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1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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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里还在流血,他勉强地坐在椅子上,看来他的腰部被踢坏了,不敢着实坐着,他的衣服上沾粘着他才吐出来的白沫子,散发着很难闻的味道。甜甜她们嫌他脏,都躲到里面的屋子里了,我找来餐巾纸和凉水,给他擦鼻血和他衣服上的脏物。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微笑着看着我。
“给你使眼神儿,你也不走,真是个傻瓜!”
等我给他擦干净了,他就又把手指上的那个大金戒指摘下来,递给我。
“我不要你的戒指!你赶紧回家吧,在我这里不安全!我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说不上什么时候还会挨揍!”
“一会儿,我就走,这个给你吧,这是我惟一值钱的东西。”
“我不要,我虽然没有金戒指,但是我的条件比你好,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没有家。在这里我很开心,我很愿意在这里,看着你。”
“你是不有病啊,看我能当饭吃?”
“能,看你我可以不吃饭。”他苦笑一下,然后用手去捂腰。
“你的腰很疼吗,这样吧我给打个车,你告诉司机你家的住址。”
“等一下,我再坐一会儿。”
“傻瓜,真拿你没辙。”
“我愿意挨打,只要你高兴!”他还在笑。
“你还笑,怎么不打死你!”我想哭。
“你舍不得啊!你才不是不让他们打了吗?他们听你的。”他依然痴痴地看着我,依然微笑着。
“傻瓜!”我抿起了嘴巴要哭出来了。
“好了,我要去我哥家,明天有他们好看的。”
我站起来,跑到门口给他打车,然后扶他上了车,他在关车门的时候说:“我能活着,我还来,你撵不走我的。”
我站在门口无言以对。直到看着他消失才进屋,让大家把屋子里收拾了,然后正常营业。
“嘀嘀,嘀嘀,”汽车的声音,我赶紧到门口去看,是腾飞的黑色的奥迪。
“雨晴你去看看。”我叫雨晴去,自己躲了起来。
雨晴跑过去,又跑了回来。“姐,张哥叫你去。”
我已经被刚才的事情弄得魂不守舍。但是是腾飞叫我,我还是要过去的。
腾飞打开车门让我上车。我犹豫了,要是他给我拉跑了怎么办,那不是不想犯错误也得犯错误了吗?不能上车,还是在外面安全。
“进屋吧,外面冷。”
“你上来吧,我和你说几句话。”
“我,我不好意思,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单独和别的男人独处过。”
“我能给你拉跑不是?上来吧。”
我笑了笑,钻进了他的汽车。名牌车坐着就是舒服,以前我经常坐爸爸的车,但那是大吉普,和这车比,差老远了。
“有事儿吗?”
“给你钱,你忘记了?”腾飞说着从他的西服兜里掏出一捆钱。
“谢谢你。”我接过钱,热乎乎的,带有腾飞的体温。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刚才袁刚挨打了。”
“袁刚是谁?”
“就是那天你看见的那个男的。”
“好啊,他早晚要挨打的,没有人打他,我还想打他呢!”
“其实是我唆使那个人打他,如果我不把他的情况告诉别人,或者包容一点他,他就不会被人打的。”
“哈哈,你是在受良心谴责,怪不得这样不高兴。”
“是的,我其实很讨厌他,但是他挨打的样子很可怜。”我只能告诉他这些,不能把他给我金戒指的事情告诉他,虽然我什么都想对他说。
“好了,你这样做没有必要,他毕竟影响了你做生意,他挨打也不是你的错,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来看你。”
“谢谢你,我会很快把钱还给你的。”
“不急的,如果你能挣来钱就还给我,挣不来我就不要了,别难为了自己。”
“嗯,我不会花别人的钱的,我会还给你的。”
“哦,还有一件事儿。”
“说吧,什么事情?”
“我媳妇听说我回来就往酒店里跑,想来看看酒店是什么样的,也想认识你。”
“那好啊,我会欢迎她的。”
“你别说这钱的事儿,好吗?”
“嗯,知道了。”
“那你下去吧,一会儿你老公看见你坐在我的车子里又会和你发脾气了。”
“呵呵。”我装作不可能的样子笑了笑,下了车,然后毕恭毕敬地看着他把车开走。
雨晴一直趴在酒店的门玻璃上看着我。
“你怕我让人给拉跑了吗?”
“是,但是他不能把你拉跑的。”
“为什么?”
“因为你的后面有个绳子在拴着你。”
“谁,是你吗?”
“不是,你的女儿。”
“去,你把问题搞得那样严重。小孩不大,脑子里想什么呢?”
“姐,那以后我不说了。”雨晴去了里屋,我还是无精打采地,坐着,站着都不舒服。脑子里都是袁刚挨打的镜头,傻瓜!我自言自语地骂他。躺在吧台里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想什么呢?”酒柜上玻璃镜子里的我懒洋洋地问。
“想我怎么这样笨,我今天的事情处理得不好。”
“你还真心疼袁刚挨打?”
