,可是他没有天梯——它们是那样遥远,即使他一年年地长高,也终究够不到。
他有点绝望。
终于有一天,10岁的响马在那个大女人下班时拦住了她,郑重地向她求婚了。
她听了后,“咯咯咯”地笑起来。
响马傻了,他在她的笑声中越来越局促。
终于,她止住了笑,板着脸,故做认真地说:“可是,我这么大,你那么小,怎么行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响马想了想,仰着脑袋说:“那你就别长了,等我几年呗。”
她憋不住,又一次笑起来:“好吧,那我就等你长大!”
说完,她抱起响马,在他的小脸上用力亲了一口。那一吻纯净如水,可是,响马的脸蛋却一下变成了红苹果。
她答应他了!
响马觉得他的爱情梦圆了,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快点长大。
正当响马全心全意地往高长的时候,那个女人却搬走了,竟然没跟响马打个招呼。
响马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天,万里无云。他哭了一下午。
他多次打听那个女人搬到了哪里,只听说是一个很远的城市,却不知具体地址。她根本没遵守曾经对一个小男孩的承诺,就这样轻率地走了……从那时起,响马开始了画画生涯。
他每天放学做完功课,就在纸上画那个女人。他有美术天赋,竟然画得很像。然后,他捧着她的像,默默端详。
之后,每年他都要为心爱的女人画一幅像。
岁月流逝,响马不停地猜测和揣摩,想像着她的变化,完全凭感觉创作了。
画中女人的红颜一年年地衰老下去。
他画了她将近20年。
后面的画和第一幅相比,渐渐面目全非。可是,响马每一年画她的时候都坚信,他画的就是当年那个女人如今的样子。
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是一种痴迷,一种希望,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这种美好的错觉。
现在,响马快30岁了,他一直没有结婚。
并不是因为那个消失了的大女人,他不会为了小时候的一个单纯梦想而终身不娶。那个大女人以及那不间断的画像只是他对童年纯情的一种追忆,只是他单调生活中的一种虚拟的诗意。
上大学之后,响马一直没有缺过性伙伴。
他疯狂地爱着女人,爱着各种类型的女人。美丽的少女,成熟的少妇……他甚至不排斥老女人,丑女人。
每次和女人做完爱,他都有这样一种感想——女人是一个骗局。可是,为了这个骗局,他愿意倾尽所有。因此,他虽然赚了很多钱,却一直没什么积蓄。
不管他经历了多少女人,在他心目中,女人永远幽深而神秘。他永远不知道她们的秘密,永远探不到她们的根底。
有一句最通俗的话:女人心,海底针。
他不仅仅是永远弄不懂她们的心,也永远看不清她们的身体。
之后,响马隔一些日子就要做那个恐怖的梦,梦中的情节一模一样。
每次,他都梦见他半夜穿衣,走出门,经过那个保安,来到小区外的路上,看见那个女人在荒草丛中朝他招手,然后他就鬼使神差地跟她走,一直走进一个山洞,接着,他就再也走不出来了。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他脖子后,低低地问他:“你最怕什么?”每次到了这里,梦就破了。
为什么反复做同一个梦呢?响马感到这个问题严重了。
是冥冥之中有神灵在暗示自己什么?是自己得病了?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啊,生物钟没有紊乱,能吃能喝,精力充沛,性欲旺盛……接下来,他就开始品味这个梦的含义,终于不得结果。
这一天,他专门跑到城里,找到一个神叨叨的朋友,向他请教。那个朋友一直声称他是解梦大师。
解梦大师听了响马的讲述,故作高深地讲了一大通:那个女人总是出现在荒草中,说明你的生活中将出现一个属蛇的女人,她很富贵,很可能是一个成功的私企老板。她把你引进一个山洞,然后你就找不到出口了,这说明你将走不出这个女人,她就是你未来的配偶。她总是问你怕什么……大师说到这里打了个嗝,掩饰他的词穷,然后继续说:她是一个挟持你一生的人。你最怕的就是她。
响马离开大师之后,把他的那一堆话都扔进了垃圾桶。他暗暗地想,如果这种水平也能混饭,那我就可以靠解梦跻身亚洲富豪前十名了。
不过,响马把那个朋友最后一句话留住了——他在响马离开的时候补充说:那个山洞就象征着女人的生殖器。
响马不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而是觉得这个文学比喻很生动。
●虚实响马最近的活儿越来越多了,他经常进城去跟一些客户谈业务。
这可能跟他刚刚设计的一个平面广告有关。最近,他为一个房产开发商设计了一个广告,就立在繁华闹市上,那上面有“响马工作室”的电话。
每次出入小区的大门,响马都发觉那个眼睛离得很远的保安神态有点异样。
》
洞穴(5)连载:所有人都在撒谎作者:周德东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一次,响马走进了小区大门,走出了很远,突然回过头去,看见那个保安正在背后定定地看着他。他见响马回过头来,心事重重地把目光移开了。
响马疑惑了:为什么白天和夜里都是他在这里值班呢?难道没有人和他轮换?