“也不全是,我很纳闷儿,那个戴金项链的人为什么要打他呢?袁刚并没有惹他。”
“这个年头就是这样,谁管那些啊,自己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也是我没有安好心,否则袁刚就不会挨打。”
“你到底在后悔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郁闷。”
“你这个人也真是的,如果这样下去,酒店没有开怎么样,你却变成老太婆了。事情都过去了,还在想这些,你累不累啊?”
“累,我现在想哭。你说我图个什么呢?挣命似的要自己买房子住。听说公公的别墅盖得特别漂亮。”
“那你就退了房款回去和他们一起住。”
“不行的,我已经决定自己买房子自己住了干吗要回去和他们住呢?自己住有自己住的好处的。”
“那你就高兴点儿,整天这个样子也不是个事儿啊!”
“明天就会好的。”
“明天真的就会好吗?”
那天一大早单位就来了电话,让我把没交的房款交到单位去。我到银行支出所有的钱,然后和腾飞送来的钱放到一起,去了单位。
回到单位,有一种亲切感,同事们都围着我问酒店的生意好不好,还说单位领导要找我谈谈呢。想找我回来上班,单位的材料没有人给他写,自己写又累,而且换了几个文书都不行,写的东西都很差劲。
我不能回来的,我一天基本上能赚一个月的工资钱,我回来做什么呢?做经理吗?你看等我熬到经理的时候得多少年啊,还不如做点儿自己的事情实惠。同事们都很羡慕我,我感觉也很自豪的。
我正在单位里炫耀着自己,雨晴打来电话,说有一个女人来酒店找我,让我回酒店。我猜想这个女人可能就是腾飞的妻子,忙收好票据,问了什么时候能住进新房,立即回酒店。
“你好,欢迎您的光临!”我一进屋,见到那个女人就打招呼,脸上挂着热情的微笑。
“你也好,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女人轻声细语。
“有女人喜欢吃的‘脆皮甜鲤’‘脆皮倭瓜’。”我一边给她介绍一边把菜谱递给她,并仔细地打量她。
女人看上去和腾飞的年龄差不多。她把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疏散的眉毛没有修饰,却用黑色纹眉液在眉毛中间刺了一条假眉毛,那眉毛就像两条长得不一样的虫子趴在眉骨上。苏城这几年时兴纹眉,纹眼线,但是美容师的手把太次了,简直就是毁容,如果我做美容师,一定会比她们强,最起码我知道什么是美。女人的眼线也是用黑色纹的,宽宽的,有点发蓝。不过因为她的眼睛很漂亮,所以看上去倒也很精神。鼻子小小的,很有女人味儿。最漂亮的是她的嘴,嘴唇薄薄地微微上翘,让人一看就很爱怜的那种。
女人穿的是褐色皮风衣。褐色的毛领和衣袖。大掐腰勾勒着她的曲线,个子不是很高,但是气质不错,给人的感觉很贤惠的。
我打量她,她也打量我,一头褐色的,垂直的长发自然的垂到我的肩上,眉毛修剪得很细,并用褐色的眉笔高高地把眉挑了起来。贴了黑色网状假睫毛,并用褐色的眼影勾勒了上眼线,没有施粉,而直接涂了褐色的唇膏。所以给人的感觉是成熟的。我的衣服很普通,是一件普通的白色带有褐色花纹的呢子大衣,那时候皮风衣才三五千元一件,我是舍不得花那么多钱买的。
“你很漂亮。”她说。
“你也很漂亮。”我微笑着说。
“我家腾飞说你这里做的菜好吃,我想要两盘给孩子带回去。”女人依然用柔和的语调和我说话。
“你按照菜谱来点吧,选你喜欢吃的,我让师傅给你好好地做。”我想学她轻声轻语地说话,但是我这个大嗓门不学倒好,一学却显得不自然了。发出来的声音特别难听。
“就你才说的那两个菜吧。”她说完开始打量着我的酒店,并把她的眼神停留在淼淼的身上。
“你的酒店带小姐?”她收回眼神儿。
“是的。”我没有遮掩,而是大大方方地看着她回答。
“你家的小姐走台吗?”她压低了声音问。
“不走台。”
“真的吗?”
“真的。”我微笑着回答。原来女人来的目的是这个。我似乎有石头落地的感觉,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
“菜好了。”雨晴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
“你们酒店的女孩子都很漂亮。”女人说。
“是的,我很喜欢她们。”
“我怎么把这些菜带回去呢?”
“用塑料袋吧,那样方便些。”
“好。”女人也如释重负的拿着那两道菜,乐呵呵地回家了。
“她是张哥的老婆啊,挺年轻的。”甜甜看着女人的背影说。
“不会化妆,白瞎了那些名牌化妆品!”淼淼在旁边一脸心疼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她用的化妆品都是名牌?”
“呵呵,是张哥说的。”淼淼感觉自己说走了嘴。忙解释:“我陪他的朋友时候,在酒桌上听张哥说的。”
每当我遇见这样的尴尬时候,一般是不会往下接话的,因为我不想和任何人发生不愉快而引起难堪。
我不知道淼淼具体都和什么人有什么关系,因为与我无关,与酒店无关。就是淼淼和腾飞之间有什么关系,也与我无关啊,我是什么人,哪里有权利去管人家的事儿。我的事情就是把酒店经营好,能给自己赚点儿钱,别无他求。淼淼看我不是很高兴,就遛一边拿着小镜子化妆。而我最喜欢的就是躺在吧台里的、用椅子搭成的床上,闭着眼睛胡思乱想。
日子有时候是很糟糕的。特别是今天这阴森森的鬼天气真叫人郁闷。
“姐,你快来看,那个袁刚来了。”
“什么?他不是被打得很重吗?怎么会来呢?”
“不信你看,他正从出租车上下来!”
我冲到门口,看那个瘦瘦的袁刚一手扶着腰,一手掏钱给司机。
本来才还惦记他被打成什么样子了,可是现在看见他气又不打一处来,这个傻瓜加笨蛋,怎么这么没脸。
袁刚从上到下换了行头,新衣服让他看上去挺精神的,但是他的脸色依然苍白没有血色。
“你怎么又来了?”我没有好气的说。
“嘻嘻。”他也不说什么就是跟在我的屁股后笑。
“你烦不烦人啊!”
“嘻嘻。”
我坐到吧台里,他也跟到吧台里。
“你真好像是个精神病!”
“是,给你这个。”他想摘下手上的戒指。
“我不要!我说过很多遍了!”我的声音可能是太大了,所以他停止了去摘手中的戒指,愣愣地看着我。然后把手放到衣兜里,半天掏出一只烟。
“能给我个火吗?”
我打开吧台里的抽屉,甩给他一只打火机。“你伤得怎么样?怎么不在家休息?”
“我没有家,我明天就走了。”他说得有气无力。
“你去哪里?”我总感觉他这个人很可怜。
“我哥给我联系一家私企,做保安。”
“苏城吗?”
“不是,苏城没有这样大的企业,是齐齐哈尔。”
“哦,那样也好,你这身衣服很帅气。”我无话找话。
“是吗?”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喜悦。
“我哥要用钱,所以我的钱都给我哥了,我只留五百元钱买了这些衣服。”
“哦,你哥怎么能要你的钱?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也没有钱,本来我想用那些钱给你买条金项链的,但是都给我哥了,我就没有钱了。”他说话的时候看着他新买的皮鞋。
“哈,买什么我也不会要的,我没有理由随意要别人的东西。”
“我总感觉欠你家的情,来到你这里有一种亲切感,你不知道,如果没有你公公我还得在监狱里呆一年,是他给我做的担保,我才提前释放,而且他没有收我一分钱。”
“这份感激你不应该送到我这里来,你应该给我公公,他现在在外县工作。”
“我知道他也快退休了。社会就是这样,人走茶凉。”
“呵呵,也不都是啊,最起码你还记得当年啊!”
“怎么能忘呢?”
他用眼睛看着我,还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
“明天几点走?”
“起早就走。”
“那你还不回家,看看孩子,看看老妈?别在我这里磨蹭了,回家吧!”
“呵呵,以后你想撵我都找不到人了,我走了。”
“慢点走。我让雨晴给你打车。”
袁刚走了,而且再也没回苏城。
袁刚被打的第二天那个金项链和他的朋友们来了,他们说袁刚的腰被踢坏了,袁奎也不像想象中那样厉害,在钱的面前人都是矮的。金项链说,他给了袁刚三千元钱,这件事情也就了断了。
也许是本性难移,或者说他就那个命,袁刚本想在齐齐哈尔好好干点事儿,多挣点钱回来,可一到那里又混入社会,因打群架而被捕,再次入狱。后来听说他在监狱里得了病,死在监狱里。也有人说他是在监狱里让人打死的。而他死前说,他惟一的遗憾是我没有收下他的戒指。
十一贵妃死了
五月吹绿了枝丫,吹开了花朵,也吹来了密密匝匝的小雨。让古老的苏城沐浴在湿漉漉的空气里。
我最近总做梦,总梦见贵妃在云朵里笑,她不停地向我招手,我说你快下来呀,你那么胖,云朵那样轻,你会摔下来的。她还是微笑,于是我生气了,转身不再理睬她。我听见她嘤嘤地哭了,等我回头时贵妃不见了,只有那片云孤寂地漂浮在天空中。于是我吓得一身冷汗四处去找,忽然发现她在泥土里……
这个梦并不好,我感觉贵妃快要死了,她想让我救她,但是,医生都救不了她,我能做什么呢?我能做到的就是去看她,然后用眼泪安慰她,也安慰我自己。
贵妃的消息我只能到那个食杂店去打听。下午等客人散去的时候我买了水果去看她。
走到贵妃发廊的门口,我站住了。贵妃的“水帘洞”已经换了新的门面。牌匾上面写着《紫水晶美发店》。玻璃窗上还粘贴着各种颜色的,用不干胶刻的字,醒目地张扬着服务项目。看