想着想着,他幡然醒悟:夜里遇见这个保安,那是做梦。他之所以总梦见这个保安,是因为他白天总看见这个保安。
那么,夜里值班的保安是谁?
这一天,响马要赶一个活儿,很晚才结束。他从电脑前抻了个懒腰,要睡了。
突然,他有了一个念头:出去,看一看夜里值班的保安长得什么样。
推开门,一阵冷风吹得响马打了个寒战。
那些苍白的纸灯笼还在静静地垂挂,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使暗处更暗。
在路上,他又想起了梦中的情形。
此时,他是在现实中,不必害怕,对面的荒地里不会再出现那个女人的脑袋,他也不会傻傻地被带到那个诡秘的山洞里去。
现在,他不是被谁牵制,也不是无意识。他有明确的目的——去看一看夜里值班的保安。
风吹着他的额角,很凉爽。
他的头脑很清醒,身体各部位反应都很灵敏。
他是飞天小区的业主。
他是“响马工作室”的主人。
他不是在做梦。
现实和做梦的感觉大相径庭。
现实就像照片,有时候,你甚至为它的清晰而恼怒,比如对待皱纹的态度,但是,它依然一丝不苟;而梦就像底片,黑白颠倒,模糊诡异,必须借助光的映衬才能显现……而照片是依据底片冲洗出来的。
响马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远远地看见,把门的仍然是那个眼睛离得很远的保安!他在那盏白晃晃的水银灯下站立,影子很长,差点就爬到响马脚上了。
响马的惊怵有几个原因:一,在梦里,他每次都在大门口遇见这个保安,而值夜班的竟然真是他!
二,他站在门口的这个场景跟响马梦见的一模一样,包括他的站姿,他的神态,甚至包括屋檐下那盏水银灯的光晕,他的身影……三,他怎么昼夜值班?难道他不吃不喝?
四,或者,白天站岗的保安和夜里站岗的保安是双胞胎?
响马走过去,主动跟他笑了笑。他也朝响马笑了笑。他的脸有点青,好像是冻的。
“还没休息啊?”响马问。
“没有。”保安说。
响马掏出烟,递给他一支,被他谢绝了。响马自己点着一支,大口吸起来。
“你们几点下班啊?”响马盯着他的右眼珠问。
“一般说,过了零点,就可以把大门锁上了。”
响马低头看了看,说:“哟,现在都凌晨一点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最近不一样。”
“最近怎么了?”
保安压低声音,说:“最近飞天小区有点不对头。”
“怎么不对头?”响马盯着保安的左眼珠问。
保安也看着响马:“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
“咳,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现在出来干什么?”
“我?……出来溜达溜达。”
保安鬼鬼地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一阵大风吹过来,把保安的大檐帽吹掉了,落在了响马的脚前。他动都没动一下,好像就等响马帮他把帽子捡起来。响马有点戒备,他弯腰捡帽子的时候,眼睛一直注意着这个保安的腿。
响马担心他会趁自己弯腰时下手。
他没有下手。响马发现,他始终站得笔直。
响马把帽子递给他,他说了声:“谢谢。”
响马乘机问:“你们掌握了一些什么情况吗?”
“其实也没什么。”他似乎不愿意透露太多。
“可是,你说最近有点不对头。”
“我们做保卫工作,要当然要格外警惕和小心……”他绕了一阵弯子,突然说:“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回去睡觉吧。”
响马忽然想,难道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系?
他讨好地笑了笑,说:“如果有什么事,还希望你早提醒。”
“好的。”保安说得毫无诚意。
响马回到家中,想起他反复做的那个梦,想起那个保安欲言又止的神态,越来越觉得蹊跷。
飞天小区到底怎么了?
●塑料人第二天早上,响马按捺不住内心的疑虑,又去找那个保安了。
这次,他发现把门的保安换了,换成了一个矮个子保安,很精干。
响马走近他,说:“小伙子,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咱们小区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听说。”
“你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头吗?”
“不对头?”矮个子想了想,说:“没有啊。你听说了?”
“道听途说。”
停了停,响马又问:“哎,今天怎么换了你值班呢?”
“原来那个保安被辞掉了。”
“怎么时候?”
“今早上。”
》
洞穴(6)连载:所有人都在撒谎作者:周德东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为什么?”
“他那个人有点……”
“有点什么?”
矮个子似乎不愿意在背后讲人家坏话,吞吞吐吐的样子。
“没事,你说吧。”
“他有点怪。”
“怎么怪?”
“每天半夜一过了零点,他就在这里立一个塑料人替他值班,然后他就钻进那片荒草中不见了,谁都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塑料人?”
“塑料人。”
“他不是总那样吧?”
“我们领导暗中探察了很多天,无一例外。”
“可是,昨天半夜我出来,看见他在这里站岗呀。”
“你看错了,那是塑料人。”
“不可能!”
“他制作的塑料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也穿着我们的制服。”
“我走到他跟前,还跟他说了半天话呢!”
“那你一定是活见鬼了。”矮个子怪怪地笑了笑。
响马忽然想起昨夜的一个细节——那个保安的帽子被风刮掉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